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察吉這副模樣,讓我有些不知所措,我從垃圾堆中找到了面紙盒,抽了張面紙遞至察吉面前說:「喂、喂,你、你別哭啦……我說這些話可不是為了讓你哭得死去活來的耶。」
察吉粗魯地搶過面紙哭喊道:「可是、可是真的很可憐嘛!嗚啊……我、我也不想這樣哭嗚嗚……身為男子漢哭、哭成這樣很丟人啊!可是你……嗚嗚……」
他先擦了眼淚又擤了鼻涕,隨後又將衛生紙往後隨手一拋,這傢伙的衛生習慣比我要糟多了,在見到這一幕以後我如此確信著。
我不清楚察吉的情緒如此失控究竟是因為喝了酒的關係,抑或是他本性便是如此豪邁率直,我將自己與大哥及賽菲爾之間那太多來不及體會、來不及說清楚的遺憾說給察吉知曉,也許這些往事在外人耳裡聽來太過戲劇化、也太過虛假,但是察吉卻選擇了相信,毫無質疑的信任,讓我見到他的至情至性。
只是他哭成這副模樣……
怎麼有種他比身為當事人的我還要傷心難過的感覺?
「事情都過去了,我也沒有機會再挽回……這件事的決定權在你,今天我會答應鷹來成為說客是因為不想見到再有人因為太過無謂的面子、膽小懦弱或不甚重要的小事留下無可彌補的遺憾……所以察吉,我希望你能好好考慮,回去與鷹談談,這些悲傷往事我自己還沒向任何人提起過,知道這件事的人都是從他人口中得知的,話已至此,你該清楚我對此事抱有多大的遺憾。」
這些事、這些最觸動內心深處的悲傷情感,我連尤迦南及帝維瑟都未曾提起,他們僅從伊萊諾口中得知事件的大略狀況。
說完這席話後,我又抽了張面紙遞給了察吉,看他淚眼汪汪的模樣雖然有些不知所措,但是見到與我同年的大男孩如此,仍不免覺得有趣。
他又用力擤了鼻涕,同樣熟練地將衛生紙往後一拋,卻用自己的衣服豪邁地擦去眼淚,他深吸了口氣,鄭重其事地向我說道:「我去!我回去和哥談一談!」
聞言,我瞠圓了一對紅眸、難以置信地說:「那個……你不多考慮一下嗎?」
察吉的爽直讓我有些來不及反應,我本以為他會再多考慮個幾天的,沒想到他竟然立刻決定願意與鷹談談,正因為如此,我才一時口誤,當說客的人竟還要對方多考慮一下。
所以,我懊惱地賞了自己一個耳光讓自己清醒些。
他站起身,拎起自己的背包說:「不用考慮,立刻出發!」
「啊?」
我還不明所以地坐在位置上,似是心急如焚的他繞至我的身側,一把拉起我後,又拎起我的背包說:「我剛才喝了酒,所以你得載我過去找哥。」
……他的行動力也太高!
領在前頭,他在門口取了自己的安全帽,我也只得隨他的意思載他到鷹的店裡。
到了公寓樓下,我牽出自己的重機,利索地戴上安全帽並跨坐而上,他也戴上了自己的安全帽坐在後座,此時,我就維持這個姿勢一動也不動,因為……
他拍了拍我的肩問:「喂,幹嘛不走?」
「那個……我、我說,你、你知道從這裡到你哥的店該怎麼走嗎?他給我的地圖裡沒有這個路線……」
「……你真的是那個菲索奇亞家出產的二少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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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您,二少爺,我會遵守約定的。」
在臨行之前,鷹帶著難得真摯的微笑向我如此表示。
剛才聽著兄弟倆的交談內容,我也相信他們兩人之間也無芥蒂、總算是把話給說開了。
現在時間,下午兩點,今天是假日,照理來說我該帶著黛洛兒出去走走、四處散心的,這個時間點……回到家將近兩點半了吧。
我勾起微笑,既然還有點時間,不如帶她出來到附近的商店街逛逛,這女孩已經很久沒買新衣服了,逛到晚上,可以在外頭吃個晚餐再回宿舍。
作下決定,我戴上安全帽,往宿舍的方向急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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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推開大門,映入眼簾的是三個人坐在客廳沙發上談笑風生的模樣,我走上前,瞇起眼眸望著桌上的蛋糕及咖啡問:「難得假日,你們又到這裡來幹嘛?」
黛洛兒由精緻的盒子中取出了一塊造型可愛討喜的粉紅色蛋糕,插上了塑膠叉遞至我眼前說:「二哥,你快吃吃看!」
我笑著接過了蛋糕,切了一小塊送入口中,我驚豔地微瞠眸子道:「是玫瑰口味的蛋糕耶,真特別!」
我坐在黛洛兒身邊,尤迦南以塑膠叉指著我說:「喂,你可得感謝黛洛兒的體貼,那塊蛋糕是我專程要挑給她吃的,因為玫塊口味是今日限定又限量還每人限購一塊,很珍貴的。」
聞言,我將手中的玫瑰蛋糕與黛洛兒手中僅存三分之一塊的巧克力蛋糕作交換,她有些手足無措地捧著玫瑰蛋糕,我則向她微笑道:「今天二哥想吃巧克力蛋糕,所以我們交換!」
「我、我才不要吃二哥的口水!」
她又將蛋糕給換了回去,我又立刻換回巧克力蛋糕說:「我剛才吃了第一口以後叉子就沒碰到蛋糕了,而且我也不介意妳的口水。」
我即刻將剩下的蛋糕一叉順勢全部塞入口中,一面咀嚼,我朝黛洛兒聳了聳肩,隨後便將空盤收拾乾淨,她則沒好氣地踢了我的小腿一腳。
我僅是微微皺起眉頭,若無其事地取了一杯冰咖啡插上吸管飲用。
我望著大好假日卻沒陪在女朋友身邊的帝維瑟說:「喂,難得假日你卻還跟我們兩個大男人廝混在一起,會不會太可憐了?你是有女朋友的人耶。」
帝維瑟淡淡地皺了眉、瞇起眸子道:「我……我這人很講義氣的,兄弟有戀愛煩惱,我當然要跳出來傾聽、給意見啊!我、我才不是重色輕友的混帳!」
他指著一旁的尤迦南,後者沒好氣地投以一記白眼說:「少講得這麼動聽,我看你自己也很缺人給意見吧!」
我喝了口咖啡舉手:「贊同。」
「你們兩個有必要這樣嗎?特別是你,奧德瓦!別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最好你就不缺人給意見啦!」
帝維瑟瞪大眸子直指我的鼻頭,我即刻回嘴說:「少扯到我身上來,我……我……」
『才不需要』──這種違心之論,我說不出口。
我感到有些挫敗地低下頭並嘆了口氣,像是為了打起精神般咬著吸管、順勢緩慢地吸著咖啡。
「二哥,我、我終於要有嫂嫂了嗎?」
聽見黛洛兒此言,我口中的咖啡嗆得我連咳好幾聲,她趕忙抽了兩張衛生紙並拍了拍我的背,而這兩個沒公德心的損友則是捧著肚腹笑翻在沙發上。
「噗哈哈哈哈哈!就、就憑妳這個純情到令人以為是小學生談戀愛的二哥,想追到人家談何容易啦,八字都還沒有一撇,還嫂嫂!」
「就是、就是說啊!哎喲──妳二哥可是連在路上看到路人穿低胸露乳裝都會害羞到立刻面紅耳赤的那種純情耶,談什麼戀愛啦?我看光跟人家講話都害羞到想死了吧!」
現在,我也同樣是面紅耳赤,不過是氣到乍紅的那種,我衝著兩人吼道:「你們不說話沒人當你們是啞巴!」
我的憤怒並沒讓他們就此收斂,帝維瑟還眼神曖昧地挑眉說:「二少爺,別害羞嘛!喏,上次,和莎塔嫚之間的氣氛不是還不賴嗎?人家她可喜歡你親自挑選的衣服了。」
話鋒一轉,讓我的思緒也立刻回到令我無比難忘的那一日,一想到莎塔嫚在我耳邊說話、拉著我的手又看著我直呼我的名字,最後穿上了我為她挑選的衣服,我感到臉頰微微發燙,也不自覺地勾起唇角,我立刻別過腦袋、摀著嘴,就是不想讓他們見到我這副模樣。
尤迦南指著我說:「喂,臉紅了啦!超紅的!」
帝維瑟二話不說即刻取出手機對準我道:「噗!真的,快拍起來當把柄!」
「你們兩個給我適可而止!」
我又氣得衝著兩人直吼,他們卻笑得更加放肆,黛洛兒頗感同情地拍了拍我的肩說:「二哥,你這樣……真的不行,我會想辦法幫你、替你出點主意的。」
面對黛洛兒這般帶著同情眼神的應援,我不知自己該如何回應,明明算不上是初戀,我卻在戀愛方面像個剛入門的新手,居然還得仰賴妹妹的協助……
不禁有些悲從中來,我長吁一嘆。
將手中的咖啡喝個精光,我將空杯擱在桌面上,即刻轉移話題道:「別再說我了,你們兩個不會例行公事就為了損我而犧牲大好假期吧?」
「哪這麼無聊啊?損人還順道帶賠禮……總之,就是南踢到鐵板了,所以發出求救訊號囉。」
「哦,所以這些蛋糕和咖啡是訂金就對了?既然我收下訂金了,那酬勞等一下一併談吧,說說看,兄弟一場,我替你打個折!」
尤迦南翻了白眼說:「原來你不僅當殺手,現在還兼戀愛諮詢是嗎?」
「對嘛,況且,談錢多俗氣啊?您說是不是啊,二少爺。」
「呿,快說怎麼一回事啦!」
問句一拋,尤迦南難得地長吁一嘆道:「唉……沒碰過啊,想我尤迦南縱橫情場多年,第一次遇上像杜妃娜這樣神秘又棘手的女孩,我覺得奇怪的地方是,她應該是對我有意思的,我也在幾回氣氛不錯的情況下暗示她,我有想和她進一步交往的意思,可是她總能避重就輕地迴避掉這些話題。」
我皺眉說道:「會不會是欲擒故縱?想測試你這種看上去就是個花心萬人迷的傢伙究竟對她有多少耐心、也能讓你懂得要對她更加珍惜。」
帝維瑟訝異地張嘴、瞠大了眸子盯著我,一面鼓掌說:「哇噢──我們的二少爺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聰明了?居然懂得什麼叫欲擒故縱耶,上一段感情沒白談哦,難道你對伊萊諾小姐就是使用欲擒故縱的手法不成?」
「你哪壺不開提哪壺!」
尤迦南也下意識地伸手朝帝維瑟的後腦勺賞了一記巴掌,讓帝維瑟撫著後腦勺而像吃了鱉一般閉上嘴,尤迦南則搖首繼續說道:「不,她的態度並不像是欲擒故縱,倒像是有苦難言……還有一件事,她從來不讓我送她回家,就算再晚,她還是堅持一個人回去,先前一回,我們兩人聊天聊得甚是投機,一個不注意就聊到晚上十一點多了,察覺到的時候,她的臉色相當難看,我想這麼晚了,讓她一個女孩子回去也不安全,本想開車送她的,可是她的態度十分堅決,不准我送她回家。」
「其實是不想讓你知道她家在哪裡吧,誰知道你這人面獸心的傢伙會做出什麼事。」
我取出桌底下沒吃完的餅乾塞入口中,又舉手附和道:「加一。」
「你們兩個不要太過分囉!我像是那種人嗎?」
我遞了塊餅乾給帝維瑟,兩人不約而同地將餅乾塞在口中並對著尤迦南點了點頭,見狀尤迦南抓起身邊的抱枕朝我擲來,我以雙掌夾住抱枕說:「喂,又不是我說的,幹嘛丟我?」
「加一同罪啦!」
帝維瑟拍了拍尤迦南的肩說道:「嘖,南啊,不是我說你,你看過哪個男人會直接對女人說『我想跟妳……』的?除非不長腦子!還不都是重要關頭才變禽獸,新聞報導常有這種事發生,人家女孩子多點警惕也是正常。」
「……也是。」
黛洛兒一面思考,她緊皺眉宇好半晌,隨後說道:「雖然我還沒有談過戀愛,但是……南哥哥,我自己是女孩子,瑟哥哥說的話的確是我們女孩子會考量的原因,只不過,如果對對方抱持好感已有一段時間,其實是不會抗拒對方送自己回家的,反倒這樣的舉動會讓人覺得很有安全感、被保護著的感覺,如果依南哥哥的說法,我認為不是你誤會了,其實她對你沒有這方面的意思,要不就是她真的有難言之隱,可能是家庭因素,家管嚴,或是有某些事並不想讓人知道,假設家族……家族沒遇上這些事,若我談了戀愛,即便我再想,我也不會讓對方送我回家,那是因為我的身分不可告人,怕會嚇跑對方或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困擾。」
「原來如此,那我該怎麼做才好?我總覺得……如果我不儘快做點什麼,我會失去她。」
尤迦南面露愁容,看得出來他確實甚是煩惱,於是我說道:「我幫你吧,去替你探探杜妃娜的背景。」
「可以嗎?」
我勾起唇角道:「當然,都看你這麼苦惱了,再不出手相助還是人嗎?」
「奧德瓦!你……算我欠你一次人情,我定會找機會還你!」
我擺了擺手說:「嘖,不用,只要我出席數不夠的時候你能去找我的老師聊聊天就行了。」
他翻了白眼道:「知道啦!你是想留級幾年啊?」
「嘿嘿,就是不想留級才叫你幫個忙嘛。」
此時,黛洛兒向尤迦南問:「南哥哥,你喜歡的女孩子是什麼科系的?」
「跟我一樣是心理學系的,她是個天才跳級生,我本來和她是同學,可是上個學期辦了休學,所以現在我倒成了她的學弟了。」
黛洛兒的綠眸骨碌一轉,她露出了慧黠的笑顏向我說道:「二哥,我決定了,我也要去唸心理學系!這樣一來,我就能和南哥哥當同學啦!」
我驚愕地瞠圓眸子,隨後感到有些頭疼地撫著額際、瞇起眼眸搭上她的雙肩說:「我說黛洛兒,妳……不想和二哥當同學也就罷了,妳剛才不是還說要替我、替我……追……女朋友嗎?」
認真又嚴肅地對自己的妹妹說出這種話,我自己頓時感覺到臉上無光、丟臉至極,但是我相信若得黛洛兒相助肯定是一大利器,為了追到莎塔嫚,某方面而言我也算得上是無所不用其極了,或許真得拿出像帝維瑟那樣的氣魄才能擄獲人家芳心才是。
聽見我算得上是質問中卻飽藏著最卑微的請求,尤迦南和帝維瑟這兩個沒良心可言的損友又笑倒在沙發上,我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後,又轉回視線直視著面無表情的黛洛兒,緊張地吞了口水等待黛洛兒的回應。
原以為黛洛兒會看在我的面子上重新考慮選科系一事,沒料到,她竟皺起眉頭、一臉厭惡地撥開我的手說:「不想付出半點努力、就想靠女人的男人最差勁了!不管,反正我就要唸心理學系,南哥哥,相關入學手續和必要措施就拜託你了!」
尤迦南投以一抹極為紳士的溫雅微笑道:「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