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11.Not普通(上)
就這樣，一行人花了二十五分鐘的時間普普通通的來到了捷運復興崗站。
沒有鳴笛、沒有排場也沒有任何意外。
唯一有的大概就是氣勢了吧？
下車的四人，看起來相當的有氣勢。
迎向決戰的氣勢。
不過倒不是四人都很有氣勢的緣故，只是空之上一人不經意的便散發出了四人份的氣勢。
剩下的一位有點暈車，一位有點問號。
最後叫明明日的那一位張開口問：「那個，阿之，我們是不是該做點計畫呀？就這樣大剌剌的進捷運站真的好嗎？」
雖然現在的復興崗站是還有一點點人，不至於空蕩到一眼就被發現。
但明明日還是有些擔心就這麼的和犯人對上眼睛，因為她根本不知道該做什麼呀～
所以她稍稍的縮了一下，接續問道：「還是說……犯人已經確定離開了捷運站，我們只需要尋找炸彈就好了呢？」
「應該沒有這麼輕鬆吧～」空之上聳聳肩，「犯人居然是個膽小鬼，那麼在害怕炸彈爆炸之餘，應該也很害怕爆破計畫不會成功，我想應該是會待到最後的十分鐘左右才離開的。」
畢竟以一個提箱大小來估算，能炸掉一個車站已經相當厲害了吧？
也就是說還有二十五分鐘左右的現在，犯人應該還在。
畢竟他不知道那是核彈。
想到這兒的明明日打了個顫，「那、那到底該怎麼辦？真的不需要計畫嗎？」
「計畫～不是早就做好了嗎？刑警走遠一點，妳和我一組閒晃，然後全交給內褲子就好了。」
「咦？偶要走得遠一點的嗎？」先前從未聽過這計畫的刑警有些疑惑。
不過空之上的表情看來是十分認真的。
應該沒有聽錯。
「那麼所謂的遠一點，是要多遠的喔？」
收到刑警的詢問，空之上指了一旁的柱子：
「你先站在那個後頭。」
「好。」刑警點點頭。
接著空之上他們一直的走、一直的走。
刑警眼中的他們越來小、越來越小。
好像，哪裡……不對？
新的指示呢！
於是他狂奔追趕上了他們，同時帶著一點悲情的呼喊道：
「你們要去哪裡的啊～不要拋下偶的呀～」
空之上冷靜的回頭應對：
「不是要拋下你，只是對方和你很熟吧？所以刑警只需要跟在最後以防萬一。由我和明明日去吸引犯人注意，內褲子藉機偷走核彈，有意外的話你再出場就好～」
刑警敲一下手，「原來是這樣，瞭解的喔！」
然後一個箭步回到了遠方的柱子之後。
內褲子先是看了一眼隱藏的刑警，然後回過頭對空之上問：
「我是不是也該開始隱形了？」
「現在戴上……可以維持多久？」空之上需要知道這個情報。
「我算算……」算法是從口袋之中拿出內褲，聞上一聞。
嗅嗅，嗅嗅。
內褲子深深地吸一口氣。
「如果內褲不夠的話，明明日本人那邊也有提供服務。」
雖然裙擺沒被空之上給掀起，明明日還是反射性的下壓喊道：
「才沒有這種服務呀！」
本人當然很有魅力，但內褲子可是個有分寸的好孩子。
她笑笑的以雙手撐開內褲高舉過頭回答道：「味道還夠，我想應該能夠消失個三十分鐘。」
至於變態心中自有的分寸是什麼分寸，就不是普通人需要理解的了。
空之上點點頭，「看來明明日在某些地方還是滿有市場的。三十分鐘太充足了，畢竟在那之前核彈就會爆炸。」
「呼呼呼呼，戴上內褲，直到最後一刻都是不存在的話，似乎也挺好的，始終如一。」
「不要說不吉利的話呀！」
面對明明日的驚呼，內褲子將笑容右移了一下。
從變態的笑，轉換成了赴義的笑。
「那麼……我先走一步了。」
戴上內褲，變得透明。
像是從不存在一樣。
明明日打了個冷顫。
如果這世界上有鬼，這個感覺大概就是真的遇到鬼了的感覺。
前一秒鐘隨意觀看都能看見的人，下一秒鐘就算定眼細看也察覺不到，就像從未存在於這裡一般，無聲無息，只留下穿過那個位置迎面拂來的冷風。
感受著這道風，空之上滿意的說。
「很好，保持隊形。」
不只空之上一行人少了幾個，往來的行人也越來越少了。
不知是物理上的感到寒冷，還是心裡上的感到寒冷。
明明日不由自主的又打了一個冷顫，然後反射性的靠近了空之上一些。
大概是想要感覺一點人的溫暖。
但空之上怎麼可能會有溫暖？
他想都沒想的用念動力阻隔開了明明日，避免她碰到自己。
「喂喂喂，這位小姐，妳在做些什麼？可以不要靠近我嗎？我很潔身自愛的喔～要拉客的話那邊那位有點禿頭的路人叔叔看起來會是理想的對象～」
「才不是要拉客啦！只是……」
不知怎地感覺有點害怕。
印象中一年前的犯人整體感覺是不太可怕，那麼在他身邊的隱形跟班，應該比不可怕還不可怕，然後再加上空之上繪畫的犯人模樣，跟可怕也是完全的扯不上邊，理論上不可能可怕。
但對方帶了一顆核彈呀！
再加上膽小鬼的特性……
如果因為自己的一個不小心，讓對方以為有威脅，進而引爆核彈的話……
咕嚕。
明明日咽了一大口口水。
大概正是因為犯人不可怕，所以更顯得可怕。
越想，明明日越覺得空氣寒冷。
冷到她嘟起嘴抱怨道：「讓人家靠一下會死呀～」
「會呀，不小心碰到的話妳要怎麼負責。」
「…………」
跟冰磚討溫暖，似否搞錯了什麼？
不過在空之上朝她比了一比，比回自己，再比了個「沒有」的動作之後，明明日醒悟了過來。
確實是靠不得呀！
明明日的能力是被動的、持續的、無關本人意識的。不論哪方主動，超能力者只要碰到了明明日就會無法使用超能力。
而在這個當下失去超能力，很多原本能夠處理的事情，可能會變得無法處理。
即便戴著四個抑制裝置的空之上無法使用太強大的念動力，對於子彈一類高速攻擊的防禦效果也不是很好，但用來近身格鬥，擋拳、擋刀都是很有用的。
也就是說，不要靠近他尋求心裡上的安全，反而在實際面上比較安全。
只要對方不要引爆核彈，一切都很好談。
而且冷靜下來看看四周，一樓大廳這裡並沒有什麼拿著可疑提箱的可疑之人。還有，長得普通的人是有，但長得比普通還要普通的普通人也是沒有的。
安全，安全！
反正有事就交給空之上嘛～一定可以搞定！
「嘛……雖說不用太緊張，但妳是不是也鬆過頭了。」
感覺被讀心的明明日驚了一下。
不過說穿了其實沒什麼好驚訝的，空之上並沒有超感官知覺，單純只是明明日這個人太簡單了！把一切的想法都寫在了臉上。
「不一定得拿著提箱，不要太隨意的放過任何了可能。」
仍然沒有想透為什麼會被讀心的明明日又抖了一下。
然後高聲的回答：「是！」
放心過頭確實也是不行，明明日重新提高了警覺。
說到該警覺的對象……
「僅憑阿之的推測和肖像畫，真的會順利嗎？」明明日有些懷疑。
想想政府那邊也是挺奇怪的，到現在都還沒發布避難通知，也沒有以擦邊的方式提一下「炸彈」的事情，好管制一下部份的區域，到底再打什麼算盤？
看著明明日的臉，再次理解到她再想些什麼的空之上聳了聳肩。
說道：「誰知道呢～但就現狀來看，我們只能讓它順利了喔～」
他們繼續的走。
捷運對外的出入口、大廳以及月台看起來都沒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似乎不在這呀，我們換個地方吧……」
空之上轉了個彎，朝著整修站內的方向走去，上了二樓，走上連接戶外的露天天橋通道。為了要橫跨整修廠的多道鐵軌，這座天橋相當的長，不是普通天橋的長度。
「犯人真的會往這個方向嗎？雖然整修站日間部份有開放觀光，但在這個時間往這裡走，很容易就會被抓包了吧？」
「誰說的，你看看前方。」
卡戚戚戚──
天橋的下方，一輛捷運駛向了整修站。
帶來一陣強風，掀起了明明日的裙子。
她「呀──」的一聲，將保護自身隱密私處放在第一優先順位。
理論上這不是什麼打緊的事，但該死的地方在於捷運通過之後、明明日抬起頭來之時──與那個人的眼睛對個正著。
她吃了一驚。
比起那個人是不是發現了自己裙擺下的祕密，明明日腦中第一個閃過的想法是，普通。
真的長得好普通。
這是什麼台灣男子均衡特調之全國最普通的模樣呀！
真的跟空之上畫的一模一樣！
而她這一連串的動作與表情變化，促使那位原本望向遠方、因尖叫聲才轉過頭來看向明明日的普通男子確定了一件事情。
「妳……為什麼看得到我？」
「咦？看不到？為什麼看不……」
明明日反射性的答到一半才驚覺不對。
「不、不、不～沒看見，我什麼都沒看見，你應該也什麼都沒看見吧！」
普通男子眼球微微下移，接著又迅速的轉向一旁。
「嗯，沒看見，我什麼也沒看見。」
這樣就算互不相欠了嗎？
「那個……」普通男子張開了口，「應該沒什麼事了吧，我先走了。」
他拿起他的提箱，轉身就走。
「等一下……」
這次換空之上張開了口。
「把提箱放下。」
那人打了個顫，明顯的心裡有鬼。
緩緩地轉過半身，他有些害怕的問：「你們……是普通的高中生吧？」
「嘛～你覺得呢？」
他看他們身上的制服，感覺是的。
但那位白髮的少年卻又給了他一股不止如此的壓迫感。
警察……會有這麼年輕的嗎？
警校的學生？但那制服只是普通高中的制服而已呀。
不論如何──提箱不可以交。
交出去，他的人生就結束了。
什麼都沒做到就結束了。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決定死守到底的他，將提箱抱進了懷中。
「這是，我的東西……你該不會想說，搶劫吧？」
空之上斜斜一笑，「如果你覺得那樣比較好的話也不是不行啦～我並沒有自詡為正義使者的嗜好。而且被普通成這副普通樣的普通人說成是普通高中生，感覺有點不爽呀……」
「！」
「不過……還是當一回正義使者吧～快交出來，那提箱並不是你的東西，而且裡頭的東西，只剩十分鐘左右就要爆炸了。」
滴答、滴答。
沒錯，差不多是十分鐘的時間。
「你……知道這是什麼？」那個人問。
「是啊～甚至比你還要清楚──你的超能力也是。」
「我的……超能力？」
「等一下阿之。」明明日插進了話。
「我們不是來和那位犯……」用犯人形容好像不太好，可能會激怒他。
明明日立刻改口，「不是來和他閒話家常的吧？十分鐘，只剩下十分鐘了喔！」
「我知道啦～別急嘛～我們可不是在普通閒聊，這是源自於中華老祖宗的智慧，搏感情。就是要從聊天開始呀～如果可以的話，其實我覺得找個位置，坐下來泡泡茶、慢慢談也不錯。」
「沒有那種時間了啦！」
看這兩人明顯帶著敵意而來，普通男子將提箱抱得更加的緊。
「唉唉。」空之上嘆了口氣。
「妳看妳，欲速則不達吧～」
不欲速就會到達嗎？明明日不知道。
但犯人因此越來越警戒是真的，到底該如何是好？
明明日就是想不出答案呀～怎麼可能會不急。
時間是不等人的呀！
啊～不是有個超簡單的方法嗎？
「阿之！我看對方也沒什麼攻擊性，不如就靠你的武力解決吧！」
「什麼！」對方一聽要動武，縮了一下。
接著張開手，將提箱跨過了天橋護欄之外。
「別、別亂來，別、別動！如果你們企圖走過來，我、我，我就將炸彈往下丟！這麼大的撞擊力，肯定會爆炸的吧？」
「咦？什麼？等等，不要啊！這樣的話……」
「玉石俱焚呀！我……我本來不想鬧這麼大的，是你們，都是你們的錯！要死，就一起死吧！」
沒有想到把對方逼急後果這麼嚴重，明明日自責萬分，連帶的慌了手腳。
「對、對，對不起！有話好說，不要衝動，我、我、我知道了，道歉要有誠意對吧，露出胸部是嗚啊嗚喔依～」
空之上用念動力做了一層薄薄的膜覆蓋在了手上，然後將明明日推去撞一旁的天橋護欄，把護欄卡進她的嘴巴裡，讓她閉嘴兼冷靜冷靜。
同時稱讚了她，「做得好呀明明日，妳可以先退場了。」
「喔咔喔咔咔～」嘴裡堵著欄杆的明明日說不出話，所以完全無法理解她是想要抗議，還是有什麼要事想說。
反正都不重要！
空之上以小指掏掏耳屎。
重要的是現場一直都不是二對一的狀態，而是三對一呀！
趁著犯人將目光放在了奇怪的高中生二人組身上時，一個透明似鬼的生命體移動到了犯人身後，悄悄的伸出雙手，萬分小心的觸碰提箱。
理想是，將提箱變得隱藏。
但現實是……
觸碰提箱的手變得不再隱藏。
「「咦？」」
犯人和隱形人同時發出了聲響。
理論上不存在的第三人即便發出聲音外界也無法聽聞，可奇怪的是，犯人確實是聽見了。
不僅如此，隱隱約約、隱隱約約，還看見了什麼東西。
一個人影？
然後一件西裝外套逐漸現形。
普通人見到這鬧鬼般的情景，應該都會嚇一大跳的才是，甚至當場昏厥都不意外。
但這個比普通還要普通的普通之人大概已經超過了害怕的臨界點，必須要突破、必須要突破，他告訴自己被人發現持有炸彈也不過如此，就算是鬼，只要成為阻礙就必須處理！
這麼思考的大腦驅使他將持有提箱的那隻手向胸膛彎去，順勢的抱起那件外套。
啪刷──
但似乎就只抱住了外套。
想要抓住的東西沒有抓住……
手感不對。
犯人努力的左右掃視，隱隱約約、不太清楚，但似乎能夠感覺的到，在短短的一個瞬間，人影脫下了身上的西裝外套，閃身跑到了他的左邊。
作為應對，普通男子拋開了外套，並以空著的左手向前面那團糊用力一抓。
因為看起來霧濛濛，他原先以為抓起來會像是棉花糖般軟棉棉的感覺，但意外的很有觸感。
是扎實富彈性的肌膚觸感。
柱狀，推估是人的手部。
能夠抓到這個部位何其幸運。
他用力一拉，將人影拉到了自己身上。
扣住了她。
「嗚啊！」
透明之人呼出一聲驚呼，然後漸漸染上色彩，不再透明。
犯人瞥了她的臉蛋一眼，「我、我想起來了。你們是刑警旁邊的人……因為天色太暗，一時沒有認出你們。但這個頭戴內褲的隱形人，我想不會有錯，就是刑警最近在追捕的內褲大盜！──難道這一切都是你們設下的陷阱？這個大盜也是警察嗎？」
空之上與明明日不約而同的揮了揮手，一塊說道：「怎麼可能。」
不過犯人顯然不想採信。
「你們裝蒜也沒有用！」
他用手臂緊勒住內褲子的脖子，避免她搗蛋。
「嗚……嗚……嗚嗚……不能呼吸。」
感覺好像有些太弱，難道真的不是警察？
普通男子並沒有親手殺人的勇氣，於是下意識的放鬆了一些。
「呼呼……謝謝、謝謝……差點……要……死掉了。」
對方真的沒有逃走，有夠弱的弱。
「內褲……內褲應該是還夠力的呀。我……我可以問一下，為什麼，你……看得見我嗎？」
人質不僅沒有反擊，還問了奇怪的問題。
似乎真的就只有「透明」那一百零一招。
已經搞不懂到底是怎麼回事的普通男子沒有回答問題，只是丟出了新的問題。
「我才想問你們，為什麼找得到我、為什麼看得到我？」
空之上笑了一笑，「你們倆的問題其實是一樣的問題呀～因為這是一場美麗的誤會。」
「誤會？什麼誤會？不要打馬虎眼！」
「我問你，所謂的『存在』是什麼呢？『不存在』又是什麼？」
「什麼存在、什麼不存在，我哪知道，不要囉唆！你再說些無關緊要的事我就把炸彈給丟下去！回答我──為什麼看得到我？」
犯人一面大吼，一面伸手，一面將人質扣的更緊一些。
他很害怕，真的相當害怕。
所謂的害怕到臨界點便不會感到害怕，只是人心的一種武裝。
稍有鬆懈，隨時都會潰堤。
人們對於自己已知的事物突然間變成未知這一件事，會感到害怕是在所難免的。
所以他需要一個答案，能夠解除恐懼的答案。
關於未知的解答……
「答案嘛～」
空之上停頓了一下。
「就是『存在』呀。」
「！」
「本來就存在的東西，本來就是存在的嘛～所謂不存在，不過是你們加諸於自己、加諸於他人的自以為罷了～本來就能夠看見。」
因為他們的超能力改變的並不是現實，而是他人的心理狀態。
普通男子試圖理解，但他並沒有領悟過來。
畢竟是在這樣緊繃的時刻，空之上又用了那種拐彎抹角的說法。
什麼存在，什麼不存在，就像是把人當白痴耍一樣。
越想越是生氣。
反正知道能力已經無效，這點也就夠了。
無法再靠能力，能夠依靠的東西自然只剩一個……手中的炸彈。
「哼，算了，無所謂，就這樣吧！」
他抖了一下伸出橋外的手，示意他隨時都能將提箱丟下。
「不到不得已，我不想傷人，雖然我心情不好，但看在你們年輕的份上，如果你們願意就此離開，我可以給你們一次機會。若你們執意要在這裡阻止我，我一定會丟下炸彈，讓它引爆，要死一起死！」
理論上這個動作應該可以讓人嚇個半死，但空之上卻毫不在乎的回應了他：
「唉唉，你已經說三次要丟了耶，又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不需要說三次的呀～還是你覺得這樣我就會謝主隆恩？要丟就快點丟吧。」
「我、我……這是你逼……」
「等──等一下的喔！」
在遠方躲藏已久的刑警眼見情勢發展不對立刻的奔了過來。
手持著槍。
「…………」
然後驚覺不對的帶著槍舉手投降。
「那個……有話好說的喔。還有空之上大人，請不要刺激犯人的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