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歌迴廊－－＜其4＞

「李家鵬老師，我相信剛才的輕微癲癇並不影響你的說話能力。」


譚小姐一點都不想浪費時間，那個級任老師才脫離險境，就已經搬出辦案精神盤踞在訊問間裡，拉了一張椅子，一臉拷問嫌犯的嚴肅表情，道：


「如果你不想再遭受一次毒手的話，最好把你所知道的事情老實交代清楚。」




「譚小姐，我是不知道你們美國司法單位是怎麼辦案的，但是不好意思，這裡是台中市刑大，照道裡不應該是你做主。」


劉景一臉無奈的比了手勢，譚小姐才白了一眼拉開椅子往一旁座開。



「如果你們想問那首童謠，還有深淵王子的話，我這裡有著東西你們一看就明白了。」李老師拉開一旁的公事包，從裡面掏出一疊泛黃的圖畫紙。



圖畫紙上，是一個穿著黑斗篷的人，歪歪斜斜的模仿著日系漫畫的美男子畫著五官，但是手腳、結構比例都糟糕透頂的蠟筆塗鴉，不難看出是十歲小鬼頭的作品，但是，以十歲小鬼的心智世界，要在圖畫紙上畫出一幅又一幅血腥的地獄、刑罰、斬首畫面，恐怕又過於黑暗...




「這些是...」譚小姐道。



「黃美珠、宋夢彩、楊嘉瑩、李婉婷、謝姿容、謝夢芸、潘美霞、林筱月、陳碧華、陳盈娟、蔡淑美、以及許姿喬十二個小女生的共同創作。」李老師長吁了一口氣，道：


「還有一個負責編劇、美工的男孩，叫做沈冤，冤枉的冤。」



「哪個神經病會給小孩取這名字啊？」大陸公安哼了一口氣。



「1992年被槍決的強盜殺人犯，沈金龍的兒子。」李老師道：


「不然你以為為什麼我的班級才十三個學生？

這十三個孩子，全部是來自台中、苗栗、新竹地區由縣市政府社會局安置的重刑犯後代。」




「你們到底是台灣還納粹？搞集中營啊？」譚小姐拍桌叫罵：「這根本藐視人權！」




「如果你是家長，你會希望自己的小孩跟殺人犯、毒販、妓女的小孩同一班嗎？」


李老師輕蔑的看著在場每一個人略有嫌惡的表情，不屑的抽了一下嘴角，道：


「我想也是。當老師的都很清楚家長們那些吃人妖怪，只會希望自己小孩好，哪管別人家小孩怎麼死？


別說集中營了，根本是把孝班的學生當作異類一般歧視，家長的扭曲思維影響了孩子，那群孩子在學校，不是被霸凌就是被虐待，但是很遺憾的是，仁愛國小位於交通要道上，三個縣市往來方便，而其他地方的學校根本不想收容這些重刑犯的小孩上學，哪有什麼辦法？



家長犯罪被關、被槍斃，連帶的小孩子孤苦無依被社會局安置，沒有親人照顧已經夠可憐了，其他家長異樣的歧視、同校同學之間的霸凌，這群孩子的心靈會如此黑暗也並不過分...」




「所以深淵王子就是沈冤？」大陸公安插口道。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李老師道：

「最初，的確是以沈冤為藍本所杜撰出來的一個永不完結長篇故事，但是到最後，深淵王子卻成了這群女孩的心靈依託，一個幻想的漫畫人物成為了可笑的希望。


當她們被欺負的時候，或者難過、無助，她們就會把所有的痛苦轉嫁成童話故事，讓所有的悲傷以及負面情緒全都給一個虛構的人物去承擔，在故事裡，深淵王子最後會帶走她們的靈魂，成為黑暗世界的王妃，而深淵王子則會統治黑暗世界，變成毀滅人間的恐怖大王，給予傷害過她們的人最血腥的懲罰，最後把這個世界破壞殆盡。


而她們之間更虛構了一個奇妙的魔法咒語，只要唸出來，就能讓所有的哀傷不見...」




「受虐童精神分裂症，俗稱幻想朋友。」警視廳幹員道：

「但是這種集體共同虛構的妄想人物，可以說是典型的基礎邪教結構，透過既定儀式、既定的幻想人物來麻痺情感，然後期許一個永遠不可能的心靈依託與未來，你身為老師，竟然沒有注意到這種怪異現象？」




「就算注意到了又能怎樣？」李老師無奈道：

「他們的家長不是被槍斃，就是還在坐牢！

你以為那些社會局的公務員會去關心別人家的小孩死活嗎？下班時間準時跑掉，連小孩有沒有回安置育幼院或者孤兒院都不知道了！

不然，為什麼她們會遭逢如此大的不幸？我告訴你，那些受害者、甚至是我都死有餘辜，你明白嗎？」




「你這句話是甚麼意思？」劉景拍桌道：「難道我的搭檔自殺未遂也是活該？」



「正是如此。」李老師道：「你的搭檔，張篆榮張警官，就是標準的人面禽獸！」




「你再說一次！」劉景揪住李老師的領口咆哮道。



「等你看過這張光碟，你再來做決定吧！」李老師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燒錄的DVD，道。



*  *  *


當光碟放到一半的時候，在場所有人還有人性的都已經無法繼續看下去了...



「媽了個畜生，馬鹿野郎！」日本警視廳的幹員連番咒罵，揪起西裝外套轉身就走，臨走前咒罵著：

「這種畜生，死了活該！老子不辦了！」



「王八蛋...」大陸公安重重的捶著桌子，劈頭痛罵：

「操你媽個B，錢領導你這天殺沒屁眼的死老B，死了剛好而已！」




「沒想到會是這種關係...為什麼...為什麼他們可以這樣？」譚小姐哭紅了眼睛，咒罵道：

「還有人性嗎？」



「很難以置信，但是這就是現實，這也是他們的罪孽，也是我的罪孽。」李老師拿起遙控器，繼續著播放那慘無人道、根本畜生的修羅畫面：



一群達官貴人，在豪華的酒店內開起性愛PARTY，而當中的受害者，全部都是稚齡小女生！

那群女孩被逼著穿上訂製的皮革緊身衣與拘束具，任由一群喝醉酒的權貴隨意蹂躪，看著她們在哭號與哀求中含淚慘叫，一群衣冠禽獸卻開心的狂笑...

最後，女孩們的哀號聲只剩下一句句哀怨的魔咒：


咿唷、咿唷、啵啵娜，深淵的王子帶我回家...

咿唷、咿唷、啵啵娜，深淵的王子你在何方...

咿唷、咿唷、啵啵娜；咿唷、咿唷、啵啵娜...






「2001年，校外教學。

當孩子們從六福村開心回到學校，準備要回家的時候，如果我多留心，就不會發生這種悲劇了...

當天，我並沒有注意到載著孩子本該回到安置育幼院的車往不同的方向開，而隔天，我發現女孩們各個面如死魚一般，而沈冤卻在醫院急診室時，已經來不及了...」


李老師指著劉景，道：



「你的搭檔，還是苗栗縣後龍鎮分局一線二星員警的張篆榮帶著一群流氓來到了我的辦公室，塞給我這張光碟以及兩百萬的封口費，給我兩條路走：

吃甜頭，或者永遠閉嘴。


當時，我懦弱了選了第一條路，永遠的害慘了那群孩子！




那天晚上，後龍鎮的一名立法委員在國際獅子會的晚宴上招待外國貴賓，別出心裁的替那群變態準備了一場別開生面的女童性招待！


巴布亞紐幾內亞大酋長本來就是出了名的幼童姦淫者，而日本小早川會社的社長、AIT在台協會財務顧問以及當時還是胡景濤秘書的錢富雄，都是戀童癖...


而身為後龍鎮員警的張篆榮很清楚仁愛國小孝班是一群沒家長的孤兒，所以看準了這點向那立法委員獻計，趁著校外教學當晚的歸途，賄賂遊覽車司機直接把車開到金錢豹酒店！


沈冤發現了不對勁，他企圖阻止慘劇發生，反而被你的好搭檔率同一群流氓將他打成殘廢，下半身終生癱瘓；十二個女孩被輪暴了一整夜，從此人生永遠變調...



你說，那群畜生是不是死有餘辜？」




「如果你這麼有正義感，你為什麼不說？」劉景道。



「我能說嗎？」李老師一臉無奈道：

「你知道當時的那個畜生立法委員現在爬到了什麼位置？

他就是現在的苗栗縣縣長！我是苗栗人，我的家人、我的父母都住在苗栗，我能說嗎？


如果我有這勇氣，我還需要忍了十二年，才敢開口嗎？

我跟他們都有罪！

你們想知道深淵王子是誰？


深淵王子，就是那十二個女孩被摧殘的童年，累積十二年的怨恨！

現在，童言童語變成真實的夢魘，王子來了...深淵的王子從黑暗世界來了，哈哈哈哈哈哈...」



李老師笑得非常的瘋狂，隨著那噁心變態的性愛光碟裡，女孩們無助的默唸咒語，悠悠的哀嚎與慘叫逼著李老師抱頭狂笑，突然，李老師一個衝撞撞進劉景的懷裡，搶走了劉景的配槍，塞進他嘴裡扣下板機...



李老師的腦袋瓜殘片以及腦漿噴灑在液晶螢幕上，壞損的液晶電視用著壞軌的詭異語調持續的歌唱：



咿唷、咿唷、啵啵娜...

咿唷、咿唷、啵啵娜...

咿唷、咿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