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牧羊村
牧羊村位於北方菱中央地帶南側，和其他村鎮都保持著一天車程的距離，和更南方的光城之間又有山脈、森林經過，造成了牧羊村雖然位於繁榮圈內卻像是被孤立起來似的現況。
四面都是遼闊草原的牧羊村以放養羊群作為主要的經濟商品，是個用矮籬笆當作村子外牆的樸實小村。
「你說我們可以住你家裡，那會不會打擾到你的家人呀？」卡洛問喬。
「當然不會。我沒有老婆或小孩，也沒有其他親戚了，所以才可以像現在這樣，當個四處跑的馬車商人。」喬說，「那個地方啊，與其說是『家』，不如說是我擁有的空屋子還比較貼切。我的『家』就是這輛馬車囉。」
「原來如此。」
無雲的下午，牧羊村北門的守衛遠遠就見到了喬的馬車，振臂招呼。
馬車一靠近村門口，守衛就跑出哨亭靠近馬車：「喬，今天晚了喔？大家都在擔心你是不是在路上碰到意外了哩。」
「沒有沒有，只是這次進的商品比較多，所以花了點時間。」
「哦哦。車上這幾位是？」
「我僱用的保鑣啦。」
「感覺好專業啊！喬，你下次會不會帶領一整個商隊回來呀？」
「我真的帶商隊過來，你們有自信能把商品都買光嗎？」
「嘿嘿嘿，重點是熱鬧呀。」
「那我回頭還不被其他馬車商人圍毆剝皮！」
「你有保鑣呀。」
「他們才解決不了這事情咧。」
說笑之間，馬車經過了哨口，進入到牧羊村內。村子裡的小朋友見到喬的馬車，一個個跑過來，七嘴八舌的詢問喬這次帶了什麼商品回來。
喬並沒有因此停下馬車，開始做生意。他先送卡洛他們「回家」。
喬的家裡只有基本的幾樣傢俱，矮櫃上也沒有擺放裝飾品，到處都積了一層厚厚的灰；真的就如同喬在半路上說的一樣，這裡只是他擁有的一棟空屋而已。
「那我先去幫村裡的店家進貨，接著去中央廣場賣點東西了。家裡就交給你們整理囉。」
「好。」卡洛回答。
等喬離開以後，尼亞才稍微抱怨：「繼搬運工之後，現在又要轉職當清潔員了嗎？」
「你如果想在屋外搭帳篷的話，我會幫你跟喬先生說一聲的。」卡洛邊脫斗篷邊說。
「不用了！我最喜歡打掃環境了！」
「很好。卡琳，妳去看看有沒有存糧，沒有的話就到廣場上去找買。瑞德，你去看看木材的部份，沒有的話也去搞一些回來。尼亞你負責打掃二樓，我來整理一樓。」
「好唷。」「好。」「二樓喔？好吧。」
四個人分工合作，把喬的家整理乾淨。
喬支付了所有食材和木材的費用作為報酬，讓大家開開心心的共桌吃晚餐。
接下來幾天，卡洛他們除了當喬的助手之外，還會被拉去補工作上的缺口；像是卡洛就被拜託去幫生病的村門口守衛值班。卡琳被香料店的老闆娘抓去幫忙處理藥草。尼亞跟瑞德也是當了好幾天的牧羊人，莫名其妙就學會了一些照顧動物的小技巧。
第四天深夜，有人「咚咚咚、咚咚咚」的敲響了喬家的正門。
喬並不像卡洛他們，會淺眠睡覺，警戒著周圍環境，所以他並沒有被吵醒。
反倒是隔壁房間的卡洛、尼亞和瑞德都坐起身子，面面相覷。
「我去看看，你們繼續睡。」卡洛說。
單獨睡一間房的卡琳也因為騷動的關係醒來了。
她將房門開了個縫隙，窺視卡洛下樓，接著回到房間中央，伏地偷聽一樓的動靜。
卡琳是一位熟練窺探者，總是以最小限度、最低的風險偷窺或偷聽目標的一舉一動。正因為如此，儘管她並不知道卡洛有晶石感應的能力，至今卻還是沒有被卡洛察覺到她是潛伏在四槍使者當中的間諜。
卡洛來到門前，閉眼凝神，感應門外的晶能反映，並從他們密集分布的情況推測，來訪者有三人。
卡洛抽出自己的晶劍，做好隨時會開戰的準備，才開口詢問：「是誰？」
「這裡是喬先生的家嗎？」嗓音低沈的男人反問。
「喬先生已經睡了，要找他的話明天再來吧。」卡洛回答。
「不要緊，我們不是來找他的。我們是要找他在幽樹城裡雇用的冒險者。」
「嗯？」卡洛握緊劍柄。
「既然你不是屋主，那麼你就是他雇用的冒險者小隊的其中一員吧？」男人問，「我們要找你們隊長，名字叫做卡洛的冒險者。」
卡洛迅速回憶了一下自己在幽樹城期間有沒有跟人結仇，或是在什麼地方留下了不必要的資訊⋯⋯事實是，只要向情報販子或是酒館裡的冒險者打探一下情報，就可以追查出任何人的動向。尤其後來吸收了卡琳、組織「四槍使者」的行為相當顯眼，對方會追到這裡來並不奇怪。
但他們來找卡洛的動機是什麼？
卡洛覺得呆站在這裡也不會得到答案，決定開門看看對方是誰。
門外確實有三個人，他們都穿著乾淨的斗篷，看起來不像是冒險者。
其中兩位帶著兜帽，遮住了臉，只有站得比較遠的男人大方露出臉來。
卡洛做好戰鬥準備，冒險回答：「我就是卡洛。」
「少爺。」其中一人回頭去看露臉的男人。
「哦？是嗎？你就是卡洛啊。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不會花太久時間。不過在那之前，可以先讓我們到室內去嗎？夜風吹多了我會頭痛。」
「嗯，進來吧。」卡洛說，「不過樓上還有人在睡覺，希望等一下說話的音量不要太大。」
「沒問題。」
卡洛招待三位進屋，他觀察遮臉的兩位應該是「少爺」的護衛。一個緊跟在「少爺」身旁，另一個很自動的到廚房去準備茶水。
「少爺」入座以後也不多說廢話，一開口就問了個敏感的問題：
「卡洛，你是『獵狼行動』的參與者，外加行動組的倖存者，對吧？」
「『獵狼行動』⋯⋯」卡洛警戒，「你想問什麼？」
「隊伍全滅的原因，『獵狼行動』的結果⋯⋯廣意來說，我想知道任何有關那次行動的細節。」
「你為什麼覺得我和『獵狼行動』有關？就算有，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男人搔了搔頭：「啊，我都忘了先自我介紹了。不過在那之前，我先回答你第一個問題好了。」
男人從斗蓬內側掏出一本名冊，平攤在桌面上。
卡洛一眼就認出那是「獵狼性動」剛開始的時候，在酒館接待新成員的小隊長帶他去簽名的那本冊子。
只是有一點細節不太一樣，就是冊子上有很多人的名字被畫橫線刪掉了。
「我們花費了許多錢和心力，確認屍體身份，過濾出這一份倖存者名單。而卡洛你的名字就在這一份名單內。至於我們是用什麼方法掌握了你的行蹤，應該不需要多做解釋吧？」
「不用。我大概猜得出來。」
「那就好。哦，對了，自我介紹。我是羅伊⋯⋯這麼說你應該也不認識我，但你認識我的父親，雷克斯先生。」
「你是雷克斯先生的兒子。」
「嗯，次子。所以由我來打聽『獵狼行動』的事情，應該不奇怪吧。」
「哼嗯⋯⋯不行。我不清楚你們家族內部的情況，說不定好幾個兒子、女兒都在打聽『獵狼行動』的事情？要是讓他們知道我跟你接觸過的話⋯⋯」
「你擔心的太多了。」羅伊說，「不過既然你這麼擔心，我就分享我們家的故事給你聽吧。」
羅伊接著說：「我的父親，曾經是北方菱中央地區的商會幹部之一，小有名聲和財富。但他幾年前生了一場重病。命是救回來了，身體卻一直很虛弱。從那之後父親就迷信偏方，到處尋找能夠讓自己恢復生氣的方法。結果就是他丟了商會幹部的工作，還差點把家裡所有積蓄花光。最後他帶著不知道多少數量的私房錢，離家出走。再之後，就是聽人回報說父親在幽樹城召集了一群人，似乎要進行什麼大活動。等我趕到那裡，『獵狼行動』就已經結束了。我替他善後的同時也想知道你們究竟在無盡森林裡發生了什麼事情⋯⋯事情就是這麼簡單，家裡也只有我出來調查父親的事情，哥哥和其他弟弟妹妹都還有工作要忙，抽不出身，所以你不用擔心哪天會有第二個人來問你『獵狼行動』的事。」
聽起來的確很普通。
羅伊看起來也不像是在說謊的樣子。
卡洛喝一口羅伊的護衛泡的熱茶，水煮得不夠久，溫度不夠高，香氣略淡，普普通通。
卡洛覺得羅伊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要是堅持「什麼都不知道」的話就太可疑了。
斟酌以後，他說了一些羅伊應該也已經知道了的情報給他；像是兩個傭兵團的事情、硬鐵武器訓練的事情、到森林裡面去尋找狼群的事情。
羅伊聽完卡洛說的話，果不其然的說了一句：「你說的我都已經知道了。重點是最後一天，這麼多人的部隊為什麼會消失不見？而且很多人都只有留下武器和裝備，屍體卻不見蹤影⋯⋯那個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卡洛小心翼翼地回憶當時的情況。羅伊應該已經去找過很多冒險者了，所以他要是說錯了順序，肯定會被識破自己在說謊。
「我們成功找到了狼群，和牠們發生了激烈的戰鬥。狼群的規模比預期的龐大，狼王更是一頭罕見的巨大灰狼，一掌就可以打飛好幾個人。我跟其他冒險者看情況不樂觀，就先撤退了。」
「果然你也是這樣⋯⋯」
「你想責怪我嗎？」
「不，沒有。我反而要稱讚你們是一群聰明的人。不然你們就會像其他留下來的人一樣，戰鬥到死為止。」
羅伊說完話，起身準備離開。
卡洛沒預料到他真的只是「問一下事情」而已，這麼快就要走了。也好，再繼續說下去他怕自己會露餡。要是被發現自己其實有待到最後的話，肯定會被緊追不捨的問個沒完。
「對了，最後問一件事，『獵狼行動』過程中，你有看過我父親拿出一塊大約這麼大的晶石塊嗎？」
羅伊問得突然，幸好卡洛早有心理準備，沒有被他的問題嚇到。
卡洛一點鎮定的回問：「你沒比錯吧？方菱大陸上沒有這麼大的晶石塊啊。」
「好吧，不知道就算了。」
羅伊丟了一枚小錢袋給卡洛，卡洛秤了秤重量，覺得應該沒有多少錢。
卡洛沒想到羅伊會知道大晶石的事情。
眼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卡洛實在很好奇羅伊知道多少資訊？
卡洛覺得有必要趁這時候問清楚，否則他往後會一直惦記著羅伊，因為他知道大晶石的存在。
「羅伊。」卡洛叫住他，「你為什麼會認為雷克斯先生會有這麼一塊大晶石？正常人都應該知道，晶石礦是粒粒相連的模樣吧？」
羅伊轉過身來，繼續未完的對話：「你說得對。但我在父親的書房裡找到他遺留下來的筆記。上面的筆跡太過潦草，沒辦法閱讀。不過他反覆畫著一塊大晶石的塗鴉，所以我猜測他是不是又聽信了什麼奇怪的謠言，花大錢買了什麼沒有功效的垃圾⋯⋯不管怎樣，大晶石是除了『獵狼行動』之外的另一個謎團。既然在追查『獵狼行動』的真相，就順便問問大晶石的事情了。」
「那雷克斯先生的筆記上有寫說大晶石的功效是什麼嗎？」
「沒有。還是你想親自看看？」
「咦？」
羅伊這回從斗蓬內側拿出另一本冊子，冊子的書頁都被揉得皺巴巴了。
卡洛翻閱了一下雷克斯先生的本子，內容混亂到分不清楚是在寫字還是在畫圖，只是有幾頁的角落確實有出現大晶石的塗鴉，也難怪羅伊會覺得這是一條線索。
確認羅伊知道的情報不多，卡洛還回本子，目送他們上馬離開。
重回客廳的卡洛獨自一人在餐桌旁發呆。他從後腰包裡取出大晶石，在油燈旁仔細觀察它毫無晶能的模樣。
「這該不會是一次性的道具，用完以後就真的是個垃圾了吧⋯⋯」
卡洛喃喃自語的模樣，全都被二樓的卡琳透過地板上的縫隙看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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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客協會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