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轉彎
可是……這樣就夠了嗎……？
單純讓人消失不見……？
掌心裡的手機在發燙，木辰嶽深蹙的眉頭遲遲沒有因照著計劃走的預想結果而解開，在他的心靈深處有某些沉重的惡劣在抗議，所有的一切都不該是這麼簡單的下場，任何人都不該！
思緒至此，才驚覺周圍的寂靜。
「他死了嗎？」
「誰知道，進去看看啊！」
「不要！你進去！」
不良少年們開始因自己的作為感到恐懼、互相推託想甩開最後的責任，將這些突然各個都縮成膽小鼠的惡少們推開、親自去確認計劃結果的卻是原本沒有打算要露面的木辰嶽。
不應該是這樣……！
「哎？辰、辰哥？你在做甚麼？」
「我才要問你們在幹甚麼！一群飯桶！」
「可是──」
「教官來了！白痴！」
知曉對方接下來要說的話，辰嶽直接精準地捉住這些人目前最大的恐懼，隨便地施以攻擊，這些人就比想像中還誇張地趕緊夾著尾巴逃跑了，畢竟都是些中學生所以見識淺薄，這種天天在上演的事，對富少來說根本不足以成懼。
木辰嶽爬上鐵梯，一片頗有重量的木板蓋在水塔口上頭，還加上許多雜物、石塊增加突破的困難度，在惡少把所有除了板片外的東西都移除後，水塔裡依然沒有任何的動靜，這情況讓辰嶽略愣了一下，接著才戰戰兢兢地推開木板……。
「噗哇！拜託不要殺我！我甚麼都願意做啊啊啊！」
纖弱的少年像躍鯉般衝出水面，抱住了正邊狐疑邊把上半身往水塔內傾的富少，差點將他也給拖了進去，幸虧辰嶽即時抓緊了塔恐邊緣，兩人才沒有又掉進去。
「放開我！你在幹甚麼──！？」
「拜託、拜託！不要殺我！我不想死！」
極端的恐懼中，秉芮識出了木辰嶽的輪廓，趕緊為了求生而祭出所有的權利。
「我會付錢的！我會賠償你醫藥費的！拜託不要殺我──求求你──！」
「你在說些甚麼啊！？」
奸詐的狐狸已悄悄地沒入了戲幕之中。
「求求你饒過我……我會付錢的……」
秉芮的求生本能下意識地緊擁著富少不放，全身因過度的驚嚇而顫抖不停，求生本能在內心深處告訴著他，只要這樣一直困著對方，應該就不會再次被逼回冰冷無情的水中、永遠沉沒。
「我是來救你的！笨蛋！」
「哎……？」
木辰嶽推不開這個突然黏上自己的老鼠，意外他雖然體態纖細但居然還有一番這樣的氣力，最後只好順著唸出來的台詞，雙手攬上將全身濕透的小傢伙給拖上水塔邊緣，還因為這笨蛋腳滑了一下而差點讓兩人一起摔下鐵梯。
身體已經停止顫抖，但嚇飛的魂魄似乎還沒回來，陳秉芮坐在離頂樓圍欄邊有些距離的地方望著遠處發愣，呆滯的神情說明著無法思明方才的狀況。拂風輕輕地在城市上方掠過，卻吹不出那讓那浸濕身軀畏縮的寒意，一件不屬於自己的學校外套正蓋在自己身上，胸口一筆一劃繡下的絲線說明了所歸屬的主人。
「你還好嗎？」
他給了他一段不短的時間，對於與死神擦肩而過這種事任誰都會需要好好地靜個一陣子。
「我……我以為……」可以看出秉芮的思緒還沒辦法轉得回來，他試著將腦袋裡的字句編織成能辯識的語詞，帶著大量的頓點和遲鈍吞吐。「……我以為你……」
「甚麼？你說那些人？哪有可能啊！？才不是勒！」
辰嶽極力地否定著，用一種『你怎麼會那麼想？』的語氣責備著，弄得彷彿讓產生這種推測的秉芮很不應該一樣。
「你救了我……」
「是啊，而我到現在還沒聽到一句謝謝呢！」
富少仍然擺脫不了慣性被所有人膜拜的習性，展現出自己的霸道。
「為甚麼……？」
「甚麼？甚麼叫──『為甚麼』？」
原本站在這可憐小老鼠身後按著手機的木辰嶽，忍不住走到對方面前想看看秉芮現在到底是甚麼狀況，一張簡直像是用光這輩子的呆滯的痴愣掛在這傢伙臉上，幾乎要愣到靈魂深處去。
「謝、謝謝你！」
沒有等到對方的解釋，突然換來的是一個極誇張的舉動，陳秉芮像是從夢中驚醒般跳了起來，接著跪在木辰嶽的面前，帶著沉痛的感激向他磕頭，不斷重覆著同一句話：「謝謝、謝謝、謝謝你、謝謝──……」
「好了啦，你起來啦！都已經過好幾節課了，再不回去會被抓啦！」
被人這樣跪拜也不是沒有過，但那通常都是求饒的場面才會出現，道謝的話這還真是頭一回見到。
「謝謝你，真的……很謝謝……你……嗚嗚嗚…………」
秉芮最後一次的磕首就黏在了地上不起，萬針扎心般的劇苦讓他不自覺地咬緊下唇、壓抑那想放聲嚎啕的衝動，咽嗚著閉緊雙眼流下痛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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