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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與未來 - 30 - 滅絕 Extinction

作者:雨燕Sylvia│2019-10-13 14:40:15│巴幣:2│人氣:105
  從醫生涯中,我醫治過各種各樣的人,本國人與外國人、男人與女人、信仰與不信者、好人與罪犯;人生百態早已看盡,但令我永遠也忘懷不了的人有兩個。

  海伍德‧科特薩,這個被許多人認為是「叛國者」的人,他是唯一遠遠超過我所預言壽命期限的腦癌患者,或許是上帝還不想這麼早帶他離開我們的世界吧!儘管他十分唾棄那些信仰,不過本身倒是對黑魔鳥讚譽有加!他告訴我:如果自己還沒掛掉,就是他太過討人厭,連黑魔鳥都討厭他才不想那麼想帶他走。說起來也十分有趣,既然他做出了這麼罪大惡極的事,肯定會下地獄!但地獄的惡魔大概沒有那種包容他的雅量,反而會把他趕往天堂。

  另一人是曾經要求我做健康檢查的蓋納森上校,我不得不說,上校的學識遠遠超過我的預期,至少大多數的軍人不見得能分得出橈骨與尺骨的分別,也不知道脾臟的位置與功能──甚至有很多人以為膽汁是經由膽囊所製造的。此外,這兩人最大的共通點,就是大腦的活躍程度似乎比常人要多出一點,他們很可能都在日夜不停的思考、探索,我不知道他們在想些什麼,但兩人在自己的成就上卻又是如此的令人敬佩。

  但兩人的結果又是令人不勝唏噓!

  科特薩先生很可能早已經流亡國外,甚至死亡已久,有些人認為北洋島的特務早就將他暗殺了,有些人則認為他受到卡尼亞斯的政治庇護。至於蓋納森上校,儘管近年的潮流已經逐漸洗刷了政府替他帶來的污名,但他還是不願意出面、不願意重現於這個世界。也許他的隱居只不過是對於世人曾投以的異樣眼光的一種沉默抗議,那些枷鎖太沉重、也太過無情。

  我很難對北洋島政府的行為做出什麼樣的批判,也許這樣做有好也有壞,但誠如卡麥隆所說的「英雄只該出現在他應有的年代」,也許現在正是北洋島人民重新需要蓋納森上校的時刻。

  也許,英雄永遠不死。

  也許,只是時不我予。

  ──《醫學反思:我曾經的病人們》肯‧辛德,著

  爾‧格雷顯得有點戰戰兢兢,他才剛梳洗完畢,剛刮完鬍子的臉顯得有些緊繃,他面對著鏡子齜牙咧嘴、期望挑選一個比較適當的表情,他還沒打算讓各國領袖以為北洋島重新走向軍政府把持權柄的局面──他只不過是暫時接管罷了。距離路爾德消失已經過了近二十年,他早就從那神采奕奕、充滿鬥志,意圖登上「將軍」寶座的人成為等待退休的老頭子,那些事物似乎已經離自己很遠了;萬萬沒想到的是,塔米西議長一手促成的這項法案重新將他給拉回舞台,而自己似乎又變得沒那麼頹廢喪志了。

  他理了理自己的鬢角,臉上的皺紋已經逐漸浮現,兩頰的法令紋也不斷加深,很快的,他的黑髮可能也會開始顯得花白。格雷中將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真的有可能遭遇這一天,做為碩果僅存的一位軍政府成員,他似乎該乖乖的等著領退休金會實際些。然而,當北洋島再次遭遇了國際間的情勢風暴時,他卻說不上來究竟是那份責任感驅使他接下這份擔子,或者只是貪圖甜美的權位心態作祟。他還不想這麼快替自己下解答,或許這些事情要等到徹底落幕之後才會有一個更為恰當的說法。他打開了門,進入房中,桌上備有他的肩章與軍帽,上頭的星形很是搶眼,到了這個時候,這似乎不太能夠滿足他了。他打點好自己,充滿精神的走出房門,外側的長廊有幾名憲兵等著迎接他,而塔米西議長正在會議廳中等著自己。

  曾經,接近這個權位的人已經消失無蹤;曾經,所有人都以為路爾德‧蓋納森終究會登上這個寶座。格雷有點緊張,卻又暗自竊喜,他終於能夠攀上巔峰,成為國家的大將軍,這是身為一個北洋島軍人可能獲得的最高頭銜,也是北洋島最高領導者的稱號。

  在憲兵的陪同之下,他進入了通往會議廳的廊道,其實他從來沒有來過國防科技研究所,遑論這座黑塔。格雷不確定自己將要負起多大的責任,反正國家安全委員會會給他充足的建議與提案,他只要等著做出各種選擇就好,這樣的夢想在年輕之時早就在腦海中練習了不下千百次,在這時候沒想到真能派上用場。

  耳中傳來了會議室的喧鬧,他知道這很突然,艾倫肯定突然間宣佈了這項消息,在甫受到通知將有啟動榮耀之冠法案的那個當下,他也是那麼不知所措。他來到了大門前,維安人員向他敬禮,並往兩側退開,憲兵開了門,他感受到空調的涼意、人群聚集的氣息,這裡有近兩百人,而北洋島總統與國會議長就站在前方的台上望著他,等待著他的到來。他低頭檢查了一下自己的黑色軍服,似乎沒有沾染上什麼髒汙,腳上的皮鞋擦得油亮。雖然早已有心理準備,但這樣的場合依然令他不太習慣,也許辦公室裡的生活已經過上太久了。

  「這位就是現在的北洋島『將軍』卡爾‧格雷!他將在戰時領導國家,一旦卡麥隆總統簽署法案,就立刻正式生效!」艾倫高聲疾呼,並從手中的一疊文件中抽出某樣東西扔在演講台上。卡麥隆瞥了他一眼,這似乎是他早就有所準備了的,但到了這個節骨眼上,他也只能照做。

  他的手腕發著抖,好不容易簽完字,艾倫拍了拍手,將文件高舉過頭讓在場所有人觀看。領袖們面面相覷,稀稀落落的響起掌聲,事實上北洋島要簽署什麼行政命令對他們並沒有直接影響,在這樣的氣氛之下也沒有人提出異議。克拉克與趙飛雲分別處在會議廳的兩端,兩人的臉上都掛著一副最好別惹的神情,也吝惜自己的掌聲。

  艾倫深吸了一口氣,大喊:「宣讀法令:卡爾‧格雷,即將接受『將軍』職位,即刻生效!」

  格雷清了清喉嚨,走上臺前,他比卡麥隆要高些,甚至要比艾倫高。卡麥隆露出了放鬆的表情與他握了手,以及艾倫的;他向卡麥隆敬禮,彼此回禮。形式上的儀式結束得很快,他突然間愣在原地,不知道該做什麼和說些什麼,從這一刻開始他已經是「將軍」了,他擁有了決定性的大權,甚至可以規避國會的制衡而發佈任何命令,除了違反憲法以外的一切命令。這是無上無邊的權柄,大得超乎他的想像,他甚至連這樣的夢都不曾做過,『將軍』卡爾‧格雷,事至如今卻反倒顯得有些徬徨。

  「謝謝您們,卡麥隆總統,以及塔米西議長。」

  「好了!」艾倫無視著其他人臉上所顯露的尷尬,自得其樂的鼓起掌來。「從現在開始一直到戰事結束,格雷將軍將持續擔任這個職位!在這段期間內,他是北洋島最高領袖!假使格雷將軍因任何緣故不能繼任,包含主動卸任、死亡、因病無法繼續領導、其餘因情節嚴重而遭國會與總統同時提出彈劾聲明時,將轉從其餘最高位階軍職員遴選繼任者!」

  「所以呢?格雷將軍!」克拉克放開了嗓門大吼:「你的登基典禮看來已經結束了,該是時候讓我去登機了吧?」

  「這當然沒有問題。」他轉了一個尷尬的笑容。

  「克拉克總統,請留步!」趙飛雲的呼喚傳來。

  克拉克才走了沒幾步,他停了下來、轉過頭,那是張忍耐已經到達了最高限度的臉,隨時要再度爆發。「要不說完;或者閉嘴。」

  「就這件事來說,兩方彼此沒有任何共識嗎?」

  「你還不明白嗎?姓趙的!」他說話時的雙手指節用力彎曲,像是在抓著透明的石頭狠捏,「參議院此時正在開會,在我回國以前,三軍的控制權隨時有可能轉交到另一人手上,你最好祈禱在那以後不會有人打開裝有核報復授權密碼的保險箱!你別對我求情!我幫不了你!你去求上帝也沒用!祂同樣也幫不了你!」

  這席話聽在他的耳中並沒有讓原本已經很難看了的臉色變得更加鐵青,趙飛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希望道格拉斯會是個足夠冷靜的傢伙,冷靜得足以接受談判與對彼此的徹底調查。他覺得有點天旋地轉,似乎從會議開始以後就一直是如此,腳下的地板有些浮動感,讓他覺得很不踏實。他的電話響了,那是只有卡尼亞斯人民代表大會委員長、秘書長、以及外交、國防部長一類的高官才能直接聯繫的專線──他面露狐疑地接通了電話,那是由楊先生所撥出的。

  「喂?我是卡尼亞斯共和國國家主席趙飛雲。」

  「很抱歉打斷會議!趙主席!卡國本土再次受到攻擊,我們潰不成軍!北海與南海艦隊都吃了大敗仗!天嶺空軍基地也毀了……還有我們的發射井……肯國人有新的武器,爆發的時候像是一隻火鳥!我親眼……軍隊送來的圖片,那東西大得難以想像──」

  「楊邵魏!你別開玩笑!」他壓低音量罵道:「肯瑞瑪本土在不久之前遭受攻擊,他們怎麼可能……」

  「我對天發誓……玩笑!趙主席!我──」

  訊號斷斷續續的,突然間消失了,趙飛雲起了疑心,肯瑞瑪人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做出反應,肯國和卡國遭到攻擊的時間相差無幾,世界上幾乎沒有任何國家有能力同時發動這種規模的攻擊而不被發現,即使是狡詐的北方大國伊索爾,邊境線上也滿佈了巡邏部隊與偵蒐雷達,甚至連任何一架離境的戰機都能被觀測到。他慢慢轉頭望著克拉克,他也回望著自己,兩人的表情漸漸變成困惑、以及更多困惑。

  「趙主席,你──」

  「──我現在的想法與你大概是接近的,這不是我們的戰爭。」他答道。

  兩人不約而同的看著台上的三人:卡麥隆、艾倫與新上任的最高領導人格雷將軍,快步走向前去準備興師問罪:「北洋島一定知道真相!無法追蹤的攻擊來源與形象不明的毀滅性武器,黑塔裡頭是否藏著違禁的新式武器?」克拉克怕了,北洋島人令他不寒而慄,在二十年內竟然達到這樣的成果,他發現這些人全是一群瘋子。「那架幽靈鳥是否只是幫助奈瑞人將攻擊卡國的彈頭送入國境的幌子?北洋島人計畫了多久?你們不惜與三大先進國高峰會的盟邦決裂,也要將戰火帶給半個世界嗎?」

  「等一等!等等……」格雷將軍慌了,這和艾倫原本所說的不一樣,他聽說卡國與肯國就要開戰了才準備接下這個職位的。他沒想到為什麼矛頭會指向北洋島,對於升官才幾分鐘的他來說,這是徹頭徹尾的欲加之罪,他甚至連卡尼亞斯的東海艦隊是哪天消失的都還沒搞清楚。「塔米西議長……」他滿臉愁容的轉向艾倫,軍服上掛著的徽章與肩章此時顯得有些諷刺。

  「您可是最高領導人哪!我只是國會議長。」他搖了搖頭。

  「我希望你能替我暫代職權!」格雷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拉下臉說出這句話的,他覺得自己窩囊透了,面對著克拉克與趙飛雲兩張憤怒的臉孔,以及越來越高漲的人群呼聲,他似乎成了北洋島被推選出來的替死鬼。諸國領袖莫不紛紛大聲撻伐、豎起中指、扔擲水瓶表達抗議,北洋島至此真正脫序了,一場為了扶植軍政府領袖的大戲演成了鬧劇、卻遲遲無法落幕。

  「職權嗎?您確定要將這個權位交給我嗎?」艾倫剛說完話,整個會議廳隱約發出碰撞的低沉聲響,讓眾人嚇了一跳。他高舉雙手試圖安撫群眾,喊道:「我現在做出幾點聲明:北洋島絕對沒有做出背叛盟友的行為!三大先進國高峰會將著手調查這幾起事件──」

  「北洋島想重演七十年前的悲劇嗎?」費德里希大聲抗議:「我們至今還忘不了那樣的傷痛!」

  「先聽我說──」

  「如果貴國真的記取那樣的教訓,當肯國打算與你們提出同盟計畫的時候就該拒絕,不是嗎?」羅尼柯娃插嘴。

  「夠了,先聽我說──」艾倫很不高興,據他所知這些都是早已經計算好了的天災,「戴瑟局」告訴他:卡國的艦隊巡航路線本就處於隨時可能噴發的海底岩漿熱柱上,遭到意外只不過是時間與機率上的問題。今天正好是劇烈太陽磁爆的高峰期,哪一個國家倒楣都不奇怪,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因為某些錯誤的資訊與解讀搞砸了自己的軍事設施呢?艾倫幾乎是原地跳了起來,這事很不對勁!肯瑞瑪正值深夜,地球上處於兩端的大國不可能同時遭到同一場磁暴的襲擊!

  「我們在等,你到底……」趙飛雲越來越憤怒。

  「這不對--不對!不!事有蹊蹺!」艾倫跌跌撞撞地向後退,他很少陷入如此窘態,一直以來他永遠都是最胸有成竹的運籌帷幄者。他的四肢開始發抖,這件事似乎不是他能控制的,從一開始就從來不在他的控制之下,他只不過是想搭著這股順風車拱格雷上臺,自己再從旁「輔佐」那些無能的廢物而已。北洋島什麼都沒做,他什麼都不知道!這真該死!

  「說啊!」

  「我不知道!我他媽的不知道!我發誓!」他被嚇壞了,早在警覺到之前,事情就已經亂了套。艾倫畏畏縮縮的,這不是他能夠把持的局面,無論是誰都不行了,他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北洋島什麼都沒做!戴瑟局什麼都沒做!我什麼都不知道!我跟你們一樣都想知道真相!」

  「你們果然--卡尼亞斯民族!不管建立什麼樣的國家都一樣卑劣!」克拉克憤怒又鄙視的瞪著艾倫,往他身上吐了口痰。

  「放尊重點!克拉克先生!肯國人又怎樣?還不是一樣自私自利!」他的怒火蓋過了一部分心虛。

  「你們別吵了!這是國際會議……」卡麥隆雙手抱頭,瑟縮到一旁的角落高聲疾呼。會議亂作一團,爭吵與怒吼不絕於耳,三個北洋島的領導巨頭被團團圍住,唯一想往外移動的是克拉克,他受夠這場愚蠢的鬧劇了。他努力擠過人群,外套被弄皺了、領帶歪向一邊,甚至連會議的簡報資料都沒帶,一心一意只想離開。趙飛雲和他有了同樣的想法,兩人在努力穿過黑鴉鴉的成堆領袖們以後卻在門前碰了面,克拉克望了他一眼,不想多搭話,他要立刻回國去見國防部長。

  「您先請。」趙飛雲點了頭。

  克拉克懶得謝他,這一切都是卡國與北洋島聯手搞出來的!說不定東海艦隊被殲滅也只不過是計畫好的劇本,無論從什麼角度來看,損失最大的都是肯瑞瑪。他走上前去,還沒觸摸到門把時,外面傳來的輕微碰撞聲與雜沓的腳步聲讓他暫時打退了堂鼓,這聽起來很怪,他不記得外面有那麼多人。

  他聽見門外隱約有重物落地的聲響,守門的維安人員不知道在搞什麼鬼,如果他們擅自離開崗位去打發時間,北洋島的紀律渙散著實可見一斑。就在他暗自咒罵著的當下,會議廳的大門發出巨響,冷不防被撞開,廳內的維安人員紛紛反應、掏出槍枝。就在此時,幾枚爆裂物被扔了進來,一時之間白光齊閃,讓在場所有人都陷入了半瞎的狀態。各國領袖陷入緊張與混亂的時候,特種部隊突然破門而入,瞬間槍聲大作,短短幾秒內就讓毫無反抗能力的維安人員死傷大半。克拉克被嚇得不知所措,跌倒在地上裝死,趙飛雲跪在地上摸索、匍匐前進至會議桌後方,維安人員一個個倒下,在還來不及弄清楚狀況之前,整個會議廳就被突擊者門徹底控制住。

  羅尼柯娃放聲尖叫,扔下了高跟鞋企圖奪門而出,幾名特種部隊成員將槍口抵在她的額上硬是推了回來。當其他人的視力逐漸恢復,總算看清了情況:現場被十幾名全副武裝的作戰部隊團團包圍、把守了每一處出口,紅毯上沾染了不少人血,那些本來用於保護會場的維安人員全被視為恐怖份子與罪犯般的對待,無情地殲滅。約翰‧克拉克臉色鐵青,高舉雙手投降,其他人也紛紛照作;會議撤底停擺,卡麥隆被嚇得面無血色,他根本不曉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至於被找來的、已經換了新頭銜的格雷將軍只是沉默不語,他沒想到時至這年頭竟然還有「流血政變」這檔事。會議廳一片狼藉,紙張與玻璃、木頭碎片毫無章法的飛散四處,空氣充滿了火藥與燒焦的味道,以及還沒斷氣的痛苦哀嚎。領袖們全都一臉驚恐的蹲在地上,他們從沒聽說過北洋島有恐怖份子的出沒,也沒人想過會有恐怖份子侵入了這種規模的會議,這下子可說是被一網打盡。

  「是誰?是誰?」艾倫不敢置信,他不敢相信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在尚未散去的硝煙之間,他瞪視著雙眼,想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你們是誰?誰讓你們來的?」

  「閉上嘴,否則就吃子彈。」一位戴了墨綠色戰鬥面具的特種部隊成員走向他,將槍口抵在他的鼻子上。他的深色上衣口袋裡全塞滿了補充彈藥,黑得發亮的槍管看起來殺氣騰騰,光是靴子踩在地面移動的聲音就足以令人不寒而慄。

  「你知不知道你在對誰說話?」

  「就算是國會議長,開了槍也不過是一團腦漿。」他以槍口推了推艾倫的臉。

  「好吧!你們要什麼?」艾倫的口氣軟化了:「我可以談判,誰讓你們這麼做的?」

  「你就不能安靜點嗎?將軍本來就是最後一個才上場的!」門外傳來一聲高呼,更多的特種部隊成員進入會議廳,似乎剛擺平了所有的看守。跟在他們後方的是一個軍官的身影,場面很寧靜,所有人都定睛看著這個人,仔細瞧瞧他究竟是誰。他的靴子踩在雜物與碎屑上、踩過會議廳的紅毯、踩過成堆的文件,他的頭上戴著軍帽、身上掛滿徽章,那是比卡爾‧格雷更加耀眼的行頭。路爾德停了下來,站在走道上,所有的特種部隊成員向他敬禮,他一臉笑意回禮並且稍息。

  「你是誰?」格雷一臉錯愕與驚訝,艾倫與卡麥隆也是。

  「各位好!敝人蓋納森,來這裡向各國領袖打聲招呼。」他將雙手擺在身後,於會議廳裡踱步走來走去,閒聊似地說:「我聽說『榮耀之冠』法案終於在今日下午被啟動,真對不起各位!我應該帶幾瓶上好的紅酒,因此──話說,我們還在等什麼?可以準備開始慶祝了!」

  場面維持靜默,沒有人發出任何聲響,只是愣愣地看著路爾德。所有人都像是被冷凍了一樣,唯有他仍在走來走去、四處巡視。這個人看起來不太像恐怖份子,更不像是激進的抗議者,他看起來似乎也不見得打算談判。

  「所以,你們怎麼說?」他停下了腳步。

  「我不懂你的意思。」格雷回答。

  路爾德笑了笑,不急不徐的晃到他跟前,伸手取下他頭上的帽子,並與自己的交換,他可以看見格雷的顱頂已經日漸稀疏。「老兄!『榮耀之冠』啊!你可以退休了,我會替你打點好退休金與一個風光明媚的養老聖地。」

  「我再說一次!我不懂你的意思。」他吸了口氣,臉上的情緒越來越緊繃,「這是國際會議廳!正在召開的是三大先進國高峰會領袖會議!你有什麼資格闖進來?你以為你在幹什麼?你是不是根本沒搞清楚狀況?」

  「喔?我很清楚。」他將手掌靠在雙耳上,故作逗趣地問道:「還有人不清楚的嗎?啊?很好!很好!」

  「蓋納森──」格雷看見了他軍服上的名牌,眼睛瞇在一塊,這看起來很眼熟。

  「唉!你可終於想起來了!」他擠出一副苦瓜臉,隨後換了一個陰沉的神色,「還是你根本不認識蓋納森將軍了?」

  「你是將軍?」格雷詫異不已,他當然知道路爾德‧蓋納森,但獲得了將軍名號的是他,北洋島在戰時只能有一個發號施令的將軍,「榮耀之冠」法案也是這麼解釋的。他不知道路爾德在這時候打算攪什麼局,總之是在妨礙他,這真是討人厭的東西。「北洋島只能有一位將軍,你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你不是將軍!」

  路爾德突然抽出了腰間的配槍開火,格雷的胸前爆出血花,跌坐在地哀嚎。他看著自己的胸口,鮮血汩汩流出,臉上盡是驚恐的神色,大口喘著氣、無助掙扎。

  「你瞧!現在是了!」

  現場陷入恐慌,他們原以為路爾德不會對政要們出手,而是用來作為人質與談判的籌碼。特種部隊成員立刻朝天開火以示警告,步槍子彈打得天花板坑坑洞洞、細碎的水泥塊與迸裂木板夾層撒得到處都是;領袖們被嚇壞了,紛紛高舉雙手下跪,只求那些無情的槍火不會對準人群。

  「稍安勿躁!先生女士們,你們剛剛見證了文明社會中難免出現的一點小小的暴力插曲,不過暴力在會議之中很常見。我說,如果能夠死一個人來救一百個人,那麼那個人就該去死!所以你們還在等些什麼?可以開始感謝格雷將軍犧牲奉獻的精神了,我想他的花圈一定會又大又美、貼滿來自各國的手信!」

  「住手!」其中一位蓄著大鬍子、頭戴包巾的領袖張開雙手走向前,「暴力不能解決問題!」

  「暴力的確不能解決所有問題,但可以解決大多數的問題!」路爾德面露微笑,伸手指著他的臉,「我這輩子最討厭兩種人,一種是歧視別人的人──」緊接著,他的聲音變得高亢、憤怒且尖銳,「另一種就是外國人!」

  「不要這樣,我們好好談!」艾倫呼喊。

  他顯現出恍然大悟的模樣,一蹦一跳的移動到艾倫跟前,「談?行!咱們來好好談。」他對最靠近他的特種部隊之一使了個眼色,「帶他們進來!」他下令。

  艾倫很疑惑,他不知道還有什麼人會來,他想不出政府內部還會有誰利用路爾德來談判,何況這已經是構成國際威脅的政變與內亂。不論出現的是何人,他都已經等於向這個世界宣戰,挑選時機攻擊三大先進國高峰會是十惡不赦的滔天大罪!他不知道克拉克會怎麼做,肯國人從來不與恐怖份子談判,但這下自己卻成了人質,或許交給他來處理局面會更好。

  其餘特種部隊進來了,他們帶來了兩人,但他們卻不是被「請」進來的,艾倫幾乎失聲大叫,其中一人是羅瑞爾,他的兒子。他被上了銬,但似乎沒有遭到刑求或是毒打,他可以猜想路爾德想要些什麼,這名瘋狂的軍人肯定想利用羅瑞爾逼迫自己讓出什麼好處。但他殺了格雷將軍,這下子路爾德確實是依照法令成為將軍候選者了,他還能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麼?

  羅瑞爾擺著一張臭臉,和他一起被押著走進會議廳的是奧雷格‧海拉,艾倫見了這一幕忍不住雙手抱頭,他不知道為什麼羅瑞爾會在路爾德的手上,看來他用來看守兒子的人馬也被那些隸屬於路爾德的特種部隊給殲滅了。他快步走向前,但其中一人移動槍口對著他的胸膛,警告不許再繼續前進,他只能無奈的站在原地,看著這一幕。

  「由我看來,把自己的兒子抓進黑塔似乎不是個明智之舉。」路爾德挑了挑眉。

  「這裡是怎麼回事?」羅瑞爾驚愕地看著混亂不堪的會議廳,他沒想到這裡竟宛若斷垣殘壁,「抗議還在進行!帶走他們的領袖只會讓人群的怒火更加高漲!艾倫!你為什麼要阻止我?」

  「閉嘴,你給我閉嘴!小子,情況已經不是你我能掌控的了!」艾倫吼道,旋即望著路爾德,「這事跟他沒關係!」

  「喔!哦!我想你們是會錯意了,我很感謝塔米西先生為了推翻卡麥隆政府所做的付出,不過很多事並不能將功贖罪。」他立正、對羅瑞爾微笑鞠躬,「很不幸的,年輕的塔米西先生惹上了一點小麻煩,不過或許沒什麼大不了的。」

  「推翻政府?你在說什麼?」卡麥隆杏眼圓睜。

  「如果您再繼續這麼癡呆下去,我想塔米西先生肯定會成功的哦!」路爾德對他投以嘲笑:「卡麥隆先生,您該不會到了現在還不曉得,那個四處發放反政府文宣、散播您醜聞的『土地』組織領袖就是您身邊那位塔米西議長的獨子吧?」

  卡麥隆難堪的瞪著他,眼睛眨了幾下,「是這樣的嗎?塔米西?」

  「你給我安靜!」艾倫對他吼了一聲。「你知道得那麼多幹嘛?一直待在那個位置上不是很好嗎?亂套了!全都亂套了!格雷死了,現在你有什麼用?」卡麥隆被罵得莫名其妙,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艾倫盡情的對他發洩情緒與不滿:「你活著比死了更有價值,懂嗎?格雷也是!」

  「艾倫,你在說什麼?」羅瑞爾感到一團亂。

  「嘿!您先擔心自己比較好,鋯石,把我們逮到的那傢伙抓來!」路爾德拉高音量、壓住場面,並對另一位特種部隊成員嚷道。

  「很有趣!鬧夠了嗎?快放了我們!」羅瑞爾叫道,一旁的奧雷格頭放得低低的,一句話都不說。

  「還沒呢!這更有趣,我知道你與莎拉‧崔斯勒有過親密的關係,但你或許還不知道你女友的真實身分吧?」

  「我要先告訴你兩件事,第一:就算她在這裡工作,那又怎麼樣?第二:她老早就把我給甩了!」

  路爾德毫不留情的哈哈大笑,語調陰冷無比,艾倫光是聽著就幾乎可以猜想到他心裡埋藏著多少惡意。他知道國會議事堂裡有太多對手都想依靠路爾德的名義來撈點好處、弄點票源,華麗而堂皇的替自己的前途附加點聲勢、凝聚點人氣。但當這個人確確實實地站在自己眼前時,他猛然發現到從沒有人真正思考過路爾德的想法──被人民、政府、國家給隱蔽了二十年的愛國者真正的想法。

  這是奇蹟?或者是一場災難的開端?他不認為跟路爾德硬碰硬會是個好主意,縱觀北洋島的歷史上很可能沒人比他更加執著、更加具有強烈的意念。格雷將軍的掙扎越來越無力,他的雙手緩慢的抽蓄、發抖,漸漸斷了氣,路爾德確實殺死了北洋島最高領導人,現在艾倫似乎想通他到底想要什麼了。

  「雖然已經是事實了,不過還是請您宣讀法令吧?塔米西先生。」

  面對路爾德的要求,艾倫感到氣惱卻又無計可施,他像是一隻被猛獅挾持威脅的猴子,如有不從就可能招來殺身之禍。這是個進退兩難的局面,全世界的領袖都在看著他,如果同意了即是為虎作倀,他幾乎可以感覺到自己的汗珠從後頸滑落,雙唇半開卻一個字都吐不出。」

  「我──」

  「你?」路爾德歪著頭。

  又有一人被押入了會議廳,艾倫看見了他,那是個衣著正式的女人,打扮看起來是位居某種行政要職。她又吼又叫、試圖反抗,卻仍然被強迫拖行,他不認識這個人──直到他看見了羅瑞爾的表情為止──那張鐵青、扭曲成一團的臉說明了一切:羅瑞爾認識她。事至如今,羅瑞爾才稍稍搞清楚狀況,看來帶他來這裡的人跟黑塔的維安人員沒有關係,黑塔逮捕他與奧雷格之後將他們帶到一個小中看守,沒有多久以後那些特種部隊成員就出現了。

  「你們要什麼?」「鋯石」放開了她的肩膀以後她才站穩腳步,莎拉‧崔斯勒故意不去看羅瑞爾的臉,她知道自己麻煩大了。

  「又來了,每個人都問這種問題,把我當成一隻鸚鵡嗎?」路爾德顯得有點厭煩,他已經漸漸失去耐心了,臉上浮現了不悅的神情,「這裡不是讓妳問話的場合,聽懂了就閉嘴,要不就吃子彈。」

  莎拉還想回嘴,但鋯石替那把有半個人高的步槍上膛的動作讓她打消了念頭。

  「嘿!」羅瑞爾吼道:「你到底想幹嘛?這件事跟莎拉沒關係!」

  「我說,別再問我問題。」路爾德走過來,對著他的臉揍了一拳,那力量很大,足以令他眼冒金星。「莎拉‧崔斯勒,卡尼亞斯籍,罪名是進行諜報活動。」他移動腳步,靠近莎拉,並將手伸進她的裙子裡四處摸索。她的表情極度嫌惡、忍受著恥辱;路爾德則露出了笑容,看起來十分高興,一直到他在內側的暗袋中找到了某樣東西時,那笑意更濃了。

  他將那東西拿到眼前,這是歐塔達的漆黑名片。

  「喔!哦!這東西會害慘妳,妳不該把劍放進口袋的。」路爾德噘起嘴,擠眉弄眼。

  「這是真-品!麻煩你看清楚!歐塔達的通行證!」莎拉神色緊張,急忙解釋:「要不然你可以拿去確認看看!」

  「崔斯勒小姐,還請您放一百二十個心!敝人一看就知道這確實是真品沒錯,我不需要確認!」

  她乾笑了幾聲,稍微放心了點,「那還有什麼問題嗎?」

  路爾德沒有回答,他微笑著點了點頭,冷不防又開了一槍。莎拉的臉龐陷入僵硬,他的金色波浪捲髮沾染了濺出的血花,向後跌坐。現場再度躁動,領袖們受夠了這場審判、受夠了再有人被莫名其妙的槍決,他們無助的哭嚎、祈禱,稀望能有奇蹟發生。

  「我現在宣讀北洋島戰時法令:身為敵國間諜者唯一死刑!」

  「莎拉!不!莎拉!」羅瑞爾的臉立刻漲紅,他聲嘶力竭的大喊:「你他媽的神經病!殺人為樂的變態!你搞屁啊?」

  「哦!原諒我撒了個小謊,歐塔達根本沒有通行證!」路爾德踩在莎拉倒伏後流出的血池上,她仍在掙扎喘息,每吐一口氣就有更多鮮血從他的胸膛湧出,白襯衫全成了暗紅色,她的雙手全沾染了自己的血,與指甲油的顏色混成一塊,分也分不清。

  「操!你瘋了!你是誰?」他幾乎徹底喪失了理智。

  「羅瑞爾!快停!」艾倫焦急地低聲嚷道:「他是蓋納森將軍!」

  他愣了一愣,不敢置信;他看了艾倫的臉,上頭掛滿了擔憂與絕望,與會議廳中所有人的臉──羅瑞爾驚覺了,他看見卡麥隆,他看見了克拉克與趙飛雲,以及其他面如死灰的各國領袖;他看見躺臥在走道上、長桌旁、被破壞的大門邊那些殉職了的維安人員;他看見斷氣的卡爾‧格雷一動也不動的,他看見自己真正喜愛的女孩死在路爾德的手裡,他親眼看著莎拉被當場處決。他看見這場屠殺宴會的中心,莎拉已經停止了掙扎、雙眼放空,她像是漂浮在自己身體所滿溢出的血池上、靜靜地浮在那。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他不認識這個「路爾德」,他以為路爾德應該是個比卡麥隆更有魄力、更加果決、更有遠見……他想不出任何形容詞了,他只想殺了他媽的路爾德!

  「這是你預料過的狀況嗎?」他呆滯地詢問了一旁仍被銬著的奧雷格。

  「沒人預料到,沒人知道。」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不要拿自己不懂的東西來當成謊言的題材!」路爾德將那把銀白手槍插回腰帶上,繼續踱步,「接下來──嘿!外國人!」他突然間跳到正在禱告的杜蘭德跟前,杜蘭德立刻被嚇得腿軟,尿濕了一褲子。

  「你好臭!待會再處理你,我可不想看你脫糞的模樣。」路爾德捏起了鼻子。

  ※※※

  黑塔之中的小電梯又恢復了它原本那搖搖晃晃、不甚穩定的樣子,它緩緩地抵達了黑塔最下層,如今這裡已經與歐塔達合而為一了。穿著白長袍的男人從中走出,他觀察了四周,發現這裡遠比自己預料的要寬廣。

  一路下來,沒有任何人去注意到這座小電梯,而它的外牆也沒有任何數字提示,因而得以安然至此。他在這裡走了很久,一直到進入了歐塔達的主要道路,他看見極遠的方向有個人倒在車輛旁。他微笑,因自己踏上正確的方向而微笑,他可以預料到前方有些什麼,這裡人煙稀少,而且都在忙著,沒有任何人會阻攔他的腳步。他發現了通往某座高塔的路徑,這裡有股聲音在呼喚著自己,有人在這裡等著他。這段路途十分漫長、卻又短得驚人,他幾乎可以感覺到自己應該抵達何處。

  他走入了司令部的大門,但終點等待著他的卻是倒在地上的海伍德。

  「我來早了,或是晚了?」

  「原來……如此……」幾近彌留的海伍德看見了那張臉,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似乎是終於鬆了一口氣,「你還在,太好了──」

  「你要離開了,是吧?海伍德?」

  「別叫我……我不……我沒資格是──我或許以為自己是,我只是……迷失的靈魂……」海伍德猛咳了幾聲,語調越來越微弱,「我終究……只能是自己……桑可──雪芙特和你的手下已經離開了……」

  「你已經成功了!還有遺憾嗎?」

  「我始終沒辦法──沒辦法成為我所想的,我沒……你……你在幹什麼?」

  那人把手搭在海伍德的額頭上,閉上了雙眼,緩緩地長嘆了口氣。「沒錯,你始終不是,原諒我,原諒我讓你為了我而犧牲。」

  「我不行……黑魔鳥會……帶走,我始終期待……」

  「不!不會的,死神將永遠與你同在!」他深吸了一口氣,輕輕的吐出句子,就像是早已經熟練的背誦千百次,「你是那個完美的化身,你不用再勉強扮演自己了!蛻變成你真正想要的模樣吧。」

  倒在附近的梅爾史東發出了古怪的笑聲,他顯得很驚訝,「我從來沒想到會是這樣,原來如此!原來你才是大騙子!騙子!」

  海伍德斷了氣,頭往一側垂下。

  穿著白長袍的男人低著頭做了短暫默哀,他從海伍德身上取出了那枚玻璃球,望了梅爾史東一眼;當他看見那男人的臉時,又發出了輕蔑的笑聲。那男人不想與梅爾史東說任何一句話,轉身就離開了,留下海伍德的屍體與他在這裡。

  「真過份!」梅爾史東扭動身體發出怒吼,他只能慢慢等死,卻無法把深深插入自己大腦的刀給拔除,「我詛咒你們不得好死!最好都去死!全部都去死!」

  他看見海伍德似乎動了一下。

  「哈哈!哈!你又醒了!來,陪我一起受苦吧!讓痛苦多持續幾秒、幾小時、或者多幾天!」

  海伍德猛然躍了起來,他的皮膚與血肉開始變色、逐漸轉深、並且發出惡臭。梅爾史東幾乎以為他燃燒了起來,但與之不同的是,海伍德的四肢與臉孔漸漸轉成了焦炭,卻開始活動與掙扎,像是一句會跳舞的死屍。他驚呆了,他不知道為什麼一個死人會變成這個模樣;海伍德爬了起來、四肢落在地面,他的頭顱高舉並改變了形狀。最令他感到恐怖的,是海伍德開始不再像一個人類的外型,他目瞪口呆的望著這一切,看著死屍的背脊抽出了兩片翅翼,雙手成為了長爪,並且擁有了一條如鞭的長尾。那是一抹漆黑的剪影,除了輪廓無法窺見其形,血盆大口之上再無任何面貌,它是來自地獄的死神。

  「你是──你是!祢是──」

  梅爾史東死前的哀號是那樣刺耳,但偌大的房中沒有任何人能夠聽見他那被撕心裂肺時吶喊出的痛楚,此時,他的恐懼與驚恐遠遠大過於身體的劇痛。他從雙腿開始被截斷,然後是下半身,一直到心臟爆裂、肺部塌陷前的一瞬間,他的口中仍然呼喊著那個名字。

  「黑魔鳥!黑魔鳥!黑魔鳥!黑魔鳥!黑魔鳥!黑魔鳥!黑魔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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