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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旅 05 鳴

作者:言曰有辰寺│2018-09-15 11:40:01│巴幣:2│人氣:142

       四周寂靜的讓他耳鳴。

       艾洛瓦獨自站在月暈昏暗的房間裡,低頭看著手機黑色的介面發愣,看著上面掛斷的聯絡人──「葉格文」上頭這麼打著,冷漠的像在對待客戶或隨機的陌生人。這時外頭的月光依舊模糊的聚散,像故障的日光燈忽現若現、虛弱的閃爍,和他的思考一同疲於運作。

       他打了個放棄的哈欠好切斷耳邊的高頻,現在已過半個丑時,他卻還站在這裡用因睡意而遲鈍的頭腦試圖理解方才發生的一切。然而在自己意識到前他已經打開房門看到倚在走廊牆上的格瑞爾,他們靜默的對上眼,艾洛瓦沉默的把手機遞給他。

       走廊充斥著疑惑和其他過於複雜而無法解讀的情緒,格瑞爾的表情依然沒有波動,平靜地讓艾洛瓦感到異常,接者兄長輕輕地嘆息並伸手接過手機。

       「我要睡了。」艾洛瓦轉身,讓這句話在空氣中掉落。

       他疲憊的鑽回離開已久而發涼的被窩,艾洛瓦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思念他房間。躺在被睡得堅硬的床上,他的思緒和剛才發生的事件互相敲擊,伴隨著牆上的秒針發出清脆短促又規律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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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只是個記憶鴻溝,你為甚麼來?這裡沒有任何提示,只有發生過的未來。』

        『與其講這種靈魂啊,現實啊的東西,還不如直接告訴我這都是些什麼鬼東西。』艾洛瓦衝著他這句話不耐煩的抱怨,他的眼睛忙於掃描內容物,卻被老舊房間的灰塵嗆得咳嗽。仍不死心的他好奇地翻著他一直背著的神秘皮袋,裡面的物品泛著歷史的黃,卻巧妙的沒有散發氧化的異味。

        『我在跟別人說話。』他在艾洛瓦身旁蹲下,看到什麼懷念的小物似的停頓一晌後,拿起一支破舊的新式手機(真是矛盾的組合,艾洛瓦當時想道)端詳。

        『我們沒有靈魂。』他補充。

        習慣的艾洛瓦選擇無視他所說的話開啟新的話題,又似單純抱怨道:『它們舊到根本等於爛掉了。』

        『當然了,』米格爾──艾洛瓦一生的遺憾與摯友──放下手機,盤腿撐頭,彷彿對那句話很有興趣的回應:『變質,這是這裡唯一的規則啊。』

        言語帶著回音,充斥著整個小倉庫。



        艾洛瓦張開眼睛。

        沒有電影戲劇化的猛然驚醒,他溫和卻不緩慢的張開雙眼,就像平常眨眼那樣。畢竟這也不是什麼會冒令人冷汗的惡夢,大概只是某個被遺忘的遙遠記憶。

        艾洛瓦舒展他的眉頭時才發現他方才一直無意識的皺眉,潛意識的為試著回憶起這件事而煩惱,因為它的存在實在太模糊,讓他不禁懷疑它是否其實是場虛幻的夢。

        他抬頭看向伴他沉睡的時鐘,發現他閉眼不過五十分鐘,他煩悶的呻吟捂臉,因為許多因素而陣陣頭痛。他必須思考一些不這麼耗力的事情,像是昨天跟羅達和雪月說過的所有幹話,像是剛才的夢……那個不知道幾世紀前的夢,像是那袋不明不白的皮袋……

        忽然像是被觸發了什麼身體記憶的開關(抑或單純的心血來潮),艾洛瓦想去翻翻那個還扔在倉庫角落的皮袋,他躡手躡腳的轉動房間門把。結果一打開門就撞見走廊上看著手機若有所思的格瑞爾,讓艾洛瓦嚇得後退,他是從五十分鐘前就一直站在這裡?

        「先知的!格瑞爾?」聽見這句話,格瑞爾衝著他不悅的挑眉。

        「只是想把剛才你和葉格文的對話完成。」他日常的回應,大概就是幫艾洛瓦去繳學費的語氣,無奈又好像充滿責任感。

        「想」

        抓住這關鍵字的艾洛瓦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還真的站在這裡超過半小時,說不定如果他沒有從房間出來打斷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格瑞爾大概會一直站到走廊的寒色月光變成炙熱的日光。

        這下艾洛瓦根本不知道要做什麼,不過格瑞爾在他想到任何解決方案前忽然開口:「你覺得他說得是對的嗎?你想參與?」

        他花了一點時間認知到這是兩個獨立的問題——大概幾分鐘,他一直沉默,強迫自己面對剛才發生的所有事情。

        「……不知道。」艾洛瓦猶豫的吐出這三個字。

        格瑞爾閉上眼睛,也沒評論什麼,只是伴隨著輕柔的鼻息回應:「去睡吧。」沒有質疑他為何突然走出房間——大概是沒力氣了吧,艾洛瓦想。

        他決定忽視格瑞爾字裡行間隱約的解脫。



        昨晚的事情彷彿是場夢。詞窮的艾洛瓦如此評斷。隔天的日子依舊稀鬆平常,他跟格瑞爾正常的說一聲後(格瑞爾甚至能正常向他揮手道別),便正常的走著千篇一律的上學路,甚至連路上遇到雪月的時機都出奇的日常。

        以雪月的個性,她應該不會發現艾洛瓦任何的異樣,她會把今日當成他許多的「厭世日」——艾洛瓦有點後悔他之前到底在憤慨什麼,現在真正出事後才覺得之前的日子真是該死的和平,這種坎坷的主角路線可不是他想要的。

        他該跟這個和現實緊密結合的副班長怎麼說昨晚的事,才不會被當成玩笑話?沒有宣洩的管道,艾洛瓦感覺自己隨時都能因為煩躁而爆炸。然而雪月似乎也意識現在的狀況,異常快步和大口的喝著手中的豆漿。

        她看起來很緊張。

        「你還記得這個學期初休學的多妮妲嗎?」雪月忽然問道,嘴裡還因灌著些豆漿而聲音模糊——還是因為別的原因?「就是那個把你鞋子脫了扔下六樓,還差點打到教官的那個。」

        艾洛瓦怎麼可能忘記這種發瘋的事跡,虧他以前一直以為那女孩是個文靜的正常人,不過後來想想也有道理,最近美國盛產瘋子:「我以為她是轉學回美國了。」

        「她是跑去參加政治改革運動了,」雪月皺起眉頭,非常不敢置信——甚至些許不屑的半抱怨道:「她……她才高中欸,該說不愧是地球人嗎?對這種東西這麼狂熱。」

        她的話語在空氣中顫抖。

        他們沉默了一陣子。

        「革命軍?」艾洛瓦下意識的如此搭話。

        她停止吸吮豆漿。

        先知的,他到底在幹嘛。

        艾洛瓦只好趕緊乾笑來圓場:「呵……開玩笑的。最近有點……額,小崩潰。」

        雪月沒有搭話。

        他這才想到雪月這麼討厭政治的原因,她哥哥曾在克爾頓的政治犯處決名單裡。曾在,因為紅筆像那把劃出血色軌跡的刀,惡狠狠的把他和他的名字攔腰斬斷。

        冬日,那就是這洛雪家長男的名字。

        她姐姐為此辭去了殲滅組副組長的工作,格瑞爾也為此不再去拿著水果去她家串門子,這也是為甚麼艾洛瓦已經好一陣子沒吃到魚的原因。

        蟬鳴,又是蟬鳴。

        「……所以你說多妮妲怎麼了?」艾洛瓦終於鼓起勇氣的問道。

        雪月沉默了幾個街頭和轉角,久到他已經放棄得到答案或反應,忽然她喃喃回答:「多妮妲她……和……一些人,被起訴說她在學校吸收革命軍勢力。所以現在我們學校正被國安局調查。很瘋狂,對吧?我姐還因為這樣不停叫我先暫時請長假……」

        蟬鳴替這句話加了註解。

        艾洛瓦保持沉默,靜靜的聽著雪月更加顫抖的一字一句。他們的氛圍是如此冰冷,和炎熱的陽光與熱情的蟬相互衝突,矛盾的融合為一,柏油和著冰玉……

        「她真的很害怕,到神經質的地步,她根本睡不好,我一直跟她保證我不會有事,畢竟你知道的,我討厭淌政治這渾水。」她沙啞的繼續說道,「可是、如果……哈哈,就是如果,有那麼小的可能性,我們會不會出事?就是……像他那樣……」

        突然雪月的話語被淚水塞住,讓艾洛瓦頓時束手無策,他十分不擅長這種事情:「嘿……嘿!我們不會怎樣的!你說我們這種屁孩高中生能搞出什麼名堂?他們應該——啊不對,是絕對不會對我們怎樣的啦!嗯……」

        她的眼淚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意,許多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們倆身上。感受到讓他不適又熟悉的視線,艾洛瓦焦慮的抓起雪月的手往公園衝,他的大腦不斷尖叫,要他快點到一個人不多的地點——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怪了,這國家有那種地方嗎?

        他又開始耳鳴了。

        最後他們坐到了公園椅上,身旁圍繞更囂張的蟬聲。他根本不敢看手錶好知道他是否已經遲到,就怕一向想太多的雪月會哭更慘。

        女人真是麻煩啊。一瞬間艾洛瓦真的很想去撞牆,或仰天大吼。青春期少年少女常有的異性交際問題也一直是他的死穴。還有所謂的政治議題,而昨晚的對話已經讓他受夠了。

        然而有些事情很不對勁。

        「……抱歉。」雪月低不可聞的道歉。

        耳鳴的高頻完美填充了這段沉默。

        「……你昨晚也發生了一些事對吧?」雪月忽然的拐彎使艾洛瓦有些措手不及,她大概是昨天才得知這件事,所以她才會如此疲憊嗎?她們姐妹一直都對政治很冷漠,艾洛瓦能理解。

        她們像沒發生什麼事似的,在政治犯不斷被處死的日常裡,翻找一絲微小的幸福,什麼都好——特價的豆漿,新鮮的魚,剛買的雜誌,學期末的考試成績……

        安然並若無其事的走過昨日公開處刑的地點,因為她們很害怕。

        雪月很害怕。

        她也是需要一個宣洩的管道,就像艾洛瓦那樣是吧?而這不禁讓他開始思考,是否該告訴她昨晚的事情,說不定能讓彼此都舒暢些?話說他怎麼不知道這不能算八卦的消息?老哥會不知道嗎……

        昨晚……

        「你們是怎麼知道的?」

        接續這句話的是一晌寂靜,和一旁森林裡的蟬放肆的尖叫。

        耳鳴。心跳。耳鳴。

        低著頭的雪月呢喃了艾洛瓦無法解讀的一句話。

        「……什麼?」

        心跳、心跳、心跳——

        「……艾洛瓦,姐她真的很害怕。」雪月嗆著淚的言語突然變得陌生與莫名令人不安,語氣冰冷的她眼神卻質問般炙烈看向他,「先知啊──也許我們早該在哥哥那次之後……就離你們遠些……」

        心跳心跳心跳心跳心跳——

        不祥的預感湧上艾洛瓦的喉頭,他不自覺的扭曲他的五官,有些事情很不對勁。

        很不對勁。

        「我們——」

        「你們、艾洛瓦。」她的啜泣變得越發強烈,像是逐漸升高的海嘯,使原先靜默的空氣忽然不穩定的震動,如彼此動盪的心:「你——你、多妮妲和你哥哥是一樣的對吧?你——你知不知道你會害死多少人?你、你難道不知道哥哥他……你難道不知道哥哥是被你們害死的嗎!?我從來沒——我——」

        靠。

        艾洛瓦不知道他何時從椅子站起身的,現在的他看著椅子上的雪月,她眼中的迫切和驚恐讓他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忽然感到一陣噁心,對於此時此刻發生,令他無法理解而害怕的事情——

        咚咚咚——

        電話——?

        他的心臟用力的撞擊著胸膛,活像為了求生而慌張敲門的被追殺者。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她沒哭得這麼慘過!」雪月也跟著站起來,保持著警戒的姿勢——彷彿縮在角落裡的兔子。她的髮絲散在眼鏡上,然而她不介意把它們撥開,髮尾和著淚水結成一束,她的聲調猛地拔高,近乎嘶吼的——「自從、自從哥哥那次——!」

        忽然她上前抓住他的衣領,他們的眼神這才真正的對上。她迫切的──宛如抓住救命稻草似的──

        喔該死該死該死——!

        「喔靠!看在先知的份上!你冷靜點!」他的聲音異常沙啞,但還是徒勞的回應。整個世界開始順著這句話旋轉,盛夏的蟬鳴和翻騰的熱氣滾成一團,在他的腦裡胡亂衝撞。

        蟬聲助興似的跳上了好幾音階,狂歡式的在他腦內撕裂般的拉扯他的神經——有一瞬間他想尖叫,和身旁的一切一同混亂,太瘋狂了!這一切——然而艾洛瓦動不了,他太驚恐、他太疑惑、他太——

        「像昨天那樣不好嗎!明明、明明你只要裝傻就好,為甚麼偏要逞英雄!?」她慌亂的大叫,絲毫不理會他的告誡。艾洛瓦能感受到她顫抖的雙手,他的視線無法從雪月因激動縮小的瞳孔移開,看著她的眼裡濃縮的恐懼驚慌悲傷──她的眼淚不停歇的滑下臉頰,舌頭一頓的咬著她胡亂拼湊的句子。

        蟬鳴又跳高一階。

        停下!停下停下停下!

        「我──」

        「像——像平常那樣——明明保持原樣就好!什麼都不用改變!你們為什麼——我——拜託——告訴我——告訴我!我——」她的尾音支離於她的激動,尖銳的聲音刺向艾洛瓦的腦神經,迴盪在她字間的求救是如此迫切和絕望──

        耳鳴耳鳴耳鳴蟬鳴耳鳴——

        「喔靠我不知道!」他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大吼的試圖掙脫這紛亂碎裂的氛圍,天殺的,他的耳朵好痛——「我根本就不知道——幹,我根本——」

        『變質。』

        喔。喔該死。別在這時候想到他的胡言亂語!
  
        變質與改變,所有的所有一切——

        他感受到衣服被往下拉的力道。

        「我們不想像哥哥那樣——」

        『我在想,或許我是時候退場了。』冬日在某年秋天的呢喃此時在他的回憶裡響著巨大的回音,轟雷式的震動他的意識。

        『保重。』那時格瑞爾這麼向他道別道。

        而那莫名熟悉的失重感、那隨風消逝的句子,那消音而含糊的槍響——


        蟬聲戛然而止。


        耳鳴。


        耳鳴。耳鳴。耳鳴。


        靜默。


        ……咚咚。它敲門。喔,它還能活著敲門。


        他忽然想到他方才似乎聽見子彈射穿頭顱,和腦漿與鮮血一同四濺的悶聲。


        咚咚。


        咚咚。



        ……咚咚。


        當時他和米格爾就蹲在那老舊的倉庫裡,看著不再是原樣的古董,一切只因為好玩,一直保持原樣有多無聊啊。所以聆聽它們被時間摧毀而痛苦的尖叫,體察它們的皺紋和破碎疏鬆的骨頭。所以一時手滑的折斷它們的腰,一時興起的分離它們的皮肉——

        他知道這樣總能讓孩子感到歡快。因為事情總算變得有趣多了。

        〝變質。〞

        他不知道他何時閉上眼的。

        他墜落。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會變成引力的犧牲者之一。

        〝這是這裡唯一的規則啊。〞

        他聽見在舊倉庫裡回響的熟悉的耳語,它天真的歡笑著,手掌張開秀出現實殘破的屍塊,神秘又俏皮的彷彿這是某個孩子幼稚的秘密。








#原來沒有老爸出場能讓我效率這麼高
#我討厭刺激場面
#因為它的難寫程度只比老爸低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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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1 篇留言

幻宇
宿舍也有寫小說的氣氛喔…強

09-16 00:15

言曰有辰寺
其實只是最近有靈感
或因為某個角色沒出場09-17 2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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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love487奇幻小說連載中
《克蘇魯的黎明》0672.不用道歉看更多我要大聲說昨天1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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