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兄，既然你都說不想回鄉里了，要不我找個風水寶地將你安葬吧！我看這樣，不如就葬在我家附近如何？我跟你說，恬淡、寂漠、虛無、無為乃是天地之本和道德之至也，聖人息心於此，我家就是那樣的地方，不會虧待你的。」
遊者停下腳步，仔細聆聽。因為地面有著細微的擾動，四獸飛禽爭相避走。很快，車子便隨著吵雜的搖滾樂把破了這一帶的和諧寧靜，是輛大休旅車，在遊者面前呼嘯而過，遊者繼續邁起步子，順著車子輾出的泥濘緩緩前行，不急不趕。結果那輛車不知從什麼時候掉頭了，在遊者面前停下。
上面的人搖下車窗道。「先生怎麼一個人在這荒郊野嶺中，徒步走路呢？難道不覺得危險嗎？」
問的人神觀爽邁，嘴下蓄著鬍子，頭髮梳得整齊而乾淨，聲音低沉似黃鐘，叼著跟香菸。像個書生卻有股匪氣，眼睛有股幹勁隨時準備蓄勢待發。
「我運氣背，車拋錨了，大概是老天想叫我移動懶屁股，所以我就挪動我的雙腳啦。」
車上的人觀察他良久，在他腰上的骷髏頭停留了一會兒。「這顆骷髏頭是你什麼人嗎？」
「他是我朋友，在路上遇到，要是車不拋錨就不會遇上他，我遇到他時他就是這副德行，屍體出現在這種鬼地方大概不會是什麼值得慶祝的事。我們倆聊的挺投緣，他昨天還到我夢中和我說死後的事，你知道他說了什麼嗎？」
車上的人一楞，接著一陣大笑。終於笑完，緩過來，再看遊者，只見遊者臉上依然緩和，眼神凝寂而不為所動，於是車上的人收斂臉色，說。「你是認真的嗎？」
「我哪一點不是認真的？」
他想了想，隨後便邀請遊者上車。遊者上了車後，得知車上還有七個人，各個披頭散髮，叛逆，反抗的心隨著音響旋律沸騰滾燙。有的只是看他遊者一眼，有的對他表示好奇，有的專注於自己的音樂，有的呼呼大睡，有的彼此相擁，一個在開車。他一上來就被車上迷幻窒息的菸味給嗆到，邀他上車的人笑著指示把窗戶打開，並要求大家暫時別抽菸。
「我們的朋友還不適應這革命的煙硝。」
遊者毫不掩飾的探出車窗大口吸氣，不在乎車內傳來的嘲笑聲。他後來才注意到車裡貼了張他們團體的海報，這個團體叫做幽靈號。
好不容易，在菸味迷幻中他們找到了遊者丟失的那輛車，只見其中一個團員下車帶著工具修理檢查汽車。遊者和邀請他的人站在最外圍，遊者和他們要了根菸來抽，不過抽沒幾口就還給他們了。嚷嚷著。「有害身體的事情還是別做。」
現在他說。「謝了夥計，不過我的車今天可就倒楣了。」
「為什麼這麼說？」
「它被遺棄在這裏不是挺好的嗎？不用受人使喚，不用再勞苦身形，任意自在的擺在樹旁，悠然自得。如果他還想著回來的話，豈不太愚昧了嗎？」
邀請的人掂量著話中的旨趣，遊者又說。「世上大致可粗分成兩類人，一個是像我這樣的尋常人，一個是偉人。偉人間有一個共同要素，就是激情，我看到你的眼睛就知道你們這個車隊不是尋常的車隊。」
邀請他的人回應道。「你知道嗎？我一開始認為你是瘋子，可神色又不像是笨蛋。剛才和你一塊兒待在車內，如沐春風，便證實我的猜想。我並沒有幫錯人。」
他嘆了口氣。「那麼你們要去哪呢？」
「不知先生要去哪？」
「不知道。」他抬頭看著天，舉起食指轉圈道。「與造物者同遊無窮而不知其所止。隨心所欲，無所不適。」
換邀請者說。「實不相瞞，我們是一幫匪類，而且要幹大事。先生你剛才上了賊車了呢。」
「匪類？」
「任何一個時代的統治思想，不過都是統治階級的思想。宇宙有它運轉流動的法則，就和水一樣，如果有誰企圖違逆這個運轉法則，恐怕最後必將大禍臨頭。所謂：名、公器也，不可多取。社會的階級流動正是其中一種自然現象，位子高的由歷史中的巨人承擔，其他的位子由一般的百姓承擔，而巨人的分配是隨機的，無法遺傳。但巨人中的絕大多數總是想將設法的要將這些美好，盡可能；最好是永遠的流傳下去。因此出現了制度的高聳壁壘，這就違反了自然運行的規律。因此才釀成天下大亂。我們要的，就是撥亂反正。」
「敢問你們要如何撥亂反正呢？」
「槍桿子出政權，我們需要武器。說得直接一點，要在各國間搧風點火，人們需要的實際行動，而不是坐著溫順的空想。」
「我不知這樣做對不對。」
「我個人不支持暴力、但也不排斥它。有必要，僅此而已。曾有個英雄也打算撥亂反正，但他沒發現自己在阻礙自然的流通，試圖恢復秩序恰恰是逆天而行，這注定要失敗的。
「王綱失序已久了，戰事頻繁不斷，百姓的屍體被隨意丟在水溝坑谷裡。人們沒有時間等待病情慢慢轉好，必須下一帖猛藥。而且就算最後結局失敗了，這次大規模的威脅也足夠讓在位者人們顫抖，不管結果如何，我們都能達到改革的目的。」
不久，車子那傳來了喜訊，修車的人說。「是電瓶沒電。」
因此很快，遊者的車又生龍活虎了起來。車頭燈一閃一閃的，似乎真的在歡迎他。
遊者見車如此興奮而感慨。「大概天下的人糊塗的多，而清醒的少吧！」
邀請他的人已經在他們的車上了。「先生覺得我們會成功嗎？天下有救嗎？」
「以殘戮生命來謀取天下太平，我不知道這種做法是完善呢還是不完善呢？」
「和當今天下的局勢相比，犧牲的人也不會比這更多了。」
他點點頭。不言。只是拱手道別，沉思，並問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他瞪大眼睛。「你不知道我是誰嗎？」
「我該知道嗎？」
「盜跖。」
引擎發動，他彈著電吉他，唱起歌來。「起來，飢寒交迫的百姓，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們……」
創作內容
2020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