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濺】
夜裡,一名女子的身形在崎嶇的曠野中奔走,她身上穿著的湛青色束衣,在粼粼的月色照耀下,藍的又深又璀璨。
「都死了……都死了……都因為我,他們全都死了……」
在她剛才踏過的地面上,留下幾滴晶瑩淚珠濺落過的痕跡。
***
四哥,你別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你的競爭者可不只有我們。
和蚣腹一行人分手後幾日,狴犴的心裡一直掛念著當時狻猊在臨走前的那一句話。
「難道螭吻和蒲牢也想爭當世子?」
狴犴一路上都陷在自己的思緒,所以沒有察覺向來無話不說的三個人,這幾日連對上眼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三人中心思較細的螭吻,難道不知道狴犴的心裡在想什麼?只是他沒料到當初狻猊的一句話,竟會在狴犴的心裡發酵,讓他對自己和蒲牢都開始猜忌。那彼此間以為牢不可破的信任,原來如此不堪一擊。螭吻的心裡又是難過,又是氣憤。
又走了片刻,螭吻開口:「狴犴,你繼續走吧,我去探探蚣腹他們的情況,隨後就趕上。」
狴犴點了點頭,但眼神仍不投向他們,螭吻心裡一股悲痛。
「蒲牢走吧!」
「咦?我也要去?」
「廢話少說,來吧!」
兩人漸行遠去,在他們身後的凝望著的狴犴,眼裡充滿的盡是迷惘和疑惑。
他們沒多久就到了一處小丘,螭吻施展起他的看家本領『千里眼』登高一望,先是看到一群持著槍矛的鯨兵從數里外的原野呼嘯而過,儘管此處已經靠近鯨部族活動的轄域,但陣容浩大的仍讓螭吻感到並不尋常,但相較於這件事,他更在意接下來看到的,蚣腹和狻猊他們一行人。
他見蚣腹不知在對癱坐在地上的饕餮嚷嚷什麼,隨後蚣腹就與狻猊兩人分頭往不同的方向離開,留下饕餮與椒圖待在原地,他沈吟一會兒,隨即就露出狡黠的一笑。
***
在荒涼原野中,蚣腹撥著草叢,一簇又一簇,似乎正苦尋不著什麼。
「怎麼都沒有呢?唉……」他忍不住嘆一口氣,想著他狻猊這個好兄弟,當初在找饕餮他們同行時,有沒有算計到他那三步一喊餓,五步就癱倒的性格,原先從龍宮城裡帶出來夠一般四個人吃上一個星期的食糧,出發不到一天就被饕餮給吃光了,這一路上為了讓他填飽肚子,蚣腹和狻猊不知四處奔走了多少回,路程都被大大地耽擱了,心裡不禁苦笑,又想著他那邊不知可有斬獲?
他心念至此,順手撥開了眼前的一簇的草叢,卻驀然看見在這漫草交織成的屏幕之後,竟有一名少女倒臥其中。
***
此時的狻猊,情形和蚣腹並無軒輊,所在之處也是遍地荒涼,頂多就是多了幾株將要垂死的白化珊瑚樹而已。
不像蚣腹這般性急又急公好義,狻猊的性子向來閒散,做事從不趕著一時三刻辦完,雖然此次出征路程已大是拖延,若不找些吃的回去,否則上不了路,但他仍是吸著煙,一派輕鬆地信步走馬看花,而從他口中吐出的煙霧之多,在他的四周都起一層朦朧的煙幕。
就當他經過一株白珊瑚時,忽然全身一顫,一道水箭順著他的目光,筆直地向前飛逝到遠方,他瞪大了的雙眼,看著胸前那多出了的血淋淋的窟窿,然後,回首看向那株白珊瑚樹。
長鬃束髮,手持玉笛,身穿一襲白衣的螭吻緩緩地從樹後現身。
「二哥……你好忍心……」
「……八弟你別怪我」他撇過了頭,又回看到,說:「是你先挑明了和我們作對,若不是你從中挑撥,狴犴現在也不會對我和蒲牢有所猜忌……」
「你殺了我……又如何……?」
「我還得取下你項上人頭去和狴犴證明,我為了他就算是親兄弟也照殺不誤!」
「好……好……好一……」話還沒說完,狻猊望著四濺在泥土地面上的血漬,身子不由己地向前方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