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遠處的身影停下來腳步，尼諾趕忙上前。
為什麼什麼都不說？
為什麼都不跟我商量？
為什麼一聲不吭的就離開？
「你……」衝口而出的話，在看到阿爾維斯雙眼的瞬間赫然止住。
眼前的人，依舊是那副淡然的表情。
那雙毫不避諱的直視他的眼睛，依舊透徹。
有些問題，卻是怎麼也無法問出口
這半年的時間，足夠他思考很多。
在他開始接管里德家家主的工作後，他逐漸認清了他的責任。
多方的壓力也讓他明白到自己的任性對家族，以及一直默許他行動的父親和兄長帶來多大的影響和壓力。
理清了這一切後，阿爾維斯所作的一切，自然就有了解釋。
不說，因為說了只會讓他反彈更大。
不跟他商量，因為那樣很大可能會造成他倆家族的撕裂。
一聲不吭的離開，因為那樣他肯定會因此返回里德本家，而這次，他必須面對一切。
阿爾維斯所作的一切，都有著為他的考量在其中。
為了讓他認清這些，讓他不至於繼續犯錯從而導致不可挽回的情況，阿爾維斯在最適當的時機，做了他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哪怕代價是自身的性命。
對於這做法，他無法認同，卻無法否定。
「吃飯沒有？」滿腔的情緒，伴隨著一絲歎息散去。出口的話，最終變了樣。
抬手捏了捏似乎又變得瘦削的臉頰，尼諾不待阿爾維斯回應便拉開餐館的門走了進去。
徑自走進廚房，尼諾把一鍋水置於爐上加熱，接著翻了翻食材庫。
最終翻出來好些馬鈴薯與洋蔥，再從冷凍箱拿出來點雞肉。
他不清楚這段時間阿爾維斯的飲食，但以他對阿爾維斯的了解，往清淡的弄准沒錯。
洗淨雙手，尼諾找來兩個金屬鍋子。
其中一個金屬鍋倒扣於桌上，把冷凍的雞肉放在鍋底，後把另一個金屬鍋輕輕壓在冷凍肉上，往鍋裡倒入少量熱水。
這是前陣子他從鎮上一名廚師那學來的快速解凍技巧。
等候解凍的時間，尼諾動手幫馬鈴薯削皮，切塊，丟入水中烹煮。
隨後將洋蔥切丁備用，便轉身找看看還有什麼合用的。
片刻，尼諾把煮軟的馬鈴薯放入一個大碗裡面，倒入少量的牛奶搗爛成泥，緊接著把解凍完畢的雞肉也切成小丁。
往鍋子裡面加入奶油，加熱至融化後加入洋蔥丁炒至香軟金黃，加入雞肉丁翻炒。
待雞肉表面變色，尼諾便把馬鈴薯泥加入鍋子，再加入適量的牛奶，仔細攪拌。
最後再隨意的加進一些調味料和起司絲以增添風味。
「先用這個墊墊胃吧，晚點我再準備別的。」放下濃湯，尼諾說道。
剛要坐下，尼諾想了想又從廚房拿了兩杯清水出來，放到阿爾維斯跟前。
坐到阿爾維斯對面，看著已經緩緩的開始喝湯的尼諾，忍不住問：「現在回來，沒事嗎？」
手上的動作似乎一頓，隨即繼續往嘴裡送去，又盛了一勺濃湯，阿爾維斯淡淡的開口：「這個時期，回來，正合適。」
明白阿爾維斯的意思，尼諾不再發問，安靜的解決自己那份濃湯。
倒是阿爾維斯忽然又開口了：「很久，沒看你，這模樣。」
抬眼看出，發現阿爾維斯的視線落在被他隨手放在桌面上的太刀——天生刀《百火繚亂》。
「你就別笑話我了。」慌忙把那玩意移到旁邊的椅子上，尼諾同時試著收斂自己的氣息，苦笑道：「我會注意的。」
阿爾維斯偏頭看向尼諾，片刻後搖頭，淡淡的一笑：「我喜歡，看到你這模樣。」
正覺得那抹笑意不可思議時，尼諾便因為阿爾維斯的下一句話皺起了眉頭。
阿爾維斯是這麼補充的：「……你本該，一直維持這樣子的。」
「阿爾……」他實在不喜歡阿爾維斯總是把一切攬到身上，明明那都是他自己決定，然後根本不讓其選擇的。
然而，阿爾維斯並未給他機會繼續說。只見他搖了搖頭，低頭繼續緩緩喝湯。
為免人說著說著就不進食了，尼諾只好把話吞回去，默默的把濃湯一口灌下去。
就在阿爾維斯即將把濃湯清掉，他又再度開口了：「諾。」
僅僅一聲，便讓尼諾感到一絲不安，直覺讓他阻止對方繼續說下去。可是對方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那雙淡褐色的眼睛正定定的看著他。
一咬牙，尼諾問道：「……什麼事？」
「可以，和你商量一件事嗎？」
平靜的話語，述說著再正常不過的事。
但在此刻，尼諾卻仿佛聽見有什麼他一直努力維持，一直努力忽略的東西，伴隨著那聲音產生了裂痕……
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
不要問……
不要讓他回答這個問題……
漠視心底的吶喊聲，尼諾沉聲向眼前的人確認：「和我，還是和里德家下任當家商量。」
仿佛早就料到他會如此問，阿爾維斯的表情並未有絲毫變化，但是尼諾並未忽略那一閃而逝的掙扎。
最終，他還是無法眼睜睜看著阿爾維斯把答案說出來。於是在阿爾維斯張口之際，便先一步發話：「說。」
那一瞬，他清楚的看見阿爾維斯眼裡的無奈、歉意。然後，阿爾維斯開口了：「把昆和伊諾克，調配來奧賽德。」
鐵鏽味在口腔蔓延。
他奢望著還能再維持一陣子的東西，此刻正式破裂……
他不知道這半年時間阿爾維斯經歷了什麼，心態又有什麼樣的變化。
他也曾經設想，當阿爾維斯真的回來，他們不可能再繼續維持過往的關係。
但他未曾想過居然是再會的瞬間，由阿爾維斯親手將其打破。
放在以前，他肯定會破口質問阿爾維斯是什麼意思吧？
現在他只恨為什麼明明已經認清了現實，還是讓阿爾維斯踏出那一步。
看向依舊直視著他的阿爾維斯，尼諾忽然察覺到了什麼。
他習慣性的就從他自身的角度出發去思考問題，卻忽略了阿爾維斯的想法，還有其中牽涉的細節。
然而一旦細想，他不由得一驚。
到底，阿爾維斯這半年遇到了什麼？他已經跟斯特林家表明立場了嗎？
是因為這樣，他才會急著在回來的同時向他，向里德家下任家主，提出請求嗎？
詫異於自己的想法，更是為阿爾維斯的改變震驚。
並未開口求證自己所想，因為他從阿爾維斯的眼裡已經得到答案。
「可以。」
話畢，尼諾抄起擱在旁邊的百火，轉身離開餐館。
若然這是阿爾維斯所希望的，他會為他辦妥，哪怕這意味著他們無法回到從前。
只是，阿爾……我不打算就此放棄。
別忘了，你還欠我一家店。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