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第三章 目擊者
大半夜的，在這個所有人都在熟睡的時間點，可有人的家中沒辦法閒著。
過了該熄燈的時間，西輕輕吹熄點燃在書房的蠟燭，然後便起身走到外廊。
「曦大人，請讓我隨行。」
聽不見說話的聲音但人在面前還是看的到。簡單的一個行禮表達了自己要一同前去的意願。
沒有與任何人談過半個字，但僕人秋梗卻能挑準時機出現在她面前，這讓曦萬年撲克臉上還是難免露出苦笑，看來自己的想法似乎被摸得透徹了。
秋梗一身做好要外出戰鬥的準備，雖然看起來是平時再普通不過的侍女服，但其實胸前已經藏好了一柄鋒利趁手的短劍、求救用的煙火與星煙也已經掛在腰間，無論是要戰還是要請求支援都能完美應對，顯然早已準備就緒。
不只是秋梗，曦本身也已經做好備戰狀態。自身使用的星靈平時就已經隨身攜帶著，只是與衣服融為一體所以外表看不出來。就只差沒有帶遇到緊急狀況會派上用場的東西，不過她認為不需要。
「出發。」
「遵命！」
充滿氣勢的吶喊只可惜沒有多少人聽見，也沒有打擾夜晚的安寧。
風毫無平息的跡象，似乎象徵著今晚會有大事發生。
皎潔的月光高掛在夜空，指引著行走夜路的照明。
只要習慣，就不需要提燈。視線雖然有些受阻但並不影響，這個時間點幾乎不會有人出門，與其依賴變的駑鈍的視覺，倒不如將其餘四感放大到極限。
按照兩人行走方式顯然很習慣黑暗，走夜路對她們而言不過是換個環境換個心情罷了。
但是態度可不能隨便，曦對於瑾大人早上的警告仍然耿耿於懷。要她注意小心安全這看上去的確是察覺晚上有異樣對她出於好心的提醒，但或許有不同的解釋。
那抹笑容她仍然無法忘懷，或許是那瞬間與某人的笑容重疊，知道或許並不如字面上意思那般簡單。
更何況，她可是負責巡邏三個區域安全的巡警，不可能沒有其餘的想法。這句話的意思是否也能解讀為──即將有大事要發生？
不過僅僅只有小瑾提醒她或許只會提高警覺，但是給予警告的人還有月呢。兩個人都給了警告，顯然不是在家裡乖乖等案件發生的時候。
如果牽扯到上等人的死亡那可非同小可，是個足以整個月都登上頭版的大新聞。而上等人死後一樣會與中下等人一樣碎成星塵，有些重要的證據就會隨著身體的碎裂而消失，最好的辦法就是由她親眼目擊。
就算目標是她，她也有自信能夠安然脫身。就算真不小心死了，身旁的僕人也會在第一時間把消息帶回家中，接下來憑著月的聰明才智應該能與日晴聯手推論出犯人並且逮捕他。
稍微整理目前已知情報：十名下等人像是遭人指使的站在指定位置；沒有犯人離開的足跡、也沒有使用遠程武器留下的痕跡。
使用的武器為星靈；昨天晚上有人未經允許使用星靈。
綜以上所述兇手應該真的是上等階級的人所為，但至於是誰就必須進一步釐清。目前上等人每個人手裡擁有多少星靈出於安全考量雖然都有登記在冊，但為了保障他人隱私就算是巡警也無法任意調動，這股矛盾牽制著彼此，造就了現今複雜的局面。
宛如交換條件般，上等人們允許曦可以等使用星靈後再提出申請，好省去每次出門巡邏都得上報的規矩，但變成每個人擁有的星靈資料除非提出疑似犯罪的證據否則無法搜查。
無論如何都必須找到證據。曦在內心下定了決心，堅定地向前邁出步伐，走向的目的地帶著不確定。
兩人前進的方向是下等人居住的區域，走向的是昨晚才剛發生命案的街道。
空無一人的街道，僅有兩人的身影。相同的步伐向前走著，沒有打破黑夜的寧靜。
逆著風而行，雖然僅僅只是第六感的感覺，但曦卻忍不住心跳加快，總覺得再繼續走下去會被捲入甚麼大事，直覺在警告自己不能繼續深入下去。
微微瞄了眼秋梗的情況，害怕明顯的寫在臉上，但她的腳步卻沒有因此停下。知道自己的職責就是要跟隨著主人，即使明知主人即將步入地獄，她仍然不會退縮。
這點覺悟曦可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是不斷地向前進同時警戒四周。只可惜她不會讀風，否則今天夜裡颳起的陣陣微風肯定會比她使用雙眼還來的有效率。
即使將感知放大到極限，仍然無法讀出隱藏在風中的大事件。不過感覺得出來今天的風多了些許不規律的氣息，即使只是微風卻有著難以理解的無形力量以看不見的軌道運行著。
為了映證自己的想法，曦主動折斷自己一根頭髮來做測試。太過突然秋梗來不及制止，眼睜睜看著纖細的頭髮乘著微風以龍捲的形式飛舞著，面向著眨眼間就不見蹤影的遠方。
秋梗立刻表達自己的不滿，若想要測試應該使用她這位僕人的頭髮。
曦沒有正面回應，或許是習慣很多事情還是習慣自己做比較快。不過她沒有心思檢討自己有失身分的行徑，而是思考剛剛風的流向。
普通人難以察覺，但風是騙不了人的，難以捉摸是它們直率的地方。
曦皺起眉頭，並非因為懷疑與昨日不同的環境條件下今天是否仍有案件發生，而是在黑夜中隱約看見了個模糊的人影。
推估大概在一百公尺外的某戶人家屋頂，看不太清楚採取甚麼動作，但是敏銳的第六感立刻腦補出近乎真相的推測。
站在屋頂上，而面對的方向如果沒看錯應該是──
「秋梗，抓住那個人。」
「咦？」
秋梗無法理解曦突如其來的指示，但雙腳已經遵從命令的與曦往不同的方向衝了過去。
木屐在街道上敲出規律的節奏，終於打擾了夜晚的寧靜。但即使吵醒了不少夢中人，仍然沒有一個人願意離開自己所居住的安身居所，出來一探究竟。
秋梗無心去想那些節外生枝，不斷的拔腿狂奔。說實話自己身上的這身衣服其實並不是設計給人激烈運動用的，每一步跨出都感覺到布料拘束著大腿，但是她像是已經習慣似的毫無在意，滿腦子只想完成曦大人所給出的指示追尋著要抓住的對象。
剛剛曦最後目光坐落在的方向有點上昂，表示應該在屋頂；而會如此緊急兵分二路顯然應該是犯人，而且還是行兇後要準備逃逸。既然知道那人絕非善類，秋梗判斷應該不需要手下留情。
邊跑邊從懷裡抽出短劍，裸露出的銀刃在月空下閃耀著鋒芒。
風在耳邊吹拂，一名少女乘著風擋在了面前。纖弱的身軀身著一身寬鬆的外衣，頭頂上戴著純白色的頭巾，金黃色的長髮柔順的束成馬尾掛在身後。
在黑夜中這樣的少女實在給人種衣不留神就會被綁架的柔弱感，但就是這樣的少女卻擋在了秋梗面前。
秋梗瞪大了眼睛，目光仍然不忘去追尋自己尋找的目標可惜黑夜中的視線不佳，現在的她仍然沒有找到曦所指定的目標。
一心二用下，秋梗仍然沒有感到不耐煩，畢竟也是熟面孔，不好怠慢了對方。
收回搜尋的注意力，一個鞠躬向對方問安。
「霜大人，不知您攔住我是有何貴事？」
霜因為她的這句話整個人像是受到驚嚇似的整個人縮得更小了，膽怯的模樣嚇得不停發抖，就如同快要被吃掉的小動物般讓人覺得既無奈又覺得可愛。
深吸了幾口氣，霜重新正視對方的雙眼，搖曳的雙眸中帶著不容退縮的堅定。
「對不起，請您……不要繼續前行了。」
「請問您是什麼意思？」
毫不客氣的直接擺出了備戰姿勢，手中的銀刃劍指著對方，宛如自己聽得不是很清楚的再詢問了一次。
霜嚇得又後退了一步，但顯然沒辦法就此退開的只能迎面對上銳利的利刃。
「對不起……為了您的人身安全，請不要繼續前進──我、我會攔住您的！」
鏗──
聲響在微風中響起，清脆的讓霜後知後覺的發覺對方向自己展開了攻擊。
敏銳的第六感抬起的手擋住了劍刃的鋒芒，完美抵擋但雙腳因為突如其來的事件而發軟，一個重心向後就這麼跌坐在地上。
「對不起……」
秋梗對於自己的突襲道歉。只是曦大人的命令是絕對的，判斷對方會阻攔自己，她便直接二話不說衝上去發動進攻。
不意外自己的攻勢被擋下但對方會因此摔倒倒是令她感到意外，不過這是好機會，不管怎麼說與對方為敵都是秋梗不樂見的事情，因為後續問題會有些麻煩，能夠不起衝突就解決那是再好不過。
趁著對方跌坐在地上露出的空檔，秋梗立刻向前衝刺，只是霜不會這麼輕易讓對方過去，纖弱的手向前伸出，一股力量順著血液流往掌心，白皙的手如被白紙劃開般紅色的星彩順著風消散。
緊緊握緊拳頭，施放出去的力量隨著自己消逝的生命將人困於困境。
那瞬間的異樣秋梗毫無知覺，原本行走在整齊的街道一個畫風突變轉為在一個充滿迷霧的森林之中。
兩旁的民宅變成一顆又一棵有高聳的樹木，腳踩的石磚路也變為有著腐化枯葉的泥土路。淡薄的迷霧限制了前行的道路，只靠皎潔的月光可是無法離開這片迷宮。
「這樣……應該就沒問題了……我應該……沒有做得太過火……」
霜收回滿是傷口的手臂，對自己喃喃自語道。
「不要雞婆管太多……或許從一開始，對我們彼此……都好……」
喃喃自語的話語融解在風中，成了除了自己誰也聽不見的言語。
另一方面，曦的步伐距離昨日才發生命案的街道只差了一個轉彎，只要拐過前面的彎就會抵達目的地。
自己的星靈已經抓在手中，是一柄斷成兩截的長劍。雖然失去了劍刃的鋒利，但卻不會覺得只是把斷掉的兵器那般簡單。與上天群星般蘊含著不可斗量的力量，光是出鞘就能感覺無窮的能量，就如夜空的銀河那般深不可測。
蓄勢待發，隨時都能斬殺自己所認為的敵人。
奔跑以鄰近直角的轉過一個彎，目光勉強捕捉到一個人站在路中央的模樣，看似在思考著甚麼，但就在觀察完全的瞬間，整個人直接散碎成星塵。
人死時的模樣牢記在心，曦沒有花太多時間注意在屍體的狀況，夜晚的微風仍舊不斷吹拂著，當務之急還是得先尋找犯人的身影。
沒有聽見有人急馳逃跑的聲音，注意力索性全賭在剛剛瞄到站在屋頂上的人。
沒見到人，卻感覺到一陣狂風，瞬間加強的風力讓曦都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才勉強站穩。即使不畏懼風力的瞇起眼睛想要尋找疑似犯人的蹤影，但顯然沒有那麼順利，早已不見蹤影。
風很快便平息下來，宛如剛剛把能量都施放殆盡的完全停了下來，風平浪靜的好像今晚本來就是個無風的夜晚。
人死後散落的星塵也被風掃去了痕跡，真能當作甚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曦收回了自己的星靈，不耐煩地哼了一聲。被風洗淨的街道實在太過乾淨，乾淨到宛如是連上天都刻意隱瞞似的，就是這點令她感到不悅。都知道有人被殺了但最終只有自己這個目擊證人？
她可不能容許這件事情發生，說是賭氣也好她總得從中找出點蛛絲馬跡。
風那麼大要找到屍體殘留的痕跡是不可能的，就算勉強將星塵全都掃回來也不可能重新排出原先倒下的位置。屍體的位置先不急，還是先看看有沒有物證。
在印象中的位置蹲了下來，手輕輕觸摸下地板。還摸的出細微星塵的觸感，但除此之外沒甚麼特別。
剛剛印象中沒有看到其他人，可以推斷應該是有人用弓箭從遠方狙擊。從這個角度抬起頭，應該就是從旁邊這戶人家屋頂上狙擊，但是這與剛剛在某戶人家屋頂上看到的人有段距離，方向也不對。
原本就看不到人──剛剛被風干擾有些不耐煩的心情好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不解。
整個下等人的區域都是兩層樓高的建築，那麼就算離的再遠，仍然不可能依靠弓箭狙擊。而且，就算真的是在兩旁的屋頂直接近距離射擊好了，剛剛颳起的風也很難一發貫穿。
閉上眼睛回想著剛剛風流動的軌跡，曦忍不住皺起了眉。
若是很恰好的運用了這場風，說不定就有可能？因為剛剛那加強的風恰好就是從上方灌下來的，說明風是從那個方向而來。正常情況下風向是不會在短時間內改變的，而且剛剛也沒有突然改變的跡象。
「風的方向……」
不是很滿意的對著自己自言自語，睜開了眼睛緩緩站起身來。顯然自己也對於這個推論不是很滿意。
暫且先認為是有人細微的操控風好了，受害者會是甚麼階級？這又回到最初的猜測，她可不認為這次事件只會死個下等人就來給她警告。
人死後都會碎裂成星塵，這點無關階級，不過從星塵的亮度還是能區分出階級。下等階級大概是六等星、中等階級是四等星、上等階級則大概兩等星的亮度，從亮度大概能比較出來。
不過重要的證據都被剛剛的狂風給吹散了，顯然沒辦法透過這個方法看出來。
「真是刻意……」
曦嘆了口氣，她大概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
只不過知道歸知道，能不能逮捕仍然是個未知數。
要知道，這整起事件只有個目擊證人，其餘物證與事證都沒有，要以此作為案件深入調查，根本不可能。
另一方面，秋梗終於體力不支倒了下來，手中握著的短劍最終不甘願地從手中滑落到地上。
用黑色眼罩遮住半邊眼睛的少年忍不住呼出口氣，如釋重負地收起了自己的武士刀。
雖然知道是曦大人一手調教出來的僕人，但還是感到有些難纏。只能說下等人的身分起了枷鎖的效果，讓這場戰鬥沒辦法放開雙手全力以赴，算是小小可惜的地方。
霜拖著半邊傷痕累累的手臂走到少年的面前，不是很理解的開口問道。
「這樣就……沒問題……嗎？」
「我們已經做到最好了。雖然很對不起秋梗大人，但還是請她先昏迷一段時間了……」
語氣中聽的出他的不滿，或許他也不想用到這麼暴力的方法。只是別無選擇，如果讓對方把情報帶回去的話，截自目前為止完美的計畫只會功虧一簣。
像是贊同他的話，一陣狂風降落在兩人身邊。
一名青年帶著雨音站在兩人面前，後者的神色看上去不是很好臉色慘白的看上去好像隨時都會昏倒，倒是前者心情非常愉快的掛著爽快的笑容。
「哈哈哈哈，是咱的勝利！回家啦，今晚不醉不眠！」
青年搭上少年的肩膀，說出口的命令不容拒絕，只見無論是霜還是少女甚至是雨音都忍不住點頭稱是。
在返回家中的路程，雨音有些忐忑的望了眼遠方，那是她與日晴所住的家。
雖然等下就會回到她所熟悉的家，但不知道為甚麼內心總有股無法言喻的感覺。
頭昏昏沉沉的，眼前宛如酒醉般開始天旋地轉，視線也愈加暗沉。
或許是因為，罪惡感吧。
自己沾染人生命的雙手，是否還能如往常般，單純的享受對方溫暖的懷抱？
不知道，誰也不知道。
因為她所捲入的命案，僅僅只有一名目擊者罷了。
只要一個簡單的謊言或者根本不用說謊便能當作甚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如果以前的她有資格，現在的她也該有資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