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06.Not存在(下)
「那就這麼敲定了～為了節省寶貴的時間，在我所理解的部份，先讓我簡單的總結一下好嗎？」空之上提議。
「好的。」內褲子點點頭。
「明明日和刑警的疑惑應該是『犯人為什麼是女性』吧？」
明明日和刑警也點點頭。
「明明就只能是女性的呀！」
「是這樣的嗎──！」
兩個人齊聲回應後，由明明日接著問道：
「那麼阿之是從什麼時候知道的呢？」
「從『消失』開始喔～臉消失的暴露狂、身體消失的暴露狂、下半身消失的暴露狂～不是很奇怪嗎？明明就該以暴露為宗旨的暴露狂，為什麼要消失呢？」
空之上停頓一下，將頭抬成四十五度角，露出邪笑。
「而且……穿得越少就越是隱匿，這樣的暴露狂，應該已經沒有辦法叫暴露狂了吧？也許該改個名字……匿蹤狂？你們覺得如何？」
「匿蹤狂的嗎？好像很貼切的說！」刑警表示贊同。
「可是阿之，就算是這樣，男孩子也可以的吧！」
「嘖嘖嘖嘖～明明日，偶而也要用一下腦袋呀～再這樣下去會越來越矮的喔～」
「這兩件事沒關係吧！」
「想想最初的情報，消失的東西有什麼呢？『一隻貓、幾件少女的內褲、路上的少女還有刑警先生的槍。』先認定這些是同一個人所為，發現什麼端倪了嗎？」
「貓？貓？喵～？」明明日做了個模仿貓咪的動作，貓拳。
「…………」空之上露出極為鄙視的眼神。
「我覺得用單細胞生物來形容妳，都汙辱到單細胞生物了～」
「嗚啊嗚喔啊～」明明日還想說點什麼，不過被空之上用念動力給阻止了。
「路上的少女不見了。如果有這麼方便的能力，又是個男人，何必大費周章的去偷內褲呢？太小家子氣了吧？只要隨便抓幾個少女，少女有了，內褲也有了，還可以確保不會偷到偽娘的內褲、阿嬤的內褲或是變態大叔的內褲，豈不是一舉兩得？」
「呼呼呼呼，呼呼嗲嘻～沒錯～一點都沒有錯──有一次，我看到一條黑色鑲鑽蕾絲內褲掛在陽台邊，心裡想著，『呼呼，這真是精緻、昂貴且充滿人妻口味～』滿心歡喜的將它放進口袋，結果沒想到追出來的竟然是一位老婆婆！呼呼嗚嗚、嗚嗚呼呼……我的心都碎滿地了。」
「是吧？妳看，當事人都現身說法了。」
「姆姆～～那麼貓呢？」
「那是有一次我看到一條有著粉紅色小緞帶充滿少女風格的粉色內褲，心裡想著，『少女情懷總是詩。』好詩、好濕……呼呼，呼呼嗲嘻……不過卻被一隻礙事的貓給發現了。『喵，喵。』吵死了、吵死了呀！抓走，呼呼呼呼，必須滅口……呼呼呼呼，『喵，喵。』現在在在我家裡，吃得肥嘟嘟的……『喵喵～』吵死了……呼呼呼呼。」
看起來明明就很喜歡的樣子。
空之上苦笑道，「這還真是不得了呀……」
刑警搔搔頭加入了談話：「那、那……偶的槍呢？為什麼要偷走的說？」
「S&W 5904，美國史密斯威森公司生產的九毫米半自動手槍，在台服役20年，呼呼呼……很多戲劇都有演出，呼呼、呼呼……好想摸摸看呀。喀嚓～碰碰～好浪漫～」
看起來也很喜歡的樣子。
「妳的心中還真是住了一個大叔呀。」空之上開玩笑的說。
「呼呼嗲嘻……沒錯，沒錯的喔。」雖然發著奇怪的聲音，但內褲子看起來是在笑的樣子。
「不過不管多喜歡的啊，都不可以把槍偷走的喔。不只是槍，內褲也是一樣的喔。」刑警這麼說道。
「嘛～所以內褲子才會特地來找刑警，把槍還給你嘛～」
「咦？咦？是這樣的嗎？」
「不然內褲子是來偷刑警內褲的嗎？」
「我要偷走你的內褲唷～啾❤」穿著清涼的金髮少女用可愛的聲音這麼說著。
刑警不小心在腦內這麼的補完了一下。
然後又不小心在現實裡，「喔喔喔喔喔喔～」的反應了一下。
「呼呼嗲嘻……刑警先生是在想像什麼樣變態畫面呢？羞恥PLAY嗎？不過那種事是不可能發生的喔，我只喜歡美少女，美少女呀！呼呼嗲嘻……」
「咦～不可能的嗎！？」
「覺得會發生比較有問題吧。」空之上點頭補道。
「好像也是的說……」雖然有些失望，不過刑警馬上又打起了精神，「話說回來的呀～如果要把槍還給偶，在偶能看到的地方隨便放著不就行了的嗎？」
「以粗心的刑警來說行不通吧？」
「放在眼前的槍都看不到，就算是偶也沒那麼粗心的喔！」
「很難說吧～連放在身上的槍都會被偷，不在身上的又怎會注意到呢？」
刑警無法否認，因為他發現槍不見這件事，已經是結束一天工作了之後。
「不過就算這樣的呀……也有其他辦法的吧？」
「確實是有，槍皮套，內褲子原本是想偷偷打開刑警的西裝外套，悄悄將槍塞回去的。但卻一直找不到槍皮套，因為刑警根本沒有帶吧？」
刑警搔搔頭，「帶著的話被同事發現槍不見了，說不過去的喔。如果連槍皮套都不見了，『啊，我忘在家裡了……』就可以這樣瞞混過去的喔。」
「…………」全員沉默中。
「不……不是那樣的嗎？」
「不可能混的過去吧……」「呼呼嗲嘻，完全……」「怎麼辦，內褲子，我覺得在場這些領公家俸的傢伙，智商好像都不如妳頭上的那頂內褲啊。」「怎樣的情況智商才會比不上內褲呀！」
就在三人七嘴八舌議論著時，刑警挫敗的跪倒在地。
「對不起的喔，偶連內褲都比不上，連槍消失了都不知道，對不起的喔……」
內褲子注意到刑警的動作，上前安慰了他：「別難過，刑警先生，沒有發現才正常，不可能看到我的……反倒是……空之上先生，為什麼你看得到我呢？」
「看不到的啊～要是看得到，我就不用準備那麼多咖啡了。」
空之上只是在亂槍打鳥。
「那……你又為什麼知道我在找刑警先生的槍皮套呢？」
「很簡單呀～雖然這兒的風一直吹，但刑警的衣角飄動完全不太自然嘛～也許一般這樣的狀態會被妳的能力給修正才是，但大概是刑警先生的蠢樣存在感太強烈了吧？相較之下只想隱藏的妳就輸了一節。」
「原來是……這樣嗎？」
「這下大家的疑惑應該都解除了才是。那麼……內褲子，接下來可以解除我心中小小的疑惑嗎？當然──妳沒有說不的權力喔。」
內褲子點了點頭。
「妳的能力……到底是什麼呢？」
「咦？不就是讓人感覺不到存在的能力嗎？」
空之上瞪了插話的明明日一眼，使她縮下身去，不敢再多說一句。
「我的能力是，將新鮮的少女內褲套在頭上，就會變得像是不存在一樣的能力。」
「新鮮內褲？」
「呼呼呼……剛洗好曬在陽台上的內褲、從少女裙底下脫下的內褲、明明穿著卻被迫脫下的內褲……呼呼呼，最棒了……然後像是這樣帶在頭上的話，就會變成透明了喔……存在感的較勁會輸給刑警先生，有一部分應該也是內褲不夠新鮮的緣故，呼呼呼呼……」
「原來如此呀～那麼少女裙底下的內褲消失了，這個部份並不是憑空消失，而是妳將被害人強壓到無人的偏僻地帶，強迫對方脫下的吧？用刀或槍……所以少女也消失了。」
「呼呼，是的。」
「唔唔，唔唔～」刑警激動的舉起了手，不敢冒然插話，但一副在說「點我、點我，讓我說話」的模樣。
「請說～」空之上順他的意，伸手點了下他。
收到許可的刑警張開了嘴：「不過收到證詞是『憑空消失』的說……」
「我想有兩種狀況。一種是，證詞是目擊者第三人提供，偶然間看到被風吹起裙擺，理因要穿著內褲的少女居然沒有穿內褲，還一臉羞愧的跑了起來──於是產生了內褲憑空消失的證詞。另一種是，證詞是受害者本人提供，不過被『疑似幽靈』的東西威脅脫去內褲，而後內褲和人還瞬間消失了──於是產生了內褲憑空消失的證詞。」
刑警搔了搔頭，「似乎……沒辦法反駁的喔。」
空之上見他沒再提問，繼續向內褲子發問道：
「不過好奇怪呀～竟然是喜歡騷擾少女的變態，為什麼妳的能力是『不存在』呢？如果是『透明人』，那種不少男人夢想過的超能力還能夠理解。但為什麼是『不存在』呢？不存在的話，碰不到別人，當然也享受不到騷擾別人的快感呀～身為一個變態，這樣的能力實在是太糟糕了吧？」
「對呀！而且就算是舔舔，舔舔或著舔舔舔，留下口水就跟沒留下口水一樣，對方根本感覺不到，連帶的我都要懷疑自己是有舔到還是沒舔到，相當的糟糕呢……」
「是吧？何況內褲子和我還有明明日不同，妳是『後天能力者』吧？藉由『過度的意念』造成腦部細胞異變而引發近乎『奇蹟』的力量。換個說法，後天能力者的能力是能力者自己決定的。」
雖然不知道會以怎樣的方式達成願望就是。
「是的……」
「那麼……」
空之上以同洞悉一切的直視，看向了內褲子。
「不存在──就是妳最深的願望嗎？」
內褲子低下頭，想了一想，開始述說起一個很久很久以前，但其實也沒有那麼久以前，一位化名叫內褲子的女孩子的故事。
當年的她是八年級生。除了有點內向，一切平常，理應是個很平常的孩子。
但是平常的她，卻不知怎麼的被一群以道德倫理來說，會歸類在「不良」一類的女孩們給盯上了。
霸凌。
桌椅上胡亂的塗鴉、抽屜之中塞滿了垃圾、書包與書被丟在垃圾桶中、天天幫忙跑跑腿、偶而還會被拳打腳踢。
「稀鬆平常。這在很多故事和現實中都上演過，只是這樣，一點都不要緊……」
內褲子在心中這麼的告訴自己。
「而且她們笑得好開心呀！像我這樣沒用的人，居然能帶給她們歡樂，很棒的，對吧？對她們來說，我是必要的，對吧？」
甚至她還以此為榮。
桌上堆滿了垃圾、抽屜中塞滿了老鼠屍體、書包被割的破爛、書早就不見了、還是幫忙跑跑腿、偶而還要當個沙包。
笑，露出微笑。
「天啊～她竟然在笑耶。」「哈哈哈，好噁心喔～」「這傢伙的腦袋裝屎嗎？」
她們跟著內褲子一起歡笑。
「這麼噁心的傢伙一定超適合頭戴內褲的呀～」「哈哈哈，這個提議真不錯～」「喂～快戴上呀～什麼？妳說哪裡有內褲？妳裙底下不就有一件嗎？」
這不好笑……
「內褲、內褲、內褲、內褲！」
這已經不是玩笑了……
「內褲、內褲、內褲、內褲！」
內褲子根本笑不出來……
但她還是要笑。
因為不笑的話……會被欺負得更慘。
內褲子努力維持僵笑，但身體卻背叛了她的笑容，不斷顫抖……
「內褲、內褲、內褲、內褲！」
只要乖乖照著她們所說的去做就沒事了吧？
內褲子這麼的想，然後看了看四周……
有人，理所當然的有人，現在在教室裡最多的就是人，而且有男有女，不過大家似乎都視若無睹，形同於沒半個人。
沒有人，所以沒有問題的吧？
內褲子小心翼翼的將內褲脫下，然後看看四周……
誰都沒有注意，誰都沒有發現， 事情沒有曝光。
那麼，將內褲戴到頭上，然後……
露出微笑。
她們看著內褲子哄堂大笑。
「這傢伙真的做了呀！大家快看，大家快看～這裡有一個變態把內褲戴在頭頂上呀！。」
她們以外的他們也跟著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要緊地，只是這種程度而已不要緊……
內褲子雖然這麼告訴自己，雙手卻背叛了她的思想，緊緊握住頭上的內褲，不斷顫抖……
她看向她們，以極度悲傷的眼神懇求她們。
『玩笑開夠了，可以讓我把內褲脫下來了嗎？』
她們並沒有超感官知覺，但確實是讀懂了內褲子的心。
看她這麼可憐……
那麼當然是不能讓她如願以償呀～❤
「超適合妳的喔～一定要戴著一整天喔～」其中一位不良這麼說道。
笑，在場的大家都笑了起來，當然也包含了內褲子的苦笑。
不久，上課了……
「那位同學，妳……為什麼要戴著內褲呢？」授課的老師一進教室看見了內褲子，連忙關心到。
「因為她喜歡啦～～」某位不良這麼說。
全班又是一片爆笑。
想當然的，這樣的內褲子，還是被導師在課後找去關心了一下。
「我聽國文老師說了，妳在班上做出奇怪的舉動，頭戴著內褲上課……發生什麼事了嗎？」
內褲子緊壓裙擺，不發一語。
「真的是因為……喜歡嗎？還是家裡信仰了什麼……宗教？」雖然導師想說「奇怪的宗教」不過對於信仰的自由，她不能說出口。
「如果有困難的話要告訴老師，好嗎？」
也許這裡是個機會……
「因為……」
「嗯？」
「因為喜歡喔……」內褲子壓緊裙擺，顫抖不停，但卻不知為什麼的笑著說道。
「是嗎？如果是這樣……喜好的話，請妳的父母寫一封認可信過來吧。」導師用筆搔了搔自己的腦袋。雖然他想說「奇怪的喜好」不過對於喜愛的自由，他沒說出口，畢竟這是個自由的年代。
才不是呢……
雖然沒有起身反抗不良是她的錯。
但她覺得，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老師居然沒有辦法察覺她的心意，也不能說沒有問題吧？
被拋棄了，肯定是被拋棄了，如同棄子一般的被拋棄了。
「感謝內褲子的努力，今天的校園霸凌案也維持在個位數喔～」「感謝內褲子的努力，今天全國的犯罪率又下降了三個百分點～」「感謝內褲子的努力，內褲子以外的國民又過了和平的一天～」
反正內褲子她們只是在普通分組末段的普通學生，這所學校又是成績優先主義。優秀的老師要留給優秀的學生，不優秀的老師還是要留給優秀的學生，為了優秀學生那優秀的未來，普通學生算什麼東西？拼不出升學率的普通學生，跟垃圾沒有兩樣。
事實上有沒有這麼扭曲，無從考證，但在內褲子的心中，這就是現實。
尤其是在第二天，那封她自己偽造文書的認可信居然通過了之後，這個想法更加根深蒂固……
頭戴內褲被校方許可了。
開什麼玩笑！
開什麼玩笑……
這簡直就像是認同了霸凌一樣。
原本霸凌只是出現在班上的，只要走出班級門口，就不會有人認得她。
因為這樣，內褲子才一直默默的承受著。反正也不是很嚴重，只要把在班上發生的事情都當成玩笑就好了。但是現在這樣……內褲子的名號全校都知道了。
「你看你看，就是那個頭戴內褲的女孩。」「聽說是喜歡才戴的，而且他的父母還認可了。」「變態，好變態喔～全家人都是變態吧？」
他們對她指指點點。
讓她真想就這麼的消失算了……
消失到一個沒有人的世界。
內褲子心裡不斷的想、不斷的想。
然後，奇蹟發生了！
在讓人絕望的那一刻，它真的發生了！
消失了，內褲子消失了，真正的消失了！
「奇怪，為什麼我們要在沒有人的位置上放垃圾呀？」「哈哈哈，妳這塗鴉超級醜的～這什麼呀？」「內褲呀……」「竟然是內褲，妳變態呀！」「哈哈哈哈哈～」
很快的，不良們不再欺負她了。
「我跟妳說喔～＠＃＆＊～」「今天要去哪裡逛逛呢？」「午餐要吃什麼呢？」「靠，✕✕老師好雞掰喔～」
同學也不再對她指指點點。
「○○○我喜歡妳～」
甚至跑到告白中男女的中間做出各種鬼臉也不會被制止。
咚～～
「怎麼回事？球好像撞到了什麼？」「沒有啊～什麼都沒有啊～而且球不是筆直的朝著你那飛去了嗎～」
或者亂入比賽中的籃球場也沒有人會在意。
消失了，真正的消失了！
既然已經從人群中消失了，那麼將頭上的內褲脫掉也沒關係吧？
內褲子做了嘗試。
「哎呀～這是誰來了？這不是內褲子嗎？」
才脫下內褲沒多久，一位不良就朝她走了過來。
「好久不見，怎麼不戴內褲了呢？」
不良伸手企圖搭住內褲子的肩膀，想要好好「疼愛」一下許久不見的內褲子。
嚇得內褲子速速戴回內褲。
此時另一位不良走了進來。
「怎了？教室裡有人？」
「嗯……沒有。」第一位不良四處張望，像是在找些什麼。
「那妳剛才在跟鬼說話喔？」
第一位不良縮起手，空握了一下，想不起自己為什麼要做出一個搭肩的動作……這裡明明就沒有其他的人。
「幹～真的見鬼了啦。」
內褲子其實還在，她一直都站在原地。而且以她的觀感來看，肩膀確實是被不良給搭上了，只是她們完全感覺不到內褲子的存在而已。
這種消失，已經不僅僅是「透明」的程度……
不存在。
完完全全地不存在。
內褲子願望成真的同時，她也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了。
她的故事到此結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