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不遠處傳來樹葉沙沙聲響，伴隨著清亮的鳥語，感覺得到陽光灑落在臉上的溫度。我緩慢睜開雙眼，自睡眠的擁抱中脫離。
輕觸了身旁，僅僅感受到微涼的空氣──
摻雜著絲許寂寥。
不加思索便起身，掀起透光的薄紗窗簾一角，瞭望窗外的景色。種種五味雜陳的思緒，只見自身的玻璃倒影化為釋然的笑容。
轉過身準備拿盥洗用品，在經過床邊的小桌櫃時，注意到上頭留有字條，立刻湊上前端詳：
『
早餐趁熱吃，吃完務必要按時服藥。
抽屜裡自取，P.S. 我會檢查。
伊芙 』
聽起來像是在訓示……小孩子……真不知該高興還是難過呢？不不不！討厭吃藥絕對不只是小孩子的特權！
待一切打理完畢，對於方才伊芙提到的早餐一詞仍留有滿頭問號。從自字面看來不像是要我自理的意思，畢竟上頭有寫著『趁熱』應該是有準備熱食之類……？
找到著手的方向後便開始四處搜尋。
桌面…沒有。
抽屜…愣一秒就收回去。
置物櫃？…………應該不可能…吧？心想同時嘴角微微抽著。
陷入膠著狀態之餘，沉默已久的腦內燈泡瞬間點亮。『莫非…』
『莫非…是指戀人之間常玩的……』莫名其妙產生的念頭，感覺到臉頰變得異常燥熱，羞赧之下我反射性捂住臉。
『哈…這…這怎麼可能啦！』自我解嘲隨便敷衍找臺階下。伊芙確定已經外出了，因為她的隨身物並不在這裡。
※
『請問蕾娜小姐在嗎？』自病房內的通訊器材傳出好聽的女性嗓音。
「啊？在、我在。」還反應不太過來的我匆忙回應。
『您有預約七點的餐點，請稍候，將有專門人員為您送達。』
「……好。」
『蕾娜小姐，您的餐點到囉！』不久門外傳來像是……小孩子的聲調，是我聽錯嗎？應聲打開房門，視線所及只有一台餐車卻沒見著人影。
「真的非常感謝您～」一隻棕色泰迪熊自餐車後方探出頭來，用一雙黑碌碌的眼睛看著我，並且向我揮手，結果看見牠差點滑下去著急了一下。
「奧茲本你踩到我啦！」出現另一隻白色的泰迪熊，拔高嗓門憤怒地說。
「蓋伯勒對不起！」頭頂戴著白色小帽，穿著白底紅條紋制服的棕色泰迪熊低下頭頻頻道歉。
「啊……算、算了！正事要緊，這種事待會再說。」名為蓋伯勒的白色泰迪熊，注意到我的目光似乎感到有些尷尬。
「真的不要緊嗎？」不放心地看著頭頂有些瘀青的蓋伯勒。
奧茲本搶著開口回答：「沒問題的！蓋伯勒說只要揉一揉就好了。」
「輪不到你說嘴啊！」
棕白兩隻泰迪熊合力把餐車推到了房內。從蓋伯勒臉上三不五時皺眉的表情，顯而易見剛才的撞擊痛楚並不輕。
「你叫蓋伯勒對吧？」我俯下身子手抵著兩膝對著白色的泰迪熊說。「既然受了傷就該好好處裡。」說完我從抽屜裡拿出冰敷袋遞給牠。「手邊剛好有多的，等會先冰敷會感覺好些。」
「嗚…謝謝蕾娜小姐。」蓋伯勒接下冰敷袋。奧茲本走過來催促著蓋伯勒到沙發上休息，並且說之後的事情牠來就可以了。
我拉了一把能展開小桌面的椅子放置好餐點，遂走到沙發坐下。
掀開蓋子，最顯眼的便是酥皮濃湯，蓬鬆的金黃色酥皮與濃湯外溢的香氣讓人看得都會忍不住垂涎三尺，還有小碟子裡的開胃菜田園沙拉，搭配一杯柳橙汁。
眼前盡是合我味口的菜，伊芙的好意讓原本堅持不吃藥的我產生動搖。舉凡起床的時間，愛好的食物甚至討厭的東西，一切都看在對方眼裡，默然僅記在心。
看向身旁兩隻休息的泰迪熊，不禁好奇詢問起牠們：「吶…奧茲本、蓋伯勒，你們知道點單的人是誰嗎？」
「咦？不是蕾娜小姐本人嗎？」兩隻泰迪熊異口同聲問，我則是輕搖頭示意。
「抱歉我們也無法得知呢。接單是廚房那邊負責的。我們只負責送餐。」奧茲本說。
「但我從收據那邊可以看到下單時間是六點左右，而且還被指定特別時段送達。」蓋伯勒接著回應。
現烤的酥皮濃湯真的很美味……原來伊芙特別叮嚀我要趁熱吃是這個意思，至此拼圖湊齊到位，才徹底讀懂紙條內容。
伊芙早起不告而別的用意我無法得知，但是肯定有她的想法在。或許等出院之後，一切就能恢復平常的樣子。
用餐完畢，我從錢包拿出零錢，卻被泰迪熊們給阻止。「這單已經預結了，所以您不用再付帳。」蓋伯勒說。「──是給你們的。」我將手上的零錢先給了蓋伯勒，之後遞給奧斯本。
「哇！蕾娜小姐，真的是非常謝謝您。」泰迪熊們眼睛閃爍著光芒流露出欣喜的神情。
「吶…奧茲本、蓋伯勒你們倆一直用敬語讓我感覺很不習慣啊……」
「這是顧客禮儀規定呢，所以……」奧茲本翻開手上的紅色小冊子說。
「我們已經是朋友囉，所以直接叫我蕾娜就可以。」
「好的！謝謝蕾娜。」奧茲本與蓋伯勒多次異口同聲的默契，讓我感到又驚又喜。
「今天能認識你們我感到很開心，有機會再見面吧！」
奧茲本抽起一張書頁，與蓋伯勒一同在上頭簽字，隨後將它快速摺成一架紙飛機，遞到我的手中。「這上面留有我們的感言，也附有我們的名片資料，小小心意請蕾娜收下。」
只見兩隻泰迪熊勤奮地推著餐車離去，與小身子不成比例的餐車還有門把高度真的是辛苦牠們了。
臨行前，蓋伯勒不忘拿著手中的冰敷袋回過頭：「蕾娜，謝謝你的幫忙，我感覺好多了。」
「不會不會，路上要小心喔。」
又認識了兩個新朋友呢，看著手中的紙飛機不禁莞爾一笑。
※
「早安，蕾娜小姐，作例行檢查。」有人敲了敲房門，走進的是那晚幫助過我的年輕護士。
「看樣子妳似乎可以自由下床走動了？真讓人驚訝呢。」
「咦？會……會嗎？」被護士這麼一問才驚覺自己似乎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活動自如？依稀印象自從清醒過來就沒在煩惱這個問題……
「是的，一般人像蕾娜小姐這樣的傷勢，最快也要休息一個禮拜才會轉好。」
或許這段昏迷期間可以算是幸運吧？正好與傷勢發作最劇烈的時間錯開，醒來時頭部左上方的傷口頂多隱隱作痛。住院期間也沒有什麼大礙，除了…………那天晚上不可抗力的外力啦……
「那我先幫妳拆繃帶檢查傷口。」
「嗯。」
「手掌與肩膀上的傷勢大至上都復元得差不多了，可以不用再包紮。」
「所以，我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嗎？」護士似乎因為我脫口而出的提問稍微愣住，我也才意識到自己太過於心急。
「嗯……頭部的傷口已經結痂，沒有滲血情況，但還需要兩三天的觀察期。」
「謝謝妳，我明白了。可以再麻煩妳幫我按壓肩膀看看嗎？」
面對強力施壓仍有少許痛楚，但和那晚的程度相比已經緩解許多，明明是難得可以相擁愛人的機會，面對自己幫倒忙真感到無奈……
雨後終會天光，一切都在漸漸好轉對吧？
※※※
─TBC─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