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她上次踏入這棟『私立艾格羅夫圖書館』,已經過了三個多月。
被稱作『唯』的女性劍士推開雕有繁複紋路的沉重灰白色石門,裡頭兩名穿著深黑色筆挺制服的工作人員對她露出友善的笑容,儘管這時間已經晚到不該有其他客人光顧。
「就算在喀爾加德那種落後的地方待那麼久也沒忘了回來的路,不愧是唯。」將一頭白髮隨意紮成低馬尾的高窕青年對唯豎起拇指笑道。
「啊──可惡,妳再晚個兩天回來,這個月我就能多放一天假了……」站在白髮男子身旁,看起來年紀更輕一些的青眼少年誇張地嘆了口氣說道。
叫做唯的少女單手撩起兜帽,露出那對有如金紅珀般的雙眼。
「幾個月不見。我說……拿別人的出勤紀錄賭博這種事,你們也該玩膩了吧?」隨手用指梳順了順被弄亂的黑短髮,她苦笑。
他們又笑鬧了一陣,兩位青年提出要唯到地下實驗室進行實驗的要求。
完全意識體複製技術相關的最後一道程序,也就是將原本實驗體的記憶轉移回唯本人的腦裡。
「嗯,今天就能進行實驗了?說起來,我聽說艾爾帕卡學院在途中就讓學生休學了吧,雖然不清楚具體時間。」唯想起回程的船上,有位同行的阿斯嘉特人這麼告訴過她。
「那之後,就一直在等我回來移植記憶了?」唯問。
青年們對望了一眼,綁著馬尾的那位輕歎了口氣露出苦笑:「不,實驗體在勒令休學後也沒有回來。」
「生命跡象停止,也是今天的事情而已呢。」青色眼睛的少年這麼補充道。「唯的消息真靈通,妳不是今天才回到阿斯嘉特嗎?」
「我在艾貝斯特港那裡認識一位去喀爾加德大陸旅行的阿斯嘉特女孩,那是和她一起搭船回來的途中聽說的。」唯抬起右手按壓痠疼的右肩頸,將視線移到絨毛地毯上;她好奇自己的複製體在勒令休學後的行動,希望能在實驗開始前就能夠了解大概的情況。
「女孩子?漂亮嗎?會來我們圖書館嗎?那是怎麼樣的人?」青眼少年走近唯一步,有興趣地問。
「呃……比我高一點,看起來親和力蠻高的女孩子;雖然是魔女打扮,不過好像是畫家的樣子吧;她是說自己沒有固定職業,不過聽她提過喜歡畫些以男性感情為題材的作品,也會在公開的展覽會上賣些自己的畫作。」當時那位同行人告訴唯許多關於作畫題材的事,不過一講就是大半個晚上,太詳細的內容她一時也想不起來,只隱約記得她覺得艾爾帕卡的學院長十分可愛,想多為他畫些圖。
「哦──聽起來是很好相處的氣質美女嘛!她叫什麼名字?」青眼少年雙手在胸前兩側握拳,眼睛像要噴出火一般興奮,他對漂亮的女孩子總是沒抵抗力。
「啊……這點就比較特殊了。」唯搔了搔臉,不確定對方能夠相信她接下來要說的內容。「她說自己沒有名字,還建議我給她取一個;當初跟她搭船時因為每天看她都穿不同顏色的衣服,就叫她『卡拉』了……」
「嗚啊,妳的命名品味還是一樣糟……」馬尾青年皺眉,忍不住插話。
「什、什麼嘛,她本人蠻喜歡的啊,說我取得很用心。」唯不服氣地反駁,青眼少年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用不曉得是同情還是無奈的表情望著她。
「嗯……」唯清了清喉嚨,打算將話題拉回她所關心的複製實驗上。「好了,讓我問問實驗的事吧?你們說複製體今天死了?」她的語氣平靜,就像是在敘述屋外的天氣那樣自然。
「嗯──詳情我們也不太清楚哦,畢竟實驗的事不在我們業務範圍內,有聽說的是學院封校時,實驗體對副學院長動手了,後來再也沒回圖書館或是妳租在九尾狐旅館的房間;啊,副學院長妳也認識吧?藍爾德家的那位雅克公子,戰時妳去過那邊參戰的。」綁著馬尾的青年搖了搖頭,表示自己能提供的情報有限。
「就一直住在學校的意思嗎?」她難以置信,艾爾帕卡學院既沒有學生宿舍,也沒有學生餐廳,至少她當初看過的入學簡章裡沒有寫到這些。
「對啊,也沒有離開學院補充物資的跡象,除非追蹤器出問題啦。」青眼少年將兩隻手枕在後腦勺,和美女無關的話題就沒那麼讓他感興趣了。「那裡的保健醫官好像召喚出什麼不得了的東西出來,然後那個實驗體不曉得哪邊調整出問題了,也沒做什麼準備就直接跑去召喚的神殿……後來當然就那樣嘍。」左手還放在腦後,他的右手豎起拇指,在自己的喉部前方劃了一道橫線。
「不得了的東西?又是邪神那一類的嗎?」唯皺起眉頭。
「誰知道呢?後來那邊的學院長他們好像也把事情搞定了吧,反正一旦記憶轉移的實驗成功,妳全都會知道的啦。」少年打了個哈欠,看起來一點兒也不關心。
「多注意一下時事比較好吧?」她嘆了口氣,認為自己的提議不會起任何作用。
「哈哈,知道了也不能怎麼樣啊,我又沒辦法離開圖書館。」他眨了眨亮青色的雙眼,露齒而笑。
「再說就算真的是邪神,阿斯嘉特城裡多的是到處閒晃的神族吧?真的出了什麼事,圖書館也歡迎妳來避難的,館長總會有辦法;妳才是該多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比較好,歐爾佳也擔心妳整天神經兮兮的,神經病會越來越嚴重哦。」白髮青年摸了摸唯的頭,像大哥哥一般地勸道。
「才不是什麼神經病……」唯嘟囔著,青眼少年拉起她的胳臂。
「好啦,先去實驗室吧,實驗失敗的話妳想問也可以問問負責研究的那些傢伙們啊。」他催促道,拉著唯就往傳送陣的方向走去。
在淨身、換上寬鬆舒適的病人袍後,她在專人帶領下躺上那號稱將人放置一個月也不會出現壓瘡的特製氣墊床,在一陣刺耳的機械運作聲中,她連人帶床被吞入移植記憶用的機台裡;四周被無機質的乳白色金屬鈑包圍,那無數的金屬片排列成圓弧,內部看起來有些像核磁共振的醫療器材。
「喀喀!」兩聲,這機器的入口處被數片金屬鈑封閉,那些乳白色的機器內壁上也浮現出五顏六色的不明紋路,還是說那是已經失傳的某種文字?唯沒有太多時間為自己的身體擔心,隨著機器內部慢慢被青色的霧氣充滿,她的意識也逐漸遠去;實驗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