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王之章‧衝突
過去，從未想像過會與高文閣下交手。
在這個國家中，太陽騎士的名聲聞名遐邇。女王之下最忠誠的騎士，對高文閣下抱持敬意的人們是如此形容他的。
然而也有部分畏懼高文閣下的人們，帶著敵意將他形容為，女王的猛犬、冷血無情的屠夫。
直到現在真正面對高文閣下的時候，我才警覺到圓桌武士的可怕，這個時代被譽為最強大的騎士們，一人一劍就足以抗衡數千人軍團，鎮壓一場叛亂，從過去戰火遍佈的地獄中，隨著他們的女王平定了亂世建立起新秩序的騎士們。
足以壓制地獄般亂世的騎士。
我手中的劍刃微微顫抖，這份差距是什麼？跨越生死戰鬥數量的差距？武藝上才能上的差距？
讓人窒息的壓迫感刺痛了我的神經，可是我究竟輸在哪裡，連我也無法清楚地說明？
「怎麼？剛才的氣魄到哪去了？」金髮的騎士以平靜到讓人覺得冷漠的表情直視著我，他以手中的劍指向了我。
「讓我見識一下，你擊退海盜團的身手吧。被聖劍選上的你，想必有著讓我大開眼界的武藝...不然，你就只是個僅會逞口舌之快的丑角。」
他是認真的。
因為我一直想要見到的那個人...與我有著血緣關係的那個人，他的表現讓我失望，或者說跟我想像之中並不相同，一時的情緒讓我無意中說出貶低了圓桌武士們的發言，而其下場就是...我必須直面於高文閣下的怒火。
金髮俊朗的外表、彬彬有禮宛如騎士代表的青年，但是與那個完美親和的外表相反的是，絕對不容許任何人誣衊女王陛下一星半點的忠誠，為此他可以輕易地對認定為敵的人們下殺手。
千錘百鍊的殺氣從那位金髮騎士的身上散發出來，周圍的空氣仿佛變得冰冷刺骨的寒風一樣，讓我呼吸一窒。
他出劍了，一道如同閃電般看不清劍身的劍光迎面而來，筆直凜冽，一劍之下像是足以分斷一切的銳利閃光！
我舉劍擋格，但是這一劍的沉重遠超出我的想像，一瞬間讓我身體差點浮空擊飛，努力壓低重心以雙腳穩住地面，我的身軀平衡像是醉酒一樣不聽使喚，搖搖晃晃滑行了五六步。
「一招。」高文閣下的聲音清晰地數著。
我勉強抬起頭，舉劍橫擋，轟然炸響，我腳下的石板地瞬間灰飛煙滅，大腿以下完全陷入泥土之中，要不是我現在的體質遠勝常人，接下頭頂上劈下的這一劍之後恐怕早就被強大的衝擊力給震碎骨骼及內臟了。
「...兩招。」
不過實際上我現在也感覺到十分不妙，撐住膝蓋不跪倒，維持住站姿的代價就是湧上喉間的腥甜與內臟的刺痛感。
在揮出差點讓我跪地的一劍之後，在我雙手肌肉顫抖無法回防的那一刻，金髮騎士收劍俐落地一腳正中我的胸口，將我踢飛出去。
身體浮空然後著地的那一刻，我一個翻滾，起身、轉身就朝背後刺出了我全力的一劍！
隱藏殺氣，瞬間出現在背後的金髮騎士，就像是原地消失後再出現一樣的神速，面對我全力的反擊他只是有些訝異地挑起眉頭，然後一劍遞出，後發而先制抵住了我的劍尖。
清脆的金屬碰觸聲嗡地一聲響起，我的劍尖再也刺不出去。
我壓低身軀雙手持劍努力想要把劍尖往前推進，但是挺著背筆直站著的金髮騎士，只靠單手持劍就抵住了我的攻擊，針鋒相對的平衡十分完美地被這個人掌握住，力與力的作用完全集中於一點，絲毫不動搖。
「三招、四招...」騎士一面數著，一面展現出了那一手神乎其技的劍術。
在劍尖完全靜止的狀態下，忽然爆發全力的發勁技巧，不須靠移動增加威力，在沒有任何距離的情況下，他就如同一次深呼吸一樣，吸氣吐氣，爆發出全身筋力為一擊！
聖劍的劍身朝向我這邊彎曲的那一刻，強烈的死亡預感逼著我不自覺向後方退開，那一道纏繞著魔力的劍擊之光在我側身退讓的剎那掠過胸口，胸前的盔甲像是泡沫般破碎開，而那一劍掃過的地面留下一道清晰無比斬擊痕跡一直延伸到了二十多步以外的距離。
「五招。」
這就是圓桌武士之中數一數二的太陽騎士。我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好可怕，我真的能夠在這個人手上支撐十招嗎？
騎士得勢不讓，身影一閃逼進眼前，我預判著他的落腳點揮出劍刃，他毫不遲疑地踏入我的劍刃範圍，反手一劍格開了我的劍身，隨手一擊的力道卻震得我虎口發麻，揮出去的劍身像是打在水面上的扁平石子往上彈起。
「六招。」
騎士緊盯著我的腳步，看著我努力調整身體重心平衡，而他的下一劍隨著我的身軀移動如影隨行而來，帶著擊潰我的平衡的意圖，如同狂風怒滔一樣的連續攻擊。
「七招。」
當我被這沉重一擊給擊退，身體平衡錯亂下不由自主像陀螺一樣迴轉起來，踏著歪斜的腳步，眼角餘光我看見了又一道劍光閃動。
壓抑著身體自動反應的本能，沒理會那閃動的劍光，我快步後退，一步又一步，迅速取回身體的控制權。盡可能的拉開距離，然後無視迎面追來的劍光，而是舉劍反擊朝著劍光下方一掌的間隔揮去！
一股龐大的衝擊力被我成功攔截下來，一聲劍鳴迴響不已！爆開的金屬火花中，我差點握不住手中的劍。
識破了騎士的第八招假動作，一半憑著感覺找到了隱藏在劍光之後的真正攻擊，雙方的交手來到了第九招。
在發麻的手臂與顫抖的腳步，我把距離再一次拉開，爭取足夠的間隙與距離讓體力回復，如果被連續攻擊壓制住的話，大概只要三招我的防禦就會崩潰吧。
然而沒有意識到一切行動都在對手的掌握中的我，自以為安全的瞬間，像是要打破我那天真的幻想一樣，沒有進行追擊，保持十步間距的高文閣下，高舉起點燃太陽之火的轉輪聖劍，冷默盯著我。
我這時候才注意到，刻意拉開彼此距離的我已經來不及阻止他的蓄力以及寶具解放，只能硬吃下對手聖劍的解放攻擊。
我咬牙擺開防禦架勢，集中全部精神注視著即將到來的那一劍。
在龐大的魔力釋放下，高溫的焰光變成了巨大的火炬，金髮騎士的眼神閃動著一種莫名讓我不安的不祥。
他一劍揮下大氣迅燃，一面讓人感到絕望與高熱的火牆，截斷了視野、阻卻了退路，迎面湧來，遮天覆地讓人無處可躲、無處可避！
只能防禦了，只要拼上全力進行防禦的話...只需要守住自己的話，我還是有可能撐住這一波攻擊的。
不過粉碎了我心中僥倖的景像是，在那一劍聖劍解放的太陽之火後，騎士反手平揮二度解放了聖劍，將兩重爆發的火焰之牆以一種巧妙無比的狀態下融合成一擊，如同火上澆油一樣，一瞬間洶湧而來的火焰之牆威力暴漲了五倍！
像是忘記計算招式次數的金髮騎士以冰冷無情的目光看著我，仿佛看待一個死人一樣的眼神。
完了...這一下超過了我現在狀態下能夠抵抗的威力。
將兩次攻擊融合成一擊的驚天劍術，那洶湧而來的熱風讓髮梢捲曲，緊隨在後的赤炎染紅了視野，以我的目光看見了那層層疊疊的火浪足足有十幾重，而且後方的火焰推擠著前方的火焰，不斷壓縮，即使我能夠抵擋住這一波重重火焰，也抵擋不住火焰壓縮之後產生的爆炸。
一劍慢，一劍快，後劍推前劍，兩劍合一的神技，讓我束手無策。
這時候，在眾人的驚呼聲之中，一把劍從天而降，一劍分斷了融合之中的火焰，一聲劍鳴迴響，原本合而為一的兩重攻擊像是油水分離一樣，從無間變化成有隙。
這一劍斬開了威勢驚人的火焰，分割出由死轉生的轉機。
我拼死撐過了迎面而來的火焰之後，疲憊地差點坐倒在地，然而從旁一隻強而有力的手扶住了我。
「父...蘭斯洛特卿...」我心情複雜看著站在我身旁的高大男子。
身旁的男子瞪著金髮騎士，身上散發出的威勢一點也不輸給對面的那一位。
跟我一開始所見到的他宛如旁人。也許這才是真實的他吧...在我面前抬不起頭抱持著愧疚的那副模樣並不是平常的他。
「到底為止！勝負以分。」坐在王座上的少女站起身發出宣告，她以不滿的眼神盯著高文閣下說：「高文卿，本王承認加拉哈德成為新的圓桌武士，你沒有異議吧。」
金髮的騎士看著場上中央斷絕了一半火焰，即使主人不在場依舊發出劍鳴的那把聖劍，在一片光輝之中火焰一點一點被壓制消滅，宛若神跡。
金髮騎士半跪在聖劍面前，對著王座上的少女說：「遵從王的意願。加拉哈德卿的實力非凡，請王原諒在下一時的忘我。」
我盯著那把插在地面上的聖劍──誓約勝利之劍。內心感概萬千。
抬頭看向王座上的少女，她的表情有些陰晴不定...我想大概是因為高文閣下注意到了『那個秘密』吧。
金髮騎士的半跪禮不是對著王座上的女王，而是對著『誓約勝利之劍』，這個瞬間我明白了這一點。
女王之下最忠誠的騎士...高文閣下的可怕，我親身體會了一番。
......
傍晚，夕陽西下的時刻，我隻身一人來到了城外的郊區。
在那林間小徑的路口有一位身穿長袍的少女等著我到來。
我將誓約勝利之劍恭敬地雙手捧起遞給了她。
「感謝妳救了我一命，莉雅...大人。」
少女接過劍，微微一笑，像是在說不用客氣。
我早知道她的身份，而她也沒有刻意隱藏的意思。然而從她接過誓約勝利之劍的這一個瞬間為界線，我強烈感受到了我與這位少女之間的距離，君與臣的差距悄悄地在我們兩人之間產生。
一時之間，原本我有無數想對她訴說的話卻不知從何說起了。
少女不僅是我的君主，也是傳授我武藝的導師，同時也像是我的友人陪我走過好幾次艱難的選擇。
關於圓桌武士內部暗潮流動的氛圍，卡美洛王城之中隱約感受到不安定氣息...一些想要提醒她的話，我全部都說不出口。
因為這一刻見到她的當下，我就理解了她其實都明白。
無論是我看到的，或是我沒有看到的，她其實都心裡有數。
身為這個時代、這片土地上最傑出的英雄，她身上肯定背負著我所無法理解的考驗與試煉吧。而我究竟能夠為這個人做些甚麼呢？我捫心自問。
「加拉哈德，去找尋聖杯吧。」沉默了片刻，少女開口對我說。
「聖杯...嗎，那是您所需要的嗎？」
少女沒有回應這個問題，而是說：
「那是屬於你的考驗，加拉哈德。找尋聖杯的過程之中想必會遇到無數的難關吧，然而這一次你只能夠依靠你自己，誰也幫不了你。所謂的命運就是像這樣的東西。」
「而突破了重重困難之後的你必定會有所成長，到那個時候你今日所感受到的自身不足都會有所消解。把聖杯帶回來卡美洛吧，我會期待著你成為更加傑出的騎士。並且祝福你能夠解決所有困境。」
這樣的話就像是在說，『我也會面對屬於我自己的挑戰』一樣。承諾了再見面的少女，是多麼地溫柔啊。
明明背負著比任何人都還要沉重的命運，少女本人卻從未失去對身旁每一個人的關心，她說了期待我的歸來，那是帶著祝福與信任的話語，毫無懷疑地相信了我能夠憑一己之力跨越所有挑戰。
明明就連我自己也沒有對自己有著如此堅定的自信。我無奈地苦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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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撐過高文、蘭斯洛特或是龍王本人十招而不敗，就能成為圓桌武士的設定，相信大家都還有印象。
然而這其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特別是隨著時間，這三人的武藝越來越可怕之後，即使手下留情能夠過關的挑戰者也不多。
然後高文這一次...是沒有放水的版本，換個說法就是加拉哈德挑戰的是地獄模式。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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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幻想譚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