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白翌。」
「…是?」
「伏令使不是說,我們的任務會變難嗎?」絳瑾一邊追趕著騎馬的薛平貴,一邊不以為然的到處觀望。「這一路追趕也沒瞧見些什麼該作為的,光是這樣跟著他一路跑…這任務密函上到底是怎麼寫的?」
「這…密函上是寫著護送……」
「護送?」絳瑾不耐地打斷了白翌的回話。「追這麼遠也只看到他一人一馬。沒看到什麼其他人阻攔他或攻擊他呀?」
「瑾妹,先別心焦。看來前方有個關隘,我們就先跟上去瞧瞧再說吧!」
「嗯好的,就依綾姐所說。」
追趕的寂靜夜路上,除了踏踏地馬蹄聲不斷,白翌還隱隱地聽到,某種悶聲隆隆低鳴不絕於耳。
「你們……有沒有聽到一種奇怪的悶聲,像是…來自地底下?」
「地底下?」絳瑾與綾對視一眼,心照不宣的一起凝出手上武器。
白翌一見,連忙也凝出自己的武器。「是異界敵人?」
「嗯,應該是『食蛭』。他們向來都潛伏在地底下或岩石裡,移動速度極快,但是非常安靜,有時不易察覺。」
「安靜?明明就頗清晰的隆隆聲呢~妳們…聽不到嗎?」
還來不及回答,突然數以百計的黑色蠕蟲破土而出!
雖然是蠕蟲模樣,但是卻有成人手臂般的粗大,節狀的身軀周遭長滿了看似柔軟,卻又十分銳利堅固的尖刺。這些食蛭動作異常驚人地快速,紛紛也跟著薛平貴身後追逐。
「看來他們被白翌發現蹤跡,乾脆就出來透透氣了~」
「嗯,食蛭通常善於隱匿行蹤,白翌居然能聽見他們,實在是不簡單呢~」
「呃…是這樣麼……」白翌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頭。其實他敏銳的聽力,要歸功於他的養父從小對他的教導與訓練。
白翌從小時候起,養父就經常帶他一起到村外附近的林子裡,要他在林中靜坐調息,淨空雜念,閉眼傾聽所有大自然中的細微聲音,進而分辨這些聲音的來源。
久而久之,白翌對所有異常的聲響就比一般人份外感知敏銳。
「嗯…雖然食蛭沒有主動攻擊我們,但是看來我們的目標都是一致的,所以還是得消滅他們才穩妥。」綾說完後,便以凝出的袖箭朝食蛭連發數箭,中箭的食蛭都一一地消失。
但是其他的食蛭仍然沒有停下來,也沒有主動對白翌等人還擊。
「他們沒有還擊,看來我們只能邊追邊打了。」
「好的。」
三人一路各自出招攻擊食蛭,但是食蛭的數量似乎沒有減少太多。
白翌正感疑惑懊惱,發現絳瑾正以好奇的圓眼看著他,像隻看到有趣事物的貓。
「……怎麼?妳幹嘛一直這樣好奇盯著我看?」
「我好奇你……是什麼東西放在衣服裡?」
「……啊?什麼?妳問這是啥問題?」
「因為我看鬥魂都往你身上聚攏,可是我看不出什麼是你的蘊魂器。」
「這……綾說,我的蘊魂器,是我自身……」
「什麼?你自身?為什麼?這可稀奇了~我完全是第一次遇見呢!讓我瞧瞧……」絳瑾說罷,立刻欺身靠近白翌,伸手就要去揭開白翌的衣領。
「嘿等等等等……」白翌俊臉緋紅,下意識抓緊自己衣領,猛地後退一大步。「那個…還是妳們先說說妳們的蘊魂器吧……」
「這樣啊……」絳瑾有點不甘心的縮回手,完全不知道為何白翌會拒絕的失望神情。
「那個……我是否能知道,妳們的蘊魂器,是什麼東西呢?又為什麼會成為蘊魂器?」
「一般來說,蘊魂器通常會是成為伏那一刻,當時身上隨身攜帶的東西,對本人來說最具意義的東西而變成的。」
「沒錯!像我就是這個……」絳瑾指了指自己腰上繫著的,掛綴著鈴鐺的腰鍊。鈴鐺泛著璀璨的藍色光芒,細看之下,原來是由深藍卻又隱隱透出奇妙閃光的玉石製成的,因此鈴鐺聲格外的清脆悅耳。
「這是這是罕見的藍凌玉磨製成的鈴鐺。公主知道我喜歡鈴鐺,特地為我尋找的禮物。公主還和我一起編制成腰鍊,這是我最珍愛的東西~~」絳瑾笑得微瞇起眼。「綾姐妳呢?」
「嗯……我是……這個玉笛墜…」綾拿起掛在胸前的玉笛墜飾,愛憐又帶著哀傷神情的輕撫著。「爹爹說,這是我未曾謀面的娘親,要他留給我的。希望有天能藉著它找到娘親…」
「原來如此……」
「好啦~現在你可以給我看看你的身體了吧?」絳瑾天真地朝白翌一笑。
「這……好吧……」白翌真的難以招架絳瑾這種天然呆的單純性格,只好難為情的慢慢解開上衣,露出線條柔和但結實的上半身。
「嘿嘿~你的身體還蠻好看的嘛~」絳瑾真心的讚賞著,像是觀賞一件藝品般。倒是白翌從未在年輕女子面前主動赤身露體,還一次就有兩位,忍不住羞窘得面紅耳赤。
「…咦?」絳瑾突然湊近白翌,細看著他胸前頸窩處的紅色漩渦胎記,還深出手指觸碰了一下。「這個是你的胎記?好特別……嗯?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見過……」
「有這種事?」白翌有點訝異。
絳瑾歪著腦袋想著,但是很快就放棄。「算啦~想不起來,呵呵~~」
「好啦~我們任務上的人似乎快到目的地了,我們留點神吧!」綾叮嚀著,也讓白翌終於有了穿回衣服的機會。
眼前的隘口,豎立著被風沙侵蝕而斑駁的懸匾,寫著「偏關」。
紅鬃馬順從著白袍主人的駕馭,輕聲嘶鳴後,終於停下了腳步輕喘休息。
偏關旁原本打著盹的兩名駐守衛兵,聽見了馬蹄聲才陡然地清醒過來。他們連忙扶正自己歪斜的頭盔,抓起身旁的長槍,對著來人扯開乾啞的嗓子。
「站…站住!來者何人!這麼夜了來此偏關何事?還不快報上名來!」
白馬上的人掏出懷中令牌,對著守衛揭示。「我乃西涼國王薛平貴!隻身通關前往長安,希望守衛不要為難!」
守衛一驚,睜大惺忪睡眼定睛細看,果然是西涼國王的通關令牌。
「呃……原來是西涼國王!有失遠迎!」守衛錯愕了一下,但又不禁疑惑。「不過您隻身未帶護衛…這安全……」
薛平貴有些急的打斷了守衛的話。「感謝守將為我顧慮,不過我只想儘速通關,其他問題我會自己負責的!」
「這樣啊……」守衛雖然直覺似乎事有蹊蹺,但是他職卑權微,也不好多問什麼。「好吧…那您路上多小心。」
薛平貴朝守衛微微頷首,輕撫了下紅鬃馬。紅鬃馬像是懂得主人之意,引頸輕嘶後又開始舉蹄,沿著黑色的城牆繼續奔馳。
「他的動機是什麼?為什麼要一副…像是逃命一樣的趕路?」白翌記得讀過薛平貴的一些記載,但是沒有全然印象,也記不起為何他要奔離的緣由。
但是為了任務,他們還是只能再度誦持「千里疾」,繼續跟著他身後靜觀其變。
異界的「食蛭」群也依然尾隨於後。
偏關的守衛目送了薛平貴的身影遠去後,彼此對看了一眼,攤手聳肩。確認附近沒有其他異常狀況後,便一起靠牆坐下準備放鬆,繼續剛才被中斷的盹兒。
就在此時,從方才薛平貴前來的方向,遠遠地傳來了另一個急促的馬蹄聲。
漫長而不明所以的跟隨,加上食蛭又沒有主動攻擊,攻擊他們數量也不見減少,三人乾脆就不再攻擊。
而薛平貴除了偶爾停下來讓馬兒歇會兒,餵牠些糧草與飲水以外,馬兒休息夠就會對他廝磨幾下,薛平貴對馬兒輕撫後便又立刻上路。
「伏令使真是太會唬人,什麼更難的任務?除了追還是追…唉真無聊~~」絳瑾一邊跑,一邊百無聊賴的打著呵欠。「欸我說,這樣一路追趕,也沒遇上半個攔阻他的人,這…沒出錯吧?」
白翌取出懷中的密函,再定睛確認清楚。「這上面寫著:『幫助薛平貴通過三關口。』應該不會有錯吧……」
「你們看,前面看來是下一個關口。這才第二個關口,事情不到最後,很難知道會有什麼變化。我們還是靜心留神吧!」
來到的關口,叫做「寧武關」。
薛平貴一樣對寧武關的守衛,出示了自己身上的令牌。而守衛確認過後也點頭放行。
「這裡也沒事?這任務除了要跑這麼遠以外,還真是沒啥挑戰性啊~」
「是嗎……」白翌努力的回想,試圖想起這段曾經看過的歷史。
沒有其他狀況,三人只好跟著薛平貴繼續奔馳。
但是身影遠去沒有多久,另一匹緊緊尾隨在他們之後的黑馬,比先前更快的到達了寧武關。
黑色駿馬上的人披著狼毛斗篷,連著斗篷的遮帽極大,蓋住了騎馬者的容貌。
寧武關的守衛一怔,不敢掉以輕心,正待要問,馬上的人已經急急地先行開口。
「寧武關守衛,西涼國王薛平貴,可有朝這裡前來經過?」
守衛聽見發話的聲音是個女子,定睛一看。眼前女子英姿勃發,氣質高貴。但是此刻杏眼圓睜,急切不已。
「閣下是……?」
「西涼國,代戰公主在此!薛平貴乃是我夫婿!快回答我!他往哪兒去了!」
眼看「雁門關」在即,這一路的順利與平靜,讓薛平貴心中稍感寬慰。他拍拍馬兒,示意牠放慢腳步,馬兒也溫馴的慢了下來。
他像是放鬆般深深地吐納了一口氣,然後取出懷中的一塊破舊的布塊。他攤開了布塊,布上密密地寫滿了字。字跡呈現著異樣的暗紅色,並傳來淡淡地血腥味,顯然是以血和墨書寫而成。
———寶釧……苦了妳…我…對不起妳……
薛平貴看著手上布塊內容,忍不住紅了眼眶,暗暗地嘆了一口氣。
他小心地將布塊折疊好,重新收進了懷裡。想到即將到達雁門關,他一路歸心似箭而緊皺的眉終於稍稍舒展開,正待露出笑顏之際。
「咦?有其他人接近了!我聽見了其他的馬蹄聲。」白翌連忙轉身朝來路看去,綾與絳瑾聽到白翌所言,也跟著凝神警戒的看去。
遠遠地馬蹄揚塵,伴隨著女子長長的呼喊聲。
「薛——平——貴—————」
薛平貴聽見了這個微小的聲音,心中一凜,不敢置信的回頭朝來路看去。
黑馬疾馳而來,馬上的女子既急切憤怒又悲傷的神情越來越清晰。
「果然…有人追來了。」
「可是就她一個人,能起什麼作用呢?還有,她是誰?」
「啊~~」白翌陡然地驚叫。「我知道她是誰了。」
「嗯?你終於想起來了?她是誰?」
「她…就是薛平貴在西涼國的妻子,代戰公主……」
「他們倆是夫妻?所以這是怎麼回事?」
薛平貴停下了馬,神色歉然的等著疾馳而來的代戰公主接近。
———她…終於還是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