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吳邪看了看不遠處的門，這裡的牆壁剛好能讓他一路摸到門邊，他盡量不讓自己的後背離開牆壁，沒一會兒他已經來到門邊了。
他緩了口氣，注意大廳裡沒有其他動靜後，他背靠著牆壁握上門把，毫不意外，往內往外都無法把門打開。
這扇門必須要拿鑰匙來開鎖，但是這裡這麼大，他要去哪裡才能找到鑰匙？
吳邪頓時感到灰心，他一路提心吊膽的來到這裡，現實卻告訴他，他必須離開近在咫尺的門口，再次提心吊膽的去找那該死的鑰匙。
冷冽的狂風卷著暴雨，從尚未關閉的窗戶落入屋內，慢慢地冷凍他的心，絕望開始在他心中逐漸蔓延。
吳邪在原地緩緩蹲下，忍不住心想，難道真的無計可施了嗎？只能等張起靈來救他嗎？
他慢慢地從兜裡拿出手機開機，這個時候，他真的很想念張起靈，很想跟他一起窩在一張溫暖的床上，感受他的體溫，跟他纏綿，跟他聊天，聽他說話的聲音，更想看到他那雙沉靜又透著溫柔的眼眸。
他很想立即就見到他。
想著他便低頭撥打張起靈的電話，但是在撥出去之前，卻聽到了很清晰的腳步聲，抬頭一看，他看到了自己完全沒想到會出現在這裡的人。
「你真的是一個讓我感到非常意外的人。」
李隊緩緩走到他面前，臉上帶著笑容，居高臨下的看著蹲在地上的吳邪。
在看到李隊之後，吳邪臉色一下就變了，他想像中的凶手，一直是個心理扭曲，喜歡折磨人，心思縝密又瘋狂的噁心變態，但他是真的沒有想到，割頭的連環凶手，竟然就一直在他們身邊！
吳邪站起身，迅速的跟李隊拉開距離，拿著手機的手背過身去，默默的撥通張起靈的電話。
他緊盯著李隊，對他冷聲道：「李隊，你可真會裝啊。」
李隊看著他沒有說話，他的眼睛銳利的直視著他，似乎要看穿什麼。
他的視線讓吳邪覺得很不舒服，手裡緊握著手機，大聲質問他：「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以為李隊至少會回他幾句話，說什麼自己殺人的原因，或是造成心靈扭曲的過程，但他沒有，他什麼也不說，就只是直直的盯著他看。
吳邪被他看得心裡發毛，直覺李隊應該是發現到他已經把電話撥出去了，所以選擇閉緊嘴巴。
還真是一個謹慎到可怕的男人。
吳邪默默冷哼一聲，想要開口說話的時候，李隊突然拿出了一把警用手槍，槍口直直的對著他的腦袋，吳邪剛張開嘴巴，看到槍後就又閉上了。
李隊比出噓的手勢，示意吳邪閉緊嘴巴，然後舉著槍直直的朝他走去。吳邪知道他要拿走他的手機，他心有不甘，一邊惡狠狠的瞪著他，一邊拼命的思考還有沒有其他辦法可以解決現況。
忽然他看到李隊背後有一道嬌小的人影閃過，吳邪愣了一下，決定就賭這一把了。
吳邪在李隊接近之前，快速的瞄了一眼手機屏幕，他在撥打的時候，不小心按到視頻通話，現在能夠看到張起靈的臉出現在屏幕裡。
這可是你自己要往坑裡跳的，吳邪在心裡冷笑道。
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事，讓吳邪覺得自己似乎是低估了李隊的謹慎程度。
在吳邪把屏幕轉向李隊之前，李隊毫不猶豫的往他手上的手機開槍，手機瞬間被子彈打穿，再穿過手機打到他的手掌上。
疼痛讓吳邪下意識鬆開了手，手機直直的摔在地上，幾乎是不給他反應的時間，李隊一腳狠狠踹在吳邪的膝蓋上，疼痛讓他控制不住的跪下去。
很快吳邪就覺得自己的頭髮被用力往後扯，他被迫仰起頭看著上方的李隊，他把槍口抵在他的下巴上，臉上都是冷笑。
「你很聰明，但是你的聰明救的了你嗎？」
吳邪瞪著他，同樣對他冷笑：「那女人呢？」
李隊愣了一下，一時之間聽不懂吳邪在說什麼，腦筋一轉，他便明白過來他話裡的意思了。
他立即回過頭，可這時回頭已經來不及了，在李隊身後的女人，已經拿著罐子往他後腦杓砸下去。
抓著吳邪頭髮的手瞬間就鬆開了，他趁機伸手搶過李隊手中的槍，但李隊意志力驚人，被重重砸那麼一下還是緊抓著槍不放。
吳邪見搶不過李隊，也想拿手中的罐子砸他，但手上的傷太痛了，讓他連舉起罐子都沒辦法。
他看向十分鎮定的女人，對她大喊：「再砸一下！」
女人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他的話了，她舉起手中的罐子，往李隊的腦袋上用力砸下去。
此刻的李隊已經頭破血流，吳邪這才成功把槍搶走。
吳邪把槍放在地上推向遠處，單手抱著罐子跟著退到槍旁邊，把罐子放在地上，撿起一旁的槍，忍著膝蓋的疼痛站起身。
他看著女人，感激地對她道：「謝謝妳。」
女人看他一眼，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吳邪不明白這個不願意跟他走的女人，為什麼會跟著下來一樓，而且還幫了他一把，她的出現可以說是替他解除了一次危機，說再多的感謝他都覺得不夠。
現在已經放倒李隊了，此刻可以說是逃跑的好機會，但是大門需要鑰匙才能打開，吳邪看著李隊，心想像李隊這麼謹慎的人，重要的東西他一定會隨身帶在身上，於是他大著膽子去摸他的口袋，果不其然，他很快就找到了一串鑰匙。
這串鑰匙圈上共有四把鑰匙，吳邪在大門前一一試著每把鑰匙，在最後一把成功轉動鎖孔後，他欣喜的想要回身拉女人一起出去，卻突然被人用力的往旁邊推一把。
吳邪摔的一個趔趄，差點摔個狗吃屎，他沒有開口罵人，而是快速的回過頭。
回頭之後他就看到李隊已經站了起來，他頭上全是血，佈滿血絲的眼睛充滿恨意，而他手上竟然拿著一把小刀，他的刀正好劃在門板上。
幸好剛剛女人推他一把，要不然他早就被李隊一刀刺死了。
吳邪抬手對他的手和腳開槍，他的槍法不是很準，子彈打完後，只有拿著刀的那隻手中彈，刀一下子掉在地上，吳邪迅速把地上的刀踢開。
不過李隊就算中彈了，他還是滿臉憤恨的瞪他，滿頭的鮮血沿著他的臉龐往下滑落，吳邪看著他那頑強的意志力，不禁在心裡佩服起來。
這個時候外面傳來了警車鳴笛的聲音，吳邪等了許久終於把人等來了，他對他冷冷一笑，朝還在垂死掙扎的李隊道：「別再掙扎了，你殺了那麼多人，終究是要付出代價的。」
李隊不屑的冷哼一聲，聽到他冷哼，吳邪直覺不妙，他手中的槍已經沒有子彈了，現在的他對李隊來說是沒有威脅的，於是吳邪撲過去想要拿地上的小刀，卻見李隊從身上拿出另外一把手槍，快狠準的將槍口瞄在他身上。
吳邪愣了一下，發現他瞄的是要害後，他用盡全力去躲，卻依然躲不過速度更快的子彈。
是他疏忽了，吳邪沒有想到，李隊身上還藏著一把掌心雷，如果他在搜身的時候搜的更徹底一點，也許局面就不會是這樣了。
腹部的疼痛使他彎腰跪下去，後背全是冷汗，他下意識把手放在上面，手掌上全是血。
吳邪抬頭，看到女人衝過去阻止李隊開下一槍，自己卻也跟著中彈。
他看著女人的心口一片殷紅，那抹紅色逐漸往外蔓延，他很快就知道，是自己害死了她。
「我就算是死，也要拉著你們上路！」
意識模糊之際，吳邪聽到李隊這麼喊道，然後看到有人破門而入，他控制不住的慢慢倒下，耳邊除了聽到張起靈喊他的聲音，也聽到了外面的雨聲。
他躺在地上聽著逐漸變小的雨聲，最後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等他再醒來時，他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右手正打著點滴，而張起靈就在旁邊看著他。
吳邪看向張起靈，對他輕輕笑了笑，對方則緊緊握住他的手，自責的似乎想說些什麼。吳邪抬手在他手背上輕拍，知道他想說什麼，便朝他搖頭，雙眸直直地望進那雙深邃的眼睛。
千言萬語匯聚在嘴邊，他們心照不宣的都沒有說話，只是和對方一起享受這段平靜。
因為張起靈有很多事要忙，所以他們見面的時間不多，在吳邪出院那天，張起靈抽空過來醫院，吳邪才終於從他那裡得知關於李隊被捕，在靜安療養院搜獲很多相關證據的事情。
吳邪還記得救了他的那個女人，她的身份也很快就查到了，張起靈告訴他，她叫劉芝寧，她一直抱著的是她的姐姐劉曼寧，她們和李隊有著一段很深的孽緣，其中還有很多原因還需進一步釐清。
劉芝寧的死給吳邪帶來了不小的打擊，畢竟她是因為救他而死，而他至今都想不明白，她救他時的動機是什麼，為了救他這個陌生人，為何要如此的奮不顧身？
吳邪想不明白，張起靈自然也不會想明白，但他心裡同樣很感激劉芝寧，要是沒有她，到時他要面對的，恐怕早已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了。
出院以後，吳邪跟張起靈一起來到她的墳前，他們在墳前祭奠她，默契的都沒有說話。
吳邪蹲在她墳前燒紙，燒完之後，把鮮花放在上面，細小的雨珠一滴滴輕打在花瓣上，一顆顆晶瑩的水珠再從花瓣上慢慢往下滑落，一滴落到土裡，又一滴落到小草葉上，滋潤了大地，也沖刷掉了心中隱隱不散的陰霾。
「欠妳的，下輩子一併還給妳。」
接連下了好幾天的大雨，雨終於漸漸變小，淅淅瀝瀝的雨如煙如霧，無聲地飄灑在姐妹倆的墓碑上。
吳邪和撐著傘的張起靈站在一起，抬頭看著不再那麼陰沉的天空，再望向正在看著他的張起靈，他們相視一笑，最後一起慢步離開。
他們心裡都知道，在大雨過後，迎來的即將會是明朗和煦的晴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