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歌迴廊－－＜其6＞

劉景十分有把握答應了這個賭注。

尤其是警校還是當過籃球隊後衛的人...



輪椅籃球跟正常的籃球大多數規則相當，這幾年隨著身障奧運的盛行，相對的規則以及場地、器材都跟一般籃球賽略有差異。

就以場地來說，輪椅籃球的場地就比正常籃球賽還要寬廣，除了三分線略前之外，還有另一個讓劉景無法習慣的就是低矮的籃框...







「第一球。」沈冤伸手道：「劉警官，請。」




少瞧不起人了。

劉景心理嘟噥著，一邊將領帶解上往一旁地上一摜，運起球，一個帥氣的拔身動作，直接投出三分球，欺沈冤無法跳起身阻...


沈冤根本懶得動。



劉景這一球投出的時候，才後悔萬分...，他忘了，籃框比較矮！


這球直挺挺的朝籃板頂端飛越過，滾了個老遠。




「第二球。」沈冤將球扔到劉景面前，道。


劉景一改侵略戰術，直挺挺的運球朝籃板下切入，打著如意算盤想利用申告優勢直接扣入籃網，沒想到沈冤更快！


沈冤扳輪椅快速的捲進劉景的突進路線，搶進他下懷的同時，左手用力一壓輪子，頓時沈冤右側旋轉揚起，輪椅一個迴旋差點撞翻了劉景，宛如鐵柱般的右手直挺挺的搧了一記大火鍋，劉景更是朝後一摔。



劉景這一摔，雖然不太重，但是看著沈冤的驚奇特技，他實在難以想像眼前這小子半身不遂！




「第三球。」


沈冤直挺挺的將球推出時，劉景突然作罷，轉身向一名坐在板凳上喝水的身障球員開口道：



「不好意思，可以跟您借輪椅嗎？」



「想感同身受一下我們打球有多難嗎？沒問題。」球員道：「請慢用。」



劉景一屁股坐在輪椅上，才剛要推出去，險些失去平衡。


要知道，競賽用輪椅跟一般醫療器材的輪椅設計並不相同。

競賽輪椅的平衡以及施力與一般輪椅並不相同，尤其是球類運動時，只能仰賴肩膀單邊施力，微妙的平衡掌握技巧可不是劉景可以現學現賣的...

失去了腰跟腿的力量，僅靠一個肩膀跟手臂的力氣推動全身重量以及重達十餘公斤的鈦合金輪椅，在球場上揮灑，要經過多少次的苦練以及挫折？



沈冤看著劉景吃力的一扳一推笨拙地將輪椅移動到三分線前，終於，他那張憤世忌俗的表情變的溫和許多。



「已經夠了，你贏得了我的尊重。」沈冤道：

「劉警官，請原諒我對你的無理。

畢竟，我會終身殘疾，可是你的好搭檔十多年前的傑作啊！」



*  *  *



「有什話可以直接說。」沈冤推著一般輪椅，對著劉景道。


「你似乎認識我？」劉景道。



「你曾經是我們預設的假想敵之一。」沈冤道：

「2008年，張篆榮娶小彩為妻，企圖用來掩飾他多年來不間斷的強暴未成年少女的罪刑，那場鬧劇婚宴上，你就到場祝賀過。


你根本沒有想過，你的搭檔何德何能三十幾歲脾氣暴躁的粗魯死胖子可以取一個二十幾歲的小女生吧？

婚禮那天，我就派人調查過你了。」



「假想敵...？」劉景道：「你們，到底是指？」



「十三人自救會，暱稱『深淵王子』。」沈冤道：


「我們的過去、我們的童年，充滿著太多的傷痛，但是傷痛並沒有隨著成長而有所改變，反而逐漸成為了腐蝕我們未來的夢魘...

我們並不能因為自己的雙親是重刑犯，就代表我們的人生就必須被人輕賤、傷害，所以，我們將這童年的幻想人物成立一個海外基金會，用來幫助許許多多也是重刑犯的孩子走出童年陰影，這就是我們創會的宗旨。


儘管，創會五年來，我們幫助了數百個兒童走出陰霾，但是我們的最初成員，仍然有六個走不出童年陰影...」




「你們才二十三歲，也不過是一群剛出社會的屁孩，哪來的錢辦基金會？」劉景道。




「凱薩二十三歲攻佔阿拉伯、北印度；李世民二十三歲開創了盛唐時期；馬克.艾略特.祖克伯二十三歲時，臉書以勝GOOGEL。」沈冤道：

「別低估了我們這些年輕人在社會上的潛力，當你二十三歲的時候才剛從警校畢業在台南鄉下幹基層員警，我二十三歲，卻早已經是這個世代軟體科技產業的亞洲最大持股人，同時，也是四十九個註冊有案的app軟體設計者與開發商。


身分證驗證器只會告訴你，我的生父是1992年的被槍斃的渣打銀行搶匪沈金龍，並不會告訴你我的埃及公民身分，以及我的背景身價。」




「你這算是認罪了？」譚小姐道：

「擁有科技公司，同時具有創造APP手機通訊軟體實力與技術，沈先生，你這無疑的是在承認你就是連續殺害五個人的網路殺人魔－－『深淵王子』！」




「這樣也能牽扯？」沈冤大笑著：

「的確，警察辦案是需要一點想像力，很可惜，我是搞IT跟程式的，我並沒有俱足可以透過網路就能殺人的技能。


你們會找上我，了不起就是仁愛國小那張合照、深淵王子的兒歌、還有旺旺來社區的閉路監視器吧？」



「你可否告訴我，你在宋夢彩小姐自殺前十二分鐘，到旺旺來社區做什麼？」劉景道。



「當然是阻止她自殺！」沈冤道：

「問題是，那間妓女窟大樓保全卻不肯讓我搭乘電梯！你看我這樣子是要怎麼爬樓梯？

等我們發現的時候，小彩就已經墜樓，摔在大樓旁的樹叢裡了！


你根本不知道，你的搭檔是多麼畜生的渾蛋！

張篆榮，綽號蒜頭，身為台中市刑大大隊幹員，卻是身兼天道盟雷虎堂副堂主職位的王八蛋，利用職務之便，數年來，多次反覆強姦當年我們班的那些女孩，更用暴力與幫派控制她們當中的六個，幾年來不斷委屈自己賣淫來供養那王八蛋的物質享受以及毒品開銷！


而她們...她們因為畏懼蒜頭濫用警察權力，害怕蒜頭將她們的有前科假釋中的雙親被送回監牢，否則又怎麼會默默任由那畜生糟蹋？


等我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小彩已經夥同其他遭蒜頭汙辱的女孩，共同啟動復仇基金了...」



「復仇基金？」劉景道。


「當初我們成立十三人自救會的時候，我們都還只是在社會邊緣掙扎的年輕人。」沈冤道：

「當時，我們能做的，就是聚會在一起，繼續替那兒時的童話故事增添章節，或者互相安慰、加油打氣。


當我們有閒錢之餘，我們曾購買一筆高額身故意外險，做為未來復仇之用。

也就是說，如果在未來，我們還無法闖出一片天，我們就要集體自殺，將受益人默許為替我們報仇雪恨的人，就是我們的復仇基金。


但是那已經是十幾歲剛成年時候的瘋狂妄想...



可是...可是小彩、阿姿、美美她們...她們從來都不跟我商量，每次聚會就藉故早退，我他媽真該死，早該注意道不對勁了，等我發現的時候，小彩已經採取了最極端的手段...



你可以逮捕我，因為我占用了社會資源，謊報救護車訊息將小彩秘密送到殯儀館。

你也可以控告我賄賂殯儀館館方，但是，我喜歡小彩，我關心我當初班上每一個女孩，我不希望小彩的遺體遭受蒜頭那王八蛋凌辱，我只想留給她最後尊嚴。


你也可以控告我毀損屍體，因為我聘請了國際最頂級的大體化妝師替她們的遺體做出最後的彩妝。


如果，你想找其他五個失蹤的女孩的話，她們都躲在我的別墅裡。」



「為什麼？」劉景道。



「沒有為什麼，就是恐懼而已。」沈冤道：

「當初，那群有權有勢的渾蛋突然一夜之間紛紛暴斃，而最初舉辦幼童性愛趴的大魔頭，當年的那狗屎立法委員難道就不會認為是當初仁愛國小孝班的人的復仇？


你以為他只是苗栗縣縣長這麼簡單？

他同時跟天道盟、竹聯、四海幫關係友好，更是執政黨黨鞭！他只需要隨便一通電話，就能找多少人去算帳？


除了幾年前偷渡到美國找她同母異父姐姐的黃美珠，尋求海外依親以外，剩下五個沒有自殺的女孩看到小彩跳樓，每一個都求我庇護，我能拒絕嗎？


我不算很有錢，但是最起碼我陽明山別墅要找五十幾個帶槍保鑣還不成問題，甚至，要火拼我也在所不惜。


劉警官，我勸你最好別在挖掘深入，恐怕你只會捲進更深的風暴之中...



我不想管到底是誰冒用深淵王子的名義，透過網路殺人，我也不想在乎到底是誰覬覦那六個人身故保險金，我現在最大的任務就是不擇手段保護我們剩餘的成員。


而所謂的不擇手段，範圍很廣...我其實一點都不擔心跟我父親走上同樣的下場...所以，請。」



沈冤的最後一個『請』字非常嘹亮。


體育館的走廊出現了不少彪形大漢，外國籍，而且都看似持有槍械；還有幾個十分年輕的雇傭兵，而他們最大的特色，就是都穿著向制服般的黑色連帽T恤。


劉景並不是那種不會看場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