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紅和粉藍的圓球一顆接一顆像天降雨般砸在海面,濺起高高的水柱,餘下的水花潑溼鐵船的甲板。
超級大船不急不徐,緩緩地靠向鐵船,每次傳來大鼓聲,就修正方向,更接近鐵船,待在船首的兩隻果凍輪流吐出圓球,現在還有好幾個人出現在甲板,衣服一樣,喊的話同樣整齊。
但是,沒有回應,鐵船根本沒有人,只是不斷改變方向,直直前進,而且在船最高位置的金黃色果凍還會發出光,彈開好幾波圓球雨。
太陽終於升到天空的頂端,散發的光熱均勻灑在海面,浪濤翻著波光,像是沸騰般。超級大船上的人們,越是呼喊,力氣越是少好多分,有些人脫去扁扁的帽子,當作扇子搧風,或是替昏倒的同伴散熱,不過熱昏的人反而越來越多。
「中計了——!我們中計了!我們趕快回去休息!能動的來幫忙抬人!」
有一個人突然把帽子丟在地上,用力指鐵船,又對著靜下來的同伴大聲使喚,看到有個同伴把脫掉的上衣蓋住昏去的同伴時,聲音變得更大。
「不要多此一舉!」
那些人經過推推擠擠之後,留下兩隻果凍繼續吐著圓球,咕啾咕啾的。
圓球還是噗通噗通的打著海水,兩艘追逐的船還是沒有結果。
太陽離開天頂的位置,滑向海平線,很慢很慢,祂一點都不急,雖然有時會不小心掉下去。
葳妮絲動彈不得,她被江楠架住,又被艾蘭抱著腳,她們三個躲在儲藏室裡的小角落。
地上先是鋪了厚厚的軟墊,再放毛毯、棉被、枕頭,兩旁和後面是好多箱罐頭疊起的高牆,唯一出口架起窗簾,所以熱氣不會隨便逃出去。
「江楠小姐,我們會怎麼樣?」
艾蘭又重複一次問題。
「不會有事的,她有辦法解決,她有說過,她要我們躲好。」
江楠的回答還是沒變,描述魏思的話半個字也沒出現,所說的話不但是給葳妮絲和艾蘭聽,也包括自己。
在艾蘭點頭表示知道後,三人之間剩下彼此的呼吸,外面隱隱約約飄來劇烈的水花聲,雖然這裡的溫度需要穿厚衣保暖,她們卻冒著汗。
突然一陣搖晃,她們跌得東倒西歪,趁著混亂,豎著眉毛很久的葳妮絲左扭右擺,手腳恢復自由的第一件事有拿掉捂住口鼻的手帕和站起來就跑,同時進行。
「哇啊啊!別跑!葳妮絲妳不聽話就沒有東西吃喔!妳給我停下來,反正妳只會迷路!」「小艾蘭!唉!連妳也跟著跑起來了,妳們都不要跑!」
窗簾被掀開第三次,接著像灰塵緩緩落下,懸在空中擺動。
鐵船的搖晃沒有規律,有時連續亂晃,有時感覺要晃卻只搖了一下下,但地板都會傾斜,如果再給葳妮絲七天的時間,她覺得自己就能習慣,到時,不管是跑的還是跳的,只要踏得到東西,就能繼續前進。
現在,葳妮絲趴在床邊,因為剛才撞開走廊的其中一個門板,並且滾進房間,頭頂還因此腫了包。
「啊啊啊!妳這個笨蛋!就說不要亂跑了!吼唷,妳快點醒來啦!」
門砰的一聲關上又打開,艾蘭跌跌撞撞地跪到葳妮絲身邊,抬起她的上半身,把自己當作靠墊,捏捏那張閉著眼發出呼溜呼溜的呻吟的臉龐,卻沒得到回話,哪怕是大喊「好痛」,她也會立刻原諒。
「下次要把妳的腳綁起來,然後不給妳吃東西,這樣妳就沒力氣亂跑了,誰叫妳不聽話!」
「果果凍……」
終於發出聲音了,很小聲。艾蘭趕緊抹掉眼淚和鼻涕,然後使勁搖著葳妮絲,想盡可能搖出所有的聲音。
「我才不是果果凍,妳給我看清楚,再說錯就真的不給飯吃喔!」
「果果凍說現在很危險。」
葳妮絲突然坐直身子,連眨眼的動作都沒有,像是忘記頭頂腫起來的包
「……所以我說啊,所以才不要亂跑啊!嘿!妳推我做什麼?妳怎麼又講不聽!」
「果果凍在保護我們,她代替我們的危險,不能讓她受傷!」
離開房門前,葳妮絲豎起眉毛,激動地對艾蘭說,音量大得嚇人,使她呆瞪好久才能吐出幾個字,連成完整的意思時,趕緊往外跑。
第一個來到甲板的是葳妮絲,單薄的身子在風中面向擋住海平線的大船,她雙手作喇叭狀,深深呼吸,用力將呼氣的力量連同聲音喊出去。
「不要欺負我們——!不要因為我們和果果凍吵架!」
第二個到甲板的江楠聽了之後差點滑倒,但她很快踏向前,不讓腳步踩出水聲,悄悄地接近葳妮絲的背後,環住腰,抱進懷裡,用下巴壓著那冰涼的纖細肩頸。
「乖,葳妮絲乖……」
「江楠姐!我沒有不乖!果果凍跟她的朋友吵架了,因為要保護我們!」
「我知道,但是妳不知道。那兩隻不是果果凍的朋友,就算是,那艘船的人是我們的朋友嗎?如果是,為什麼要一直靠近我們?」
「因為要跟我們變成朋友呀!要是江楠姐故意躲開我,我也會一直黏著妳不放呀。」
「都把圓球打過來了!妳怎麼還……」
「東西當然要過來!我和艾蘭就是因為果果凍吐出球,所以才能在一起。」
第三個到甲板的艾蘭,猛咬牙,忍著水淹到腳踝的難受,踏水走到江楠和葳妮絲旁邊,握緊拳頭放聲大叫——
「那妳到底想幹嘛?」
「大家一起吃飯不是很好嗎?」
葳妮絲用更大的音量回答,用問題蓋過海面噴起的水柱,迴盪在天空。
圓球雨不再下了,大船漸漸變小,因為遠離的關係。也許是都累了、餓了,彼此的影子變長許多,好像躺在海休息,任由波浪溫柔地撫摸……
但爆炸的聲響劃破寧靜,誰也沒看到,來不及反應。一顆小小的、像是雞蛋的黃色金屬,就掉在葳妮絲的腳邊,同時發出噹的碰撞聲和噗通聲。
江楠撿起還微微發燙的金屬蛋頭,然後又引來大船的爆炸聲。
又多出一顆蛋頭了。
大船並沒有遠離,只是和鐵船保持距離。
「美麗的花紋啊,為我刻下螺旋風暴……」
江楠聽見大船上有個人如此低吟。
砰!
這時,魏思的聲音傳來了,非常生氣,很可怕。
不過,蛋頭的到來更可怕,葳妮絲、艾蘭和江楠早就躲回船艙。
這只是開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