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惹內，典型的犯罪者，少年時偷竊成慣，成年就把自己對社會的信任給偷走了。他是美化了罪惡？還是惡化了美德？我無法定調，只是他說過他必須去做一些別人指控他所做的一切。這個法國作家真是個反指標，難怪連沙特都覺得他的作品裏頭有種特別甚至高尚的東西。
否定，是犯罪者習慣的字眼，是惹內習慣的字眼，請容許我這麼說，也是我逐漸習慣的字眼。社會的多數否定了我，不明白，明明這毒癮是無害的，可是一旦付諸行動，也就是所謂出櫃，他們的有色眼鏡就會無限放大。我試著去否定這個社會，就像惹內，但我做不到，因為我知道還有一個小女孩認同我。
若燐，是妳逼得我犯罪，在妳不知情的情況下偷偷犯罪。我沒有傷害妳，但妳正在漸漸佔有我。小女孩，因為妳，我不能去否定這社會、這世界。
社團練習的自由時間，若燐領著我到了走廊盡頭的空教室。
「這裡不會有人打擾，吹奏樂器也不會干擾別人。」
「若燐平常都在這兒練習？」
她微頷，接著嬉皮笑道：「這地方我只同妳一個人說，別的人我都不曾透漏喔！」說完，她打開空教室的窗戶，沁涼的微風輕輕拂起她的烏黑秀髮。她闔上眼，深吸了一口氣。
「為什麼只和我說？」我手裡提著薩克斯風，緩步踏進教室。
「因為妳很特別。」睜開眼，走到我前頭，用那炯光的眼神直視著我，我嚇得縮著身子。「寒芸，妳有股魔力。」
我嚥了嚥口水，支支吾吾地說：「趕緊來練習吧！否則明天合奏又要給老師罵到臭頭了。」
她嘻嘻笑，要我吹奏昨天的那段。她同樣闔上眼，仔細聽著我的吹奏。
不諧和的樂曲，吹奏結束。
「我大概知道問題在哪兒了。」她繞到我身後，以纖細的手指鑷起我的指尖。「剛剛的部分是有替代指法的，瞧。好，再吹一次吧！」
我充持疑惑按著她替我安置的指法，順著氣吹奏。
「真的好多了！」我向著身後的她瞪大雙眼，若燐只是抿嘴笑望著我。彼此對視的距離，這次更近了。像翅膀逆光微顫的睫毛，微微隆起的臥蠶捧著充盈湖水似的眼眸。我回神，轉頭回去，輕推眼鏡，耳紅。
似乎是察覺到我不對勁的反應，她輕輕移身，然後步到我面前。
「眼睛……很漂亮。」我誇獎她，但卻是怯弱的語氣。
「謝謝。」若燐撩撩劉海。「妳真的是很特別的女孩，嘿，妳的魔力是從那兒來的？」
我搖搖頭，和她說我不懂她在說什麼。
但我知道我正在犯罪，她開始注意我，可是要讓她逐漸佔有我不是件易事。一切都必須要循序漸進，倘若被她給識穿了，盡是徒勞無功。
「是嗎？妳不知道妳所擁有的獨特？」她開始在教室裡徘徊。
「我不知道。」
她停下腳步，莞爾笑道：「我可是知道一部份喔。」
我一怔，深怕自己的毒癮被發現。
「妳心地善良，我看得出來。」她接著卻又說道：「可是我透見不了妳的內心，所以我才說妳有魔力。我知道妳心地善良，但這是表面，也就只是我所知道的一部份。」
我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挺有趣的，就連我也不知道，就像笨蛋永遠不會知道自己是笨蛋。」
聽到這話，她不自覺笑出聲；「好怪的比喻喔！」
我也笑，但我正在犯罪，充滿笑聲的犯罪，不是奸笑、不是訕笑，是歡笑交織的犯罪。
§
若說高夫曼的《戲劇理論》是真真切切的，那我肯定是個好演員，我在日常生活中，戴上了如夢似幻的面具，伴著小女孩跳著華爾滋，旋轉。在小女孩面前，我扮演著她值得信賴的對象，但是我忽然發覺這樣還不夠。
唉，鏡子裡的自己，直是邋遢樣。我開始學會妝點自己，如夢似幻的面具還不夠，捨棄不堪用面具，乾脆以自己假扮自己。塗點睫毛膏、化一點眼線，淡淡的輕妝為的就是不讓人覺得我是濃妝豔抹的歐巴喪。幸好我本身就是雙眼皮，否則就要花錢割雙眼皮去了。
我是羨慕，羨慕著若燐。於是我開始疑惑，我的毒癮到底是因為她的何點而發作？氣質？長相？人緣？有可能是她的雙瞳，著迷。
談天，彼此都坐在榕樹下的長椅上。太陽是媒婆，把一切都打裡得適合兩人獨處。樹影在腳下搖擺，似乎在湊熱鬧。
「嗯？妳畫了眼線？」坐在我身旁的若燐仔細瞧著我。
「嗯，想要像妳一樣，氣質出眾。」我輕輕點點頭。
「呵呵，說起來寒芸的皮膚也挺好的，白嫩又細緻，畫點淡妝幾乎就要完勝我了。」她伸手輕捏了我的臉頰。
「哎，會痛，別扯了。」
「哼哼，我偏要。」
互相嬉鬧，惹得其他同學不免往這裡看。
「其他人在看了。」我輕聲呼道。
「還得妳說？妳瞧籃球場旁那個男的，從剛剛目光一直投射到這兒來。」
「看妳還看我？」
若燐挺起鼻子，志得意滿地說道：「當然是看我，才不看妳這學人精呢！」
「也不懂得謙虛。」我以手肘頂了若燐的腰弄得她癢癢的，害得她不免呻吟了幾聲。「這是處罰。」
她不甘心，也學著我，就這樣兩人互相頂去頂來，嘻嘻哈哈的。才不注意一下子，那男的竟晃到我倆眼前，未經允許闖進了我們獨處的時刻。
「妳一定是徐若燐吧？」男同學擰了擰鼻子。「想跟妳認識一下。」
若燐馬上以眼神知會我，要我安靜在一旁捉弄這男兒。
「喔？你認識我。那你呢？哪班的？」
「妳們隔壁班的，前些日子看到管樂隊表演，我就注意到妳了。」
若燐朝我露出微笑，接著又轉頭望著男同學。
「你肯定看錯了，我不是管樂隊的。」
「欸，可是我剛才打聽了一下……啊。」男同學說溜嘴。
「搭訕也得要打好草稿。我騙你的，我確實是管樂隊，但是你騙了我，因為最近管樂隊根本沒有表演，況且你剛才還和一群男生交頭接耳，我就猜到你是在交換情資。」若燐說完便起身，拍拍屁股：「走囉，寒芸。不用去理會這魯蛇。」
她自信地邁開步伐，我也想學但學不來，只得跟在她的右後方。我偷偷轉頭看著男同學，他只是尷尬地杵在那傻笑。若燐似乎注意到我跟不太上，刻意慢下腳步。
「小學人精，步調學不來了嗎？呵呵。」開玩笑的口吻。
「要妳管，再說我畫眼線才不是學妳。」我很明顯地正在賭氣。
「是誰剛才說想要像我一樣啊？」她又刻意捏扯我的臉頰，我甩手，她才放開，還一副捨不得的樣子。
「妳這什麼表情？把我當作不理妳的小貓咪了，對吧？」
「妳果然有魔力，猜得到我在想什麼。」
「還真把我當小貓咪啦！不理妳了。」我悶著氣，鼓起雙頰。
她哈哈笑著，牽住了我的手：「別氣別氣，請妳吃些東西，好嗎？」
「那我一定點最貴的。」
「好——都隨妳，都隨妳。」
她輕輕拉住我的手，陪同我到福利社去。我的心好暖，這是一種小確幸的犯罪。若燐，我就說妳傻，還逼得我犯罪，暖心地犯罪。
就在這個禮拜，我也躍升了小說達人
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 我會繼續寫出能令人感觸良深的故事
慶祝成為小說達人，本周末連更兩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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