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Ｅｐ２－４
心的裂痕
「有時候，有些事，有些狀況……你不得不妥協。」
※ ※ ※
「天音，天音！」
「天音……救救涼奈……」
「好嚴重的傷！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把放在學生會倉庫的備用醫療器材搬出來，天音妳會輸血嗎?！」
※ ※ ※
是一場全盤皆輸的作戰，各種難以預料的情況下，短短半天時間，重傷兩名、輕傷一名，若不是天音有不知從哪學來的醫學知識，雪華和涼奈嚴重的傷勢早已回天乏術。
但她們現在擔心的並不是三人所負的傷、也不是倖存同伴的多寡、更不是因為作戰失敗而沒有找到的任何物資與倖存者。
「會感染吧！被那些殭屍咬到的人最後一定會成為它們的同類啊！」薰的雙手雙腳綑綁在床架上無法動彈，她哭喪著臉，瘋狂地在病床上掙扎嘶吼。
她的左手被咬掉一大塊肉，是被那稱作殭屍的感染者所咬……她認為自己終究會變成它們，因此，她無法接受這種事實。
「放開我！要我變成那些怪物，不如讓我切腹自殺算了！」
沒有停止歇斯底里的狀態，在旁邊照料雪華與涼奈的京子別無他法，只能用紙團塞進薰的嘴，然後用紗布把紙給牢牢包住。京子擔憂薰會以咬舌的方式自殘。
「放心我會看著她們的。」京子突然自言自語，有個萬分自責的人正站在門口，所有的愧疚全寫在臉上無法隱藏──光。
「我是個……無能的領導……才不到一天，就讓三個人受傷……」光走進醫護室，見到三張床上的夥伴，不禁梗咽：「如果計畫可以再周詳點，就不會這樣了……」
「不要把所有事情和問題都往身上自己扛，別忘了是妳的關係，我們才有辦法有這棟社團大樓可以安心……冬美和乙葉可是在充滿感染者和殭屍的外面啊……」說到冬美和乙葉兩人，京子語氣明顯激動了許多。
這兩人是京子的好友，首衝後仍然下落不明，儘管京子曾拜託天音和美希從監控室的攝影機試圖去找到她們的位置，可是卻一無所穫。
「至少妳的朋友都是在安全的地方，不要老是去放大不好的地方，想想妳現在還擁有的……」
「與其在這裡後悔，不如當成經驗，讓下次行動的計畫更縝密……然後不要再有人受傷。」
「難得妳說那麼多……」光聽了京子一番話後，只能輕輕點頭，擦去臉上的淚水露出笑容──學生會長該有的堅毅笑容。
兩人之間一陣短暫的沉默後，天音突然慌慌張張的從外頭走進來，手裡捧了兩箱大紙箱，高度都擋住前面的視線了……啊啊，桌子明明擺在那麼旁邊，卻像被磁鐵吸引，搖搖晃晃的往桌子方向走去……
「啊！」咚一聲，隨著完美天然呆的獨有跌倒方式，兩手往前將兩個紙箱以完美的弧度送出……啪咚地趴跌在地上。
「嗚……小光欺負人，竟然不和我說快撞到東西了……」天音露出那弦然欲泣卻又讓人想亂捏一把的可愛神情。
「我已經習慣天音去撞到桌子或是無緣無故被平坦的地面絆倒這種事了，簡單說，天然呆確定！」光逗了一下天音，然後表情一轉：「要幫她們換藥了嗎？時間會不會太快了些？」
「不是，小光要先處理團體的問題……受傷傷的三個人裡面有兩人是咬傷……」天音少見的其它表情，眉頭只是稍微相擠，卻能感受到她惴惴不安的心情。
「大家都會怕……怕被咬到的人也會變成殭屍，所以小光得想想辦法安撫她們……」
※ ※ ※
ＺＤＡＹ－００ PM：6:42
高中部社團Ａ棟大樓七樓──學生會
晚膳，扣掉照顧傷者的天音，在場九名少女兩兩圍坐在中間的矮桌，光坐在學生會長的椅子上。是一道沉寂的氣氛籠罩在晚餐時間，沒有人表示任何意見，只是靜靜喫著眼前的簡單晚膳。
簡單的兩塊麵包和一瓶牛奶，七海卻一口也嚥不下，滿腦子只有從昨天事發後到剛才，她一直都是被幫助的那個人。就連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和雪華一起行動，卻落得被感染者抓走的下場，甚至讓薰、雪華涼奈她們受傷。
「是不是……自己真的就是那麼沒用……她們才會因為自己受傷……」
七海想到這裡，心頭全部揪成一團似的，每次呼吸都感到胸口狹隘難息。一股憎恨自己的意念湧上來，如果自己當時不那麼倔強……又或者自己從頭到尾就不在這個團隊，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一連串的事？
「不要胡思亂想。」坐在七海右邊的梨央拍了拍七海的頭：「我們對這個災難都還不了解，小光只能盡她所能安排最好的計畫，能夠做到沒有人死亡已經是大幸了……絕對不是因為誰造成這樣的情況。」
「可……可是……都是因為我……才會讓小薰和涼奈被咬到……」
「被咬到的人，會變成殭屍吧……」七海低聲啜泣說到一半時，有人終於打破這道沉寂，提出內心掙扎已久的問題：「近衛、白石、還有北都她們……已經受到感染是事實沒有錯吧？」
是弓道部的小野千尋提出疑問，不安與恐懼全部寫在她的臉上，她質問著光：「就像是電影那樣……被咬到，不管怎麼樣都沒救了……況且我們根本不會有解藥這種東西……」
光沒有回答，只是放下手裡的麵包，低頭沉默不語。
「雖然……她們是我們的夥伴，但被咬是事實啊！」
「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和會變成殭屍的人……共處一棟大樓的……」
「為什麼妳會認為和電影中的一樣，被咬到就一定會變成它們？」光突然抬起頭，目光銳利地盯著千尋，或許是身為領導人的關係，又或者是千尋不敢直接反抗光，千尋沒有繼續反駁。
「就算電影中演的是這樣，不代表現實中的結果和電影一樣……」
「可是我們沒有證據去證明被咬到的人不會變殭屍。」反而是美希發言反駁了光的論點。和天音一樣身為戰術監控的美希，是第二次在大家面前露面，穿著帶有一點中古時代鍊金術士韻味的衣服。
「現在是非常時期，要確保的不是少數人，而是我們多數人的安全。」美希的眼神看不出一絲和善，似乎是個難以親近相處的人：「我們只有兩個選擇，一──除掉她們，二──將其完全隔離起來然後監視她們。」
「我贊成霧島的論點，我也認為被咬到的人會變成它們一員，但因此就要除掉她們這點，我保留中立的態度。」坐在美希旁的京子說道，她的立場是中立的。
「其實……這樣說有點對不起她們，但如果被咬到是會感染的……這樣等於是留了三具殭屍在這棟大樓……而且我們不知道她們什麼時候會變……」和雪華、京子同社團的學妹──美花說道。她也是認為被咬到是會感染的。
「我……我認為她們會感染……但是……可惡……她們是我們的夥伴耶！如果……如果換作是我……我一定希望我的夥伴……可惡！我反對除掉她們！更不會把她們當成殭屍排擠在外！」梨央從吞吞吐吐說著自己想法，到最後激動得整個人站起身：「小光……妳不會這樣就把她們給……」
「我反對……不是因為小薰和雪華是我的好朋友……更不是因為涼奈是救命恩人……」看到梨央堅持著自己的想法，七海也跟著反對美希：「我們根本不確定被咬到是不是真的會變成殭屍……這樣隨便就決定別人的生命，太過份了！」
「如果她們真的變成了殭屍該怎麼辦？」美希尖銳的說法直接刺破梨央與七海的反駁：「現在是由天音照顧她們，是因為天音有學過醫學類的課程，很多事我們根本幫不上忙；但如果在照料她們的時候屍變，然後攻擊天音該怎麼辦？還是要我們二十四小時派人去看著她們？」
「如果三人屍變攻擊看管她們的那個人，豈不是倒楣被派去送死？」
「不要吵了！」光站了起來，似乎決定了最後的作法：「就由我來看管她們，天音我也會顧好的……我們先觀察一兩天再說。」
「這段時間，不要自己隨便跑去外面想找自己生死未譜的朋友……如果真的要出去，一定要來和我報備。」光說完，轉身便離開學生會。
「不負責任的傢伙！別把問題就這樣丟著啊！」美希在光要離去時大聲喊道，可是光沒有理會她，這讓她滿肚子火，自個兒把沒吃完的麵包帶進學生會旁的監控室。
「氣氛僵掉了……」從頭到尾都沒有表達意見的梓乃和奈奈異口同聲說。
「哪！真的……真的會把薰姐她們趕走嗎？」梓乃對著梨央問，薰是梓乃社團裡的學姐，同時也算得上是她的師傅：「真的沒有辦法嗎……就像小光還有七海說的那樣……說不定真的不會變成殭屍呀……」
「確實沒辦法斷定被咬到就會變成殭屍，可是不證明這點，大家一定會有所顧忌。但我們又不可能什麼是都不做，單單只等著她們好轉或異變。」京子說：「總之，我尊重光的決定，雖然我是偏向會感染的那一派……」她依然冷靜的遵循著自己的想法，不被旁人的意見所動搖。
「……開什麼玩笑……竟然要和殭屍處在同一棟大樓……」千尋哆嗦著身子自言自語：「我要離開這裡……小雅她們在地下食堂也有據點……我才不想和殭屍在一起……」
「喂，這樣也太沒禮貌了。」梨央對著千尋說，她不滿千尋說出這樣的言論。
「少囉嗦！一直都被當成笨蛋和膽小鬼……但我也有我自己的主見啊！我才……我才不會每次都被別人牽著走！」千尋激動的吼道，一瞬間把過去只有她知道的所有壓抑全部吐出，氣憤、憎恨以及不滿，全部藉由這個問題一次傾倒而出。
「美花！妳也是反對的吧？反對菊池光的想法，妳也不想和殭屍待在同一個地方對吧？」有些失控的千尋開始慫恿一旁也是認為被咬會屍變的吉野美花：「現在就走吧……我們不是朋友嗎？還是……」
「我……千尋……妳怎麼了？」被平常態度文雅懦弱如今卻一百八十度轉變的千尋給嚇到，美花不知所措。
「哈？妳也要和這些人待在這嗎？她們被咬到了！會變成殭屍是遲早的事！三個……三個人會變啊！就在半夜妳熟睡的時候！」
「等等……妳知道妳在說的人是誰嗎……」七海原本一直沉默著，但是千尋如此激動甚至已經開始口不擇言，不停的挑釁七海心中深處的黑暗。
七海突然拿起擺在腳邊的釘槍，槍口對準了千尋的頭：「什麼都不懂……口口聲聲就說她們會變成殭屍！」
「七海！妳在做什麼！」沒有人預料到七海會這麼做，但是千尋一直踩著她的底線，那三個受傷的人，是七海的青梅竹馬與救命恩人啊！
梨央見狀趕緊打掉七海的釘槍，然後把她壓制在地上：「七海妳冷靜點，不要在這個時候內鬨。」
「妳出去啊！反正她們會變成殭屍，我們最後也會被攻擊……既然……既然妳不想死掉，那妳就離開這裡呀！」被壓倒在地的七海仍然對千尋吼道：「她們……她們是我的好朋友啊！妳這麼討厭她們……那妳不要待在這裡呀！雪華……薰……還有涼奈，她們……她們才不會變殭屍！」
「夠了，七海！」梨央用右手輕鬆的把七海抱在右肩上，硬是將她扛出學生會：「她不值得……沒想到妳們兩個看起來那麼膽小……做的事竟然會那麼激進……」
學生會裡瀰漫著一股由千尋帶起的緊張氣氛，千尋知道自己在這裡已經待不下去了，但她不敢就這樣一個人貿然闖出去，畢竟學園內可是充滿著那些殭屍，甚至還有超出常人知識的怪物。
「我……我覺得……」美花望向千尋，千尋宛若被惡魔附身似的，兩眼惡狠狠直盯自己。
「對不起……我還是待在這裡……千尋，對不起……」美花說完後轉身跑離學生會，兩人的友情，因為這個選擇而破裂了。
「不好意思，雖然我也會怕她們屍變，但我願意等到她們真正變成『它們』時再做選擇。」京子拍了一下千尋的肩膀，在她耳旁竊竊私語：「妳真的要走，記得先去和美希問出殭屍比較少的路線在走。」說罷，也離開學生會，留下梓乃、奈奈和千尋三人。
「…………」梓乃和奈奈想也知道不可能會和自己離開，況且這兩人又愛互相吵鬧逗嘴，她也不想在離開時被殭屍給發現。
「嘖……」千尋走進學生會旁的監控室，她準備和美希商討她離開的路線。
※ ※ ※
「對不起……」
「妳又道歉了，不要什麼事情都先道歉。」梨央把七海帶到走廊底，安排屬於她、七海、天音、光的教室。裡面已經被改成房間的格局，桌椅被整齊的移到教室後方，中間四張看來溫暖的床墊與棉被，是能夠讓一整天疲勞好好回復的家。
梨央粗魯的把七海丟到床上，她仔細盯著七海的臉，突然又把視線瞥到一旁說：「嘖……難怪她們會那麼照顧妳……一副就是很欠照顧的憐憫樣子……和天音完全相反，天音天生就是讓人欺負的玩偶。」
「梨央也很溫柔……」七海看著梨央，梨央第一眼給人的印象是非常孤僻，總是獨來獨往的人，而且臉上總是帶著對萬事不屑的表情，似乎沒有事情能夠讓她感興趣。尤其是她的右手與左眼眼罩……對她不熟悉的人，肯定會另有想法。
但是梨央右眼眼眸卻透露著一股溫暖，和別人可能對她的第一眼印象完全不同，她是個知性的少女。
「妳不要這樣看著我啊……」梨央稍微把頭瞥向左邊，試圖不讓七海去見到她的眼罩；就連右手也是習慣性地往後藏。
「總之……雪華她們我和小光、天音會照顧好的，妳、妳可不準有任何的負面想法，更不準在我面前哭！」
「聽好了……這不是為了妳哦！是、是因為雪華她們也是光的好朋友……如果是光的好朋友的話，那也是我的好朋友吧……所以才……」吞吞吐吐又面帶羞紅臉頰的梨央，第一次在別人面前露出這種表情與嬌嬌的口氣。
「妳、妳別我剛說完妳就哭啊！」
「嗚……我以為……每個人都認為小薰她們會變殭屍嘛……嗚嗚……」七海淚眼汪汪的上前抱著梨央。
「喂呀……妳、妳這樣我不知道要怎麼辦呀……」七海依偎在看似陽剛粗曠，事實卻仍然是個細膩少女的梨央懷裡。七海覺得所有人都會怪罪她，其實不然，梨央的想法完全沒有任何一絲責備七海的感覺。
反倒過來安慰了七海，甚至想法與她一樣。
「她們是我們的朋友及夥伴……怎麼可能輕易的放棄她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