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鳳皇朝的皇宮佔地寬廣,以朝廷為中心,分為東、西兩側。
東面以地位區分,分別為皇帝的鳳陽宮,皇后的凰月宮,再來才是各妃嬪的寢宮,以及御書房和接待外賓的各殿,和商議國政的議事殿。
此時,議事殿中,擺了兩桌澄亮金磚。將值午時,陽光透進敞開的窗灑進議事殿,使金磚散出眩目光芒,照亮一旁看著兩桌金磚的皇帝鳳子曜,與齊王爺鳳于嘯。
和鳳于嘯陰柔而極其俊美的容貌不同,鳳子曜外貌較為陽剛。但若仔細一瞧,卻不難發現兩人有些相似之處。
這也難怪,誰教當今聖上是他鳳于嘯的堂弟,多少有所神似,是理所當然。兩人感情自幼甚好,私底下從不興君臣那一套。
而那與鳳于嘯有些神似的容顏,則在聽完話後蹙起朗眉,尤其在聽見羅副統私吞軍費之後,臉色更是難看。
「此話當真?」好半晌,鳳子曜這才開口,嗓音有些緊繃。
「咱們兄弟這麼多年,我騙過你嗎?你瞧,今日一早,羅皓便派人送了這些金磚至我府上,望我罔開一面呢。」
「這羅皓當真膽大包天,不僅開設地下錢莊與賭坊,竟還私吞朝廷軍費,連王爺都敢賄賂……」
鳳子曜一面喃喃自語,一面踱步。驀地,似是憶起什麼,停下腳步。炯炯有神的墨瞳,對上鳳于嘯的一雙桃花鳳眼。
「你是從何得知這些消息的?」
羅皓平常看似盡忠職守,實在難以想像竟會做出這等事來。
「天機不可洩露。」彷彿早料到鳳子曜會這般問,鳳于嘯僅是揚笑搖首。
見鳳于嘯不說,鳳子曜大抵還是猜得到答案。末了,只能嘆氣。
「你這浪蕩王爺還真名副其實,不管到哪,總要拈花惹草。」
「話不可這麼說,自個兒送上門的花不摘麼?」鳳于嘯嘖嘖搖頭,「更何況……在某些時候,也派得上用場。」
「你……唉!」聽出鳳于嘯的話中話,至今尚未立后的鳳子曜耳根紅了起來。連忙乾咳幾聲,順勢轉移話題:
「對了,皇叔的事調查得如何?」
聽見關於自己已逝的父親,鳳于嘯的臉色沉下。
「目前只查出那毒針是出自夜門,卻查不出究竟是誰唆使的。」
算一算時間,都過三年了。那幕後黑手還挺狡滑,定是料準他會為父親雪恨,才會如此小心翼翼,不留下任何線索。
「這樣啊……」聽聞不好的消息,鳳子曜的神色也跟著沉下。「會是那些曾被皇叔彈劾過的人?」
身為彈劾官職,先齊王正直不阿,也因此得罪不少貪官污吏。
孰料,鳳于嘯搖頭。
「那些人幾乎都被問刑處斬了。」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何況是官員?
鳳子曜也蹙起眉峰,思索著。
「興許是那些擁立辰王當太子的那派人馬。」鳳于嘯再度開口,道出驚人的臆測。
鳳子曜並非先帝的太子,而是排行第三,而在他底下,還有一位妹妹,名為鳳子寧。身為太子的大哥因意外而死,而二皇兄體弱多病,無法繼承太子之位。因此,身為皇后所出的三皇子的他,最有可能被立為太子。
當時先帝亦有一名寵妃,生下一位皇子鳳以辰,年紀與鳳子曜相仿,但個性剛愎自用,大有野心。
因此,朝廷便分為兩派人馬,一方擁立皇后嫡出的鳳子曜;一方則擁戴寵妃所生的鳳以辰為太子。而鳳于嘯的父親,正是擁立鳳子曜當太子的其中一員。
在鳳子曜被立為太子,即位登帝之後,鳳以辰被封為辰王,並且調派至蠻荒之地,以防其反叛之心。
「也非不無可能。」鳳子曜頷首,不排除鳳于嘯的臆測。「近日,我的探子亦有回報,辰王似在私下招兵買馬,有意反叛。」
鳳于嘯一雙劍眉也蹙起,嘆了口氣,道:「剛愎之人,難成賢君。」
與鳳子曜同父異母兄弟的鳳以辰,身為堂兄的他當然見過數面。不過,每次見面,都對鳳以辰毫無好感。與鳳以辰的目空一切相較之下,鳳子曜顯得難能可貴。身為皇子,卻從不以其身份為傲,相反地,則與眾人交好,無論皇親貴族,或販夫走卒。
他智慧聰穎,體恤民心,莫怪先帝在駕崩之前,無論寵妃參了鳳子曜多少本,先帝仍執意立鳳子曜為太子,即位稱帝。
「位高責重,可嘆世人只見其權之大。」
鳳子曜感慨,身為一國之君,縱使握有天下權柄又如何?位置越高,責任越是重大。他肩負起整個金鳳皇朝的安寧與和平,如此重責大任,有誰瞧見?眾人僅瞧見龍座的權力傾天,又有誰知道坐在龍座上的意義?
知道鳳子曜心中的負擔,鳳于嘯安慰地拍拍他的肩。
「瞧你辛苦成這樣,怎沒想快些立后,替你分憂解勞?」鳳于嘯開口,順勢轉開沉重的話題。
聞言,原本蹙緊的眉更是多了數道皺摺。
「這事,自會有人煩惱。」周遭早已有不少大臣煩惱他的終身大事,不差他這一份。
「我想也是。」揚笑的唇,頗有興災樂禍的味道。
光是上朝時,就不時瞧見那些忠心耿耿的老官建議他這皇帝堂弟快快娶妻立后,簡直把皇帝娶妻一事當成是自個兒的事般。
「更何況,我不喜瞧見一群女人爭風吃醋。」鳳子曜接著開口。
身為皇子的他,自幼就瞧遍父王眾妃嬪們勾心鬥角的醜態,外貌再如何國色天香,也是徒然。於是,他寧可孓然一身,也不願濫竽充數。
「這倒是。」身為群芳愛慕的鳳于嘯,深深體會鳳子曜所言。
還記得好一陣子前,他在皇帝壽宴時,遇上數名愛慕他的千金、郡主。興許情敵相見分外眼紅,聊沒數句便鬧騰起來。平時的溫柔有禮消失無蹤,在他眼中,瞧見的是一群潑婦,使他倒盡胃口。
「倒是你,算一算也二十有六了,怎還不成家立業,安定下來?」見鳳于嘯提起立后之事,鳳子曜亦不甘示弱地開口。
依鳳于嘯那副好皮相,想要嫁他為妻的女子怕是排到天邊去了。卻從沒興起娶妻的念頭,反倒成日流連花叢,實在匪夷所思。
「庸脂俗粉,瞧不上眼。」鳳于嘯搖頭笑嘆。
「可我瞧那些千金們可個個都是琴棋書畫皆精,外貌亦屬上乘,怎稱得上庸脂俗粉?」不懂鳳于嘯的心思,鳳子曜揚眉疑惑。「再者,你若對她們毫無感情,又為何要招惹她們?」
對於鳳子曜的質問,鳳于嘯僅是笑。
「我這職位,需要許多小道消息。而這些消息來源,正是女人。我從未招惹她們,而是她們自個兒送上門。我和她們,只是各取所需罷了。」
不可否認,那些自己送上門的女子,的確給了他許多幫助。就好比此次的羅皓,正是他與羅皓府上的婢女幽會時,那婢女透露讓他知曉的。
他鳳于嘯雖對女人來者不拒,但仍有一個原則──不碰清白的女子。
在爾虞我詐的朝廷打滾三年,怎會不了解那些女人的心思?他身負朝廷官員的彈劾重責,又是當今聖上的堂兄,若是跟了他,便能擁有享用無盡的榮華富貴。
倘若今日的他,是個一無所有的老百姓?怕是那些女人全都會變成另外一副嘴臉。
唯獨一個人……
「你怎麼了?」見鳳于嘯發怔,鳳子曜開口,打斷了他的思緒。
「沒事。」笑著搖頭,不想讓鳳子曜察覺到自己的心思。
聞言,鳳子曜朗目微瞇。
「該不會是憶起哪家的千金?」嗯,仔細想想也有可能。雖然鳳于嘯說得自己很無情,但總會遇上一個足以令他傾心的女子吧?
鳳于嘯但笑不語,隨他的堂弟自個兒瞎猜去。
「若無要事,恕我先告辭了。」他可沒興致將時間浪費在這些毫無意義的猜測上。
語罷,鳳于嘯旋過身,正要邁開步伐時──
「堂兄。」鳳子曜突地開口,喚道。
「嗯?」
「皇叔之事,我會替你留意的。」朗目對上鳳于嘯的鳳眸,墨黑瞳間掠過一抹光芒。
那抹光芒,鳳于嘯懂得。好看的薄唇揚起一抹笑。
「辰王一事,我會注意。」
於是,鳳子曜頷首,這才讓鳳于嘯掉頭朝大門步去。
站在門外的守衛聽見腳步聲近了,便打開門,恭送鳳于嘯。只是門甫開,鳳于嘯就瞧見紫夜守在外頭。薄唇邊的笑意加深,走上前去。
「回府吧。」
站在原地的鳳子曜,彷彿察覺什麼不對勁,直盯著鳳于嘯與紫夜瞧。但,還沒來得及確定是否自己眼花時,鳳于嘯和紫夜早已遠去。
許久,鳳子曜這才揉眼。
總覺得鳳于嘯面對那紫眸護衛時,笑容似乎不太一樣?
……是眼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