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回想起伊芙的種種舉動，能感覺到自己被愛著，心底升起一股暖暖的脈流。
『妳想傳達的心意，我收到了喔，伊芙。』默想著同時，手掌心覆上伊芙的瀏海，低下頭在她額間落下一吻。
我站在靠近床尾的一側，注視著身旁熟睡的伊芙不自覺出神，直到她打個寒顫稍微挪了一下身子。
醫院內的空調似乎有些冷，我拿起牆角沙發上摺疊好的被子，將它蓋到伊芙身上。但問題接踵而來……被子似乎太大件了，如果把目前手上的全放掉必會直接觸及地面。
在這間單人房的病床對面設置有沙發，亦可做為探病者過夜的替代床鋪。比起讓伊芙趴著睡是更舒適又能兼顧保暖的選項。
往日也有發生半夜起來上洗手間，卻看見伊芙直接趴在工作桌睡著的情形，基於想讓她好好休息，總會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回寢室。
但是這回沒辦法照做，因為我的肩膀目前受了傷……
「伊芙？」試探性詢問下沒反應。「伊芙？妳還醒著嗎？」第二次輕按她的肩膀仍是徒勞。
正逢束手無策之際，注意到牆面置有對講機系統。伸出手停在半空中猶豫許久，最終仍下定決心按響呼叫鈴。
看見走進病房內的是另一位較為年輕的護士，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在禮貌性向她說明原委之後，協同我將伊芙攙扶起身。
「現在的感覺反而像是妳在照顧她呢。」護士緩緩將伊芙抱至身上。
「的確…很難說明啊……」我擠出勉強的笑容說。
「蕾娜……」伊芙低聲囈語悄然溜進我的耳裡，當下的我害臊到極限，尷尬得四處東張西望。
護士見狀輕笑出聲，接著說：「妳們兩人感情可真好。」
聽完我羞赧地搔了搔臉頰回應：「嗯…她是我很要好的摯友，同時也是重要的一位夥伴……」以及尚未能說出口，放在心底那份──名為戀慕的喜悅。
※
將伊芙移至沙發上躺臥好後，便向協助我的護士道了謝，目送對方至房門緩緩關上。
視線回到熟睡的伊芙身上，靜靜替她蓋上被子，卻沒想到伊芙就這樣把我的手給握住。指尖彷若觸電般，腦袋變得一片空白，杵在原地數秒不知該如何是好。
周遭寂靜到自己的心跳節奏都能聽得一清二楚，連帶吐息逐漸燥熱。只是一個單純的觸碰而已，我在緊張什麼？
「姆……呼……」瞧見伊芙睡夢沉沉，一臉悠然樣，遂不甘示弱戳了戳她的臉頰，表示無聲的抗議。
伊芙眼瞼反射性顫了幾下，才驚覺自己似乎玩過了頭。惺忪夾雜茫然的橙黃色雙眼緩緩睜開，霎那間尷尬地四目相交，彼此的臉隔著不到五公分的曖昧距離。
她瞬間一副驚醒的模樣，「蕾娜……討厭鬼！」在拋出這句話後把臉埋進被子，連人帶被轉向靠椅背的方向。
「诶…伊芙好過份！」我以略含哭腔的埋怨語氣表達不滿。雖然也不曉得一切要從何解釋起？但就這樣被冠上莫須有的頭銜無論如何都吞不下去。
……
…………
乾巴巴望著沙發上的棉被團，試圖想說點什麼卻又啞口無言，沉默的空氣包圍著房內。要化解這種僵持的氣氛，就是看哪一方先拉下臉。
「……伊芙也是討厭鬼！」賭氣之餘我返回病床，雙手交叉於胸前朝背對伊芙的方向坐下。
直至我聽見後方傳來窸窣聲，三不五時回過頭想看個究竟，卻發出急促的棉被翻蓋聲響。很明顯伊芙想要避開我的視線，彷彿戰戰兢兢不時探出頭察看的小地鼠。
對於伊芙的這般舉動實在感到好氣又好笑，心底逕自投降，起身走向伊芙所睡的沙發。
「討厭鬼來叫另一個討厭鬼起床囉。」我掀開被頭一角，卻瞧見伊芙垂下眼瞼，一副快要泛淚的模樣。
「……蕾娜…別討厭我……」
「那得有個前提喔，除非伊芙先不把我當討厭鬼，就答應。」伊芙聽完點了點頭，拉住我的袖子一角支吾說：「…待在這裡陪我…好嗎，蕾娜？」
「咦？」
雖然伊芙幾度想直視我，卻又有意無意的飄開。對於如此捉摸不定的態度沉不住氣的我，低下身以手抵住她的下巴，卻發現她臉頰的溫度異常的高。
「……唔，蕾娜我真的不是想討厭妳，可是…系統的過熱反應又驅使我想避開……」伊芙語畢，臉上顯得更加泛紅。
納斯德所謂過熱反應，以人類角度來說就是近似發燒的程度吧？
「……好討厭這樣不尋常的自己。」
「我也經歷過伊芙所說的類似症狀呢。」我面帶微笑用婉轉的語調說。
「難道這會互相傳染嗎？」伊芙臉色瞬間變得凝重，似乎很認真思考這個疑問。
「這不是一種病啦，應該說……只會發生在抱有好感的特定人面前。」
※
伊芙緩緩起身，騰出右邊的位子示意我坐下。
「蕾娜不睡？」
我輕搖頭回應：「下午睡飽了。」
「那我先休息了，早上還得回去處理一些事情。」伊芙說完打了個呵欠。自語中得知伊芙又要離開的消息，心裡不免有些失落。
稍稍挪了位子至右側扶手旁，單手輕放兩腿上。「睡這裡吧。」
伊芙聽完瞬間呆住，「咦？等等……！」我以右手輕攬她的肩，由於外力緣故，對方順勢往我身上躺下。
「……晚、晚安。」伊芙滿臉通紅的模樣格外可愛。
「就寢之前我可以再問最後一個問題嗎？」
「問吧。」伊芙點頭示意。
「當時伊芙為什麼會想和我接吻？」
「因為……那是…呃……」聽完我的提問先是支吾其詞，默然許久才深吸一口氣。
「──蕾娜說很討厭吃藥。」
「但是有薄荷糖的味道呢。」
「……不是說好只提一個問題？」
「單純想知道嘛。」想藉著言外之意套出話，卻沒想到伊芙這麼敏銳，只好吐了吐舌頭喟然笑笑。
哪天能否聽見妳親口對我說出真正的理由呢？
伊芙。
※※※
─TBC─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