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文公上

作者：ChaoX│2022-08-15 01:12:45│巴幣：0│人氣：173

滕文公上

孟子及其弟子

孟子

　　滕文公為世子，將之楚，過宋而見孟子。孟子道性善，言必稱堯、舜。世子自楚反，復見孟子。

　　孟子曰：「世子疑吾言乎？夫道一而已矣。成覸謂齊景公曰：『彼丈夫也，我丈夫也，吾何畏彼哉？』顏淵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公明儀曰：『文王我師也，周公豈欺我哉？』今滕絕長補短，將五十里也，猶可以為善國。《書》曰：『若藥不瞑眩，厥疾不瘳。』」

滕文公：戰國時滕國的賢君，名宏。曾多次向孟子請教。
世子：天子、諸侯的嫡子。
之：往、至、到。
楚：國名。周成王封熊繹於楚，春秋時稱王，為戰國七雄之一。領有今大陸地區湖南、湖北、安徽、浙江及河南南部，後為秦所滅。
宋：國名。周朝分封微子之地。約位於今河南省商邱縣南，後為齊所滅。
孟子：即孟軻（西元前372－前289），字子輿，戰國時鄒人，生於周烈王四年，卒於周赧王二十六年。受學於子思弟子。提倡王道、重仁義、輕功利、創性善之說，後世尊稱為「亞聖」。著有《孟子七篇》。也稱為「孟子」。
道性善：認為人初生之始，本性即為善。為孟子的人性學說主張。道，以為、認為、料想。
堯：古帝陶唐氏的號。相傳為帝嚳次子，初封於陶，又封於唐，在位百年，有德政，後傳位於舜。
舜：上古帝王舜的稱號。姓姚，名重華。因建國於虞，故稱為「虞舜」或「有虞氏」。性至孝，堯用之，使攝位三十年，後受禪為天子，都於蒲阪（今山西省永濟縣）。在位四十八年，南巡，崩於蒼梧之野。傳位於禹。也稱為「大舜」。
反：回來、返回。通「返」。
復見：又見。
疑：懷疑。
夫：文言文中的發語詞，表提示作用。
成覸：人姓名。趙岐注「勇果者也。」王夫之孟子稗疏「成覸，齊之勇士，以力事齊景公。」
齊景公：齊景公（？－西元前490），姜姓，名杵臼，齊後莊公的異母弟，在位時有名相晏嬰輔政。晏子勸諫他，齊景公能納諫。在位58年，國內治安相對穩定。
彼：他。
丈夫：英武有志節的男子。
顏淵：即顏回（西元前521－前490），字子淵，春秋魯人，孔子弟子。天資明睿，貧而好學，於弟子中最賢，孔子稱其「不遷怒，不貳過」。後世稱為「復聖」，列於孔門德行科。也作「顏子淵」、「顏淵」。
有為者亦若是：有作為的人也如此這樣。
公明儀：東周時魯國南武城人，生卒年不詳。其生活年代與身分有許多不同記載，《孔子家語》記載其曾問禮於孔子，鄭玄則認為其曾為子張、曾子弟子。亦有說認為公明儀為孟子弟子，且在《孟子》書中曾多次提及公明儀。
文王：指周文王，姓姬名昌，生卒年不詳。商紂時為西伯，建國於岐山之下，積善行仁，政化大行，因崇侯虎向紂王進讒言，而被囚於羑里，後得釋歸。益行仁政，天下諸侯多歸從，子武王有天下後，追尊為文王。
周公：人名（？－西元前1105）。姓姬名旦，周文王的兒子，武王的弟弟。輔佐武王伐紂，封於魯。武王崩，又佐成王攝政，東征平定三叔之亂，滅五十國，奠定東南，歸而制禮作樂，天下大治。也稱為「姬旦」、「周旦」。
豈欺我哉：難道會騙我？
滕：國名。西周諸侯國之一。故址約在今大陸地區山東省滕縣一帶。
絕長補短：以有餘補不足。
猶：仍然、還。
善國：美善的國。朱熹注「言滕國雖小，猶足為治，但恐安於卑近，不能自克，則不足以去惡而為善也。」
書：指《尚書‧周書‧說命》。
瞑眩：音ㄇㄧㄢˋ ㄒㄩㄢˋ。服藥後產生頭暈目眩的反應。也泛指頭暈目眩。
厥疾不瘳：厥疾勿瘳。其病很嚴重，不得痊癒。瘳，音ㄔㄡ，病癒。

　　滕定公薨，世子謂然友曰：「昔者孟子嘗與我言於宋，於心終不忘。今也不幸至於大故，吾欲使子問於孟子，然後行事。」

　　然友之鄒，問於孟子。

　　孟子曰：「不亦善乎！親喪固所自盡也。曾子曰：『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可謂孝矣。』諸侯之禮，吾未之學也。雖然，吾嘗聞之矣：三年之喪，齋疏之服，飦粥之食，自天子達於庶人，三代共之。」

　　然友反命，定為三年之喪。父兄百官皆不欲也，故曰：「吾宗國魯先君莫之行，吾先君亦莫之行也；至於子之身而反之，不可。且《志》曰：『喪祭從先祖。』」

　　曰：「吾有所受之也。」謂然友曰：「吾他日未嘗學問，好馳馬試劔。今也父兄百官不我足也；恐其不能盡於大事。子為我問孟子。」

　　然友復之鄒，問孟子。

　　孟子曰：「然，不可以他求者也。孔子曰：『君薨，聽於冢宰，歠粥，面深墨，即位而哭。百官有司，莫敢不哀，先之也。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君子之德，風也；小人之德，草也。草上之風必偃。』是在世子。」

　　然友反命。

　　世子曰：「然，是誠在我。」

　　五月居廬，未有命戒。百官族人，可謂曰知。及至葬，四方來觀之。顏色之戚，哭泣之哀，弔者大悅。

滕定公：姬姓，為戰國諸侯國滕國君主之一，是《孟子》中所提及的滕文公的父親，繼滕考公之後。
薨：音ㄏㄨㄥ，古代諸侯或大官死亡。
世子：諸侯的嫡子。指滕文公，為滕定公的兒子。
謂：告訴。
然友：人姓名，世子太傅，即輔導官。
昔者：以前、過去。
嘗：曾經。
宋：國名。周朝分封微子之地。約位於今河南省商邱縣南，後為齊所滅。
大故：父親或母親去世。
子：你。同「爾」、「汝」。
之：往、至、到。
鄒：國名。春秋時邾國，故址在今大陸地區山東省鄒縣地，戰國時改為鄒，為楚所滅。
不亦善乎：不也很好嗎？
親喪：喪親、失去親人。
固：原來、一向。
所：虛字。置在動詞前，暗示動作達到的事物。
自盡：竭盡己力。比喻非常用心、盡力。指盡孝、盡悲慟之情。
曾子：即曾參（西元前505－前436），字子輿，春秋時魯國武城（在今山東省費縣西南）人。曾點之子，為孔子弟子。性至孝，相傳《大學》為其所述；又作《孝經》，以其學傳子思，子思傳孟子。後世尊稱為「宗聖」、「曾子」。
吾未之學：即「吾未學之」，我沒有學過諸侯之禮。
雖然：縱然如此。
三年之喪：舊時孝服中最重的一種。如子女為父母親、妻子為丈夫等要服喪三年。
齋疏：即齊衰。齊，音ㄗ，衣服的下襬。衰，音ㄘㄨㄟ，用粗麻布做成的毛邊喪服。朱熹注「齊，衣下縫也；不緝曰斬衰（音催），緝之曰齊衰。疏，麤（粗）也；麤布也。」蔣伯潛說：「父喪當服斬衰，此言齊者，包斬衰而言。」
飦粥：即饘粥，音ㄓㄢㄓㄡ。稠的稀飯稱為饘，稀的稱為粥。後以饘粥做為稀飯的統稱。
天子：舊稱統治天下的帝王。古代認為帝王乃受天命而有天下，所以帝王為上天的兒子，稱為「天子」。
達於：到於。
庶人：平民、百姓。
三代：夏、商、周三朝。
反命：復命。
父兄：趙岐注「滕之同姓、異姓諸臣也。」按父兄指國君的宗室。
百官：各種官吏。
宗國魯：同姓之國魯國。趙岐注「滕、魯同姓，俱出文王。魯，周公之後；滕，叔繡之後。敬聖人，故宗魯者也。」朱熹注「滕與魯俱文王之後，而魯祖周公為長，兄弟宗之，故滕謂魯為宗國也。」
先君：前代君王。
莫之行：即「莫行之」，不推行三年之喪。
子之身：指滕文公。
而反之：指違反先君的禮制，而推行三年之喪。
志：古時傳記的書，又作「誌」。
吾有所受之也：言傳記上既有這話，那麼我們依照祖宗的方法，正是有所傳受的。意即不應違反祖宗的定制。
他日：異日、別日。指過去、以前。
馳馬：音ㄔˊ ㄇㄚˇ，騎馬疾奔。
試劔：即試劍。
不我足：朱熹注「謂不以我滿足其意也。」
大事：重要的事。指喪亡送終之事。
復：再、又。
然：唯，表應答。
他求：向他人找尋幫助。
孔子：即孔丘（西元前551－前479），字仲尼，春秋魯人。生有聖德，學無常師，相傳曾問禮於老聃，學樂於萇弘，學琴於師襄。初仕魯，為司寇，攝行相事，魯國大治。後周遊列國十三年，不見用，年六十八，返魯，晚年致力整理古代經典。有弟子三千，身通六藝者七十二人，開平民教育先河，後世尊為「至聖先師」。也稱為「孔子」。
冢宰：音ㄓㄨㄥˇ ㄗㄞˇ，職官名。周制，為百官之長，六卿之首。
歠：音ㄔㄨㄛˋ，飲、喝。
面深墨：形容哀戚凝重的面容。
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居上位的人有那一種愛好，在下面的人必定愛好得更厲害。
君子之德，風也；小人之德，草也。草上之風必偃：風行草偃。比喻上位者以德化民，上行下效。
是在世子：指政令推行與否的關鍵在滕文公自己。
誠：的確、確實。
五月居廬：孝子居喪廬中五月。朱熹注「諸侯五月而葬，未葬，居倚廬於中門之外。」焦循正義「無柱無楣，但用兩木斜倚於東壁作塹堵形，向西順斜倚之木，以草為屏，故名倚廬。」
未有命戒：朱熹注「居喪不言，故未有命令教戒也。」
族人：同宗族的人。
可謂曰知：此句有三解。一、朱熹注「疑有闕誤。或曰：皆謂世子之知禮也。」二、謂「可」字上有一「曰」字。三、謂「可」作「肯」解；始而云「至於子之身而反之，不可。」是不肯謂之曰知；至是乃肯曰知，表示心服首肯了。
四方：東、南、西、北。泛指四處各地。
顏色：面容、臉色。
戚：悲哀、憂傷。
弔者大悅：喪葬盡禮，參加喪禮的人非常悅服。

　　滕文公問為國。孟子曰：「民事不可緩也。《詩》云：『晝爾于茅，宵爾索綯。亟其乘屋，其始播百榖穀。』民之為道也，有恒產者有恒心，無恒產者無恒心。茍無恒心，放僻邪侈，無不為已。及陷乎罪然後從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為也？是故賢君必恭儉禮下，取於民有制。陽虎曰：『為富不仁矣；為仁不富矣。』夏后氏五十而貢，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畝而徹。其實皆什一也。徹者徹也，助者藉也。龍子曰：『治地莫善於助，莫不善於貢。貢者校數歲之中以為常。樂歲粒米狼戾，多取之而不為虐，則寡取之；凶年糞其田而不足，則必取盈焉。為民父母，使民盻盻然，將終歲勤動，不得以養其父母，又稱貸而益之，使老稚轉乎溝壑，惡在其為民父母也？』夫世祿，滕固行之矣。《詩》云：『雨我公田，遂及我私。』惟助為有公田。由此觀之，雖周亦助也。設為庠序學校以教之。庠者養也，校者教也，序者射也。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學則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倫也。人倫明於上，小民親於下。有王者起，必來取法，是為王者師也。《詩》云：『周雖舊邦，其命維新。』文王之謂也。子力行之，亦以新子之國。」

　　使畢戰問井地。孟子曰：「子之君將行仁政，選擇而使子，子必勉之。夫仁政必自經界始。經界不正，井地不鈞，穀祿不平。是故暴君汙吏必慢其經界。經界既正，分田制祿，可坐而定也。夫滕壤地褊小，將為君子焉，將為野人焉。無君子莫治野人，無野人莫養君子。請野九一而助，國中什一使自賦。卿以下必有圭田。圭田五十畝，餘夫二十五畝。死徙無出鄉，鄉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則百姓親睦。方里而井；井九百畝，其中為公田。八家皆私百畝，同養公田。公事畢，然後敢治私事，所以別野人也。此其大略也。若夫潤澤之，則在君與子矣。」

為國：治國。
民事：農事。
緩：放鬆、延遲、慢而不急。
詩：指《詩經．豳風．七月》。
晝爾于茅：白天你去拿草茅。晝，白天。爾，你。于，往取。茅，草名，分白茅、青茅等種，可蓋屋頂用。
宵爾索綯：晚上你去拿繩索。綯，繩索。
亟其乘屋：趕快爬上屋頂。指趁著農事空閒時，趕快登屋加蓋茅屋。按茅屋一般年必加蓋新茅一次於舊茅之上。亟，音ㄐㄧˊ，緊急、急切。乘，登、升。
其始播百榖：才開始撥種各種穀類。
民之為道：百姓行為的道理、習性。
恒產：固定而不易變動的產業，多指田地、房屋等不動產。
恒心：恆久不變的心志。
茍：如果。
放僻邪侈：放縱、乖僻、邪惡、奢侈。
無不為已：沒有什麼不做的。已，通「矣」。
及：到、到達、到了。
陷乎：陷於。
罔民：陷害人民。
焉有：怎麼有、哪裡有？
仁人：有仁德的人。
可為：可以作為、很有發展的希望。
故：所以。
賢君：賢明愛民的君主。
恭儉：恭敬。
禮下：禮賢下士。有地位者能尊禮有才德的人，謙恭待士。
取於民有制：向人民索取財物有法制規定。
陽虎：人名。字貨，春秋魯人，生卒年不詳，為季氏家臣。事季平子，平子卒，虎遂專政，欲去三桓，後魯師伐之，虎出奔齊，復奔晉。
為富不仁：只知斂聚財物，卻不講求仁義道德。
為仁不富：行善者樂善好施，不聚斂財富，通常都不富有。
夏后氏：夏朝的別名。被認為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朝代，禹受舜之禪讓所建立。建都陽城（今河南省登封縣東）、斟鄩（今登封縣西北）、安邑（今山西省夏縣西北）等地。傳至太康，被后羿所逐，後有少康中興，傳至夏桀，暴虐無道，為商湯所逐，夏亡。也稱為「夏后氏」。
五十而貢：朱熹注「夏時一夫授田五十畝，而每夫計其五畝之入以為貢。」
殷人：商代的人，借指商朝。商朝約西元前十六世紀至前十一世紀，為商湯滅夏後所建立的國家。建都亳（今河南省商丘市北），經多次遷移，後盤庚都於殷（今河南省安陽市西北的小屯村）。傳至紂，被周武王所滅。商朝的農業、手工業、文字都相當發達。青銅器和甲骨文在世界文化史中，占有相當重要的地位。
七十而助：朱熹注「商人始為井田之制，以六百三十畝之地劃為九區，區七十畝中為公田，其外八家各授一區，但借其力以助耕公田，而不復稅其私田。」
周人：周代的人，借指周朝。周朝(西元前1122－前256），周武王翦商至周赧王為秦所滅，共歷八百六十七年。前期都鎬京，自武王傳至幽王寵褒姒亡國，共傳十二君，歷三百五十二年，史稱為「西周」。自周平王東遷雒邑至周赧王滅國，共傳二十二君，歷五百一十五年，史稱為「東周」。
百畝而徹：趙岐注「耕百畝者，徹取十畝以為賦。雖異名而多少同，故曰皆什一也。徹，猶人徹取物也。」朱熹注「周時一夫授田百畝，鄉遂用貢法，十夫有溝，都鄙用助法。八家同井，耕則通力而作，改則計畝而分，故謂之徹。其實皆什一者，貢法固以十分之一為常數，惟助法乃是九一。徹，通也，均也。」
什一：周代的田賦制度名為「徹」。為十取一的稅法。
徹者徹也：周代的田賦制度「徹」，即為徹取民物。
助者藉也：殷商時代的賦稅制度「助」，即為借助民力。
龍子：朱熹注「古賢人。」焦循正義「列子仲尼篇有龍叔，或即其人。」
貢：古代向帝王進獻。
校數歲之中以為常：比較許多年之中的收入以為常數。校，音ㄐㄧㄠˋ，比較。
樂歲：物產豐收的年歲。
粒米狼戾：音ㄌㄧˋ ㄇㄧˇ ㄌㄤˊ ㄌㄧˋ。狼戾，狼藉散亂的樣子。粒米狼戾指稻米穀粒散得到處都是。形容糧食充裕富足。
凶年：收成不好、鬧饑荒的年歲。
糞其田而不足：治理田地，而收成仍然不足。糞，趙岐注「治其田。」朱熹注「壅也。」壅是陪覆植物的根土，即施肥的意思。
則必取盈焉：則必定把農民的收成都取走。盈是滿，言必取滿租稅。
盻盻然：音ㄒㄧˋ ㄒㄧˋ ㄖㄢˊ，勤苦不休息的樣子。
終歲：一整年。
稱貸而益之：言人民舉債來湊足規定的稅額。
老稚：老幼。
轉乎溝壑：輾轉死於水溝、山谷。
惡：音ㄨ，如何、怎麼。
夫：文言文中的發語詞，表提示作用。
世祿：功臣的子孫所食國家世代的俸祿。
滕：國名。西周諸侯國之一。故址約在今大陸地區山東省滕縣一帶。
固：原來、一向。
詩：指《詩經．小雅．大田》。
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希望上天)在我們的公田下雨補充水分，於是再下到我的私田。朱熹注「言願天雨於公田，而遂及私田，先公而後私也。」
惟：僅、獨、只有。
庠序：音ㄒㄧㄤˊ ㄒㄩˋ。庠與序，皆為古時學校的名稱。
三代：夏、商、周三朝。
明人倫：使通曉人類的倫常。
王者：帝王；以王道治天下的君主。
詩：指《詩經．大雅．文王》。
周雖舊邦，其命維新：周雖然是舊有的邦國，她所承受的天命仍然保持得像剛開始。朱熹注「言周雖后稷以來，舊為諸侯；其受天命而有天下，則自文王始也。」
文王：指周文王，姓姬名昌，生卒年不詳。商紂時為西伯，建國於岐山之下，積善行仁，政化大行，因崇侯虎向紂王進讒言，而被囚於羑里，後得釋歸。益行仁政，天下諸侯多歸從，子武王有天下後，追尊為文王。
子：你，同「爾」、「汝」。指畢戰。
畢戰：朱熹注「畢戰，滕臣。文公因孟子之言，而使畢戰主為井地之事，故又使之來問其詳也。井地即井田也。」
井地：井田。周代授田之法，以地一方里畫成九區，由八家各占百畝，稱為私田，中間百畝為公田，因形如井字，故稱為「井田」。
經界：田地的分界。
不鈞：即「不均」，不均衡。指數目分量或多或少，分配得不平均。
穀祿：趙岐注「穀，所以為祿也。」祿，薪俸。古時薪俸以穀計算，故云穀祿。
不平：不公平。
是故：所以、因此。為承上啟下之詞。
暴君：殘暴專制的統治者。
汙吏：貪汙、不廉明的官吏。
慢：怠惰。
壤地：音ㄖㄤˇ ㄉㄧˋ，土地。
褊小：音ㄅㄧㄢˇ ㄒㄧㄠˇ，土地狹小。
將為君子焉，將為野人焉：趙岐注「為，有也。雖小國，亦有君子，亦有野人，言足以為善政也。」朱熹注「言滕國雖小，然其間亦必有為君子而仕者，亦必有為野人而耕者，是以分田制祿之法不可廢也。」
君子：在位者或君王。
野人：居處村野的平民。
野九一而助：郊外採朱熹注「野，郊外都鄙之地也。九一而助，為公田而行助法也。」
國中什一使自賦：朱熹注「國中，郊門之內，鄉遂之地也。田不井授，但為溝洫，使什而自賦其一；蓋用貢法也。周所謂徹法者蓋如此。以此推之，當時非惟助法不行，其貢亦不只什一矣。」
卿：職官名。古代指位在大夫之上的官爵。
圭田：卿、大夫的祭田。
餘夫：朱熹注引程子曰「一夫，上父母，下妻子，以五口八口為率，授田百畝。如有弟，是餘夫也；年十六，則授田二十五畝，俟其壯而有室，然後更受百畝之田。」
相友：相伴。
守望相助：相互幫助，共同守衛、瞭望。
親睦：親近和愛。
大略：大概、大要。
若夫：助詞，用於句首，表示承接、轉折。
潤澤：沾溉、使滋潤。指使百姓富足。

　　有為神農之言者許行，自楚之滕，踵門而告文公，曰：「遠方之人，聞君行仁政，願受一廛而為氓。」

　　文公與之處。其徒數十人，皆衣褐，捆屨織席以為食。

　　陳良之徒陳相與其弟辛，負耒耜而自宋之滕。曰：「聞君行聖人之政，是亦聖人也，願為聖人氓。」

　　陳相見許行而大悅，盡棄其學而學焉。陳相見孟子，道許行之言曰：「滕君，則誠賢君也；雖然，未聞道也。賢者與民並耕而食，饔飧而治。今也滕有倉廩府庫，則是厲民而以自養也，惡得賢？」

　　孟子曰：「許子必種粟而後食乎？」

　　曰：「然。」

　　「許子必織布而後衣乎？」

　　曰：「否，許子衣褐。」

　　「許子冠乎？」

　　曰：「冠。」

　　曰：「奚冠？」

　　曰：「冠素。」

　　曰：「自織之與？」

　　曰：「否，以粟易之。」

　　曰：「許子奚為不自織？」

　　曰：「害於耕。」

　　曰：「許子以釜甑爨、以鐵耕乎？」

　　曰：「然。」

　　「自為之與？」

　　曰：「否，以粟易之。」

　　「以粟易械器者，不為厲陶冶；陶冶亦以械器易粟者，豈為厲農夫哉？且許子何不為陶冶，舍皆取諸其宮中而用之？何為紛紛然與百工交易？何許子之不憚煩？」

　　曰：「百工之事，固不可耕且為也。」

　　「然則治天下獨可耕且為與？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且一人之身，而百工之所為備。如必自為而後用之，是率天下而路也。故曰：或勞心，或勞力。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治於人者食人，治人者食於人；天下之通義也。當堯之時，天下猶未平，洪水橫流，氾濫於天下；草木暢茂，禽獸繁殖；五穀不登，禽獸偪人；獸蹄鳥迹之道，交於中國。堯獨憂之，舉舜而敷治焉。舜使益掌火；益烈山澤而焚之，禽獸逃匿。禹疏九河，瀹濟、漯而注諸海；決汝、漢，排淮、泗，而注之江，然後中國可得而食也。當是時也，禹八年於外，三過其門而不入，雖欲耕，得乎？后稷教民稼穡，樹藝五穀，五穀熟而民人育。人之有道也，飽食、煖衣、逸居而無教，則近於禽獸。聖人有憂之，使契為司徒，教以人倫：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放勳曰：『勞之來之，匡之直之，輔之翼之，使自得之；又從而振德之。』聖人之憂民如此，而暇耕乎？堯以不得舜為己憂；舜以不得禹、皋陶為己憂。夫以百畝之不易為己憂者，農夫也。分人以財謂之惠，教人以善謂之忠，為天下得人者謂之仁。是故以天下與人易，為天下得人難。孔子曰：『大哉，堯之為君！惟天為大，惟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君哉，舜也！巍巍乎有天下而不與焉！』堯、舜之治天下，豈無所用其心哉？亦不用於耕耳。吾聞用夏變夷者，未聞變於夷者也。陳良，楚產也；悅周公、仲尼之道，北學於中國；北方之學者，未能或之先也；彼所謂豪傑之士也。子之兄弟事之數十年，師死而遂倍之。昔者，孔子沒，三年之外，門人治任將歸，入揖於子貢，相嚮而哭，皆失聲，然後歸。子貢反，築室於場，獨居三年，然後歸。他日子夏、子張、子游以有若似聖人，欲以所事孔子事之，強曾子。曾子曰：『不可，江、漢以濯之，秋陽以暴之，皜皜乎不可尚已。』今也南蠻鴃舌之人，非先王之道，子倍子之師而學之，亦異於曾子矣。吾聞出於幽谷、遷於喬木者，未聞下喬木而入於幽谷者。魯頌曰：『戎狄是膺，荆舒是懲。』周公方且膺之，子是之學，亦為不善變矣！」

　　「從許子之道，則市賈不貳，國中無偽；雖使五尺之童適市，莫之或欺。布、帛長短同，則賈相若；麻縷絲絮輕重同，則賈相若；五穀多寡同，則賈相若；屨大小同，則賈相若。」

曰：「夫物之不齊，物之情也。或相倍蓰，或相什百，或相千萬；子比而同之，是亂天下也。巨屨小屨同賈，人豈為之哉？從許子之道，相率而為偽者也，惡能治國家？」

神農：帝號。中國傳說中上古的帝王，始作耒耜，教民種植五穀，振興農業，口嚐百草，始作方書，以療民疾，為傳說中務農、製藥的創始人，故稱為「神農」。起於烈山，故也稱為「烈山氏」、「炎帝」。
許行：人名。生卒年不詳。戰國時楚人。主張君民並耕而食，與其徒數十人，皆衣褐，捆屨織席以為食。
楚：國名。周成王封熊繹於楚，春秋時稱王，為戰國七雄之一。領有今大陸地區湖南、湖北、安徽、浙江及河南南部，後為秦所滅。
之：往、至、到。
滕：國名。西周諸侯國之一。故址約在今大陸地區山東省滕縣一帶。
踵門：音ㄓㄨㄥˇ ㄇㄣˊ。登門，親至其門。
文公：指滕文公。
一廛：音ㄧㄔㄢˊ。古時一個成人定居、自給自足所需的土地，約百畝之地。
氓：古代稱庶民為「氓」。
衣褐：音ㄧˋ ㄏㄜˊ，穿粗毛、布製成的衣服。
捆屨織席：編織草席、鞋子。形容工作粗賤，地位卑下。
陳良：戰國時楚儒家學者。
徒：門人、弟子、學生。
負耒耜：揹著翻土所用的農具。耒耜，音ㄌㄟˇ ㄙˋ；翻土所用的農具，耒為其柄，耜為其刃。
宋：國名。周朝分封微子之地。約位於今河南省商邱縣南，後為齊所滅。
盡棄其學而學焉：徹底捨棄過去向陳良所學而學習許行。焉，兼有介詞加代詞的功能。
道：說、談。
雖然：縱然如此。
未聞道：還沒得知真理。
饔飧：音ㄩㄥㄙㄨㄣ。饔，早餐。飧，晚餐。饔飧指熟食。
倉廩：音ㄘㄤㄌㄧㄣˇ，儲藏米穀的地方。
府庫：國家儲藏財物的處所。
厲民：苛待人民。
惡：音ㄨ，如何、怎麼。
許子：指許行。
粟：「小米」之古稱。禾本科狗尾草屬，一年生草本。高約一點五公尺。花小而密集，呈圓錐花序。可食用，亦可入藥，有清熱、解毒、滋補等療效。
然：唯，表應答。
衣：音ㄧˋ，穿衣。
冠：戴帽子。
奚：何、什麼。
素：白色的生絹。
易：交換。
奚為：何為、為何、為什麼。
「害」於耕：妨礙、不利。
釜：古代的一種烹飪器具。即今之鐵鍋。
甑：音ㄗㄥˋ。古代蒸煮食物的瓦器，底部有許多小孔，放在鬲上，有如現代的蒸籠。
爨：音ㄘㄨㄢˋ，以火燒煮食物。
鐵：鐵器，指耒耜一類。
與：音ㄩˊ。置於句末，表示疑問。同「歟」。
械器：構造較精密或有專門用途的器具。指耒耜、釜甑等。
厲：苛待。
陶冶：陶匠和鑄工。
豈：難道。
舍皆取諸其宮中：什麼都取之於他的家中。舍，朱熹注「舍，止也。或讀屬上句；舍，謂做陶冶之處也。」毛奇齡四書賸言「舍，止也；言止（只）取宮中，不須外求也。」按清錢玄同謂：「舍，即今浙江紹興方言之啥，意即什麼；言無論什麼都可取之於他的家中而用之也。」其說甚精。諸，之於二字的合音；「之」是代詞，「於」是介詞。宮，房屋、住宅。
何為：為何。
紛紛然：多而雜亂的樣子。
百工：各種工匠。
交易：本指交換、互換。後泛指買賣。
不憚煩：音ㄅㄨˋ ㄉㄢˋ ㄈㄢˊ，不怕麻煩。
固：原來、一向。
耕且為：指一面耕作，一面又做其他事情。
然則：承接連詞。表示互相因襲的關係。如口語中的「那麼」、「既然如此」。
大人：對權貴或官吏的稱呼。
小人：平民百姓。
一人之身，而百工之所為備：謂一人所需，齊備百工的所作。
如：如果。
率天下而路：趙岐注「是率領天下人以嬴困之路也。」路與露通，嬴困路即瘦瘠暴露。但朱熹注「路」則義不同，說「謂奔走道路，無時休息也。」以朱熹注為佳。
故：所以。
或：有人。
勞心：用腦力工作。
勞力：使用體力工作。
治人：管理人民。
治於人：被人所管理。
食人：以食給人。食，音ㄙˋ，通「飼」。朱熹注「謂出賦稅以給公上也。」
食於人：吃別人所提供的食物。指受人供養。
通義：常則。
堯：古帝陶唐氏的號。相傳為帝嚳次子，初封於陶，又封於唐，在位百年，有德政，後傳位於舜。
猶：仍舊、還。
未平：未平息。
洪水：氾濫成災的大水。
橫流：水四處漫溢的樣子。
暢茂：繁茂滋長。
五穀不「登」：成熟。
「偪」人：侵迫。同「逼」。
獸蹄鳥迹：鳥獸足跡。
交：縱橫錯雜。
中國：上古時代，漢族文化發源黃河流域，以為居天下之中，故稱其地為「中國」。後各朝疆土漸廣，凡所轄境，皆稱為「中國」。
舉：推薦、推選。
敷治：治理。
益：即伯益，虞舜的臣子，為東夷部落的首領。相傳助禹治水有功，禹要讓位給伯益，益避居箕山之北。也作「伯翳」、「柏翳」。
掌火：主管用火焚山以驅禽獸，或使土壤肥沃而利耕種的事。
烈：燃燒。趙岐注「益視山澤草木熾盛者而焚燒之。」焚之以利耕種。
禹：姓姒氏。夏代開國的君主，在位八年。顓頊之孫，因平治洪水有功，受舜禪讓為天子，世稱為「大禹」。傳位於子啟，而開君主世襲之制。也稱為「夏后氏」。
疏：開通、使通暢。
九河：毛詩正義引鄭玄注云「河水自上至於流盛，而地平無岸，故能分為九，以衰其勢，壅塞故道利之也。九河之名：徒駭、大史、馬頰、覆釜、胡蘇、簡、絜、鉤盤、鬲津。周時齊桓公塞之，同為一河。今河間弓高以東，至平原鬲津，往往有其遺處焉。」
瀹：音ㄩㄝˋ，疏濬、疏通。
濟：音ㄐㄧˇ。即濟水，源出河南省濟源縣王屋山，南流注入黃河。也稱為「沇水」。
漯：音ㄊㄚˋ，。即漯水，古時黃河的支流。其故道自河南省涉縣分出，行今黃河之北，經河北省而入山東省，於今黃河之南，東流入海。因河道屢次變遷，文獻上記載時有不同，舊跡今已不存。
注諸海：即「注之於海」，濟水、漯水注入渤海。
決：疏通水道。
汝：即汝水，源出河南省嵩縣高陵山，流經臨汝、許昌、汝南、潢川、新蔡諸縣，注入淮河。也稱為「旴江」。
漢：即漢水，發源於陝西省寧羌縣北嶓冢山，至湖北省漢口與漢陽之間流入長江。是長江最長的支流，亦是漢中盆地的命脈。也稱為「漢江」。
排：疏導、疏通。
淮：即淮河，為黃河和長江間的大川，發源於河南省南部的桐柏山，主流全長約九百公里，流經河南、安徽、江蘇三省。也稱為「淮水」。
泗：即泗水，源出山東省泗水縣陪尾山，分四源流因而得名。也稱為「泗河」。
江：即長江。源於青海省唐古拉山脈，由最長的正源沱沱河、水量最大的當曲河、以及尕爾曲、布曲與楚瑪爾河，共同組成江源水系。至上海出吳淞口，注入東海。全長六千四百零三公里，為世界第三大河。也稱為「大江」、「揚子江」。
三過其門而不入：大禹治水，幾次經過家門都不進去。比喻公而忘私，勤於職守。
后稷：周朝的先祖。相傳姜原因踐天帝跡而懷后稷，因初欲棄之，故取名曰棄。及長，帝堯舉為農師；有功，遂封於邰，號曰后稷，別姓姬氏。
稼穡：音ㄐㄧㄚˋ ㄙㄜˋ。播種與收穀，為農事的總稱。
樹藝：種植。
逸居：閒居。
契：音ㄒㄧㄝˋ。殷代始祖。高辛氏的兒子，堯時為司徒，封於商。也作「偰」。
司徒：職官名。《周禮》地官有大司徒，為六卿之一，掌理教化。
人倫：人類的倫常。
放勳：趙岐注「放勳，堯號也。」閻若璩云：「古帝王有名有號，如堯、舜、禹，其名也；放勳、重華、文命，皆其號也。」放，音ㄈㄤˇ。
勞之來之：勞，音ㄌㄠˋ，慰問。來，音ㄌㄞˋ，慰勞、安撫，同「徠」。之，指百姓。
匡之直之：匡，改正、扶正。直，使不邪曲。之，指百姓。
輔之翼之：輔、翼，皆指輔助。之，指百姓。
使自得之：使他們自己領會到做人的道理。自得，自得其道、自得其性。
振德之：奮發他們的德性。
暇耕：有空閒時間耕作。
皋陶：音ㄍㄠㄧㄠˊ。傳說為舜的臣子，為人正直，掌管刑獄，是中國法典的創始人。也作「咎陶」、「咎繇」
夫：文言文中的發語詞，表提示作用。
百畝之不「易」：治理。
分人以財謂之「惠」：給人好處、恩澤。
是故：所以、因此。為承上啟下之詞。
以天下與人易，為天下得人難：
孔子：即孔丘（西元前551－前479），字仲尼，春秋魯人。生有聖德，學無常師，相傳曾問禮於老聃，學樂於萇弘，學琴於師襄。初仕魯，為司寇，攝行相事，魯國大治。後周遊列國十三年，不見用，年六十八，返魯，晚年致力整理古代經典。有弟子三千，身通六藝者七十二人，開平民教育先河，後世尊為「至聖先師」。也稱為「孔子」。
大哉：偉大啊！
惟堯「則」之：效法。
蕩蕩乎：廣大。
無能名焉：不能指稱、形容他。指無法用言語說出堯的偉大。
君哉：
巍巍：音ㄨㄟˊ ㄨㄟˊ，崇高雄偉的樣子。
有天下而不與焉：擁有天下卻好不相關的樣子。與，朱熹注「不與，猶言不相關，言其不以位為樂也。」意謂舜雖得天下，卻像毫不相關，只以救民為心，並不以天子的地位為自足。
耳：位於句末，表限制的意思。相當於「而已」、「罷了」。
用夏變夷：以諸夏的文化影響外族。
變於夷者：指諸夏的文化受外族的影響而改變。
楚產：楚地所出生。
悅：喜愛。
周公：姓姬名旦（？－西元前1105），周文王的兒子，武王的弟弟。輔佐武王伐紂，封於魯。武王崩，又佐成王攝政，東征平定三叔之亂，滅五十國，奠定東南，歸而制禮作樂，天下大治。也稱為「姬旦」、「周旦」。
仲尼：指孔子。
未能或之先也：即「未能或先之也」，不能有人超越他。
彼：彼
豪傑之士：才智出眾的人。朱熹注「才德出眾之稱，言其（陳良）能自拔於流俗也。」
子之兄弟：你們兩兄弟，指陳相、陳辛。
遂：於是。
「倍」之：違背、反叛。
昔者：以前、過去。
沒：音ㄇㄛˋ。死，通「歿」。
門人：弟子。
治任：整理行裝。
揖：音ㄧ，拱手行禮。
子貢：即端木賜(西元前520－前？），字子貢，春秋衛國人。善於經商，有口才，列於孔門四科中的言語科，料事多中。
相嚮：相向，面對面。
失聲：因悲傷過度以至泣不成聲。
築室於場：場指孔子墳上的壇場，子貢於壇場上專築一小室守孔子塚。
子夏：即卜商（西元前507－前400），字子夏，春秋時衛國人，為孔子弟子，擅長文學、孔門詩學，由子夏六傳而至荀卿，荀卿授浮丘伯，為《魯詩》之祖，復授毛亨，為《毛詩》之祖。又《春秋》公羊、穀梁二傳，皆傳自子夏。孔子歿後，子夏講學於西河，魏文侯師事之。
子張：即顓孫師(西元前503－？），字子張，春秋陳國人。孔子弟子。資質寬沖，博接從容，然不務立於仁義之行，故孔子弟子友之而弗敬。
子游：即言偃（西元前506－？)，字子游，春秋吳國人。孔子弟子，仕魯為武城宰，習於禮，以文學著稱，孔門四科中列於文學科。
有若：人名。字子有，春秋時魯國人，生卒年不詳。孔子弟子。記性佳，好古道，貌極似孔子，孔子卒後，弟子思慕孔子，乃共立有若為師，侍之如夫子生時。也稱為「有子」。
強：勉強。指子夏等勉強曾子亦以師禮事有若。
曾子：即曾參（西元前505－前436），字子輿，春秋時魯國武城（在今山東省費縣西南）人。曾點之子，為孔子弟子。性至孝，相傳《大學》為其所述；又作《孝經》，以其學傳子思，子思傳孟子。後世尊稱為「宗聖」、「曾子」。
江、漢以濯之：江，長江。漢，漢水。濯，音ㄓㄨㄛˊ，洗滌、清洗。指孔子的潔白，如同是由長江、漢水來洗滌。
秋陽以暴之：秋陽，舊指盛暑炙熱的太陽；周代以國曆的十一月為正月，七、八月秋季開始，時值國曆五、六月，正當盛暑。暴，音ㄆㄨˋ，晒；同「曝」。指孔子的光亮，如同是由盛暑的太陽來照耀。
皜皜：音ㄏㄠˋ ㄏㄠˋ光明潔白的樣子。
不可「尚」「已」：尚，通「上」，添加；指亮上加亮，使孔子更加光明潔白。已，用於句尾，相當於「矣」。
南蠻鴃舌：鴃，伯勞鳥。南蠻鴃舌為譏笑南蠻言語，聲如伯勞鳥鳴。後用以譏稱與自己不同的語音。
子倍子之師而學之：你背叛你的師傅而學習南蠻鴃舌之人。
出於幽谷、遷於喬木者：離開幽深的山谷、遷入有許多多年生高大而有明顯主幹的樹木如松、柏、楊等地方。
魯頌：《詩經》三頌之一。四篇，是魯國宗廟樂歌。魯為分封周公的諸侯國，因周公有制周禮之功，周天子命其郊祭諸禮可仿王室規模。孔子編詩，沿用此例，將魯宗廟樂歌與商、周二頌並陳。
戎狄是膺：即「膺戎狄」，攻擊戎狄。戎狄，舊指居於西北邊境外的野蠻民族。是，用於句中，使賓語提前。膺，攻擊。
荆、舒是懲：即「懲荆、舒」責罰荆、舒。懲，責罰。是，用於句中，使賓語提前。荆，楚國。舒，近楚的小國，在今安徽省廬江縣西。
方且：尚且。
子是之學：你贊成南蠻鴃舌之人的學問。是，贊成、稱讚。
亦為不善變矣：也不算是善變嗎！？
市賈不貳：賈，通「價」。指市面上的商品沒有第二種市價。
國中無「偽」：欺詐、虛偽。
五尺之童：未成年的孩童。
適市：到市場。適，往、至。
莫之或欺：即「莫或欺之」，沒有人欺騙他。
帛：絲織品的總稱。
則「賈」相若：通「價」，價格。
相若：相似。
麻：以韌皮纖維為主要用途之草本植物的統稱。其莖部的韌皮纖維長而堅韌，可供紡織用。其果實可為飼料或榨油用。種類甚多，有大麻、黃麻、業麻、苧麻、亞麻等，中國古來即有種植。
縷：音ㄌㄩˇ，線、麻線。
絲：蠶所吐的東西，可製造絹帛。
絮：音ㄒㄩˋ，粗製棉。
五穀：泛指各種主要的穀物。但五穀說法不一，比較普通的說法以稻、黍、稷、麥、菽為五穀。
屨：音ㄐㄩˋ，鞋子。
夫：
物之「不齊」：不平整、不整齊。
物之「情」也：常情、一般的情理。
或相：有的相差。
倍蓰：倍，一倍；蓰，五倍。「倍蓰」指由一倍至五倍，形容很多。
什百：超過十倍、百倍。
千萬：超過千倍、萬倍。
惡能：怎麼能、哪裡能。惡，音ㄨ。

　　墨者夷之，因徐辟而求見孟子。孟子曰：「吾固願見，今吾尚病，病愈，我且往見。夷子不來。」

　　他日又求見孟子。孟子曰：「吾今則可以見矣。不直則道不見，我且直之。吾聞夷子墨者，墨之治喪也，以薄為其道也。夷子思以易天下，豈以為非是而不貴也？然而夷子葬其親厚，則是以所賤事親也。」

　　徐子以告夷子。夷子曰：「儒者之道，古之人『若保赤子』，此言何謂也？之則以為愛無差等，施由親始。」

　　徐子以告孟子。孟子曰：「夫夷子信以為人之親其兄之子為若親其鄰之赤子乎？彼有取爾也。赤子匍匐將入井，非赤子之罪也。且天之生物也使之一本，而夷子二本故也。蓋上世甞有不葬其親者，其親死則舉而委之於壑。他日過之，狐貍食之，蠅蚋姑嘬之。其顙有泚，睨而不視。夫泚也，非為人泚，中心達於面目。蓋歸反虆梩而掩之，掩之誠是也。則孝子仁人之掩其親，亦必有道矣。」

　　徐子以告夷子。夷子憮然為間曰：「命之矣。」

墨者：舊稱研究信奉墨翟學說的人。
夷之：戰國時人，生卒年不詳。是一位墨者，但在節葬思想上與墨家出入。曾透過徐辟問學於孟子，後來可能離開墨家之門，成為孟子弟子。
因：經由、透過。
徐辟：戰國時鄒國人，生卒年不詳。孟子弟子。祖居徐國，以國為氏。
固：當然、誠然。
病愈：病好了。
且：將要。
夷子不來：此句有兩解。趙岐注「是日夷子聞孟子病，故不來。」是以此句為述事之辭；王念孫經傳釋詞謂「不，毋也，勿也。言我將往見夷子，夷子勿來也。」則以為是孟子語。
不直則道不見：不糾正他的錯誤，則道不顯現。
治喪：辦理喪事。
薄：指禮不厚重。
易天下：指移風易俗。
徐子：指徐辟。
以告：以此相告。
若保赤子：如同保護初生的嬰兒。
此言何謂也：這話怎麼說？
愛無差等：兼愛，戰國時墨翟所倡導的學說。主張平等之愛，無人己親疏厚薄的不同。
施由親始：施愛從親人開始。
夫：文言文中的發語詞，表提示作用。
彼有取爾也：「若保赤子」這句話是別有用意的。蔣伯潛說「彼，指『若保赤子』之言。所謂若保赤子者，蓋別有取意也。」爾猶「此」。
匍匐：音ㄆㄨˊ ㄈㄨˊ，手足伏地爬行。
且天之生物也使之一本，而夷子二本故也：本，根本。趙岐注「天生萬物，各由一本而出，今夷子以他人之親與己親等，是為二本，故欲同其愛也。」
蓋：發語詞，提起下文，無義。
上世：上古時代。
甞：曾經。
舉：扛起、抬起。
委：放置。
壑：音ㄏㄨㄛˋ，坑洞。
蠅：昆蟲綱雙翅目蠅科的通稱。體長約六、七公釐，密生短毛，灰黑色，頭上有複眼甚大，口器伸為管狀，適於舐食。生長繁殖極快，能傳染霍亂、傷寒、結核、痢疾等的病原菌。常見的有家蠅、綠蠅、肉蠅等。
蚋：音ㄖㄨㄟˋ。昆蟲綱雙翅目蚋科蚊類的通稱。體長一至五公釐，褐色或黑色。頭小，足短，胸背隆起，觸角粗短，翼透明。吸食人畜血液。幼蟲則生活在水中。
姑：語助詞；或說通蛄，即螻蛄，昆蟲綱直翅目螻蛄科的泛稱。體圓，色褐，長約三公分。有兩對翅膀，前肢有力，善掘地，生活在泥土中。晝伏夜出，嗜食農作物嫩莖，為稻麥害蟲。雄蟲每於日落黃昏時叫。也稱為「土狗」、「蝲蝲蛄」、「鼫鼠」。
嘬：音ㄔㄨㄞˋ，叮、咬。
顙：音ㄙㄤˇ，額頭、前額。
泚：音ㄘˇ，流汗的樣子。
睨而不視：斜著眼看，不能直視。朱熹注「睨，邪視也。視，正視也。不能不視，而又不忍正視，哀痛迫切，不能為心之甚也。」
中心達於面目：心中的狀態傳達到面目上。
歸：返回。
反虆梩而掩之：翻轉挖土器具將屍體掩埋。虆梩，音ㄌㄟˊ ㄌㄧˊ，取土、運土的器具。虆，同「蔂」；古人用來盛土的一種竹器，底深而有蓋。梩，鍬、臿之類的挖土器具。
掩之誠是也：朱熹注「此掩其親者若所當然，則孝子仁人所以掩其親者，必有其道，而不以薄為貴矣。」
憮然：音ㄨˇ ㄖㄢˊ，悵惘若失的樣子。
為間：一會兒，過了一下。
命：猶教導。朱熹注「言孟子已教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