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的馬蹄聲，將經過的草地化為一片黃土，帶著死亡與毀滅奔向對面如林的長矛。
面對全副武裝的騎兵蜂擁而至，裝備簡陋的斯韋尼亞長矛隊伍卻沒有絲毫的驚懼或動搖；反而在軍官與隊長的指令下維持在大致整齊無騷動的狀態。然若就近觀察，便能看到之中從樸通的城鎮士兵到全副武裝的部落戰士都表現出一種緊張的氣氛。
因為接下來的戰鬥，將決定斯韋尼亞人未來命運的去留。
「都站定位置了嗎？」康拉德向前來的副官問道。
「是的，康拉德閣下，各部隊都到達最新的預定位置了。」正值中年的副官以沉穩的聲音回答上司的詢問。
「對了，康茂德隊長在哪？」康拉德在副官離開前，再向他問道。
「呃……他到突擊隊那裡了。」副官支支吾吾地說道。
「唉……」康拉德嘆了一口氣。
在長矛隊列的後方，一位穿著紅色甲衣的青年正檢閱著面前的戰士們。
「諸位可以聽見，敵人的鐵蹄已經朝我們這裡奔來。他們以為像我們如此落後原始的人們，只需要憑藉一次衝鋒，最多搭配一些遠程攻擊就能擊潰我們。」康茂德指著被長矛遮蔽的對面說道，「然而今天我們將讓這些高高在上的『老爺』們知道，他們的想法絕對大錯特錯。」
說到這裡，戰士們都莞爾一笑，但隨即恢復了秩序，等待康茂德接下來的動作。
「不過就算如此，我們還是不能小看成群重裝騎兵的蹂躪摧殘。而你們將是在我方勝負與否最重要的一支力量，所以你們必須將這幾天訓練的內容完全發揮，不留餘地地展現在戰場上。」康茂德正色向士兵們說道。
「等到我方弩砲攻擊完畢時，就是你們出場的時候了。現在道後面拿取武器吧。」說完，康茂德便走向靠近長矛陣列右側的突擊隊集合地點。
「各位即將衝鋒陷陣的勇士們，你們所要面對的是人類諸邦各路精銳的組合。你們的任務是在雙方接敵的瞬間，從兩翼開始攻擊，盡可能為我軍的反攻爭取時間。」走到突擊隊面前，康茂德直接講解突擊隊的任務。「你們持續多久的攻擊，我軍就有多少的準備。」
語畢，康茂德便拔劍走向長矛陣列，大力鼓舞全軍的士氣，令其能夠更堅強地抵抗接下來的戰鬥。
「敵軍已經進入視野可及處，它們正在小跑前來。」在前方觀察敵人的斥候急奔到康茂德面前，傳達最新的情報。
「很好，」康茂德展露橫溢的自信，「前排長矛兵，斜插長矛！二三排平舉！後方保持現在的狀態！」
在各排軍官及隊長的喝令下，士兵們上述的動作以超乎人類想像的速度完成。
「接下來就先讓這些『老爺』們，來嘗嘗我們精心準備的開胃菜。」康茂德兩手高舉，示意傳令兵將暗號傳達到後方。
只見一台台弩砲被斯韋尼亞人從兩翼推出，在長矛方陣的斜後方架設。上頭的巨矢已經處於隨時發射的狀態。
「瞄準前方的騎兵部隊，這一次要好好發揮你們的戰力，盡可能擊殺更多敵人。」康茂德在指揮弩砲的萊庫寧前來報到後，向其鄭重地吩咐道。「你可不要再像上次一樣，過於莽撞而賠上一整支部隊啊。」
對方也似乎發覺到其之前的表現被康茂德得知，而默默接受康茂德的吩咐。
當射擊的命令傳達到部隊，一枝枝弩矢便如脫韁野馬般，逕自向敵方騎兵飛去。而後第二發也在眾人的努力下迅速裝填完畢，
雖然人類方對於弩砲的攻擊早有準備，部分的青年騎士與其坐騎仍然遭受弩矢擊中與驚嚇。
「可惡！大家快散開！」帶領青年騎士的資深騎士見狀命令大家立刻躲避襲來的攻擊。
而在其後的騎士團主力發現前方景象後，領軍的亨利便向下屬下令：「叫前面的青年騎士往兩側收攏，不然別怪我們無情，將他們給沖散。」
在看到及得知主力到來後，大多數的青年騎士從兩側後退至主力後方；然少數的青年騎士卻自恃本身精湛的武藝，三五成群朝對面的長矛部隊發起衝鋒。
「一群莽撞的兔崽子！」波美爾的亨利在看見前方稀疏的衝鋒陣形後，不禁大罵一聲。
「大人，現在怎麼辦？」一位老邁的騎士在其身旁低聲問道。
「只好全隊衝鋒了，不然那群青年騎士的慘敗將會影響騎士團未來的威名，讓徵募新兵變得困難。」亨利思索須臾，變給予繼續衝鋒的命令。
衝鋒的號角宏亮的響起，騎士團主力的衝鋒如雷貫耳地傳入每個斯韋尼亞人的耳裡，造成長矛陣形有些許動搖。
「太好了！」一位帶頭的青年騎士歡呼道，「趁著這股氣勢，我們就能成為征服斯韋尼亞的第一人，留名於史冊之中。」
在這位騎士的鼓舞下，青年騎士變快馬加鞭地加速衝鋒，將衝鋒力度提升至極限。
「要動用新武器嗎？」斯托克森兵團長看遮前方殺來的騎兵，面色凝重地詢問康茂德。
「現在還不用，面對三三兩兩且武裝不全的青年雇傭騎士，只需動用弩兵壓制削弱就行。」康茂德揮手示意傳令兵時向古斯塔夫輕聲說道。
回到戰場，青年騎士已經接近對方弩兵的射程之內；而位於左右兩翼的斯韋尼亞弩兵，並沒有在第一時間發動攻擊。等到青年騎士撞倒標定距離的木桿後，弩兵隊長大力揮動旗幟，展開對青年騎士的射擊。
隨著弩弓一一發出嘣嘣的聲音，粗短的弩矢便與前來的青年騎士短兵相接，造成對方不小的傷亡。然而剩下的騎士依然狂熱地衝向長矛陣，並刺倒或撞倒不少的長矛兵。
「撐住陣線！把他們刺回去！」一位長矛隊士官在刺下一位騎士的同時，穩定周圍軍心來抵抗對方的攻擊。
在最初的攻擊之後，斯韋尼亞軍從混亂中恢復過來，逐漸在混戰中取得優勢。青年騎士們在衝鋒的表現不佳後，留下死去的同伴便撤退到主力的後面。
「來了！」康茂德看著大隊全副武裝的騎士團主力，面色凝重起來。
「長矛隊準備接敵。」身旁的古斯塔夫兵團長則下令士兵嚴守陣線。
「可以投入新武器了。」康茂德緊接著說道，只見兵團長領命後，便傳喚一位傳令兵往後方傳令。
「終於輪到我們了。」位在前線後方的平原營地中，艾爾文看著前來的傳令兵說道。「好了各位，拿起手中的武器前去抗敵吧！」
跟隨在艾爾文身後的士兵們，手中都拿著最新引進斯韋尼亞的火銃。這些被奧斯罕姆上下引頸期盼的新型武器，將留下斯韋尼亞史上第一次使用火藥兵器的紀錄。
看著對面逐漸加快的攻勢，艾爾文自忖著：「或許經此一戰，我們斯韋尼亞人將走向更加混沌但燦爛的未來。而現在我們──包括那些會在此戰死的無名小卒──所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將性命保存下來，以見證一個族群從傳說走向歷史。」
「已經能看到敵軍士兵的面貌了，亨利大人。」在騎士團主力之中，一位身穿漆黑甲冑的騎士向身旁的銀甲騎士說道。
「這一次一定要將這些蠻子徹底地消滅殆盡，讓人類可以在辛伯利及斯韋尼亞安全地開發與居住，將聖神的恩澤降臨於這一片蠻荒大地之上。」銀甲騎士以低沉的口氣說道，「讓那些返回的青年騎士們，再一次發動對敵方長矛隊的攻擊。」
「又是那些血氣方剛的雇傭騎士？他們的腦子沒有問題吧？」古斯塔夫冰團長看著逐漸聚攏的青年騎士，滿臉疑問的說道。
「不，」康拉德這時走近兵團長，反駁兵團長的推論，「這代表他們的主力已經接近我們了，想必這一次衝鋒將會是敵人最強大的攻擊。在突擊隊到達指定位置前，我們必須和使用新兵器的部隊緊密合作，務必要讓敵人承受最大的傷亡。」
「弩兵隊，射擊！」在隊長的號令下，斯韋尼亞的弩弓又一次造成了青年騎士不小的傷亡。他們的座騎上大多插著粗短的弩矢，而倒下的馬匹成為其他騎士行動的障礙；而當騎士們終於繞過或穿越倒下的同袍與馬匹，緊接而來的又是一波弩矢襲來。
「再這樣下去，我們一定會被那些蠻子耗死。全軍朝敵方陣地衝鋒！」一位監督青年騎士的資深騎士帶領著旗下全副武裝的部隊，在青年騎士後方形成一道銀白色的高牆，朝斯韋尼亞人的方向衝去。
緊接而來的是，後面的主力部隊受到這支隊伍的鼓舞，三五成群地在其後組織起一道道類似的隊形，藉由廣闊的正面意圖將衝鋒的威力與範圍做最大的發揮。
「大人！現在全軍都已經卯足全力攻向敵軍了！」波美爾的亨利身旁的一位書記看著前方的態勢，夾雜驚喜與憂慮向其報告。
「我看到了。」亨利面無表情地回答，但其心中卻處在一種高度激昂的狀態。「終於啊，你們這些蠻子，你們馬上就要接受聖神的制裁；你們的土地將遭受聖威的淨化。」
「敵人來啦！啊……」在長矛隊伍中，一位士兵被面前的鋼鐵洪流驚嚇得語無倫次起來。
「不要跑，你跑了其他的人也會跟著受到影響，一起動搖，最後大家只會死在人類腳下。」他身旁的一位中年士兵狠狠拉了他一把，將其拉回隊伍之中。
然而這種情況，並不是只發生在少數人身上。在看到騎士團主力武裝到牙齒的陣容後，斯韋尼亞人才驚覺這一次戰鬥，並非往昔那樣以部落、氏族或小股部隊就可以應付的。
「大家的氣勢有點低落，」康茂德看著略為動搖的陣型，面目凝重地說道。「勇士們，該是你們出場的時候了。」
突擊隊從長矛陣列兩側走出，在其前方組成一道人牆，保護並穩定著後面長矛兵的陣勢與士氣。每一個突擊隊士兵都帶著無所畏懼的面容與決心，手持各式武器準備與面前的騎士一決死戰。
然而在黑鷹騎士團的主力將與突擊隊交戰之際，帶頭的康茂德卻向突擊隊下令：「蹲下！」
只見突擊隊放下武器，蹲低身體，絲毫無視前方由重裝騎兵組成的銅牆鐵壁的進逼。
「在我軍的洪流之中居然蹲下身子，不怕被我們踩成肉餅嗎？」在隊伍最前方的騎士們看見敵人怪異的舉動，不約而同地冒出這個想法。
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將是他們永生難忘的戰場回憶──如果他們能夠存活下來。
在突擊隊後面，走出一些手持棍狀物體的士兵；並將棍子的金屬前端對準了疾馳而來的騎士們。
「開火！」在隊長的喝令下，士兵們手中的棍棒發出驚人的聲響與火光，讓在最前頭的突擊隊與騎士們都大吃一驚。兩者對於雙方戰士的震撼強烈到讓人感覺猶如時間靜止，除了更多的聲響與煙霧外，便再無任何的動靜。
直到煙霧瀰漫於斯韋尼亞的陣地之前，一些馬匹的嘶鳴聲與沉重的撞擊聲，才打破了凝結的戰局。一些騎士團的騎士在遭到不明攻擊命中後，便在哀號與嘶吼聲中倒下。
「磨蹭什麼？第二列繼續射啊！」隊長看到呆滯的士兵們，立刻督促士兵繼續攻擊。
又一次的爆鳴聲，再一次震撼戰場。從未見過如此攻擊的騎士們，馬上往兩側分散；然而一開始的驚恐尚未消逝，在轉向兩翼時的秩序與對列較為散亂。
「要發射第三發嗎？」一位突擊隊士兵像康茂德問道。
「不了，」康茂德回絕道，「現在正是突擊隊發揮的時候。」
第七章 完
──今日雜記──
在第五章的回應中，有人建議加入地圖來輔助閱讀。所以佐在昨天做了範圍約第四章到第五章凌晨時分的戰場動態圖，供大家查閱參考。
另外在本人的努力下，第九章終於在今天完成了；而第十章也進展迅速，有了約六百多字的進度。非常感謝
麻雀啄食前輩的建議與鞭策；也謝謝大家的支持，感謝大家。
![]()
創作內容
《領族紛爭》第一篇辛伯利風雲，第七章：鋼鐵與火焰
目錄相關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