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那天午後的雷陣雨下得滂沱,白珣僵住的身子被大雨淋濕,她怔忡地望著眼前的女孩,這個突然奪走她唇的女孩。
陌生。她在女孩鐵灰色的眼眸看到陌生,這個人不是琳雨,絕對不是。
「.....妳是誰?」
白珣促狹地低吼聲絲毫未被大雨掩蓋,「妳是誰?」
阿夜同樣被大雨淋洗,她眼裡的笑意漸漸退去,徒留一襲冰冷。
忽略了路人詫異的目光,阿夜向前跨一步想抓住白珣,卻被猛力拍掉。白珣瞠大著眼,因為錯愕而扭曲的嗓音刺耳,「不要碰我!」
即使是阿夜,也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白珣。
「我是琳雨啊。」阿夜勾起唇,「妳忘了嗎?」
白珣不禁拉緊外套,雨水浸濕她的身子,一股冷意從指尖蔓延至全身,她的心也是冷的。
阿夜嘆口氣,微揚眼角,「我是阿夜。」
白珣壓了壓唇角,抬手胡亂抹著唇葉,不發一語。
阿夜沉下臉,薄唇微起,嘲諷的語氣刺耳凜人,「原來妳也只是個婊子。」
雨勢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阿夜額前的瀏海貼著額頭,那雙冷淡的眼透出恨意,彷彿教人如履薄冰似的,白珣不禁打個冷顫。
「下次見。」
阿夜留下這句話,轉身離去。
勒著脖子的威嚇感隨著阿夜的離去跟著消失,白珣有些腿軟,阿夜的離去跟著消失,白珣有些腿軟,不禁雙手抱臂、抱緊自己。
那一夜,才正要降臨。
31
白珣下午向學校請假了。
她拖著又濕又累的身子走進公寓時,她忽然有些想哭,連拿著鑰匙的手都有些顫抖。
走進房裡後,她直接走向浴室,望著鏡中狼狽的自己她有些詫異,默默摘去了眼鏡、雙手撐在洗手槽上,她垂目。
她不敢相信這世界上真有雙重人格這回事。
白珣當然知道《24個比利》這本書,她當初在學生時代時也曾讀過,但也只是當一本小說來看,即使是知道是真人真事改編,她仍是不敢置信。
如今,她的工讀生就是雙重人格,這要她該如何是好?
她只認識琳雨,不認識阿夜。
即使她們有著相仿的外表,給人的氣質卻完全迥然。若不是主教曾經提及琳雨有雙重人格這件事,白珣會以為阿夜是琳雨的雙胞胎姊妹。
只可惜,並不是如此。
簡單梳洗後,白珣站在梳妝鏡前擦拭頭髮,覺得有些頭暈目眩。她撫著額,緊閉上眼。
然而,那句電影台詞躍然跳入她的腦海中,頓時讓她睜大眼。
『每個贗品都藏有真實的一面。』
白珣定眼看著鏡中的自己,她想,若是哪天體內其實有另一個人格存在,她該怎麼辦?也許,是她傷害了阿夜才對。
阿夜也是一個獨立的存在,不是嗎?
只是剛好兩個人共用一個身體.....白珣越想越覺得煩亂,她已經克服大部分的歧見,但仍有一塊疙瘩,那違和感來自於對白珣記憶中的琳雨所造成的衝擊,阿夜是突如其來的。
但是,白珣並不討厭她。
白珣躺到床上,拿起手機翻找通訊錄,最後找到了久違的通聯記錄,那是她跟林禹恆在一起的那一天。
白珣發現她的聲音有些乾啞,在電話接通的那一刻,白珣不禁屏氣凝神。
「喂?」
「這麼快就想我了嗎?」
另一頭有些嘈雜,隱約聽見女人的嬌喘聲,白珣不禁一愣,阿夜的低沉的嗓音徐緩地問,「怎麼了嗎?」
「妳.....在忙嗎?」
「現在是有點,怎麼?要我去找妳嗎?妳似乎很想跟我談談。」
白珣穩住情緒翻騰,勉強扯了一個笑容,盡量讓語氣聽起來是平和的,「嗯,我去載妳吧?我想問妳關於琳雨的事。」
「知道我,就會知道琳雨了。」白珣幾乎能描繪出阿夜的笑容有多輕挑,「五點來學校,我等妳。」
掛上電話的那一刻,白珣有些失神。
她為什麼,這麼關心琳雨呢?白珣頓時感到茫然。
32
在茫茫人海中,她一眼就能看見阿夜,並不是因為特別高挑,也不是因為特別搶眼,只是一個說不上來的直覺。
阿夜似乎也看見她了,筆直又慵懶地朝著白珣的轎車邁開步伐。
白珣漸漸能夠適應阿夜與琳雨之間的差別了。
當阿夜打開車門時,白珣不自在地別過頭,得來阿夜的輕笑聲,「不想看到我卻又主動約我,這不是很矛盾嗎?」
白珣長吁口氣,發現自己辯不過阿夜,乾脆乖乖閉上嘴。
「嘿,妳要不要來我住的地方,我煮菜給妳吃。」
「啊?」面對阿夜的盛情邀約,白珣有些愣住,阿夜則是漾開笑容,「當陪罪。」
知道眼前的女孩意旨什麼,白珣沉下臉,「這件事就別提了,我有男朋友。」白珣也不知道這樣的昭告有何用意,但就是,莫名的想讓女孩知道罷了。
「哦?」阿夜只是聳肩一笑,「我可不是琳雨,對妳這種清湯掛麵型的有興趣。」
「.....什麼?」
白珣不知道自己要先震驚哪一樣?是琳雨喜歡她?還是自己被形容成清湯掛麵?
阿夜淡淡地掃了眼她,「妳是傻子嗎?琳雨都表現得這麼明顯,妳居然什麼都不知道。哦,不對,妳有親親小男友,怎麼會注意到琳雨呢?她可是妳窮酸的工讀生呢!」
字字句句的嘲諷,聽得白珣直皺眉頭。
「不是這樣的。」白珣不禁用力抓緊方向盤,指尖都泛白了,「......她不說,我怎麼知道?」
「是妳讓她消失了。」
白珣錯愕地看向阿夜,那沉穩的目光沒有一絲狡黠,過於認真的神情讓白珣有些愣住。
「妳擅自走入她的心,又把她推到谷底。不是我搶奪這個身體,是她躲回殼裡。這點,請妳要搞清楚。」
驀然間,阿夜伸手搶過方向盤,強制讓車停靠在路邊,兩人的距離也瞬間被拉近。
「亦如,妳要看清楚自己的心,不要讓這顆心掉落在我這。」
阿夜勾起性感的薄唇,鐵灰色的眼眸全是白珣的身影。
女孩是黑夜,女人是白晝。
無可救藥地互相吸引,為彼此沒有的特質癡狂愛慕。
那一瞬間,白珣不禁知道了一件事──
這下,真的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