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金寶對於在夜店鬧事的客人,絕不拿出服務業的那套,先是好意勸說什麼的,通常就是抓人到隱密的地方處理,久了大家就知道規矩。
他的好友色鬼不走強硬作風,喜歡打點人脈,該做人情的他親自去做,真要動手時也不髒自己的手,對色鬼來說,不出事就是好事,大家好好相處好過打打鬧鬧是吧。
但要是細金來到色鬼的賭場,不用多說,就是來幫忙揍人的,色鬼來拜訪細金的夜店,大多也是來調解恩怨的,他們就是這樣互相幫忙的關係,只是不知從何時起,突然各做各的,很少一同出現,就算大家團聚的場合,他們也表現得客氣,色鬼不再玩鬧好友,細金也少過問他的現況,有種感情生變卻又不說破的尷尬。
為了不讓人過分揣測及說閒話,許金寶每隔一陣子就會去色鬼的賭場,儘管他對待自己的方式沒以往親密,嘴巴卻一樣欠人捏,老問他不正經的。
好友難得來,鐘文宇自然是要好好招待的,抓上得力下屬跟新招進來幫忙打雜的小朋友共湊一桌打牌。
「這是黑眼蛙,你見過的。」鐘文宇很隨便地介紹跟他多年的下屬,接著拉過看來羞澀的青少年。「小金,你看他有沒有覺得很親切?跟你一樣都是染金髮喔。」
年輕人一臉要哭地否認。「我本來不是要染金髮的……,是那個白癡設計師把我的頭給染壞了!」
想到那天明明是要染酷炫的特殊色,結果花了一大筆錢得到的是沒染上色的失敗造型,重點是店家沒要負責,竟說重染要再收錢,吵架還被威脅,最後頂著漂了兩次的頭髮離店,怕被家人罵而遲遲不敢回家,只好在遊戲街逗留,結果被色鬼哥給撈回來了,原因無他,就這金髮讓他感到親切。
「好好好,乖!」鐘文宇沒要同情,嘻笑地用手搓揉他的一頭金髮。「我覺得很可愛,不准染回來啊,雞仔。」
雞仔真是要哭了,頂著這頭去夜校上課時,聽到太多的竊竊私語,本想在賭場這邊打雜,賺到錢要趕緊染回來的,結果色鬼哥說不准,更擅自幫他取了一聽就是小弟的暱稱,雞仔。
不受影響的黑眼蛙手法俐落地洗著撲克牌,裝作沒注意到細金先生的不耐,他按照順序地發牌給對面三人。
趁大家都在整理牌面,色鬼無聊地問坐在右邊,看來不太會玩大老二而皺著眉頭整牌的雞仔。「這陣子大哥那有發生什麼事嗎?他哪個人不找,淨找你這小菜鳥。」
冷不防地提起大哥,雞仔驚訝地抖了一下,他知道色鬼哥想問什麼,雖然大哥交代的事情不是大事,卻是非常機密的私事,他感覺得出大哥不想讓無關的人知道『方迅』的存在。
「就幫忙打掃公寓。」雞仔小聲地回答。
色鬼聽完,忍不住笑了。「這真是……巧合?」當年小金也常被抓去打掃狐狸少爺的房間。「不是跟女人有關嗎?大哥挺常光顧某間獸醫院的不是嗎?那位院長看起滿高傲的,不好追吧。」
雞仔想到傅院長笑裡藏刀的微笑就乾笑了幾聲。「色鬼哥您不要害我啦……。」
色鬼什麼最出名,除了跟女人有關以外就是他的眼線特多,非相關人士也就算了,雞仔可是他家的小朋友,私底下做好做壞都知情,明知故問也只是逗他好玩。
提到獸醫院,色鬼自然是想到了細金的寵物,從那天離開後就沒牠的消息,他關心地問一句。「對了,旺旺還好嗎?」
細金因持有梅花三而先出牌。「旺旺早就走了。」
「喔,抱歉,提起不該提起的事。」色鬼不多問,也不生氣好友幹嘛不告知他一聲,平淡地表示遺憾。
黑眼蛙和色鬼面不改色地出下一張牌,雞仔被驟變氣氛弄到胃痛,隨便出牌。
單張牌被出得差不多了,大家開始思考要如何出牌而變得安靜,黑眼蛙卻納悶起經理的情緒。
自從經理搬進新住處後,他偶爾會買些寵物用品託人送去給細金先生,但這些日子以來,細金先生卻不提任何關於寵物的消息,現在得知,卻是旺旺已經去世,突如其來的冷淡,害經理難以問得更詳細。
雞仔的牌出得亂七八糟,不時被色鬼把打出的牌推回去,除了在笑的色鬼外,另外兩人的臉色都沉了下來,雞仔像怕被罵的小孩,不敢抬頭看人。
「你不會玩大老二就早點說,胡亂出牌是等著被揍是不是?」色鬼不知該氣還是該笑。「這局就這樣算了,我替他道歉。」他看向被自己數落的雞仔。「去拿飲料過來給大家消火,下次不會玩就早點說,好嗎?」
「好。」
瞧他可憐兮兮地起身去拿飲料,色鬼感到好笑,笑完後,隨即看向沒啥表情的友人。「小金,我看你好像很無聊的樣子,要不要跟我出去吹吹風?」
看他起身就知道意思了,色鬼跟著起身,但在出去之前感到嘴癢而掏出一根菸含在嘴裡,黑眼蛙見狀,停下收拾桌面的舉動,趕緊上前主動替主子點火。
這一幕對細金來說感到很不對勁,黑眼蛙可能礙於自己的身高比經理高而彎身,但他們的距離靠得太近,只差一些,黑眼蛙就可以親到主子的額頭。
等他點完菸後,細金才和他從地下室一塊上樓,出店門後走到對街,兩人狀似無話地往細金停車的地方走去,色鬼靠在好友的車上,等著對方開口。
沒了外人在,許金寶才稍稍地回到原本鍾文宇印象的模樣。這不能怪他為何態度兩極,因為他們本來在外人面前就是這樣,還是任人差遣的時候,他們可以旁若無人地搭肩嘻笑,可位置高了以後就不能再隨便,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影響著底下的人。
不知何時也有了形象包袱,真討厭啊。鍾文宇無奈地朝旁吐了一口煙。「旺旺什麼時候走的?雖然我不是牠主人,好歹也餵過牠吃飯……老實說,覺得難過了。」
許金寶有點自責地握緊拳頭。「什麼時候走的……正確來說是你搬走的那天晚上,因為我睡著了……等我注意到時,牠已經走了。」
他在好友房間醒來後,看向落地窗外是一片漆黑,驚覺自己一路睡到晚上,他醉意未消地走出房間,忽然感到屋內安靜得太過詭異,打開電燈後,發現旺旺趴在床墊上,飯碗內的罐頭肉一口都沒動過,觸摸牠的身體時,早已冰冷且僵硬。
「沒在第一時間告訴你是因為總覺得沒叫你回來的立場,畢竟旺旺是我的寵物。」許金寶苦笑,真實的情況是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為了他的離開而醉得不省人事,表現得太過在意的話,不是要人心軟嗎?
「旺旺本來就很老了,只是時間點不太剛好。」鐘文宇站直身體,拍拍他的肩膀。「牠能遇到你,已經是最大的幸運。」
許金寶知道他在安慰自己,但他有時仍感到罪惡,怨自己不夠關心牠。「我不知道,如果我早點醒來,旺旺可能還……!」他的話沒說完,鐘文宇就出手掩住他的嘴。
「那不是你的錯,如果你真認為是自己害的,那也算我一份吧。是我提搬家的時機不好,讓我們忽略了旺旺隨時會走的可能。」
鐘文宇雖不是飼主,也少抱過那隻瘦弱的老犬,但每當牠對自己搖尾巴時,內心多少也被牠全然信任的眼神治癒,由於狗不會說話,他便放心地將旺旺當成傾聽心事的對象,想到牠已去當老天使,再也看不見摸不到時,一時感傷讓他紅了眼。
鐘文宇情緒一轉,對他生起氣來。「臭小金,你應該早點跟我說啊!害我沒送到旺旺的最後一程,媽的!你要怎麼賠我!」
許金寶大概沒想過鍾文宇如此在意旺旺的死,印象中他極少跟狗兒互動,總對旺旺愛理不理的。「你是要安慰我還是要罵我?」
「都有!」他感覺眼淚好像快流下來了,背過好友免得被看見軟弱的一面。
許金寶沒錯過他眼裡的淚水,趕緊打開車門從裡頭拿出面紙盒,整盒遞給他。只見文宇從後抽了一張,等他平復情緒的同時,許金寶在背後默默地問了。
「那你要跟我去看旺旺嗎?我把牠的骨灰安置在愛心狗園附設的佛堂裡。」
鍾文宇點頭後上了車,在好友發動車子前發話。「我要先去買旺旺喜歡的零食,還要燒一隻紙紮狗陪旺旺。」
「幹,紙紮狗是要去哪買啦?」正在打檔的許金寶一聽,感覺強人所難地罵了一句。
「有錢就有人賣了,你擔心什麼。」鍾文宇認真地用手機查找相關資訊。「你看,有紙紮寵物,你要是比我先掛的話,我燒幾隻陪你。」
「你他媽的在哭夭喔,講什麼掛不掛的。」許金寶搶過他的手機,商品圖的紙紮寵物都做得滿可愛的。「我買幾隻給你放店裡,幫你顧店,晚上好兄弟來也不用怕了。」他笑得可賊了,抓著好友不為人知的弱點。
鍾文宇一聽,寒毛都豎起來了。「幹!你才亂說話,我店裡都是男人,陽氣這麼重,很安全的!」
許金寶哼笑,一臉『誰知道』的表情。「安全帶繫好,被警察抓到的話,罰單算你的。」
鍾文宇邊抓安全帶便瞪著好友,打算要是今晚睡不著的話,就要打騷擾電話煩他。
黑眼蛙在店門前,不作聲地目送主子們開車離去。儘管同床共眠過,經理始終背向他,明知自己是安慰的消遣,不該奢望什麼,可是還是希望經理能像對細金先生一樣對待自己,不隱藏任何情緒。
細金的車還停在前方的十字路口等綠燈亮起,後方傳來急速行駛的跑車引擎聲,黑眼蛙連回頭看都不想,倒想趕緊把店門拉上,當作本日沒開張營業。
跑車停在店門口,下車的人一看是色鬼的副手在門口,感到心煩地撇頭問。「文宇哥在嗎?」
「不在。」黑眼蛙大可說經理就在前面的某輛車內,但他不想。
來人是洪家的寶貝小獅子,洪永瑡。自從在洪家主母六十大壽後就不時來此串門,經理的態度是相當明顯的無奈及敷衍,礙於他沒鬧事也算聽話,久了也能聊上幾句。
色鬼不在,洪永瑡覺得沒必要給他面子,態度不算良好地問。「去哪了?」
「經理沒交代。」
洪永瑡這下不爽了,冷聲地調侃著。「你主子去哪你不知道?就不怕他在路上被女人拿刀捅嗎?」
黑眼蛙真心與他不對盤,不只是年紀有差,出身背景的差異也十分懸殊,他被洪家寵得自以為是,卻老在經理面前裝乖,現在經理不在,劣根性表露無疑。「經理自有分寸,不勞您費心。」他用眼角確認細金先生的車消失在車流內後,轉身打算要進店了,在那之前得問一聲。「經理不在,您還要進來嗎?」
洪永瑡來此玩牌,有眼色的人都看得出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經常打牌打到一半就邀經理出遊,而經理也總是笑著回說不要,給他碰軟釘子。老實說,經理不嫌煩,但其他人很煩啊!除了經理能壓他以外,其他人明明不是洪家人,卻莫名地要看這乳臭未乾的小鬼臉色。
「呵,我就在這裡等,看色鬼哥何時回來,我就待到何時。」洪永瑡自知不受此處人的歡迎,但很不幸的是他就是有本錢擺臉色。他將鑰匙故意扔向黑眼蛙,擺明要他當泊車小弟。「小心開啊,要是有一點損傷,你最敬愛的經理就要來我家賠罪了,仔細想想,那也不錯,畢竟文宇哥這麼難邀。」他哼笑著地往內走去。
黑眼蛙怒視著和他擦肩而過的人,克制不住積累已久的火氣,手就用力地搭在肩上,洪永瑡被他這一拍,感受到他不掩飾的敵意,頓時停下腳步,緩緩地側過頭回瞪。
「我讓你先揍,這樣我才有話好說。」洪永瑡先是推開他的手,隨後挑釁地將一張俊俏的臉送上前。「快,我等你。」
黑眼蛙極力想忍住怒氣,可一旦拳頭揮下,經理勢必被連累,如此一來便趁了他的心。
瞧他在該與不該之間掙扎,洪永瑡輕視地撇頭嗤笑。「沒要動手就不要隨便攔人!這下你懂了吧,好好惦惦自己的斤兩。我跟你不一樣,你就算再怎麼愛慕也得不到色鬼,而我只是在享受過程,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你心愛的經理別被我得到手,不然我賣的乖,看他怎麼還!」
洪永瑡不避諱地把話說開,最後是用力地推開他的肩膀,不屑地哼聲後走下地下室,卻碰見停在樓梯中間,不知該上還是該下的雞仔。
雖是初次見到雞仔,洪永瑡光看他驚慌的懦弱也知道他的定位在哪,可那頭金髮看了礙眼。「操,色鬼是對金髮有特殊癖好嗎?」
雞仔背著包包,本趕著去孟大哥的公寓,卻意外撞見他跟黑眼蛙的爭執,在煩惱如何自然出場時,洪永瑡就過來了,並且還一步步地走下來,逼得他害怕地一階階地往後退。
查覺到樓梯口的動靜,黑眼蛙沒時間埋怨自己方才的莽撞,他走到地下室的入口幫雞仔解圍。
「雞仔是經理的小朋友,請您別太欺負他。」他的眼色越過不爽的洪永瑡,對底下的人示意。「雞仔你有事就先走吧。」
雞仔抓緊背包的肩帶,不敢多待地走過洪永瑡身邊,卻被壞心眼的人故意絆了一腳,害他用滑稽的動作好穩住身體,才不致於跌得狼狽,他委屈地抬頭看向背光的黑眼蛙,匆忙地說了再見後離開店裡。
洪永瑡轉頭對臉色變得陰沉的黑眼蛙咧嘴嘻笑「只是惡作劇,你應該不會告密吧。嘛,反正他早知道我這人就是惡劣。對了,記得把車停好。」
黑眼蛙握緊了持有車鑰匙的拳頭,真想一拳塞進他惹人厭的嘴裡。
✚ 待續 ✚
✚✚✚
本篇有好多莫名其妙的點
叮咚~新追加的攻方已上線
色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