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倘若》
「咳咳。」
駐足於丈夫房門口的姜若菫，叩門的手凝了一凝。
失神了半晌，方推門而入。
———
此時已近冬至，正當嚴寒的時節。
唐曉墨的咳疾今年犯得特別磨人。
方才經過了一陣嘔心瀝血的狂咳，唐曉墨顫巍巍的往案頭摸了半天，取過帕子拭了拭早已乾燥得泛了血絲的唇，脫力得倒回榻上，輕喘著氣。
忽地「吱呀」一聲，房門被人輕輕推了開來。
唐曉墨吃力的偏過頭，眼前的景致卻是搖搖晃晃，朦朦朧朧；依稀只見一個珠灰的影子，輕手輕腳的闔上了門。
影子在晃蕩的視線中朝他緩緩移動。唐曉墨瞇起眼，是他的妻。
輕嘆口氣，半合著眼皮，唐曉墨不著痕跡的背向姜若菫。
他感覺到她輕輕把什麼放到了几上，又輕輕靠向他枕邊。
他的妻身上散發著若即若離的寒氣，彷彿要濡濕他的被褥一般。
「下雪了？」唐曉墨久違的聽見自己嘶啞的嗓音，也是吃了一驚。
「嗯。」姜若菫溫柔的應聲，解下染了冰雪氣的珠灰斗篷，體貼的放到了遠離唐曉墨之處。
「別來了。」唐曉墨低沈的嗓音粗啞，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你少說話罷，傷神。」姜若菫嘆了口氣，習慣的回應。
面前的沈默的男子便再次沒了聲音。
靜了半晌，姜若菫又再次開口：「我把煎好的湯藥端來了。你趁熱喝了罷？」
唐曉墨卻是闔上了眼，一字也不再回應；也不知是睡下了，還是單純再無意言語。
姜若菫只得又輕嘆了口氣。
「也罷，便等到你願意了，再喝罷。」
———
唐曉墨模模糊糊的便睡了過去，也不知姜若菫走了沒有。
唐曉墨做了一個夢。
夢裡，唐曉墨只覺身子一下便好了許多，輕飄飄的；多日來纏綿的無力感消失殆盡，喉頭那般如蟲蟻咬嚙的陣陣刺癢，也完全消退了去。
一把清脆嬌嫩的嗓音一如當年的喚著「曉墨哥」，在他睜眼的那個剎那，久違的笑靨映入眼簾。
他夢見了小舞，他的小舞。
這是他們分別的十五年來，他第一次夢見她。
他已經記不清她的臉了，除了那幅動人的笑顏還有著隱隱約約的輪廓，他的記憶中，她的臉蛋已是那樣的模糊。
但她著了那一身錦衣華服，穿戴了一身的風華絕代、明媚丰采的模樣，相較之下卻更是泛黃而單薄，乏味而不實。
小舞拉著他的手，笑著帶他在王城裡四處的遊蕩。他給小舞買了冰糖葫蘆，小舞認真的問他玉釧子跟金釧子哪個瞧著漂亮。他們在集市裡兜兜轉轉，小舞瞧見了新奇的物事，會睜著又圓又亮的眸子，抬起頭向著他問。他陪著她逛過一攤又一攤的首飾和胭脂花粉，她伴著他在賣武器和古玩的店鋪中掂掂量量。
歡喜了會一時忘情的撲進他懷裡，鬧彆扭了會嘟起嘴，眨巴著要滴出水來的大眼睛；興致來了會大著膽子作弄作弄他，躲著人時會紅著臉偷偷的親他的臉頰⋯⋯
好似他不是皇上的臣子，而她，亦非君王的姑娘。
倘若他當日並未破壞他們的約定，
倘若他同她一般年少天真，
倘若他並非官宦子弟，
倘若他不三思而後行，
便會是這樣的光景麼？
逛著逛著，不覺已是夕陽西下。
小舞突然像記起了什麼似的，拉著他急急忙忙，說，要帶他去一個地方。
轉眼間，他們來到了一處院落。
小舞歡歡喜喜的推開門，唐曉墨則怔在了門前。
父親、母親、師父、南宮世叔、南宮夫人、梓娘⋯⋯
他們都溫柔的望著他與小舞，招呼著他們，彷彿本就應當如此和諧美好一般。
一個女子向著他喚了聲「琇哥」，是他的妻。小舞跑上前去，親熱的拉著她的手，一口一個「姐姐」。
這便是所謂幸福麼？
———
是呢，他內心渴望的幸福，一直都是有小舞的身影在著。
少了她，便多了遺憾。
如同缺少名家落款的名畫，身著粗布衣衫的美人——
多了也未必美好，少了卻悵然若失。
儘管絕非必要，卻是他的內心，一直小心翼翼呵護著的脆弱遺憾。
每當不明所以的瞬間，便會自記憶的深處沒來由的想起。
唐曉墨至今依然不曾明白自己對她的感情。
並不是所謂一生一世一心人之執著，也並非對於親人那樣深沉溫厚的牽掛。
或許，僅僅是單純嚮往她的快樂，她的鮮明，想把她絆在身邊照亮自己罷了。
他並無傾世之才，她亦無傾國之貌，這段情感也不會是所謂驚天地泣鬼神的傾城之戀。
梓娘所言極是呢，他想。
她肯定不是他今生今世的所有。
卻是他，最美的夢。
———
夢醒時分。
窗外雪未停，案前燭尚明。
他的妻伏在案頭，睡顏安詳。
湯藥卻是早已一點餘溫也不存了。
唐曉墨不覺苦笑。
幸福呵。
好比南柯一夢，往往曉得回憶，方驚覺夢醒多時。
睡過一覺，唐曉墨自覺好轉不少。緩緩下了榻，取過已經不再濕冷的珠灰斗篷，披在他的妻身上。
他是如此輕柔，絲毫未驚動她的安穩。
不過，他卻沒來由的想起，十五年前那身珠灰斗篷下翻飛的豔紅衣袂。
倘若⋯⋯
罷了。
人生從來就不談倘若。
《倘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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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把承諾的兩篇番外都兌現了！！
這篇琇兒視角的番外其實在正文還沒完結的時候就有雛型了，
只是真正的誕生原本是遙遙無期的(？
以致於我一直很擔心它胎死腹中(不
其實它是在我段考前寫國文考卷的時候突然出現靈感才正式誕生的XD
雖然段考很可怕，但我當時毅然決然的把它碼了出來。
段考前真是創作的好時機(不
這次的番外是男主視角。
琇兒是個現實的理性人，因此他平時其實也沒有什麼心思想念小舞的。
但同時他也很平凡，在某些精神薄弱的時候，內心會浮現某些特別的情感。
小舞對琇兒而言還是很特別的吧，就如同文中所言，是「夢中幸福的一部分」。
但琇兒自己也很清楚，若是他們真能長相廝守，也未必真能幸福。
一般人做夢時是不明白自己在做夢的。但琇兒從頭到尾都非常清楚，小舞早已不在他身邊，儘管一切再美好，都只是虛幻的夢境。
琇兒還是很世俗的。他不是沒有想過「倘若」，也不是不曾渴望「倘若」。
只是他明白，人生從來就沒有所謂倘若。
琇兒是一個擅長理性分析的人。
但儘管如此，他依舊無法反抗自己人性的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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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一 童年小劇場
一日，唐侍郎帶著曉墨(約12歲)到了南宮府。
小小舞(約5歲)看見了曉墨哥就撲上來親了一口～
墨：(摀著臉頰，紅著臉快速退開)妳妳妳妳幹什麼！！！
(正色)男女授受不親的，妳以後不能這樣了。
舞：(不解)為什麼？
墨：(冷下聲)總之，不行就是不行。
舞：(欲哭)可、可是、之前哥哥不是這樣說的！
墨：(慌）啊，妳別哭啊⋯⋯妳說，南宮大哥跟妳說什麼了？
舞：(吸鼻子)哥、哥哥之前給我講了故事，那個故事說⋯⋯
墨：？？
舞：親卿愛卿，我不親卿誰親卿？
墨：⋯⋯
從小就被用奇怪的方式告白的琇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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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二 倘若中的倘若
(別名：大概不會寫出來的腦洞)
1.交換年齡
大概小舞會是任性嬌蠻的大姐姐，琇兒則是穩重並且寵溺小舞姐姐的年下。
大概琇兒被調戲的情況會更嚴重(？
2.曉墨一日魂穿皇上
小舞醒來發現枕邊的皇上言行忽然變得跟琇兒一模一樣。
琇兒發現自己的靈魂進到皇上的軀殼裡。
充滿危機的一日幸福宮廷生活？！
3.年老時期
曾經想過《倘若》的背景是長公主的喪禮，歷經風霜(？)的兩人重逢。
我不是刻意消費長公主的www
4.親兄妹梗
奇怪的狂熱兄控與隱妹控。
5.現代梗
一個穿越的概念。
大概會很甜很萌很寵。
創作內容
《武宮難憶莫曉棠》 番外二、倘若
冰心·弦情·劍影 (2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