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啦!
精緻的茶杯自指尖滑落,然後在桌上摔碎了。
「怎麼了嗎?」
眼見純白的桌巾被翻倒的紅茶整片染濕,麻美連忙抽出手巾。
「沒什麼。只是──」
無視幾乎要滴到大腿絲襪上的紅茶,焰只是不在意地聳了聳肩,然後將翹著的修長大腿從右腳換成了左腳。
「被擺了一道嗎?」
繼續保持就坐的姿勢,黑髮少女接著把手指一彈。清脆的彈指聲中,破碎的茶杯與染濕的桌巾頓時被整理得乾乾淨淨。
她的棋子用不了了──
就在她大幅提高杏子的力量,使之成為可以忠實執行其命令的棋子的同時,她也同樣在杏子的身上設下了監視其行動的魔法。因此即便相隔甚遠,她也依舊將杏子與「黛絲少女」的交戰掌握在手掌心中。然而現在,戰敗的棋子卻已脫離了她的監控。
看來隨手施展的魔法,果然無法達到永久有效的境界。
不過──
「算了,無所謂。」
重新整理起思緒的同時,焰的嘴唇勾出了薄薄的笑意。
最近實在發生太多怪事了。從不尋常的變種魔獸到死而復生的魔法少女,不論是事情的嚴重程度與發生頻率,全都已經到了無法讓人等閒視之的程度。事實上,自己之所以會以魔法少女的身份再次戰鬥,為的就是儘可能地掌握線索。
透過棋子收集到的情報,現在她已知道,死而復生的魔法少女在力量上有了異常的提昇。同時,曾將變種魔獸命名為「亞必戈」的孵化者,亦在不久之前露出了自身與這些事件有關的破綻。
「『黛絲少女』與佐倉杏子,確認──準備回收。」──就在棋子快要不能用的時候,這個貌似人畜無害的白色小動物出現了。雖然沒能追蹤到它把杏子與沙耶香「回收」到哪,不過倒是可以猜測,它或它的同夥,極有可能會再「回收」更多的魔法少女。
另外,杏子也就罷了。應該是在先前被「回收」過去的沙耶香,當時的她可是落了個屍骨無存般的下場。要讓這樣的她重生並且強化,這可不是區區孵化者辦得到的事──也就是說,這一連串的事件背後,八成存在著某個力量深不可測的主使者。至於目的為何,最嚴重的可能,恐怕是奪取這個世界。
然而問題就在這兒──要是對方當真有著強大無比的力量,那他又為什麼不採用更有效率的方式呢?和管理能量回收循環的孵化者有所掛勾倒還好說,「回收」並復活沙耶香就令人費解了。
平心而論,作為魔法少女,美樹沙耶香的確不是什麼庸才,但也絕對不是什麼錯過可惜的天才。更別說在這世上,能夠作為棋子的魔法少女,更是要多少有多少。
除非,這麼做是有必要──或是對方想要。
還有,被對方派遣過來的沙耶香,無庸置疑是來帶走兩個人的。現在其中一個已經被對方得手了。至於另外一個──
「怎麼了嗎?」
耳邊響起麻美的聲音。儘管現在的她已經受到焰的操控,蜂蜜色的眼眸之中依舊流露出了她對黑髮少女的關心之情。
「沒什麼。」
以漠然的嗓音與表情加以回應,焰再一次伸出手指。
「下午茶時間,到此為止。」
精緻的茶具與可口的點心在彈指聲中消失得無影無蹤。隨後,紫藤色的眼眸也盯上了麻美。
「好了,該妳派上用場了。」
黑髮少女接著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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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額頭涼涼的。
有人在用濕毛巾擦拭自己的額頭──到底是誰?
「嗚。」
看來自己還活著,而且還受到了某人的照料──意識到這點的同時,藍髮少女徐徐地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自己住了好幾天,肯尼斯飯店豪華套房的天花板與水晶吊燈。還有──
「沙耶香──」
某人在下一瞬間抱住了她。
那是杏子。眼角淚痕未乾的紅髮少女,因為激動而顯得語無論次。沾有血汙的衣服與頭髮,則是她忙著照顧人,未有心思打理自己的結果。
「嗨。」
或許是不知道該如何應付這樣的好友,藍髮少女只能愣愣地答了一聲。
「『嗨』妳的頭啦……妳害我擔心死了!」
片刻之後,總算變得比較冷靜的紅髮少女才接著回嘴。
「還好妳最後平安無事。不然,我──」
「那是我要說的話吧?」
看著幾乎淚眼汪汪的杏子,沙耶香露出苦笑。
不久之前,她和杏子才在不得已的情況下發生死鬥,甚至彼此用武器刺穿了對方。作為魔法少女,這樣的傷勢當然不是必死無疑,但也和必死無疑差不了多少了……事實上,事後回想起來,藍髮少女甚至同意,自己能與好友雙雙得救,這樣的結果簡直就是奇蹟。
「妳也真是的……」杏子用有些埋怨的口吻接著說:「既然還活著,怎麼不早點來找我?」
「還活著?不對──」聽了紅髮少女的質問,眼中閃過一絲陰影的沙耶香搖了搖頭:「不是『還活著』……是『復活』才對。」
「這有差嗎?」
「當然有差。」收起苦笑,藍髮少女正色答道:「死掉的人復活,這根本不正常啊。妳難道不覺得,這很像敵人的詭計嗎?」
「敵人的……詭計?」
「嗯。」
「所以,妳是擔心,我會誤會妳嗎?」
「是這樣沒錯。」
「……」
「……」
「妳傻了嗎?」數秒的沉默之後,再次開口的紅髮少女用傻眼般的表情提出反問:「既然擔心我會誤會,那就好好和我說清楚就好了嘛!還是說,其實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復活的?這樣的話--」
「不可能的,這種事不可能無所謂。」一面沉穩地搖搖頭,沙耶香直接給出了否定好友的答案:「至少『她』不會無所謂。」
「『她』?那是誰?」
「『惡魔』──我們真正的敵人。」
藍髮少女的聲音頓時充滿了怨氣。
「『惡魔』?那是魔獸嗎?」
「當然不是!」眼見面露不解之色的好友,沙耶香直接提高了音量:「難道妳完全沒有印象嗎?就是那傢伙──把我們當作棋子,甚至讓我們自相殘殺的『惡魔』!」
「當作棋子?讓我們……自相殘殺?」
重複好友的部分發言,杏子茫然地瞪大眼睛。
同時──
一股惡寒襲向了她的頸項。
直到剛才為止,沙耶香平安無事的結果簡直讓她樂昏了頭。因此即便發生過一些不愉快的事情,現在也好像被她忘得一乾二淨。然而事實卻是好友稍加提及之後,強烈喜悅所粉飾的汙穢記憶,便如連鎖反應般地一一浮現。
不,不只是記憶。就連當時感受到的恐懼,現在也鮮明地甦醒了──
儘管只是短短的一瞬間,烙印在靈魂上的,卻是永恆般的恐懼。
宛如墜入黑暗深淵,就此與光明絕緣。
就在自己與麻美姐遇到當時還戴著面具的沙耶香,然後在接下來被指稱為曉美焰的黑髮魔法少女現身的時候。
所以,好友所說的「惡魔」就是──
「麻美姐──」
「什麼?」
聽見紅髮少女最後吐出的名字,沙耶香挑起了眉毛。
「我是說,麻美姐現在,是不是也被──」
一面想像著最糟糕的情況,杏子接著把話說完──原本應該是這樣。
「如果妳在擔心巴麻美的話,請放心。」
無機質般的稚嫩嗓音突然響起。
那是孵化者,兩眼宛如玻璃彈珠的白色小動物。只見它直接走到兩人的中間,然後用理所當然般的口吻插嘴:
「為了回收她,『那一位』已經親自出馬了。」
「『那一位』?」
「另外,『那一位』還要我轉告妳──」將杏子的疑問放到稍後再回答,孵化者接著將目光轉向沙耶香:「關於妳這次的擅自行動,姑且就算了。只是請妳記住,什麼是妳該做的,什麼又是妳不該做的。」
毫無感情波動的稚嫩嗓音之中,流露出了一絲警告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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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品被放置在祭壇上了。
「……」
純白色階梯;明亮燭光;時間宛如靜止的神聖靜謐。
太陽在天頂燃燒,照耀大地的光輝卻已在蒼月的遮蔽下所剩無幾。伴隨黑暗的逐漸降臨,獻祭的時刻也跟著到來。
巴麻美。
直到不久以前仍在與同伴優雅喝著下午茶的金色捲髮少女,如今已置身於祭壇的最頂端。四條鎖鏈捆住她的手腳,將她牢牢綁在尖塔般的支柱上。儘管端整的口鼻尚有氣息,蜂蜜色的眼眸卻已沒了光采。
現在的她就是祭品。
「好了,時間差不多了。」
祭壇上的另一人──曉美焰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意。
她要用巴麻美設下陷阱。
就像利用香餌釣出水底的大魚般,尚未落入對方手中的金髮魔法少女,無疑是讓對方自投羅網的上好誘餌。
這個做法當然有不確定因素。姑且不論對方是否會中計,光是能否讓對方察覺到這個陷阱都是個問題──不過在確認了對方與孵化者有所勾結的現在,這個問題已是迎刃而解。
天頂的太陽形成了圓環狀的日冕──時候到了。
她與「祭品」所在的這個祭壇並不屬於這個世界,而是透過延續一度存在於此的亞必戈的領域,加以改造而來的空間。因此即便情景相去甚遠,這個空間的本質依舊與亞必戈所創造的領域相同。換句話說,如果將製造這個空間的力量逆轉回去──
「咕喔!」
亞必戈重生了。
就像剛從卵中孵化的兇獸幼雛,一度死在麻美與杏子手中的變種魔獸又回到了這個世上。或許是領域本身受到了明顯的改造,重生的亞必戈顯然也不同於原本的模樣──不過這並不重要。
轟!
下一瞬間,狂爆的烈焰猛然吞噬亞必戈。
「……」
祭壇上的金髮魔法少女依舊昏迷不醒,因此有能力做到這點只有一個人。
曉美焰。
儘管一切只是自導自演,不過她也的確以魔法少女的身分與魔獸發生了戰鬥。一旦發生了這個過程,負責善後的「它們」也必定出現──
「好了,你們給我看清楚!」
儘管並未見到任何孵化者出現在視線之中,黑髮的魔法少女卻直接作出了宣告。伴隨著她的聲音,幾乎化為焦炭的亞必戈又動了起來。
「如果你們想要巴麻美的話,就快給我出來!不然──」
櫻唇吐出的聲音雖然有如樂器般柔和,然而其中卻又明顯帶著鋼鐵般的硬度。
「──我就把她燒了。」
宛如化為焦炭殭屍的亞必戈自口鼻噴出一團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