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上一款《虹色の青春》，已經四年。我繼續小島馬拉松，結束了ときメモDrama的Vol. 2，關於阿彩計的故事。下一步，是啟程之詩，是阿織計的故事（還有阿晴計）。
在遊戲過程中，我感受到一種只有遊玩的玩家自身，才能感受到的訊息，譬如手把與遊戲的互動，小島的團隊在這方面下了很多功夫。譬如說，在阿彩計中，當主角跟樂團成員鬧得不愉快之下，仍決定練習演奏，卻中途停止。玩家感受的是，正準備敲擊小遊戲中下個音符間卻嘎然停止。這種嘎然停止，對於握著手把，準備反射的玩家而言是最強烈，但只是旁觀不太可能察覺，即使察覺也不夠強烈。重新想，儘管現在取得遊戲、動畫比以前更容易，退款機制更方便，但似乎我們更不願意「實際感受」，喜歡不喜歡的強烈程度。
然後，Drama Series 儘管是美少女遊戲，但小島團隊也著墨在主角身上。三作主角當成平行世界的不同人會比較好。阿希計一作，主角是愛上足球的普通少年；阿彩計一作，主角是樂團中自卑的作曲者；儘管如此，阿織計一作，主角卻是一個蹉跎三年的廢物，面對即將畢業不到兩周的結業式，但卻肖想校園偶像詩織愛上自己－－－直到被發幼なじみ卡，才痛定思痛，下定決心實現自我。換句話說，三部乍看結構很像，但在類似的結構卻有截然不同的對比，尤其主角的設計。
另外，關於很久以前，我探求的疑問：作品如何描述「愛情的開始」。我猜想小島和他的團隊有一種自己了浪漫，也就是「愛情是一種道德的實踐」。這裡的道德，其意涵不是一種教條，而是「道德的意義在於實現道德本身，而就會邁進美好的人生」。不精確但類似的說法，就是精神富足，你成全了自身和彼此在追求某一種道路上的充實。
就阿希計一篇來說，主角是一個深愛足球和足球隊的人，儘管開局的時候，技巧很垃圾，但練習卻很努力，也樂於服務社團，經常獨自一人留下來擦著被用過的骯髒足球，哪怕在他眼中就跟珍妮佛一樣可貴。再來，就阿彩計一篇，主角和阿彩計的邂逅，遠比主角認知的更早。故事後期，阿彩計會向主角坦白，很早就會獨自一人躲到頂樓，而且在一角聽到主角的演奏，十分喜歡。
那麼，前兩作存在一種浪漫，就是「你迎擊著自己的目標的同時，邂逅就展開」。這跟本傳中，你必須刷著自己的參數，討好著一個又一個女角，為了主要攻略角色，甚至得跟不想攻略的女角約會，避免炸彈連鎖，是種相反的諷刺。至於第三作，關於阿織計一篇？其實也是這樣，只是主角遲至愛情憧憬破滅，才認認真真思考，「自己該怎麼實現自己的生命意義」。
這三篇故事裡，玩家看著主角的女角的聚散離合，感受各種可能在現實中也存在的聚散離合。有些聚散離合，會讓你思索起理由和原因，還有愛情本身，或者戀愛關係的本質，尤其是否是以對一方的占有為原則？或許在現存的價值觀下，佔有是愛情關係形式的一種重要特徵，但為什麼人要追求佔有？佔有任何時候都會產生幸福嗎？愛情對人生幸福的影響，又是如何作用？
最近，我在讀一本哲普書，雖然寫得很淺白，但道理很深刻（少數論點我也可以吐槽，但無傷大雅）裡面有一段討論，就是關於生命的意義，其中一個觀點，就是生命的意義是追求幸福。書中其中一個觀點是「心想事成不必定會幸福，因為有些心想的事情本身實現了不會幸福，譬如吃到撐死」。然後，有些幸福是痛苦的，譬如實現道德，但這長期來說，卻是幸福的，因為讓自己有個美好的生命。這也就是道德本身的價值。
- Gerhard Ernst著，2014，七天學會用哲學思考，時報出版，1版（含連結）
剛好，愛情往往會被認為是實踐幸福的一種執著的樣態，因此成為我探討的對象。加上，一陣子我也深受其益與害。
重新思索，關於「執著」一事，就是人為何或如何堅持某種念頭，無論是行動、行動的動機等相關信念，如認為非得走某條路等。大抵而言，「執著」有許多類型，如果只是一種「偏好」，則可能無所謂，尤其在遇到不可為或某種弊大於利的情況，人會放棄該「偏好」。相反地，倘若是較嚴格意義的「執著」，即使遇到強大的阻礙也「不放棄」，則得思考背後的動機、思維是什麼，譬如是不是奉行某一種道德上的行動，還只是一種目標錯置，尤其對既定事物感到無力所產生的轉移，(有時基於意志力薄弱)，自我欺騙和逃避。關於上述兩種執著。基於道德的行動，最起碼能讓人格和心靈富足；但目標錯置，卻不只是促成認知失調的可能，更在手段與目標的連結上適得其反，無其效益。
以戀愛的情境為例，有時候A自認非B不可，多半是A在逃避自身某些重要的問題，尤其是「命運」，才轉移期待到取得B上。先不論得到B是否是某一種戰略考量，確實能促使A解決問題，（譬如B是富婆，A是窮人，希望能依此階層流動）。首先，A逃避自身的窮背後的宿命，也就是到底金錢缺乏背後所代表的欠缺，是否是真源自於物質分配的不足，還是欠缺對自身精神的提升。再來，A以B為手段解決自身問題，這難說是道德的行徑，畢竟已經把他人作為工具，那麼，這種戀愛難說是「道德的，故能作為圓滿人格與精神的關鍵」。換句話說，即使有戀愛的期待、形式與關係交雜，這種戀愛也很難說是道德層次的戀愛，包括相互圓滿等，不過是一種自我欺騙，轉移對自身重要問題的重視，並以他人作為解決問題的工具，甚至掛上高尚的標籤混淆視聽。故，這種戀愛非道德意義上的戀愛，並沒有蘊含崇高的精神富足。
另外，若釐清上述主題，則婚姻一約定，並不保證真愛，還有戀愛，甚至道德，其原因昭然若揭。因為任何約定，並不因存在而有普遍的道德拘束力；該約定，更像是提醒「約定之前所依據的道德拘束力」的存在。換句話說，兩人即使約定「結婚」，認知是基於「愛」，但他們的「愛」若非基於道德，而是其他形式的效益妥協，譬如習慣、分攤財產、連結家族、秀恩愛的共同炫耀基礎等，而這些效益無所謂道德與不道德可言，則當這些「效益」基礎消失，意味這一對的「愛」也消失了。那麼，即使是以該「愛」為基礎的「婚姻」，若這種「愛」不存在「道德」，從最起初又有何「道德」可言？而存有非議的空間？
但是，追求不高尚的戀愛，會發生什麼事情？就會死掉或者人生不美滿嗎？
確實，人生的組成是方方面面，也許一方面的不道德，可以由另外一個面向補足。也許一個人在戀愛上的瑕疵或不圓滿，可以在其他行善上補完也不無可能。但，人生不必然都能如此順遂如意，依自身盤算，少一次實踐道德的機會，人格和精神就少一次圓滿的可能。職是之故，就精神衛生的考量，人其實沒有充分的理由，放任自己在戀愛上不夠道德，譬如以佔有、炫耀等工具性理由，作為讓自己快樂的開關，何況以他人可能在戀愛上實現道德的機會為代價。
回到純愛手札Drama Series。一別攻略女角為目的充滿工具性意味的本篇，Drama Series展現一種圓滿主角與各女角色志願與青春的篳路藍縷。哪怕，阿希計篇的熱愛足球的少年，他的普通也許讓玩家唾棄，但在陪著主角成長中，玩家也能跟阿希計一樣，欣賞主角的根性。又阿彩計篇的自閉自卑作曲家，他的一廂情願和衝動，讓玩家看低其智商，但他跟阿彩計一起追求「自己想創造的事物」，玩家也不禁會思考，上一次「憧憬自己想看的世界」是哪個世紀的事情。最後，一無是處的阿織計篇的主角，即使被發青梅竹馬卡，仍然鼓起一絲念頭，想替自己的生命做些甚麼。
貫穿三部來說，無論中間有甚麼波折（譬如啟程之詩的廢物主角），主角都是在追求自身的道路中，綻放出一種讓自己生命更圓滿的光芒，從而與玩家踏破這款遊戲。最後，在通往結局的彼端，另外一個女角也追求著自己的目標發出光芒（當然，這點對於要留學巴黎的阿彩計而言更明顯）。故事就在這個前提下，有許多戲劇性變化和樂趣。
小結來說，我認為小島和其團隊的遊戲，讓我重新思考遊戲的類型。有些遊戲是玩給人看得，玩得很精彩，看得人很精彩；但有些遊戲，卻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ときメモ Drama系列，就讓我有這種感受。這三部是包著純愛手札的皮，卻描述著「愛情作為實現道德的一種類型，圓滿自身與各自生命」的觀點。玩家跟著這些人物走過斷斷續續三年的一隅，也得以圓滿自身生命，以及對愛情的憧憬。這是一種小島這樣善於獨處，有豐富獨處經驗的人，作給孤獨的人，繼續享受和愛上孤獨的遊戲。
此外，更表達了一種，「愛情是一種道德的實踐」的觀點，意涵是成全自身和他人的靈魂，而不是討好與占有的關係。換句話說，從這一部中，我更深刻領悟自己憧憬的愛情的意涵。我認為愛情是一種即使是單方面付出，都是不斷讓自己圓滿的道德行動；雙方面付出更不用說，是成就彼此僅僅一次的生命，其充實與豐富－－－因此作品展現了一種愛情類型，是道德的，而非享樂主義或交換意涵的。
以上短結。感謝小島和他的團隊，還有當年的KONAMI。
文末，推薦一篇很棒的講評，更全面的分析這系列遊戲的優劣。
筆者資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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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二（nobuusa） 遊戲愛好者，尤好「粗鄙之語」與「王司徒」，現居於台北市。 最近的興趣是ANKI+學習理論與實踐的應用，尤其在遊戲領域，譬如如何玩遊戲學英文。請多指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