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霧小鎮】09:砍頭

「好痛。」林宗賢左手抓著右手腕，右手掌變成像木炭一樣焦黑。

「哇，真的有用耶！」周明哲興奮地喊道。

「你不關心我一下嗎？」林宗賢甩了甩疼痛的右手。

「反正你的傷明天就復原了，不用擔心啦。」周明哲又從林楷杰手中抽出一小疊符咒，對著方龍說道：「方龍，這些符真的有用耶。」

方龍頭擺向一邊，看都不看，他說道：「那又怎樣？看起來，符咒最多就是有一些殺傷力，但是這些符有多少，五十張、一百張？等我們被重重包圍的時候，再多這種符都救不了我們。」

方龍說完之後，冷漠的走出屋外。許妍真看了看大廳中的眾人，隨後跟著方龍走出去。

周明哲小聲抱怨：「他今天的脾氣也太差了吧。」

「我覺得，他比較像是在針對我。」林楷杰聳了聳肩，一臉無奈的表情。

「我想也是。方龍其實是個很好的人，我們幾個之所以能在霧見鎮活到現在，就是因為有方龍的領導。」周明哲拍著林楷杰的肩膀：「只是瑜雅一直是他執著求生的支柱，他一時之間很難想開吧。」

「我懂的。就像我對瑜雅，有著不可割捨的愛一樣。」林楷杰瞇著演，微笑看著夏瑜雅。 面對林楷杰深情的眼神，夏瑜雅臉色微紅，同樣微笑回望林楷杰。

「這恩愛場面實在是太肉麻了。」周明哲用手摀著眼睛。

「連我這個死人都受不了。」林宗賢假裝發抖，雙手搓著手臂。

「不過，到晚上的這段時間，我們要做些什麼？」夏瑜雅轉頭對周明哲問道。

周明哲坐著板凳，雙手撐在兩腿中間的木板上：「閒閒沒事作，看你想要幹什麼都可以。」

林宗賢從身後的竹櫃中拿出一疊木板，最上面的那塊木板刻著一個梅花的符號：「我跟明哲就刻了一副撲克牌來玩。」

「我們還有作木跳棋、木象棋。」林宗賢蹲在竹櫃前，將裡面的東西一一拿出來：「另外還有這本，我們唯一的漫畫。」 林宗賢右手舉著一本漫畫書，封面破破爛爛，紙張充滿縐折，那是一本海賊王第七集的漫畫。

周明哲右手指著漫畫說：「那還是我去台中那天買的最新單行本，不知道魯夫怎麼樣了，真想知道後面的劇情。」

林楷杰笑道：「我很喜歡看海賊王喔，我可以把劇情一一講給你聽。」

周明哲興奮的說道：「真的嗎？快點告訴我！」

「魯夫在海上餐廳的戰鬥之後……」

當屋內的眾人閒聊的時候，方龍走到屋外的一處山坡，因為濃霧瀰漫，雖然距離屋子只有五百公尺，卻早已看不到房子。 「方龍，你還好嗎？」緊跟在方龍身後的許妍真說道。

方龍微微轉過頭：「不用妳管。」

「瑜雅已經跟別人在一起，你也該是時候放下她了吧？」許妍真一邊說一邊靠近方龍。

「閉嘴。」方龍咬牙切齒的說。

「為什麼你一定要這麼固執，不要把自己當作對夏瑜雅很深情！」許妍真越說越激動：「我早就受不了了，現在的情況不是正好？夏瑜雅在外面跟別的男人在一起了，而我們……」

「我叫你閉嘴！」方龍轉過身，將許妍真推到在地，整個人跨坐在她身上。兩人靜靜的對望著。

過了一會，方龍起身背對著許妍真：「從我國中第一眼看到夏瑜雅的時候，我的心裡就被夏瑜雅一個人佔滿了。以前是這樣，以後也會是這樣，不會改變。」

許妍真看著方龍越走越遠的身影，眼角流下淚水。

夏瑜雅看著三個大男孩興奮的討論動漫，她卻是對這種話題一點興趣也沒有，在大廳裡繞來繞去。

「這是什麼？」夏瑜雅指著竹櫃上一張捲起來的紙。

周明哲回頭望了一眼，說道：「那個是我們親手畫的霧見鎮地圖。」

夏瑜雅拿起來一看，這張地圖跟在林裕仁那裡看到的幾乎一模一樣。她把地圖攤在桌子上，右手食指輕觸紙面，滑過整張地圖。

「茶行、菜市場、小溪。」夏瑜雅一邊看著地圖，一邊回想今天走過的地方。

地圖的外圍同樣畫著一條線，代表著無法通過的「邊界」。

「邊界好像都是在山坡上。」夏瑜雅盯著地圖，認真思考著：「難道，真的沒有另外一條路可以走出去了嗎？」

一個小時後，木門「嘰」的一聲被推開，在屋內的眾人都把視線看過去，方龍跟許妍真先後踏進屋子裡。

方龍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你們在聊什麼嗎？」

周明哲起身拍方龍的肩：「心情好多了啊？居然沒有再對我們擺著一張撲克臉。」

方龍微微一笑：「算是吧。」

許妍真微笑地坐在夏瑜雅身旁，接著看著桌上的地圖：「妳怎麼在看地圖，還對這邊不熟悉嗎？」

「只是想研究一下，畢竟坐在這邊，也無所事事。」夏瑜雅聳肩說道。

許妍真點頭說：「在這邊的生活就是這樣的，久了妳就適應了。」

「算算時間，也差不多要黃昏了。」方龍從窗戶看向外面。

夏瑜雅跟林楷杰雖然看不出來，不過方龍等人已經可以從濃霧的亮度變化，推測出現在的時間。

「開始工作吧。」周明哲從角落拿出木板，眾人幫忙關上窗戶，再放上木板，最後關上木門。

方龍先在桌上點燃一盞小油燈，接著拿起油燈對著夏瑜雅跟林楷杰說道：「跟我過來吧。」

「嗯？」夏瑜雅跟林楷杰疑惑地跟著方龍走到右邊的房間。

「該到我睡覺的時間了。」林宗賢說完這一句話後，走到角落，跪在木頭砧板前。

「明哲，我想，今天就讓瑜雅來負責吧。」方龍說道。

「好啊。」

「什麼意思？」當夏瑜雅還沒做出反應時，手中就被周明哲硬塞了一把斧頭。

「等一下，這是在做什麼？」林楷杰趕緊說道。

「很簡單的工作。」周明哲微微一笑：「當夜晚來臨之時，妳就拿著斧頭。」

「劈開宗賢的頭。」

「噹啷。」夏瑜雅一陣失神，手中的斧頭掉落地面。

「你說什麼，你在跟我開玩笑吧？」夏瑜雅不敢置信的看著周明哲。

「我很認真啦。」周明哲笑嘻嘻的說著。

方龍神色平靜，許妍真微笑的看著夏瑜雅。

砍掉林宗賢的頭。周明哲說出這樣的話，方龍跟許妍真卻視若平常，夏瑜雅只覺得心中出現一股寒意。

「沒關係的，妳不用在意，用力砍我的頭就好。」後方的林宗賢笑道。

「等一下，我搞不懂這是怎麼回事！」夏瑜雅抓著頭髮說道。

「妳忘了嗎？」方龍緩緩說道：「宗賢一到晚上就會變成活死人，所以我們必須在夜晚來臨之時，抓好時間砍他的頭，不然的話，他會大聲叫喊，引來更多活死人。」

林楷杰嚥了一下口水：「該不會，你們每天晚上都把林宗賢砍頭一次？」

角落那殘留的漆黑痕跡，原來全是林宗賢每夜被砍頭後流出來的血，乾掉之後留下來的。 那漆黑顏色的來源是這麼讓人不寒而慄。

「今天就拜託瑜雅囉，力道跟準度都不用在意，反正變成活死人後，我就沒有意識了。」林宗賢摸了摸脖子笑道：「不過，請一定要等我變成活死人再砍下去。」

周明哲點了點頭：「通常這工作都是由我來做的，我可是快狠準呢。」 林宗賢笑道：「我都覺得你可以去當職業劊子手了。」

「你們為什麼還可以聊得這麼開心？」夏瑜雅退後腳步：「這種事我根本做不到！」

方龍上前撿起地上的斧頭，往夏瑜雅的方向遞過去：「妳一定要做，想在霧見鎮生存，就一定要懂得如何殺活死人！」

林楷杰擋在夏瑜雅身前：「如果讓林宗賢到外面去呢，不一定只有砍頭這個方法吧？」

「你總是問一些愚蠢的問題，我們會沒試過其他辦法嗎？」方龍歪著頭說道

「宗賢在外面變成活死人，不管走多遠，都會回到這棟屋子前，不斷叫喊著想衝進來。」許妍真搖頭說道。

林宗賢摸著頭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晚上的行為不是我能控制的。」

方龍一把推開林楷杰，抓住夏瑜雅的右手，將她強拉到林宗賢身前。

「敲鐘之後，宗賢的眼睛一變成藍色，就立刻從後腦勺砍下去。」方龍把斧頭放在夏瑜雅的右手上。

「我真的做不到。」夏瑜雅害怕得眼眶泛淚。

「妳必須做到。」方龍口氣嚴厲。

「我……」

「噹－－噹－－」鐘響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叩。」林宗賢將自己的頭抵在砧板上，面朝夏瑜雅。

「我準備好了。」林宗賢露齒一笑。

夏瑜雅低頭看著血跡斑斑的斧頭，雙手握著木柄不停顫抖。

「時間差不多了。」方龍說道。

林宗賢漆黑的瞳孔，就像在水中滴入染料一樣，漸漸混入藍色，很快的整個瞳孔變藍。

「就是現在，砍下去！」方龍喊道。

夏瑜雅呆站著不敢動彈。

「瑜雅，妳在幹什麼？快砍啊！」許妍真抓著夏瑜雅的右手臂晃動。

「我、我真的沒辦法。」夏瑜雅喊道。

「吼？」完全變成活死人的林宗賢低吼一聲，慢慢挺直身子。

「該死。」方龍衝上前，兩手抓著林宗賢的肩膀，將他壓在地上。

周明哲拿著一塊破布塞進林宗賢的嘴巴，讓他叫不出聲音，同時左手抓著林宗賢的頭髮，將他的頭用力壓在砧板上。

「瑜雅，快點砍啊！」周明哲喊著。

「砍下他的頭。」方龍喊道。

「快砍！」

「我不要！」夏瑜雅大喊。

夏瑜雅手中的斧頭突然被林楷杰抽走，他舉著斧頭就往林宗賢的脖子砍下去，斧頭剛砍進肉裡就卡在林宗賢的骨頭間。 林楷杰左右搖動斧頭，將斧頭抽出來後，又再砍第二下、第三下…… 暗紅色的濺在砧板，緩緩流到地上。

「噗咚。」終於，林宗賢的頭被砍斷，從砧板上滾到地面。但是，林宗賢沒有頭的身體居然還在掙扎著，斷頭的藍色眼睛斜眼盯著林楷杰看。

「笨蛋，你要把活死人的腦袋徹底破壞，不然就算是把身體大卸八塊，他還是會動。」方龍怒罵。

林楷杰高舉斧頭，用力砍在林宗賢的頭上。

「噗」的一聲，林宗賢的身體不再動彈。

「咚。」林楷杰用力把斧頭甩出去，斧頭劈進牆壁的木板當中，他轉身拉起夏瑜雅的手，微微轉頭說道：「這樣你們滿意了吧？」

方龍放開林宗賢的肩膀，站起身說道：「遲早有一天，瑜雅也要學會怎麼殺活死人。」

「不用。我會一直在瑜雅身邊，雙手要染血的話，只有我一個人就夠了。」林楷杰帶著夏瑜雅就要離開這間充滿血腥味的房間。

方龍冷冷看著林楷杰的背影，心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轉身將牆上的斧頭拔出來。

「嗯？」方龍突然發出一聲疑惑：「這是什麼？」

聽到方龍的聲音，夏瑜雅跟林楷杰停下腳步，回頭一看。只見斧頭被拔起來後，木板破了個洞，室內的燭光照進破洞中，可以看見裡面還有一層木板，木板之間有約五十公分寬的空間。

「裡面好像有什麼東西？」許妍真走近朝洞裡面察看。

「你們讓開一點。」方龍拿起斧頭，揮手示意周明哲、許妍真走開。

「碰！」方龍用斧頭劈開牆壁並向後一拉，逐漸地把牆壁的木板撬開，眾人才看見在木牆之後竟然還隱藏著一個小空間。有張用木板釘在牆上的桌子，桌上放著泛黃的老照片、日文的舊報紙，跟一些寫著潦草日文筆記的黃紙。 而內牆上盡是一些紅黑色的塗鴉，相互交錯、連續不斷的線條讓人感覺壓抑，其中一個塗鴉頭像佔了大半個牆面，那是一個長鼻子，怒目猙獰的男人。

「怎麼會有這些東西？」方龍驚訝的看著牆上的東西。

夏瑜雅低頭仔細看著桌上的筆記，忽然開口問道：「這棟房子以前是什麼人住的？」

「沒有人住。」方龍搖頭說道「我們當初來的時候，這裡只是一棟廢墟，我們認為這裡沒有人煙，相對活死人比較少。所以整修之後才住在這裡的。」

「上面寫著的好像是關於活死人的東西。」夏瑜雅掃視桌上的物品

「寫了什麼？」周明哲心急的問道。

「只剩下我一個人活著。」

「其他人一個個死了，卻又一個個活過來。」

「這是我們的神明，未羽奈大人的詛咒，我們在這裡過著不死不活的日子，永生永世。」

「我是罪人，將到神的面前贖罪。」

「死死死死死……」

「字跡很潦草，像是在抒發情緒。」夏瑜雅皺眉頭看著牆。

「你們看牆上的塗鴉。」林楷杰指著牆上畫的長鼻子男人：「這看起來，應該是在畫天狗，難道未羽奈指的是天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