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之一:金面鬼狒(上)
影組,淨門中最為獨特的特殊部隊,負責情報蒐集、傳遞,以及進行秘密任務。
所謂的秘密任務,就跟沙里爾的研究一樣,是伊格米基於強化崇山里對抗穢魔的防備所進行的不能公開的行動。
其中就包括針對崇山里所有單位的忠誠考核。
伊格米不會自大的認為她的統治不會遭來質疑或反感,她也沒想要把所有崇山里的人都把自己當成神膜拜,但穢魔的力量對人類來說具有一定程度的吸引力,過去也曾經發生過淨者為了逃避死亡,刻意將自己變成穢魔的醜聞,因此伊格米需要確保崇山八門的所有部門都保持忠誠,忠誠的對象不是自己,而是崇山里。
具體的做法便是滲透,可以說崇山八里除了照顧自己起居最貼身的天門,所有單位都有影組的人在內。
他們主要的目的是監視,但他們本身也屬於實力能晉升一隊的強者,在某些場合,會意外的發揮作用。
上午七時。
在崇山里西南方,有另一個名為日出里的聚落,他們的神主據說是阿波羅的私生子,被稱為小阿波羅,原本兩個里僅有貿易上的往來,彼此對於對方的實力也不慎了解,今天負責對外交涉的聽門,接到伊格米的緊急任務,需要出使日出里,將她的秘密信函交給對方的神主,並要求在當日得到回覆後返回。
為求慎重,淨門甚至派了兩個二隊的小隊陪同護衛。
日出里每個一段時間就有商隊過來崇山里,聯繫彼此的道路是由路經此地賺錢的商人維護,每一段都是寬敞明亮的步道,走一段連商人都能平安無事的路,派了兩隻小隊保護,聽門的人都覺得淨門是在杞人憂天。
此時的他們並不知道,日出里已經很久沒有商隊前往崇山里了。
他們也不知道,聽門中有一個剪著俐落短髮的女子,是影組的密探。
那個影組的密探也不知道,今天是她最後一次執行任務。
上午十時。
回天組的病房中,絲卡蒂不耐煩地看著窗外,手中把玩著一顆蘋果,換做平常,只要稍加用力,以淨者的腕力能輕易將手中的蘋果捏碎,但身受重傷還要等幾天才能痊癒的自己,連握緊它都有困難。
「來……啊……」坐在床邊的夏雨陽,幫絲卡蒂將蘋果切成能一口吃的小塊,並將它伸往絲卡蒂的嘴邊,「多吃東西才好的快。」
「拜託饒了我。」絲卡蒂尷尬的摀住臉,無法戰鬥必須躺在床上已經讓她很難堪了,夏雨陽的行為無疑是雪上加霜。
「啊。」夏雨陽這次語氣沒有像吼孩子那樣拉長,而是放在絲卡蒂眼前,簡短的說著意義不明的字,聽上去更像一種命令,要絲卡蒂張開嘴巴。
「啊──」夏雨陽的讓絲卡蒂的身上寒毛直豎,她乖乖地張開嘴巴,將夏雨陽送入口中的蘋果仔細的細嚼慢嚥。
「乖……」夏雨陽滿意的將絲卡蒂抱入懷中,臉蹭著絲卡蒂的臉頰時手還不忘摸著絲卡蒂的頭,「絲卡蒂真是可愛呢,就像鬧憋扭的小貓一樣。」
「這不是在誇獎我吧。」絲卡蒂無奈的任由夏雨陽騷擾自己,她開始懷念昨天一起吃飯到一半就突然跑走的希格麗德,雖然她的個性怪了一點難相處了一點我行我素的一點,但她帶著距離感的關心,才能讓絲卡蒂真正感覺到安心。
夏雨陽的關心,會讓人感到不安,害怕自己的行為無意間傷害到對方。
「好了,絲卡蒂看起來也沒事了,我要來做一下這個。」夏雨陽說完後,從她腰間的皮包裡拿出一疊紙牌,並將床底下的小桌子放到床上。
「是那個啊。」絲卡蒂興致缺缺的看著夏雨陽洗著紙牌,那個是夏雨陽的興趣之一,會依當天的心情決定種類,印象中夏雨陽是只要有心情就都會做一次,只是她沒想到夏雨陽連來探病的時候都隨身攜帶。
「絲卡蒂要算一下嗎?愛情運之類的?」
「不要。」絲卡蒂排斥的揮手,她偶爾也會陪夏雨陽玩一下占卜,但不知道是她太倒楣還是夏雨陽命中帶煞,只要她讓夏雨陽占卜,十有八九都是厄運,還準得嚇人,「今天運氣如何就算了,這種已經有結果而且很穩定的事情,我才不要冒險。」
「既然絲卡蒂不要那我也不能算了嘛。」夏雨陽神情有些失望的選出四張牌,將牌在小桌子上牌呈菱形狀,「我來算一下今天的任務情況好了。」
「今天不是沒任務嗎?」絲卡蒂疑惑的問,夏雨陽有時會說出跟一般人認知不一樣的內容,但那些內容跟她的占卜一樣準得可怕。
「師父和希格麗德大人,似乎昨天晚上有很急忙的事情,今天還沒回來。」夏雨陽紫色的眼眸銳利的看著塔羅牌,她清澈的眼神彷彿能看穿任何東西,「我很想說他們說不定是要復合所以出去一起過夜,但似乎沒這麼浪漫,我聽到的風聲是一隊最優秀的戰力,都從各地調回來了。」
絲卡蒂吞了口水,連她都意識到有不正常的事情發生了,她抓著夏雨陽的手,不安的心情使她語氣有些顫抖,「還是別算了吧?還是用任務這種事情。」
「安心吧。」夏雨陽露出笑容,她的笑容就像能讓人感到溫暖的陽光,但當她收起笑容之後,說話的語氣又冰冷的像寒冬的細雨,「如果是吉兆,那我應該連想算的心情都沒有才對。」
說完後,她翻開代表現在的兩張牌,是倒過來的高塔與世界。
絲卡蒂兩眼無神,彷彿早就料到結局的看著兩張絕對稱不上好的牌面。
「還好今天沒有任務。」這是夏雨陽唯一能說出來的話,她該慶幸至少不是拿戀愛運或財運去算,不然就得不償失了。
「希望這會是轉機吧。」調整了一下心情,她翻開代表未來的牌。
一張正位的倒吊人。
「怎麼樣?」夏雨陽看著那張塔羅牌什麼也不說,絲卡蒂神色慌張地問。
「還不錯。」夏雨陽滿意的將牌收在上衣的內口袋中,「在下次算之前,這張牌就先當護身符來用吧,至少不會倒楣到無法挽回。」
將塔羅牌收好之後,夏雨陽慵懶的躺在絲卡蒂的腿上,「好累啊,昨天擔心到完全睡不著,這裡讓我睡一下……」
「真受不了妳啊。」絲卡蒂嘴上抱怨,卻沒有阻止,而是趁夏雨陽睡著時,偷偷戳著對方的臉頰,「我下次,不會再莽撞到讓妳擔心了。」
「說到要做到喔。」夏雨陽在朦朧中,用夢話回應絲卡蒂。
下午四時。
「嗯……」夏雨陽被通訊器的震動吵醒,她睡眼惺忪的摸著身上的口袋,看都沒看就接通通訊器,「這裡是雨陽組。」
絲卡蒂也不知何時睡著了,為了不吵醒她,夏雨陽躡手躡腳的離開病房。
隨後,臉色大變,用最快的速度前往淨門總隊。
「雨陽組組長報到!」到總隊的會議室時,迎接夏雨陽的是淨門副長阿爾迪爾,會議室內還有承光和夏日葵。
「坐吧。」阿爾迪爾將任務簡報交給夏雨陽。
「雨陽姊剛才是在陪絲卡蒂嗎?打了很久才等到妳接呢。」夏日葵好奇的問,隨後像是不讓夏雨陽有遲到的感覺,補上一句:「我跟阿光是剛剛才到的,我們半小時前收到命令,但集合時間是現在喔,副長好像先跟回天組聯繫,詢問絲卡蒂的狀況。」
「看來還是無法戰鬥吧。」承光語氣冷淡的說,「如果那傢伙能下床,絕對不會放著任務不管的。」
「就算回天組允許她出院,我也不會讓她執行任務的。」夏雨陽強硬的回答,她說完後才發現自己的發言超過權限,擔憂的看向阿爾迪爾。
阿爾迪爾聽到了夏雨陽的話,但並沒有對她的私心多說什麼。
「雖然不確定任務內容,但絲卡蒂不在應該也能順利完成吧?」夏雨陽刻意表現出充滿自信的模樣,她想起剛才在病床做的占卜,結果來說並不能算好兆頭,她努力的讓自己不去想那件事,即使她心裡明白,壞的事情,夏雨陽從來沒有失準過。
「雖然戰鬥能力不能期待,但少了她的情報蒐集,我們會難打很多。」承光既不貶低也不誇讚的評價著自己的學姊,「畢竟師父是以影組後補的方式去訓練她的。」
原本在一旁不說話的阿爾迪爾,看了一下手錶,「閒聊到此為止,開始進行任務簡報。」
他說完,在場的三人立刻危襟正坐的看著阿爾迪爾。
「今天早上七點的時候,聽門收到伊格米大人的密函,需要送往有貿易往來的日出里,給日出里的神主小阿波羅,並要求當天收到回覆並回來崇山里,密函的內容沒有任何人知道,為求慎重,我們淨門派出兩小組護衛,並要求每小時回報一次情況。」
阿爾迪爾在投影機上秀出地圖,手指著地圖上一條山道,「兩小時前,他們傳來一次狀況回報,他們位於猿塚山的路上,狀況正常。一個小時前,應該準時回報的情況沒有收到。然後又在半小時前,收到這樣的一個訊號。」
阿爾迪爾打開錄音機,「這是最後的內容。」
「嘻嘻──」聽上去像是人的笑聲,但聲音尖細低沉,讓人覺得毛骨悚然,「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錄音播完後,雨陽組的人全都臉色蒼白,各有不同的反感。
「這是淨門護衛的笑聲嗎?聽上去他們都已經發狂了吧?」夏雨陽揉著自己的喉嚨,她有生以來第一次人的笑聲會覺得噁心想吐,光聽那瀕臨瘋狂的笑聲,護衛隊精神崩潰的畫面就出現在自己腦海中。
「是笑聲嗎?我還以為是什麼野獸的叫聲呢。」夏日葵不解的偏頭,她應該是唯一不受到聲音影響,表現還算正常的人,「我們家的咪咪發情的聲音也很像小孩的哭聲,仔細聽還是會有不同的感覺啦。」
「妳們在說什麼?」承光聽了兩人的感想,原本蒼白的臉色變成困惑,「這怎麼會是笑聲和叫聲?他不是正在說話嗎?」
承光說完,反而是其他人皺起眉頭。
「我才想問你在說什麼哩?哪國人會這麼詭異的說話啊?」夏雨陽面帶擔憂的看著承光,「你該不會是發燒或耳朵出問題了吧?」
「我聽到的也是叫聲喔,那種生物的語言沙里爾大人沒有教我。」
阿爾迪爾沉默不語的看著承光,他銳利的視線似乎能看穿承光的內心,而承光現在內心無比坦然,只是有跟夏雨陽相同程度的困惑。
阿爾迪爾按下撥音鍵,錄音機再度發出令人不舒服的聲音。
「在哪裡呢──在哪裡──聞起來很好吃的女孩子──在哪裡呢──我聽得到妳撲通撲通跳的心跳聲──也聞得到妳身上的汗味──就在這裡啦──找到了──」
「不管怎麼聽都是發瘋的人在狂笑。」聽了第二次,夏雨陽覺得那種不舒服的感覺不減反增。
「是動物的叫聲。」夏日葵雙手抱胸,充滿信心的說。
承光不說話了,他意識到是自己不正常,這麼清晰的對話,不管怎麼誤解都不會聽成笑聲或叫聲才對,只有一個方法可以解釋,承光聽得懂那個東西的聲音,夏雨陽和夏日葵聽不懂,承光很清楚這種獨特絕對不是好事。
不管是存在,還是被人知曉。
「由於情況不明,所以指派你們的任務有兩個。」阿爾迪爾從上衣內袋拿出一封密封的信封袋,「第一個任務跟剛才聽門接到的任務一樣,只是這次只有妳們雨陽組行動,行動過程務必保持低調,不要求當日來回。」
「第二個任務則是查清楚猿塚山道上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如果是穢魔,不論等級,立刻放棄第一個任務折返回來,現在是非常時刻,行動必須格外謹慎,明白嗎?」
「明白。」三人異口同聲的回答。
很久以前。
一名男子站在崇山里的山腰上,欣賞著夕陽的美景。
男子有著一頭秀麗的黑色長髮,加上俊俏白皙的臉龐,稍加打扮的話,會變成比女子還美的女子,或許正是如此,他所喜歡的人,多半都是打扮成男裝,個性也較為外放的女孩。
「師父。」呼喊他的是有著一頭俐落的短髮,身上穿著男式西裝,年紀約莫少男子十歲的女性,她臉上帶著興奮的神情對男子說,「剛剛……希格麗德大人說,願意讓我加入影組!」
男子俊美的臉上出現些微的皺痕,不用多說也能看出男子對他的學生所做的決定的態度。
「雖然我知道影組的工作可能在師父眼中是很不入流的存在,但我還是希望能夠成為像希格麗德大人那樣的人,那樣……」女子說到一半,臉上帶著微紅的停下,幸好現在夕陽照應,將所有的一切染成紅色,使她臉上的紅暈不至於這麼明顯。
「那樣可以輔佐師父,也能讓師父喜歡上的人……」
「笨蛋。」男子將對方抱在懷中,像哄小孩似的摸著她的頭,「不用像那種人看齊,妳對我來說已經很重要了,而且要是妳變得跟那個女人一樣討厭,我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辦。」
「是的……」女子的臉上露出幸福,但又有些落寞的神情。
重要的徒弟、學生、妹妹,甚至是女兒,男子的態度隱含著與女子的願望截然不同的意思,甚至能說是那個拐彎抹角的男人的拒絕。
「克莉絲汀。」男子突然呼喊女子的名字,女子有些驚訝的看著對方。
「影組的工作比一隊戰鬥部隊危險的多,不要硬撐,要是感覺到危險,就立刻逃走吧,不用擔心會被追究責任,就算會被吊死我也依然會保護妳的,別忘了妳是我的,我不許妳為了其他人犧牲,明白嗎?」
男子擔憂的眼神讓克莉絲汀的心理感覺到一股暖意,他說自己屬於對方的時候,克莉絲汀甚至覺得自己的心會跳出身體,她害羞的與男子四目相對,臉上的紅暈連夕陽都遮蓋不了,「好的,師父。」
下午三時二十分。
克莉絲汀兩眼無神的看著前方,她似乎看見了夕陽,紅色的光讓她想起當初在城牆上和師父的對話,對話的內容她忘得差不多了,但她記得很清楚,那天的她非常幸福。
「我好像又做了會讓師父生氣的事情了……」克莉絲汀摸著自己沒有感覺的腹部,原本應該是腸子的地方已經空無一物,被穢魔一爪變抓掉大部分的東西。
她想要跟希格麗德聯絡,但不知為何通訊器卻撥通了另一個淨者,克莉絲汀在死前最想跟他說話的人。
「我很希望,能成為瑟西夫人或希格麗德大人那樣的存在……」克莉絲汀在意識消失之前,對著通訊器的人說出自己的遺言,一直以來想說卻又不敢說的話,「哪怕只是替代品也好,我想成為師父心中無法取代的那個人,我想以一個女人的身分被師父抱著……」
「對不起……現在才說這些……我今天……沒辦法回去了……」通訊器的另一頭傳來焦躁的回應,但克莉絲汀已經聽不進任何聲音,她的腦海都是那個男人照顧自己,關心自己的話語。
一個金色的龐然大物出現在克莉絲汀面前,發出猥褻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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