【49】認輸
「潔依絲、」裴娜的叫聲，衝進了我的耳裡。跑步聲很雜亂，或許亞瑟跟裴洛克都到了……或許該出現的人都出現了，但是我的視線卻是沒辦法從眼前這張臉移開。
你這個傢伙，你為什麼不罵我？
你這傢伙，為什麼還是只關心我過的好不好？
我完全不顧你的心情，丟下一切都走掉，明明知道潔琳的死罪應該怪的是我自己，我卻把這個責任給你擔，你卻還這麼自責把過錯都怪給自己。
而且為了保護我，你還親手結束掉傑克的生命，那個你這輩子最感激的傑克……
我這麼糟糕的人，你為什麼還要擔心我過的好不好？
我不值得你這樣做！
我閉上了眼睛，咬著牙，撥開了安卓的手，頭也不回的往城裡的方向衝了過去。
不管後頭有多少人在喊我、叫我、
但是怎麼辦？
我自己說好要逃開的，可是剛剛我真的好想衝進去他的懷抱裡，怎麼辦……
跑出了樹林、身旁的聲音從鳥叫蟲鳴，變成了早晨市集裡的攤販正在批貨的聲音。
跑阿跑著，而我的手，忽然被拉住，身體一個反作用力，很熟悉的，我又跌進了那個懷裡，被從後方擁抱著。
原本喧囂在耳邊的聲音，忽然間安靜了。
只剩下，那個在我耳邊喘息的聲音……那熟悉的氣息……
「潔依絲……」哀求的、他叫著我的名字，是哀求的語調……
眼淚無法制止的掉、心臟無法克制的跳。
為什麼……為什麼還是逃不掉……
他抱的我好緊，好緊、「妳……如果，妳不想看到我，我會離開……」他的語氣像是乞求……我從沒聽過他這種哀求我的聲音……
拜託你……你不要用這種口氣跟我講話……
「但在離開前，讓我們把話講清楚，好不好？」他摟我摟的很緊，他把頭埋進了我的肩膀之間，我感覺到淚滴滴上了我的肩。
隨著那滴落肩上的淚，原本跳動不已的心臟，瞬間結凍了一般。
我狠不下心了……潔琳……
◇
我們離開了那越見熱鬧的市場，就算要大吼大叫、歇斯底里，現階段的我，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完全不顧世俗眼光的小鬼了。
或許我一個失態，可能就會被拿來當作威脅國王的理由；或許我一個失誤，就會造成這個動盪的城堡裡有任何變化？
冷咧，那從巷弄中吹進來的風。
即便不敵魔法山脊的酷寒，但對於不怕冷的身體而言，也是需要顫抖身體來補充熱能。
他，站在我身邊。
那個高大的、總是溫柔的男人，亞帝斯‧安卓。
那個溫柔的、體貼的、嚴厲的、膚淺的、有太多我掌握不到面向的多重性格男人。
他靠著牆，而我就只是站著，手上握緊著法杖。
「妳……瘦了。」大概是兩年多來，扣除掉剛剛的激動，第一句正常的對話。
「不要廢話。」我刻意不看他的臉、不想多聽他那種充滿關心語氣的聲音，用著兩年來很擅長的冷漠語氣，壓意著自己激動的情緒，說著。
我聽見一聲嘆息聲。
「妳知不知道，那天，我以為我就會這樣死去了。」然後，他用著很平穩的嗓音，說了起來。
「或許死掉也好，不用面對醒來的一切……」我緊握著手杖，內心的暖動依然不止。「但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醒來？傷口包紮好了、我沒有死……我想找人問，但是……怎麼找都找不到。」安卓的語氣依然很平淡，就像不是在說自己事情一樣。
「好像有點瘋狂了吧？甚至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動……小莉莎他們都被我嚇壞了……但我實在記不起我都做了些什麼？空白的記憶越來越多……後來連裴洛克幾乎都要看住我才不致於讓我深陷危險……」然後，安卓轉過頭來，看著我苦笑。
「這些也都是裴洛克說的，我實在沒什麼印象。」看著他苦笑的表情，內心的激動好像越來越難控制。
不要……不要用這種無所為的表情來講這件事……
「但是我只記的一件事……」他苦笑的臉，忽然變得嚴肅。「我要找一個人，我要找到她……不管我翻遍了凱德拉、不知道去過神聖天堂幾次？甚至我還回到魔法山脊去問了好多人……但我始終找不到……」而他淺綠色的眼眸，微微閃著一些淚光。
看著他的綠色眼眸，我已經叮嚀了自己不下上百次……不行、我不能這時候認輸……
「找到了，又……可以代表什麼？」我像是恨不得捏斷手杖一樣，手指頭掐著手杖，壓低著喉音。
「代表……我知道她即使是一個人，也可以過的很好，那就夠了。」安卓，對著我那刻意裝出來的惡毒表情，輕淺的笑了。
「她是一個不喜歡照顧自己的女孩，所以我只是想知道她過的好，就可以了。」
噗、通、
心臟，像是撐到了極點這樣，瞬間，爆炸開來….
我，走到安卓前方，伸出手。
「啪──」一聲很響亮很響亮的巴掌聲，響亮了這巷道內。
「怎麼會有你這種人？」我看著他通紅的右臉，「你為什麼不為自己解釋？」然後我扯上他的衣領，「你跟我說你不是故意不救潔琳的啊？你跟我說是因為不想冤枉傑克才刻意隱瞞的阿？你跟我辯解阿……你不辯解……我……」我垂著他的胸膛，捶著、「你這樣……我沒辦法繼續怨恨你……」
我整個人癱軟，一身跪坐到地上，拉著安卓的衣服，哭泣著。
潔琳，這個男人為什麼總是有能力讓我把說過的話變成笑話？原本信誓旦旦的發誓，他一出現全都變成謊話連篇的誓言？
「你……真的、真的、真的……很討厭。」我哽噎著，說。
他蹲了下來，把我的身體抱了過去。「既然這樣，妳不要在逃開我了……」
大手摸上了我的臉頰。
潔琳，我忽然想起第一次和他見面的場景。
在妳的墳墓前，我拉著他的衣服、對他呼天喊地，即便他只是一個不幸路過的陌生人，還是這樣任憑我在他身上捶打。
或許他是對我充滿了愧疚？又或許是這份愧疚才讓他不會對我這個女人感到害怕？或許是吧…
我看著眼前這個男人，那個很熟悉、又很陌生的男人。
他看著我，看的很認真，淺綠色的眼珠似乎透出了什麼光芒，我看見他眼裡倒映的我，內心好像多了一點點得真實感。
潔琳，我該認輸了吧……？
◇
巷弄狹窄，平常人來攜往這一時半會竟然沒走進半個人來。
安卓就這樣抱著我。
就像我們第一次見面時那樣，就在我發瘋般的鬼哭神號後，身體整個癱軟、毫無力氣的，依戀著他體內的溫度，卻捨不得離開。
「想什麼？」很熟悉的，安卓總會在我們兩靜默一陣子之後，這樣問我。
想什麼？我在想……此時此刻，連自己都想嘲笑自己的善變。
因為那個信誓旦旦、說著要與全世界都畫清界線的惡毒女人，竟然將兩年來的誓言在幾分鐘之內被這個傢伙給瓦解………
我想連潔琳也看不起我了吧？
「難道妳是在後悔自己這麼快原諒我一點都不像妳的風格嗎？」什麼？我瞬間抽離開安卓的懷抱，回頭瞪著他。
這傢伙根本就是藏在我肚子裡的蛔蟲吧……到底有什麼事瞞的過他的？
「你、你少來了……我才沒要原諒你……」我把臉轉開，心虛般的。
然後，他笑了。
那個好久不見的笑容、那個深埋在我心底的笑容、那個我無法抗拒的笑容。
「既然還不打算原諒我……那我只好……」一邊說，他將眼睛微瞇了起來，剛剛那一抹微笑變的有點狡詐。
輕輕的，他將臉靠近我。
然後，那溫熱的嘴唇，柔軟的觸感，輕柔的覆蓋了上來。
腦袋忽然想起，第一次接吻時的錯愕與他嘴上被我咬破時留下的鮮血；第二次接吻時那有點不知所措但有有一種甜甜氣息的感受。
而這一次……
鼻間傳來的，是他的香氣……還有些許……家的味道。
雪花，白而緩慢的，飄了下來了。
──我不會再一聲不響的離開了，安卓。
創作內容
龍之谷《悲頌之歌》49：認輸
❖琥珀醬❖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