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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奇幻】威脅與逃亡間的共生共存 第二章、初次見面的招呼總是特別難忘(1)

關燁 | 2018-02-07 20:12:13 | 巴幣 8 | 人氣 281








        杯壁的水珠順沿著地心引力滑落。范諾趕在水珠滴到桌面前用食指止住了它。漫不經心地的樣子完整融入在這瀰漫著悠閒氣氛的咖啡廳內。

  放在一旁的手機螢幕上持續浮現出傳送自老媽訊息提示窗。雙眼瞟向接二連三傳來的文字內容,心中莫名感到厭煩,而重重嘆了口氣。

  在這沒有特殊節日或重要活動的周末,范諾只想讓自己放空,不去思考那些總是一直盤踞在他腦海中的瑣事。

  這時,他身旁忽然冒出了一聲詢問:「請問?你旁邊有人坐嗎?」說話的是個從外表看來年約高中生年紀的少年,從他手中端著的飲料份量看來,應該是先來佔位子的。

  「嗯。」范諾淡淡地回了句,也沒有正眼看他。

  接著,他便聽到從左側開始傳來有說有笑的交談聲。至於聊天的內容是什麼,他沒特別留意,莫名地,他忽然感嘆起「朋友」這東西在他人生中代表的意義到底是好還是壞?

  從小到大他就不是個善於社交的人。「認識人」對他而言,是件非但麻煩,又不知所以然的行為。明明人從出生到死都是一個人,所做的一切也是為了滿足自己。生為「個體」,又有什麼必要去和其他人結交緣分呢?這麼做能帶來什麼好處?

  本性討厭麻煩的他更是篤定認為:他這個人是不需要朋友也能過得好好的。才會活到了這個年頭他社群網站上的好友數還是少的可憐,幾乎是十根手指頭就能算出來的數量,其中還包含強迫被同意好友申請的家人們。

  求學途中,他曾經試過改變想法去認識不同的人,或許能從中得到不同的念頭藉此改觀也說不定。可是自從國中發生了「那場意外」後,原本就不怎麼堅定的決心就這樣毫無防備地被一桶的冷水從上灌下澆熄。徹徹底底粉碎了想要改變的意願,鐵了心決定從今不再與他人過多互動。

  安安穩穩過好自己的人生就好,家人之外的人他一概不過問、不介入,在自己與外界中築起一道陽光照射不進的高牆。范諾的性格也就隨著年齡增長,變成現在不怎麼愛說話、孤僻的樣子。

  原本他以為無視這招可以暫且躲避掉老媽的連連追問,但最後他果然還是太小看自家母親了。兒子不回訊息?很簡單,那就直接打電話逼他面對就好。

  這招果然屢試不爽,每次用每次見效。

  忘了將手機調成靜音模式,深怕打擾了其他人放鬆的興致,范諾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接通電話。他知道,遠在南部家鄉的老媽是那種你不讀她訊息那倒無所謂,反正老人家也討厭打字;可是如果漏接一通電話,那之後回到家要面對的,可就不只是「熱情的關心」而已。

  「喂?」平板無起伏的音調或許會讓人誤以為他正在生氣,不過這就是范諾一直以來給人第一印象:看似對什麼事都毫不關心、沒什麼情緒起伏、把自己從這世界隔離開來。

  這個性,不會因為說話的對象不同而有所改變。早就摸透兒子性格的范母自然也不在意,而是自顧自地切入重點:『阿諾啊,你很久沒回來了捏,這禮拜是應該要回家一趟了吧?』

  「我……」下意識他想要拒絕,原因很簡單:第一是他懶;第二是他大概猜得到對方要他回去是因為什麼事。

  『不要再跟我說什麼房間還沒整理完還是要留研究室這種鬼話了。都已經快兩個月了,我就不信你行李有多成那樣,而且那間套房我看比你爸那髒得跟豬窩一樣的倉庫還小上一號,頂多花個三四天就可以打掃乾淨了。要找藉口也找個比較合理點的,還真虧你頭腦那麼好,連個謊話也不會編。』

  劈哩啪啦的就是一長串碎念,范諾都感覺到身旁的男高中生似乎開始把焦點放在自己身上了。那當下他決定把剩餘的飲料喝光,忍痛起身離開這舒適的天堂。

  推開玻璃門後的又是另外一個備受考驗的關卡。車水馬龍的交通亂象在周末總是特別嚴重,特別是在台北這地方。吵雜的引擎轉動聲使得他聽不清楚另一端的老媽嘮叨個不停是在講些什麼。摀住了一邊耳朵,第一句聽到的就是他極度反感的話題。

  『阿升的忌日就快到了,念在你們之前感情好成那樣,至少也回來給他上個香吧?』

  像是被觸動到了什麼不可被侵犯的領域,范諾拳頭猛然收縮,難受的情緒再度湧現佔據了他的理智。

  「就說了不要再跟我提到他的事妳是聽不懂嗎?」最後果然還是破功了,在脫口而出後他才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失控。

  不經意看向反射出路人們的落地窗,從中他注意到的是想要逃避過去,不敢正視傷痛的懦弱者。

  「如果我要回去會提早跟妳說。阿升的忌日……妳代替我去就好了。」此刻范諾只覺得心臟愈跳愈快,整個人覺得噁心作嘔,隨意打發掉只想盡早結束這話題。

  「好啦,就這樣。」

  明明距離現在已經過了快十年了,他還是無法忘記當年的痛。那時候的景象歷歷在目,一時間他誤以為自己又回到當下。不遠處的警局走出來的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摯友母親,跟在斜後方一句話都不吭聲的則是收到噩耗不知道該做何反應的自己。

  承辦警方難掩惋惜表情,指著放在桌上那一張張死相悽慘的照片,就算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實際看到後還是會覺得不切實際,等到意會過來時,兩道淚痕再怎麼樣也止不住。浸濕的不只是眼光,更是他破碎的心。

  范諾心裏滿是懊悔,腦中想的全是「假使事情發生的前一天沒有和他吵架就好了」、「明明就不是多嚴重的問題,偏要把場面弄得那麼難堪」等等自我厭惡想法。

  客觀來說,摯友的逝世原因不在於他們的爭執。范諾卻仍將罪惡感加諸於肩上,認為自己也是促成摯友喪命的兇手之一。相依為命的寶貝兒子就這樣走了,摯友的母親肯定心裡比他還要難受幾千萬倍吧?不,他們之間的痛苦是不能相比的。彷彿只要多待在女性身旁一秒,他就愈覺得自己才是不該活在世上的人。

  咽喉卡著一句抱歉,說也不是,吞也不是。就這樣他臉色蒼白地靜默站在一旁。直到走出了警局,對方母親提起勉強的笑容向他道別,范諾這才體認到何謂心如刀割。

  一句再也不想要投入真心了,他站在警局前,那天下著磅礡大雨,不曉得是要說給在天之靈的摯友聽的,或是狠心立下的誓言。至少從那之後,他就再也不提關於這位朋友的事了。

  范母知道兒子打擊有多大,離開了家鄉到外求學無非也是想離開這傷心之地,避免再去觸及不堪承受的傷痛。不過她更希望范諾可以正視朋友死去的真相,若不好好對待這創傷,以後萬一又遇到類似的情況,難道他還要躲避一輩子嗎?

  范家的家教不允許孩子如此懦弱。范母才會試著在每一年忌日來臨前,打電話希望孩子能回家一趟,也算是給他們范是夫妻機會見見長時間住外的兒子現在到底過著怎樣的生活。

  「可是我不行啊……」這是他的障礙,他自然比誰都還要來得清楚衝擊對他造成的傷害有多深,那不是說想要克服就能克服的。近乎十年的療傷到底帶他走出了多少?還是說根本就沒有長進?即使是本人,也沒能說個準確。

  好不容易放鬆的心情就這樣被這通電話給弄得烏煙瘴氣的。范諾決定暫時先別回租屋處,以免又一個人對著牆壁開始自怨自艾了起來。

  原本朝著捷運前進的腳步轉向,改前往另個可以讓他分散注意力的地方。一直到不遠處的人行專用號誌由綠轉紅,腳程才逐漸趨緩最後在斑馬線前停止。

  還多虧了老媽的提醒,他現在腦中全是當年混亂不已的片段回憶。猶如海浪洶湧撲打上沙灘那樣,即使再怎麼說服自己冷靜也已經為時已晚。

  『你這個叛徒。在朋友有難的時候什麼忙也幫不上,我絕對是看走眼了才會想跟你做朋友。』這句話,如魔咒般縈繞在他心頭無法散去。

  那時候的他才不過是個國二的小毛頭而已,難得遇上了一個和他要好的朋友,不管發生什麼大小事都會彼此分享。

  在考完一次段考後,他與阿升,全名「闕佑升」的少年步行準備返家。

  闕佑升苦著一張臉,焦急如熱鍋上的螞蟻深怕一回去會因為這不及格的分數而被媽媽痛罵一頓。

  「你媽媽真有那麼兇嗎?」范諾不是個會主動過問別人私事的人,然而身旁的闕佑升不同,是他少數無所不談的朋友,見對方如此憂愁的模樣,自然會想替他分擔點什麼才會這麼問道。

  闕佑升嘆了口長氣,一副大難臨頭的模樣說:「也不能這麼說啦……是因為我成績一直太爛,她終於忍受不了才要求我起碼段考必須及格,不然就要給我好看……」

  「是喔。」這時候似乎應該得說些什麼安慰朋友才對,范諾反而像個缺少感情的人偶,只是默默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啊──好煩!」驀然,闕佑升朝著夕陽大喊。

  他也不是希望能從范諾那聽到什麼安撫人心的話,反正只要有人能懂他的感覺心裡多少就能釋懷些了。這是闕佑升的優點:短時間重振精神的樂觀。也是范諾十分嚮往的個性。

  在他仍沉浸於欽羨對方的好性格時,闕佑升忽然話鋒一轉,說:「時間還早,我們去哪晃晃吧。反正都一定要被罵了,還不如趁被禁足前玩個過癮才不會吃虧。」

  還真虧這傢伙這麼認命。范諾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同意了闕佑升的提議。

  他們倆隨即改搭公車,於一直以來總在放學時刻擠滿人潮的商圈下站。看這穿著來自各國高中學校制服的學生們三五成群有說有笑地熱鬧場面,頭一次跟朋友來的范諾不禁睜大了眼久久不能自我。

  「發什麼呆啊?要丟下你囉。」雖是這樣說,闕佑升仍等待對方跟上後才繼續前進。

  一路上他們買了雞排飲料填飽肚子,接著才又到鄰近的遊樂場大玩特玩了一番。

  在較勁了第三輪的投籃機後,面紅耳赤滿頭大汗的兩人放聲笑了出來。

  「可惡……最、最後居然會差那兩分……」心有雖有點不甘,但難得有這機會見到范諾那麼開心的模樣,輸贏在此時對闕佑升來說,也就不再是那麼重要了。

  沒注意到朋友想法的范諾則是傻呆地笑著。這一整個下午發生的所有一切全是他人生中的初體驗,從沒想過和朋友玩居然會是這麼開心的事,內心難掩激動,他笑得更是燦爛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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