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們還在這裡啊?立恆、衍離姑--」
一顆頭從衍離身後的門探入,兩眼瞇成一線,似笑非笑,彷彿正期待著接下來會有什麼有趣的反應發生--下一秒,只見衍離慌急地從椅子上躍起,伸手就要去捂住那人的嘴,這個可惡的臭侄子!要是讓他洩漏我是女生這個大秘密,我明天就不用來上學啦!
「咳,是衍離叔叔。」見衍離臉色陰沉,荀方連忙改口,隨即又緊閉雙唇,全身抖動不止--顯然是在憋笑。衍離甩過頭不去理他,荀方卻接著說道:「我以為你們兩個先回家了欸!沒想到我履歷表都印完了,你們居然還在。」
這時兩人才發現荀方手裡抱著一疊厚厚的紙,瞧這厚度,少說也有三十份左右…這真的是一個人要用的嗎?
「是說通瞿,你不是還要一年半才畢業嗎?怎麼這麼快就在寫履歷了?」
「還有這厚度是怎麼一回事啊?方哥。」程靖隨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開始翻閱,發覺連單篇的頁數也多得嚇人。「你這是要去面試哪家公司啊?」
「這…」荀方有些尷尬,「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先到某位公爵底下擔任秘書。」
「所以你才印了這~麼多份?」現在輪到衍離張口狂笑了:「拜託喔,通瞿,目前還在世的公爵剩下不到十位了吧?」
「話不能這麼說,現在時局動盪,學校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不快點選邊站的話,終將為天下所不容。」荀方正色道:「隨著戰爭頻率的增加,依靠戰功獲得爵位的人只會越來越多,而我們這群法術還沒練到家的學生們,最好的方法就是立即去投靠當前這幾位以誠待人、禮賢下士的『真』公爵啦!」
等等,這句話邏輯有點問題吧?總覺得聽起來哪裡怪怪的?雖說爵位會越來越不值錢這件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不過也沒必要把那些因軍功授職的人都化分為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一類,然後在還沒看清楚局勢前就貿然選邊站吧?衍離正想出言反駁,卻發現另外兩人的談話已經扯遠了。
「袁公爵?哪位袁公爵?」
「是哥哥還是弟弟啊?」衍離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當然是哥哥啦!」荀方一副「這還用說」的表情:「因為他的封地在東北方,跟我們這裡相距不遠,找工作當然要挑錢多事少離家近的啊!哈哈哈,開玩笑的,其實是因為袁子暇公爵在當朝權勢最大,而且出身名門望族,人脈四通八達,跟著他保證不會吃虧噠~」
「那你為何不選子越公爵?他才是嫡長子吧?」程靖問。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根據我的一番觀察,子越公爵這個人缺乏積極進取的精神,你看你看,自從諸侯為了平亂而各自出兵的那一天開始,子越公爵的領土就沒有變動過,而之前北方許多暴虐無道的地方豪強,封地現在都已經被子暇公爵給收入囊中啦!」
齁齁齁,你又知道了?真是的,明明就是個從來沒離開舒適圈的小屁孩,衍離心想,像子暇公爵那樣到處吞併未必是好事,而子越公爵緊守一方也未必代表他永遠安於現狀吧?她忍不住吐槽:「說了這麼多,你的履歷還沒送出去吧?」
「哈哈,我正打算明天郵局辦公時間就去寄呢!你們等我的好消息嘿~」
「錄取了別忘了拉我們兩個一把啊!」程靖笑著說。
「沒問題沒問題,等我升上參謀,一定推薦你們來當秘書,哈哈哈!」
「這個就不用算我一份了。」衍離冷冷地道:「你這樣太危險了,通瞿。我必須要說,最多人的選擇不見得是最好的選擇。」
「唉,你怎麼老是這樣呢?姑…叔叔,連開個玩笑都可以一本正經。」荀方無奈地笑笑:「對了,你們不去看決鬥嗎?」
「對齁,聊著聊著就忘了。」程靖飛快地起身,抓起書包,卻發現其他兩個人像是被釘子釘在椅子上一般,一動也不動,衍離柳眉微蹙,荀方則呈現一種「欲往還休」的半焦慮狀態。
「我說你們兩個,怎麼啦?」
「是誰?」衍離忽然出聲,把其他兩人嚇了一跳:「要和郭定舜單挑的那位學長是誰?」
「對齁,這人叫啥名字?他好像就在通瞿哥你們那一班吧?」
「喔,他喔,他名叫郭芨,字我忘了。」荀方收起平日言談中的詼諧,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挾帶著怨懟的鄙夷。
「所以這兩個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程靖懶洋洋地坐回椅子上問道。
「還不是我們班的那條瘋狗,妄自尊大,目中無人,平時對班上同學倒不敢太猖狂,只敢欺負郭滂這種身分特殊的轉學生,郭滂人好,沒怎麼跟他計較,那小子就更加氣燄囂張起來,什麼難聽的話都說得出口…」
「啥難聽的話?說來聽聽。」程靖追問。
「想起來就生氣!」荀方恨恨地說道:「因為郭滂那傢伙時常服儀不整,那小子就到處散播說他是個敗家子,整天流連聲色場所,只會伸手跟寄宿家庭的家長要錢,這根本不是事實好嗎?那傢伙從來沒主動跟我爸要求過物質方面的什麼,零用錢也只願拿我和衍離的三分之一,別講得好像我爸是個不問是非曲直就亂灑錢的濫好人啊!還有,就因為那傢伙是轉學生,晚讀,大了同屆三歲,就罵人家『智障』、『低能』,還說什麼因為我爸是學校董事,所以老師洩題給他,靠!你有病啊?敢這樣說我爸,看我不宰了你!」
「那個,通瞿哥息怒啊!」程靖大悔,誤闖荀方的雷區實非他的本意。
而一旁的衍離原本僅僅是微蹙的雙眉此時整個倒豎了起來,清秀的雙頰佈滿怒意,好個郭芨,枉費你身為學長,不以身作則友善校園也就罷了,居然還口出惡言,造謠生事,連帶使得學校及堂哥的名譽受損,實在是太過分了。老實說,即便比同齡學子晚了幾年入學,郭定舜的學業表現依舊是可圈可點,每次段考成績遙遙領先第二名十來分之多,更何況這傢伙並非每課必到,還經常徹夜不歸,以他坐在書桌前的時間能取得這樣的成果,說他天資聰穎也不為過。
只聽得荀方重重一哼,繼續說道:「今天中午,那小子更無恥了,居然侮辱到人家過世的父母頭上來啦,你們也知道郭滂的髮色跟我們不太一樣嘛!似乎他有房遠親來自西域,那小子居然當著人家面,罵人家父親是『人渣』、母親是『賤婊』,才會生出他這種豬狗不如的垃圾,還說什麼這種人不配姓郭,他的存在讓郭氏一族蒙羞,我X!你才社會敗類,你最好趕快從地球上消失啦! 那時候我在旁邊,真想拿出摺扇來給他一記風鳴拳!」
「所以,定舜回了他什麼?」衍離問,這一次事情會鬧大,想必郭定舜也是忍無可忍了吧?
「郭滂啊…看得出來他真的很憤怒,唉,當時不回敬那小子幾句髒話實在太可惜了,可是這傢伙居然只附庸風雅地回了他一句古文!好像叫『愛親者,不敢惡於人,敬親者,不敢慢於人。』什麼的,然後就直接下戰帖了。」
「『愛親者,不敢惡於人,敬親者,不敢慢於人。』…嗎?」衍離低聲複誦,若有所思。
「通瞿哥,你怎麼不賞他一巴掌啊?」程靖好奇探問。
「因為他們人多勢眾啊!」荀方苦笑:「沒辦法,我們班問題兒童太多了,除了郭芨,還有一個叫辛崇的,兩個人時常帶頭起來鬧,上課傳紙條、玩遊戲、大聲喧嘩已是家常便飯,連老師都要讓他們三分,想盡各種辦法來安撫他們,才能夠讓班上安靜一下子,你們說,跟這種人同班,我要怎麼專心上課啊!」
「唉,就不知道這次郭滂能不能幫我們出這口氣了…我們班同學都巴望他能贏啊!」荀方略一沉吟,又有些擔心地說道:「真不知那傢伙有多少能耐,我從來沒見過他使用魔法。」
「別再糾結了,要是真心希望他贏,何不乾脆去現場為他打氣呢?」衍離一把將課本和鉛筆盒拽進書包裡,站起身來。
「等、等等,叔叔你也要去啊?」
「去去去,都去都去。」程靖笑著在兩人身後一推:「這麼精采的強檔大戲,錯過可就不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