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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子下

作者：ChaoX│2023-05-27 23:23:17│巴幣：2│人氣：242

告子下

孟子及其弟子

孟子

　　任¹人有問屋廬子²曰：「禮與食孰重？」

　　曰：「禮重。」

　　「色與禮孰重？」

　　曰：「禮重。」

　　曰：「以禮食，則飢而死；不以禮食，則得食，必以禮乎？親迎³，則不得妻；不親迎，則得妻，必親迎乎？」

　　屋廬子不能對⁴，明日之⁵鄒⁶，以告孟子。

　　孟子曰：「於答是也，何有⁷？不揣其本，而齊其末，方寸之木可使高於岑樓⁸。金重於羽者，豈謂一鉤金⁹與一輿羽¹⁰之謂哉？取食之重者與禮之輕者而比之，奚翅¹¹食重？取色之重者與禮之輕者而比之，奚翅色重？往應之曰：『紾¹²兄之臂而奪之食，則得食；不紾，則不得食，則將紾之乎？踰¹³東家¹⁴牆而摟¹⁵其處子¹⁶，則得妻；不摟，則不得妻，則將摟之乎？』」

任（ㄖㄣˊ）：國名，在今山東省濟寧縣。
屋廬子：複姓屋盧，名連。孟子學生。子，男子的美稱。
親迎：古代婚嫁六禮的最後一禮。結婚時新郎去女家迎娶的儀式。
對：回答。
之：至、到。
鄒：國名。春秋時邾國，故址在今大陸地區山東省鄒縣地，戰國時改為鄒，為楚所滅。
於答是也，何有：回答這個問題，有何困難？趙岐注「於音烏，歎詞也。何有，為不可答也。」朱熹注「於，如字。何有，不難也。」朱注為勝，言對於回答這話有什麼難的。
不揣其本，而齊其末，方寸之木可使高於岑（ㄘㄣˊ）樓：岑樓齊末。不揣度根本，而只比較末端，那麼方寸的木頭也可高過高樓。朱熹注「本謂下，末謂上。方寸之木至卑，喻食色。岑樓，樓之高銳似山者，至高，喻禮。若不取其下之平，而升寸木於岑樓之上，則寸木反高，岑樓反卑矣。」方寸，長寬各一寸的面積。岑樓，高銳像山的樓。
一鉤（ㄍㄡ）金：一帶鉤之金。朱熹注「鉤，帶鉤也。金本重而鉤小，故輕，喻禮有輕於食色者。」羽本輕，而一輿多，故重，喻食色有重於禮者。」
一輿（ㄩˊ）羽：一車的羽毛。朱熹注「羽本輕，而一輿多，故重，喻食色有重於禮者。」
奚翅：通「何啻」，豈只、不只。
紾（ㄓㄣˇ）：扭轉。
踰（ㄩˊ）：越過、超過。同「逾」。
東家：東鄰。
摟（ㄌㄡˇ）：用手臂攏抱著。
處子：未出嫁且仍保有貞操的女子。也稱為「處女」。

　　曹交¹問曰：「人皆可以為堯、舜²，有諸³？」

　　孟子曰：「然。⁴」

　　「交聞文王⁵十尺，湯九⁶尺，今交九尺四寸以長，食粟而已，如之何則可？⁷」

　　曰：「奚有於是⁸？亦為之而已矣。有人於此，力不能勝⁹一匹雛¹⁰，則為無力人矣；今曰舉百鈞¹¹，則為有力人矣。然則¹²舉烏獲¹³之任，是亦為烏獲而已矣。夫¹⁴人豈以不勝為患哉？弗為耳。徐行後長者謂之弟¹⁵，疾行先長者謂之不弟¹⁶。夫徐行者，豈人所不能哉？所不為也。堯舜之道，孝弟¹⁷而已矣。子¹⁸服堯之服，誦堯之言，行堯之行，是堯而已矣；子服桀¹⁹之服，誦桀之言，行桀之行，是桀而已矣。」

　　曰：「交得見於鄒君，可以假館²⁰，願留而受業²¹於門。」

　　曰：「夫道，若大路然，豈難知哉？人病不求耳。子歸而求之，有餘師。²²」

曹交：戰國時人，生卒年不詳。趙岐認為是曹國國君之弟，亦有說認為曹交只是曹國遺民。毛奇齡認為，曹交實為鄒國國君之弟。
堯、舜：唐堯與虞舜的合稱，二人均為古代的聖君。
有諸：有這回事嗎？諸，之乎二字的合音，「之」是代詞，「乎」是助詞。
然：是的、有的。表應答。
文王：即周文王。姓姬名昌，生卒年不詳。商紂時為西伯，建國於岐山之下，積善行仁，政化大行，因崇侯虎向紂王進讒言，而被囚於羑里，後得釋歸。益行仁政，天下諸侯多歸從，子武王有天下後，追尊為文王。
湯：商的開國君主。契之後，名履。初居亳，為夏方伯，專主征伐；夏桀無道，湯興兵伐之，放桀於南巢，遂有天下，國號商。
食粟而已，如之何則可：只會吃飯而已，要怎麼樣才可以成為堯、舜。朱熹注「無他才能也。」
奚有於是：跟身高有何關係？趙岐注「何有於是言乎？」蓋謂其不必如是言之。亦即於形體何有的意思。
勝（ㄕㄥ）：禁得起、承受得了。
雛：小雞。
百鈞：量詞。古代計算重量的單位。三十斤為一鈞，百鈞為三千斤。
然則：承接連詞。表示互相因襲的關係，如口語中的「那麼」。
烏獲：人名。生卒年不詳。戰國時大力士。秦武王好多力之士，烏獲前往投效。嘗於洛陽舉周鼎，兩目出血，腕脫而不任。
夫：文言文中的發語詞，表提示作用。
徐行後長者謂之弟（ㄊㄧˋ）：在長輩後面慢慢走，叫做悌，
疾行先長者謂之不弟：搶在長輩前面快步走，便叫不悌。
孝弟：孝順父母，友愛兄弟。也作「孝悌」。
子：你。同「爾」、「汝」。
桀：夏朝末位君主，名履癸，諡號桀，約於西元前一八一八年左右即位，荒淫無度，暴虐無道，於一七六六年左右為成湯所敗，死於南巢，夏亡。
假館：借用館舍。
受業：追隨老師接受學業。
子歸而求之，有餘師：你回去尋求看看，能作你老師的人多得很呢！

　　公孫丑¹問曰：「高子²曰：『《小弁》³，小人之詩也。』」

　　孟子曰：「何以言之？」

　　曰：「怨。」

　　曰：「固哉，高叟之為《詩》也⁴！有人於此，越人⁵關弓⁶而射之，則己談笑而道之⁶，無他⁸，疏之也⁹。其兄關弓而射之，則己垂涕泣而道之，無他，戚之也¹⁰。小弁之怨，親親¹¹也。親親，仁也。固矣夫¹²，高叟之為《詩》也。」

　　曰：「《凱風》¹³何以不怨？」

　　曰：「《凱風》，親之過小者也¹⁴；《小弁》，親之過大者也。親之過大而不怨，是愈疏¹⁵也；親之過小而怨，是不可磯¹⁶也。愈疏，不孝也；不可磯，亦不孝也。孔子¹⁷曰：『舜其至孝矣，五十而慕。¹⁸』」

公孫丑：人名。戰國時齊人，生卒年不詳，孟子弟子。曾向孟子請問管仲、晏嬰的功業。
高子：齊人，與孟子同時。
《小弁》：《詩經．小雅》的篇名，共八章。詩序以為宜臼被幽王所廢，其傅為之而作此詩。
固哉，高叟（ㄙㄡˇ）之為《詩》也：太固執不通了，高老先生這樣解釋詩篇。固，朱熹注「謂執滯不通也。」即不知變通。叟，老人。
越人：朱熹注「越，蠻夷國名。」按此當泛指南方的蠻人，非指春秋末稱霸的越國。
關弓：彎弓。
則己談笑而道之：則自己談話說笑地說道這件事。
無他：沒別的。
疏之也：與他關係疏遠。
戚之也：與他關係親近。戚，親近。
親親：親愛親人。
固矣夫：太固執不通了。
《凱風》：《詩經．邶風》的篇名，共四章。朱熹注「衛有七子之母，不能安其室，七子作此以自責也。」按此乃採鄭玄詩箋說。焦循《孟子正義》據詩序則云「孝子能盡其孝道，以慰其母心而成其志。」孔穎達《毛詩正義》有「母遂不嫁」之說，謂七子之母，僅有欲嫁之心，後為七子所感，即不復嫁，故孟子以為過之小者。
親之過小者也：親人的過錯小。者也，助詞。
愈疏：更疏離。
不可磯（ㄐㄧ）：磯，以石激水，引申為激動。不可磯，不可以石激水；指不能容忍，稍被刺激就憤怒。朱熹注「磯音幾，水激石也。不可磯，言微激之而遽怒也。」
孔子：即孔丘（西元前551－前479），字仲尼，春秋魯人。生有聖德，學無常師，相傳曾問禮於老聃，學樂於萇弘，學琴於師襄。初仕魯，為司寇，攝行相事，魯國大治。後周遊列國十三年，不見用，年六十八，返魯，晚年致力整理古代經典。有弟子三千，身通六藝者七十二人，開平民教育先河，後世尊為「至聖先師」。也稱為「孔子」。
舜其至孝矣，五十而慕：舜是最孝順的人了，五十歲還思念著父母。

　　宋牼¹將之²楚，孟子遇於石丘³，曰：「先生將何之？」

　　曰：「吾聞秦、楚構兵⁴，我將見楚王說⁵而罷之⁶。楚王不悅，我將見秦王說而罷之。二王我將有所遇焉。」

　　曰：「軻也請無問其詳，願聞其指⁷。說之將何如？」

　　曰：「我將言其不利也。」

　　曰：「先生⁸之志則大矣，先生之號⁹則不可。先生以利說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悅於利，以罷三軍之師，是三軍之士樂罷而悅於利也。為人臣者懷¹⁰利以事其君，為人子者懷利以事其父，為人弟者懷利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終去¹¹仁義，懷利以相接¹²，然而不亡者，未之有也¹³。先生以仁義說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悅於仁義，而罷三軍之師，是三軍之士樂罷而悅於仁義也。為人臣者懷仁義以事其君，為人子者懷仁義以事其父，為人弟者懷仁義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去利，懷仁義以相接也。然而不王¹⁴者，未之有也。何必曰利？」

宋牼（ㄎㄥ）：人名。戰國時宋人，生卒年不詳。與齊宣王同時，孟軻、莊周都很敬重他，稱他為先生或宋子。其思想接近墨家，主張崇儉、非鬥，嘗欲以利遊說秦、楚罷兵，孟子勸他捨利而言仁義。也作「宋鈃」。
之：至、到。
石丘：地名，亦作石邱，或云宋地，在今河南省境內。按秦、楚構兵，焦氏正義引清張宗泰孟子七篇諸國年表云「梁襄王元年癸卯，有楚與五國共擊秦不勝之事。而獨與秦戰，則在懷王十七年。先是十六年秦欲休齊，而楚與齊從親，惠王患之，乃使張儀南見楚王，王為儀絕齊，而不得所許，故分楚商於之地。懷王大怒，發兵西攻秦。此事恰當孟子時。孟子是年因燕子畔去齊，疑孟子或有事於宋，而自宋至薛，因與宋牼遇於石邱。」又按楚懷王十六年，今人錢穆《孟子年譜》列為周赧王三年，齊宣王八年，當西元前三一二年，宋牼石丘之遇，正在此時。孟子時年七十一歲。
構兵：雙方出兵交戰。
說（ㄕㄨㄟˋ）：用言語勸人，使其聽從或採納。
罷之：打消念頭，指停止出兵。
軻也請無問其詳，願聞其指：我（孟軻）不想問得太詳細，只希望聽一聽大概的意旨。指用意、主旨。
先生：對年長有道德、有學問、或有專業技能者的尊稱。指宋牼。
號：口號，論說的重點。
懷：心中存有某種意念。
去：離開、遠離。
相接：相處、相交。
未之有也：即「未有之也」的倒裝。
王（ㄨㄤˋ）：統治天下、稱王。

　　孟子居鄒¹，季任²為任³處守⁴，以幣交⁵，受之而不報⁶。處於平陸⁷，儲子⁸為相，以幣交，受之而不報。他日，由鄒之⁹任，見季子¹⁰；由平陸之齊，不見儲子。屋廬子喜曰：「連¹¹得間¹²矣。」問曰：「夫子¹³之任，見季子；之齊，不見儲子，為其為相與？¹⁴」

　　曰：「非也；《書》¹⁵曰：『享多儀¹⁶，儀不及物曰不享¹⁷。惟不役志於享¹⁸。』為其不成享也。¹⁹」

　　屋廬子悅。或²⁰問之，屋廬子曰：「季子不得之鄒，儲子得之平陸。²¹」

鄒：國名。春秋時邾國，故址在今大陸地區山東省鄒縣地，戰國時改為鄒，為楚所滅。
季任：任君的季弟（幼弟），故稱季任。
任（ㄖㄣˊ）：國名，在今山東省濟寧縣。
處守：留守。朱熹注引趙岐曰「季任，任君之弟。任君朝會於鄰國，季任為之居守其國也。」
以幣交：指送禮物與孟子結交。幣，古時以束帛為祭祀或贈送賓客的禮物，稱為「幣」；後為禮物的泛稱。
不報：不回報、不答禮。朱熹注「來見則當報之，但以幣交，則不必報也。」
平陸：齊邑名，故城在今山東省汶上縣北。
儲子：戰國齊大夫，為相國。
之：至、到。
季子：指季任。
連：屋盧子自稱己名。
間（ㄐㄧㄢˋ）：間隙。朱熹注「屋盧子知孟子之處此，必有義理，故喜得其間隙而問之。」
夫子：孔子弟子尊稱孔子為夫子，故特指孔子。後世遂敬稱老師為「夫子」。這裡指孟子。
為其為相（ㄒㄧㄤˋ）與（ㄩˊ）：是因為儲子是相國，地位比較低嗎？朱熹注「言儲子但為齊相，不若季子攝守君位，故輕之邪？」
《書》：見《書經‧周書‧洛誥》。
享多儀：指享獻送禮重在禮儀。多，重。
儀不及物曰不享：禮儀及不上禮物，那叫做沒送禮物。
惟不役志于享：因為沒有用心在送禮物這件事上。惟，以、因為。役，用。志，心意。朱熹注「享，奉上也，儀，禮也。物，幣也。役，用也。言雖享而禮意不及其幣，則是不享矣。以其不用志于享故也。」
為其不成享也：指孟子就是因儲子沒有做到獻享之禮，所以才沒去見他。
或：泛指人或事物。相當於「有人」、「有的」。
季子不得之鄒，儲子得之平陸：季任不能夠親自到鄒國去見孟子，但儲子可以親自到平陸見孟子卻不去，這就是關鍵啊！

　　淳于髡¹曰：「先名實²者，為人³也；後名實⁴者，自為⁵也。夫子⁶三卿⁷之中，名實未加於上下⁸而去之，仁者固⁹如此乎？」

　　孟子曰：「居下位，不以賢事不肖者，伯夷¹⁰也；五就¹¹湯¹²，五就桀¹³者，伊尹¹⁴也；不惡汙君¹⁵，不辭小官者，柳下惠¹⁶也。三子者不同道，其趨¹⁷一也。一者何也？曰：仁也。君子亦仁而已矣，何必同？」

　　曰：「魯繆公¹⁸之時，公儀子¹⁹為政，子柳²⁰、子思²¹為臣，魯之削²²滋甚²³；若是乎賢者之無益於國也。²⁴」

　　曰：「虞²⁵不用百里奚²⁶而亡，秦穆公²⁷用之而霸。不用賢則亡，削何可得與？²⁸」

　　曰：「昔者王豹²⁹處於淇³⁰，而河西³¹善謳³²；緜駒³³處於高唐³⁴，而齊右³⁵善歌；華周、杞梁³⁶之妻善哭其夫，而變國俗。有諸內，必形諸外³⁷。為其事而無其功者，髡未嘗³⁸睹之也。是故無賢者也，有則髡必識³⁹之。」

　　曰：「孔子⁴⁰為魯司寇⁴¹，不用⁴²；從而祭⁴³，燔肉⁴⁴不至，不稅冕⁴⁵而行⁴⁶。不知者以為為肉⁴⁷也，其知者以為為無禮⁴⁸也。乃⁴⁹孔子則欲以微罪⁵⁰行，不欲為苟去⁵¹。君子⁵²之所為，眾人固不識也。」

淳于髡：人名。戰國時齊人，滑稽善辯，常為齊出使各諸侯國，未嘗辱命，齊威王以為諸侯主客。嘗以隱語諷諫威王，罷長夜之飲，改革內政。
先名實：把聲譽、事功置於前頭，指重視聲譽、事功。朱熹注「名，聲譽也。實，事功也。」
為人：為了造福眾人。
後名實：把聲譽、事功置於後頭，指不重視聲譽、事功。
自為：自己獨善其身。
夫子：對年長而學問好的人的尊稱。指孟子。
三卿：司徒、司馬、司空。
上下：指國君和百姓。
固：原來、一向。
伯夷：殷末孤竹君的兒子。名元，字公信。相傳其父遺命要立弟弟叔齊為繼承人，叔齊讓位給伯夷，伯夷不受，叔齊也不願登位，先後都逃到周國。周武王伐紂，二人叩馬諫阻。及殷亡，恥食周粟，隱於首陽山，采薇而食，遂餓死。
就：趨近、靠近。
湯：商的開國君主。契之後，名履。初居亳，為夏方伯，專主征伐；夏桀無道，湯興兵伐之，放桀於南巢，遂有天下，國號商。
桀：夏朝末位君主，名履癸，諡號桀，約於西元前一八一八年左右即位，荒淫無度，暴虐無道，於一七六六年左右為成湯所敗，死於南巢，夏亡。
伊尹：人名。名摯，商初的賢相。相傳湯伐桀，滅夏，遂王天下。湯崩，其孫太甲無道，伊尹放諸桐宮，俟其悔過，再迎之復位。卒時，帝沃丁葬以天子之禮。
不惡汙君：不嫌惡卑污的國君。
柳下惠：即展禽，名獲，字季，又字禽。春秋時魯國人。生卒年不詳。因居於柳下邑，諡惠，故稱為「柳下惠」。為人誠信貞潔，孟子稱其為「聖之和者」。也稱為「柳惠」、「柳下季」。
趨：走向、歸向。
魯繆公：即魯穆公（？－前377年），姬顯，戰國時期魯國第二十九任君主，魯元公兒子。承襲魯元公擔任該國君主，在位33年。期間實行改革，擺脫了哀、悼、元三代三桓大夫專政的問題，確立了魯公室的權威，並與齊國展開多次戰爭。
公儀子：姬姓，公儀氏，名休，又稱公儀子。戰國初年魯國名臣，生卒年不詳。魯穆公時為相，遂漸從三桓手中收回政權，擺脫了三桓專政的問題。
子柳：即泄柳。春秋魯賢士，字子柳，穆公就見之，柳閉門不納。後與子思均為穆公師傅之臣。
子思：即孔伋（西元前492－前431），字子思。孔子之孫，受學於曾子，傳孔門心法，作〈中庸〉，後世稱為「述聖」。
削：削弱。
滋甚：更甚。
若是乎賢者之無益於國也：即「賢者之無益於國也若是乎」的倒裝。
虞：春秋國名，在今山西省平陸縣東北。
百里奚：也稱為「百里傒」，字井伯，春秋虞國人，生卒年不詳。晉滅虞後，傒被楚人所虜，秦繆公素知其賢名，以五張羊皮贖之，並授以大夫之職，故也稱為「五羖大夫」。
秦穆公：春秋時代秦國國君。嬴姓，名任好。勤求賢士，得百里奚、蹇叔、丕豹、公孫支等賢臣，助晉文公歸晉。周襄王時伐西戎，開地千里，襄王命為西方諸侯之伯，遂霸西戎。在位三十九年。諡穆。春秋五霸之一。
削何可得與：怎麼可以得到國家削弱的結果？指不任用賢人則國家不只會削弱，還會敗亡。
王豹：朱熹注「王豹，衛人，善謳。」
淇：朱熹注「淇，水名。」按淇水源於河南省安陽市轄林州市，向東南流，經鶴壁市淇濱區，在淇縣與浚縣間注入衛河。
河西：淇河以西，即今淇縣一帶。按淇縣即商都朝歌，正在淇水西岸。
謳（ㄡ）：歌唱。
緜（ㄇㄧㄢˊ）駒（ㄐㄩ）：朱熹注「緜駒，齊人，善歌。」
高唐：朱熹注「高唐，齊西邑。」按高唐故城在今山東省禹城縣西南。
齊右：按方位以西為右，高唐居齊都臨淄西，故稱齊右。
華周、杞梁：朱熹注「二人皆齊臣，戰死於莒，其妻哭之哀，國俗化之，皆善哭。」按華周一作華舟，或華旋；杞梁，名殖，均為春秋齊大夫，從莊公伐莒時同被戰死。
有諸內，必形諸外：內在有什麼才能，必然會在外在行為表現出來。諸，之於二字的合音，「之」是代詞，「於」是介詞。
未嘗：未曾。
識：知道、了解。
孔子：即孔丘（西元前551－前479），字仲尼，春秋魯人。生有聖德，學無常師，相傳曾問禮於老聃，學樂於萇弘，學琴於師襄。初仕魯，為司寇，攝行相事，魯國大治。後周遊列國十三年，不見用，年六十八，返魯，晚年致力整理古代經典。有弟子三千，身通六藝者七十二人，開平民教育先河，後世尊為「至聖先師」。
司寇：職官名。《周禮》秋官有大司寇，為六卿之一，掌理刑獄。
不用：指其言不被國君採納。
從而祭：跟著魯君去祭祀。
燔（ㄈㄢˊ）肉：宗廟祭祀所用的熟肉。
稅冕：稅通「脫」，冕是祭冠。指脫去祭禮用的禮冠。
行：離去、離開。
為肉：為了肉（而離開）。
為無禮：為了無禮（而離開）。
乃：語助詞，用於發語或轉折。
微罪：小罪。
苟去：隨便離開。
君子：才德出眾的人。

　　孟子曰：「五霸¹者，三王²之罪人也；今之諸侯，五霸之罪人也；今之大夫，今之諸侯之罪人也。天子適³諸侯曰巡狩⁴，諸侯朝⁵於天子曰述職⁶。春省耕而補不足⁷，秋省斂而助不給⁸。入其疆，土地辟⁹，田野治，養老尊賢，俊傑¹⁰在位，則有慶¹¹，慶以地。入其疆，土地荒蕪，遺老失賢，掊克¹²在位，則有讓¹³。一不朝，則貶其爵；再不朝，則削其地；三不朝，則六師¹⁴移之。是故¹⁵天子討而不伐¹⁶，諸侯伐而不討。五霸者，摟¹⁷諸侯以伐諸侯者也，故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五霸，桓公¹⁸為盛，葵丘¹⁹之會，諸侯束牲²⁰載書²¹而不歃血²²。初命曰：『誅不孝，無易樹子²³，無以妾為妻。』再命曰：『尊賢育才，以彰有德。』三命曰：『敬老慈幼，無忘賓旅²⁴。』四命曰：『士無世官²⁵，官事無攝²⁶，取士必得²⁷，無專殺大夫²⁸。』五命曰：『無曲防²⁹，無遏糴³⁰，無有封而不告³¹。』曰：『凡我同盟之人，既盟之後，言歸于好。』今之諸侯，皆犯此五禁，故曰：今之諸侯，五霸之罪人也。長君之惡³²，其罪小；逢君之惡³³，其罪大。今之大夫，皆逢君之惡，故曰：今之大夫，今之諸侯之罪人也。」

五霸：春秋時列國諸侯齊桓公、晉文公、宋襄公、秦穆公、楚莊王強大而雄霸一時，史稱為「五霸」。也作「五伯」、「伍伯」。
三王：夏、商、周三代開國君王。一說夏禹、商湯、周文王；一說夏禹、商湯、文王、武王。
適：往、至。
巡狩（ㄕㄡˋ）：舊稱天子巡行諸國。也作「巡守」。
朝（ㄔㄠˊ）：古代見人皆稱「朝」。多用於卑見尊、下見上。諸侯相拜見也稱為「朝」。
述職：向長官報告所任職務。
春省耕而補不足：春天審察耕種情形，補助不足的人。
秋省斂而助不給：秋天考察收成情況，救濟不夠的人。
辟（ㄆㄧˋ）：開拓。通「闢」。
俊傑：風姿瀟灑，才智出眾的人。
慶：獎賞。朱熹注「賞也；益其地以賞之也。」
掊（ㄆㄡˊ）克：不賢良的人。
讓：責備、譴責。
六師：本指周天子所統六軍之師，後以為天子軍隊的稱呼。
是故：所以、因此。為承上啟下之詞。
討而不伐：聲討而不攻伐。朱熹注「討者，出命以討其罪，而使方伯連師，帥諸侯以伐之也。伐者，奉天子之命，聲其罪以伐之也。」按討即宣言其罪，而命霸主率諸侯以伐之；伐即諸侯奉天子之命以攻打。
摟（ㄌㄡˊ）：攏合、牽聚。朱熹注「牽也。五霸牽諸侯以伐諸侯，不用天子之命也。」
桓公：即齊桓公（？－西元前643)。姓姜，名小白，襄公弟。周莊王五十一年，以襄公無道，出奔莒，其後襄公被弒，乃歸國即君位，任管仲為相，尊周室，攘夷狄，九合諸侯，一匡天下，而為五霸之首；管仲亡後，怠忽政事，寵幸佞臣，霸業遂衰。在位四十二年，卒諡桓。
葵丘：春秋時宋國地名，在今河南省考城縣境，其地今叫盟臺鄉。齊桓公於此大會諸侯。
束牲：束縛盟告天地的犧牲而不殺之。
載書：將盟書載於犧牲上，即盟約。
歃（ㄕㄚˋ）血：古代盟誓時，用牲血塗在嘴邊，表示守信不悔。
無易樹子：無，不。易，改變。樹子，已立世子，即太子。朱熹注「樹，立也。已立世子，不得擅易。初命三事，所以修身正家之要也。」
無忘賓旅：不怠慢外來賓客。朱熹注「賓，賓客也；旅，行旅也；皆當有以待之，不可忽忘也。」
士無世官：士人官職不可世襲，不能世世為官。朱熹注「士，世祿而不世官，恐其未必賢也。」
官事無攝：攝是兼代。指官事不可兼職。朱熹注「當廣求賢才以充之，不可以闕人廢事也。」
取士必得：取用士人必定得當。
無專殺大夫：不獨斷專行誅殺大夫。
無曲防：不到處築堤以害鄰國。朱熹注「不得曲為提防，壅泉激水以專小利，病鄰國也。」
無遏糴（ㄉㄧˊ）：不阻止鄰國採購糧食。糴，買入穀物。朱熹注「鄰國凶荒，不得閉糴也。」
有封而不告：有所封賞而不事先呈報天子的許可給盟主。
長（ㄓㄤˇ）君之惡：助長國君的惡行。朱熹注「君有過不能諫，又順之者，長君之惡也。」
逢君之惡：逢迎國君的惡行，謂君之過未萌而先意導之。朱熹注「君之過為萌，而先意導之者，逢君之惡也。」

　　魯¹欲使慎子²為將軍，孟子曰：「不教民而用之，謂之殃民³。殃民者，不容於堯、舜之世。一戰勝齊⁴，遂有南陽⁵。然且⁶不可。」

　　慎子勃然⁷不悅曰：「此則滑釐⁸所不識⁹也。」

　　曰：「吾明告子¹⁰：天子之地方¹¹千里；不千里，不足以待¹²諸侯。諸侯之地方百里；不百里，不足以守宗廟之典籍¹³。周公¹⁴之封於魯，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而儉¹⁵於百里。太公¹⁶之封於齊也，亦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也，而儉於百里。今魯方百里者五，子¹⁷以為有王者¹⁸作¹⁹，則魯在所損乎？在所益乎？²⁰徒取諸彼以與此²¹，然且仁者不為，況²²於殺人以求之乎？君子²³之事君也，務引其君以當道，志於仁而已。」

魯：周朝天子分封的諸侯國之一。初由周武王分封給其弟周公旦，後因周公留輔天子而改封周公長子伯禽為魯侯。轄域包括今天的山東省滋陽縣、江蘇省沛縣及安徽省泗縣一帶，以曲阜（今山東省曲阜縣）為國都，後為楚國所滅。
慎子：即禽滑釐（西元前470－前400），字慎子，後以字為姓。戰國魏人，墨子弟子。嘗問小國所以禦強敵大之道於墨子，曾率墨者三百人，助宋守城，以禦楚侵。
殃民：使人民遭受禍害。
齊：國名。戰國七雄之一，故址在今大陸地區山東省北部、河北省東南部一帶。
南陽：地名。原屬魯地，後為齊所侵奪。
然且：尚且。
勃然：發怒衝動的樣子。
滑（ㄍㄨˇ）釐（ㄌㄧˊ）：慎子之名。
不識：不知、不懂。
吾明告子：我明確告訴你。
方：古代稱地為「方」。
待：接待。
宗廟之典籍：載錄祭祀常制的重要文冊。
周公：人名（？－西元前1105）。姓姬名旦，周文王的兒子，武王的弟弟。輔佐武王伐紂，封於魯。武王崩，又佐成王攝政，東征平定三叔之亂，滅五十國，奠定東南，歸而制禮作樂，天下大治。也稱為「姬旦」、「周旦」。
儉：少於、不過。朱熹注「止而不過之意也。」意謂周公、太公有大勳勞於天下，而其封國亦不過百里，實在是未定制而不便超過的關係。
太公：即呂尚，字子牙，東海人。本姓姜，其先封於呂，從其封姓，故稱為「呂尚」。周初賢臣，年老隱於釣，周文王出獵，遇於渭水之陽，相談甚歡，曰：「吾太公望子久矣。」因號「太公望」。載與俱歸，立為師。後佐武王克殷，封於齊，後世稱為「姜太公」。也稱為「呂望」、「姜尚」。
子：你。同「爾」、「汝」。
王者：以王道治天下的君主。
作：興起、振起。
則魯在所損乎？在所益乎？：那麼對魯國的土地會有減損呢？還是有所增加呢？
徒取諸彼以與此：僅僅從他國手中將土地取走，來給予自國。徒，朱熹注「空也。言不殺人而取之也。」取諸彼，取於南陽。與此，給與魯國。
況：何況
君子：才德出眾的人。

　　孟子曰：「今之事君者曰：『我能為君辟¹土地，充府庫²。』今之所謂良臣，古之所謂民賊³也。君不鄉道⁴，不志於仁，而求富之，是富桀也⁵。『我能為君約與國⁶，戰必克⁷。』今之所謂良臣，古之所謂民賊也。君不鄉道，不志於仁，而求為之強⁸戰，是輔桀也⁹。由今之道，無變今之俗，雖與之天下，不能一朝居也。¹⁰」

辟（ㄆㄧˋ）：開拓。通「闢」。
府庫：國家儲藏財物的處所。
民賊：禍害國家，為害百姓的人。
鄉（ㄒㄧㄤˋ）道：鄉通「嚮」，即向。言嚮往道德。
是富桀也：等於是替夏桀謀富足啊！
約與國：朱熹注「約，要結也。與國，和好相與之國也。」
克：戰勝、攻破。
強（ㄑㄧㄤˇ）：勉強、勉力為之。
是輔桀也：這等於是在幫助夏桀暴虐一樣。
由今之道，無變今之俗，雖與之天下，不能一朝居也：照目前的道路走下去，不改變今日習俗的話，縱使給他整個天下，也不能有一天能安享的啊！朱熹注「言必爭奪而至於危亡也。」焦循正義《孟子正義》「今之道，非善道，今之世俗漸惡久矣；若不變更，雖得天下之政而治之，不能自安一朝之間居其位也。」

　　白圭¹曰：「吾欲二十而取一²，何如？」

　　孟子曰：「子之道，貉道³也。萬室之國⁴，一人陶⁵，則可乎？」

　　曰：「不可，器⁶不足用也。」

　　曰：「夫⁷貉，五穀⁸不生，惟⁹黍¹⁰生之；無城郭¹¹、宮室¹²、宗廟、祭祀之禮，無諸侯幣帛¹³饔飧¹⁴，無百官¹⁵有司¹⁶，故二十取一而足也。今居中國¹⁷，去人倫，無君子¹⁸，如之何其可也也？陶以寡，且不可以為國，況無君子乎？欲輕之於堯、舜之道者，大貉小貉也¹⁹；欲重之於堯、舜之道者，大桀小桀也。²⁰」

白圭：人名。名丹，字圭。戰國魏文侯時人，生卒年不詳。善於修築堤防，興修水利，主張減輕田稅，嘗為魏惠王所用。
二十而取一：二十抽一的稅制。
貉（ㄇㄛˋ）道：北方夷狄國家的治國之道。古代中國稱北方的一支外族為「貉」。
萬室之國：一萬戶的國家。
一人陶：只有一個人製作陶器。陶，製造陶器。
器：瓦器、陶器。
夫：文言文中的發語詞，表提示作用。
五穀：泛指各種主要的穀物。
惟：僅、獨、只有。
黍：植物名。禾本科黍屬，一年生草本。葉線狀披針形，長十至三十公分，有粗毛。圓錐花序開展，分枝纖細，每小穗含小花二朵。果實呈淡黃白色，較小米稍大，有光澤，煮熟後有黏性。果實可釀酒、做年糕等。另一品種，煮後不黏，稱為「穄子」。
城郭：城牆。
宮室：古時房屋的通稱。
幣帛：幣，財幣。帛，綢緞等絲織品。幣帛泛指古人餽贈所用的禮物。
饔（ㄩㄥ）飧（ㄙㄨㄣ）：饔，早餐。飧，晚餐。饔飧指熟食。朱熹注「以飲食餽客之禮也。」
百官：各種官吏。
有司：官員。職有專司，故稱為「有司」。
中國：上古時代，漢族文化發源黃河流域，以為居天下之中，故稱其地為「中國」。後各朝疆土漸廣，凡所轄境，皆稱為「中國」。
去人倫，無君子：君子，指官吏。朱熹注「無君臣祭祀交際之禮，是去人倫；無百官有司，是無君子。」
欲輕之於堯、舜之道者，大貉小貉也：想要把稅率改成比堯、舜還輕，那就是大貉小貉。
欲重之於堯、舜之道者，大桀小桀也：想要把稅率改成比堯、舜還重，那就是大桀小桀。朱熹注「什一（十分之一）而稅，堯、舜之道也。多則桀，寡則貉，今欲輕重之，則是小貉、小桀而已。」桀為暴君，其稅高於堯、舜的什一。所謂大小，比較之詞。

　　白圭曰：「丹¹之治水²也，愈³於禹⁴。」

　　孟子曰：「子過矣⁵。禹之治水，水之道⁶也，是故⁷禹以四海⁸為壑⁹，今吾子¹⁰以鄰國為壑¹¹。水逆行謂之洚水¹²。洚水者，洪水也，仁人之所惡也。吾子過矣¹³。」

丹：即白圭。
治水：疏理水道，消除水患。
愈：勝過、高明。
禹：姓姒氏，夏代開國的君主，在位八年。顓頊之孫，因平治洪水有功，受舜禪讓為天子，世稱為「大禹」。傳位於子啟，而開君主世襲之制。也稱為「夏后氏」。
子過矣：你錯了。
水之道：朱熹注「順水之性也。」焦循《孟子正義》「水之道，猶言水之路。謂水所行之道，而禹順導之耳。」
是故：所以、因此。為承上啟下之詞。
四海：古代認為中國四周環海，因而稱為「四海」。
壑（ㄏㄨㄛˋ）：低窪受水的地方。
吾子：相親的稱呼。子是男子美稱。
以鄰為壑：戰國時白圭築堤治水，將本國氾濫的洪水排入鄰國，把其當成洩洪的水泊。比喻損人利己。
洚（ㄐㄧㄤˋ）水：洪水。
吾子過矣：您錯了。

　　孟子曰：「君子¹不亮²，惡乎執？³」

君子：才德出眾的人。
亮：信實、誠信。朱熹注「信也。與諒同。」
惡（ㄨ）乎執：還有什麼節操好執守的呢？朱熹注「言凡事苟且，無所執持也。」

　　魯¹欲使樂正子²為政。孟子曰：「吾聞之，喜而不寐³。」

　　公孫丑⁴曰：「樂正子強乎？」

　　曰：「否。」

　　「有知慮⁵乎？」

　　曰：「否。」

　　「多聞識⁶乎？」

　　曰：「否。」

　　「然則⁷奚為喜而不寐？」

　　曰：「其為人也好善⁸。」

　　「好善足乎？」

　　曰：「好善優⁹於天下，而況魯國乎？夫¹⁰苟¹¹好善，則四海¹²之內皆將輕千里而來告之以善；夫苟不好善，則人將曰：『詍詍，予既已知之矣。¹³』訑訑¹⁴之聲音顏色¹⁵，距人於千里之外。士止於千里之外，則讒諂¹⁶面諛¹⁷之人至矣。與讒諂面諛之人居，國欲治，可得乎？」

魯：周朝天子分封的諸侯國之一。初由周武王分封給其弟周公旦，後因周公留輔天子而改封周公長子伯禽為魯侯。轄域包括今天的山東省滋陽縣、江蘇省沛縣及安徽省泗縣一帶，以曲阜（今山東省曲阜縣）為國都，後為楚國所滅。
樂正子：即樂正克，戰國鄒國人。孟子的弟子，在魯國為政。思孟學派的重要人物。
寐（ㄇㄟˋ）：睡。
公孫丑：人名。戰國時齊人，生卒年不詳，孟子弟子。
知慮：智謀遠慮。
多聞識：見多識廣。
然則：承接連詞。表示互相因襲的關係。如口語中的「那麼」、「既然如此」。
好善：喜歡善道。
優：朱熹注「優，有餘裕也，言雖治天下尚有餘力也。」
夫：文言文中的發語詞，表提示作用。
苟：如果。
四海：古代認為中國四周環海，因而稱四方為「四海」。泛指天下各處。
則人將曰「詍詍（ㄧˊ），予既已知之矣。」：則別人就會認為他自以為聰明，模仿他的話說「呵呵！我已經知道了。」
訑訑（ㄧˊ）：傲慢自信，不聽人言的樣子。
顏色：臉色。
讒（ㄔㄢˊ）諂（ㄔㄢˇ）：用讒言逢迎取悅他人。
面諛（ㄩˊ）：當面阿諛。

　　陳子¹曰：「古之君子何如則仕？」

　　孟子曰：「所就三，所去三。迎之致敬²以有禮，言將行其言也，則就之；禮貌未衰³，言弗行也則去之。其次，雖未行其言也，迎之致敬以有禮，則就之；禮貌衰，則去之。其下，朝不食，夕不食，飢餓不能出門戶，君聞之，曰：『吾大者不能行其道，又不能從其言也，使飢餓於我土地，吾恥之。』周⁴之，亦可受也，免死而已矣。」

陳子：即陳臻，戰國時人，孟子弟子。生卒年不詳。曾隨孟子周遊列國，與孟子的對話都與錢、糧有關。
致敬：表示敬意。
衰：衰減、衰退。
周：救濟、援助。通「賙」。

　　孟子曰：「舜¹發²於畎畝之中³，傅說⁴舉⁵於版築⁶之間，膠鬲⁷舉於魚鹽之中，管夷吾⁸舉於士⁹，孫叔敖¹⁰舉於海¹¹，百里奚¹²舉於市¹³。故¹⁴天將降大任於是人¹⁵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¹⁶其身，行拂¹⁷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¹⁸，曾¹⁹益其所不能。人恒過，然後能改；困於心，衡²⁰於慮，而後作²¹；徵於色，發於聲，而後喻²²。入則無法家拂士²³，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恆亡。然後知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²⁴也。」

舜：上古帝王。姓姚，名重華。因建國於虞，故稱為「虞舜」或「有虞氏」。性至孝，堯用之，使攝位三十年，後受禪為天子，都於蒲阪（今山西省永濟縣）。在位四十八年，南巡，崩於蒼梧之野。傳位於禹。也稱為「大舜」。
發：發跡。
畎畝之中：鄉野、民間。
傅說：人名。生卒年不詳。為殷高宗的賢相。初隱居於傅巖，高宗夢到他，往訪而知其賢，於是舉他為相，國家大治。
舉：推薦、推選。
版築：築牆時，用兩版夾土，以杵把土搗實，稱為「版築」。比喻地位低賤的人。傅說初隱於傅巖（在今山西省平陸縣東），其地有澗水壞道，說乃為版築小工以謀生。殷高宗（武丁）夢說，求得之，與語果實；乃舉以為相，國大治。
膠鬲：人名。殷末賢人。生卒年不詳。初隱於商，販魚賣鹽，文王舉以為臣。
管夷吾：人名（？－西元前644)。字仲，春秋齊國潁上人。初事公子糾，後事齊桓公為相。通貨積財，富國強兵，尊周室，攘戎狄，九合諸侯，一匡天下，桓公尊為「仲父」，為法家之祖。諡敬。也稱為「筦子」、「管仲」、「管子」。
士：獄官，此處借指監獄。管夷吾輔佐公子糾失敗，被囚，其友鮑叔牙薦之於齊桓公，任為相，使桓公成五霸第一。
孫叔敖：人名。生卒年不詳，春秋楚人。蒍賈之子。兒時於路上見兩頭蛇，聞人言，見此蛇者必死，自以為將死，而恐後人見之又死，乃殺而埋之。及長，性恭儉，代虞丘為楚相，施教導民，三月而楚大治。彼曾三得相而不喜，三去相而不悔，不以得失為意，史稱循吏。
海：海濱。孫叔敖為春秋楚大夫蒍賈之子，名敖，字孫叔，故稱孫叔敖；又名蒍敖。楚令尹鬬越椒亂，殺蒍賈，敖幼，奔淮海（淮水出口之海）之濱。後楚莊王舉以為令尹（相國），三月而楚大治，卒使莊王霸。
百里奚：即百里傒，字井伯，春秋虞國人，生卒年不詳。晉滅虞後，傒被楚人所虜，秦繆公素知其賢名，以五張羊皮贖之，並授以大夫之職，故也稱為「五羖大夫」。
市：市肆、市場。
故：因此、所以。
是人：此人。
空（ㄎㄨㄥˋ）乏：窮困貧乏。
拂（ㄈㄨˊ）：違反、違逆，使所為不能稱心順意。
動心忍性：以外在的困厄，震撼其心志，使其性格愈發堅強。
曾（ㄗㄥ）：加多。同「增」。
衡：通「橫」，不順。
作：興起、振起。
徵於色，發於聲，而後喻：人家的不滿表現在臉上，發出了聲音，然後自己才有所覺悟。朱熹注「徵，驗也。喻，曉也。此又言中人之性，常必有過，然後能改。蓋不能謹於平日，故必事勢窮蹙，以致困於心，橫於慮，然後能奮發而興起，不能燭於幾微，故必事理暴著，以至驗於人之色，發於人之聲，然後能警悟而通曉也。」焦循《孟子正義》「徵色謂為人所忿嫉，發聲謂為人所誚讓，然後能儆悟通曉也；此則過之暴著於人者。」
法家拂（ㄅㄧˋ）士：世代為官，謹守法度的臣子和輔助君王的賢士。
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人在憂患中能發憤圖強而得以生存，處於順境易沉湎於安樂而招致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