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進入尹天的腦海裡,卻又令他想起母蠻獸的眼淚,還有公蠻獸倔強的神情,他眼中的怒火不亞於大夥對蠻獸的恨。
「我先回去睡覺了。」伍泊埃和尹天道別後前往帳棚區。
等他離開尹天視線後過了整整伍分鐘,尹天轉頭望向鐵籠子。我瘋了,這句話已經在他心裡講過無限次了。
他打開鎖。
那隻蠻獸原本睡著了,聽見金屬碰撞的聲音睜開眼睛,立刻露出雪白的牙齒要咆哮。
「不,慢著!」尹天拋下手上的劍,高舉雙臂。雖然帳篷區離這裡很遠,但蠻獸的吼聲還是有可能叫醒隊員們。
蠻獸看到尹天放下武器後停止叫聲,但雙眼仍然直勾勾的瞪著他,在火光下映照出牠臉上的敵意。
「我知道你會說話。」尹天說。「聽好了,只要你保證不會攻擊人,我就放你離開。」
「我不需要你幫忙。」蠻獸說。尹天對於蠻獸肯和他溝通感到非常高興。
「他們明天就要把你們殺了。」尹天說。「我不知道你是想自己逃出來,或是你的同胞會來救你還是怎樣,但如果你們明天之前不能獲救就會死。也許你不想珍惜生命,但你帶來的同伴也會跟你一起死。」
蠻獸身軀一震,似乎正在思考,最後牠抬起頭。「你為什麼要幫我們?」
「雖然你的族群經常攻擊我們〈蠻獸聽到這句時不屑的哼一聲。〉,但是我們並不會主動騷擾你們……」
「不會嗎?」蠻獸問。牠應該是指磊得今天把牠打得很慘,但尹天覺得牠似乎話中有話,尹天沒有多想。「總之,你和你的同伴都是小孩子,對吧?況且這次你們沒有傷害到我的同伴,但他們卻想殘忍的對待你們。我不希望這件事繼續下去。」
蠻獸注視著他的雙眼,尹天並沒有閃避牠的目光。過了良久,牠打破沉默。「幫我把繩子解開。」
尹天微笑,上前替要解開牠的繩結。但這個打結的人搞了不少死結,最後尹天用龍劍把繩子割斷,而那隻蠻獸也沒有說什麼。
解開繩子後,蠻獸忙著伸展筋骨,尹天則從口袋裡拿出瓶子。「這是外傷藥,我可以幫你塗。」蠻獸的爪子應該沒辦法拿東西吧。
「我自己來。」蠻獸的身體震了幾下,尹天驚訝的張大眼睛。在火的照映下,尹天看著牠的利爪逐漸往內縮回,蛻變成一般人的手指,原本極大的手掌也變成正常大小;向外突出的尖銳牙齒一點一點的變回去,野獸般的體態猛然一直,形成普通人的站姿。變形的過程中骨節還發出喀擦喀擦的聲音。
短短幾秒的時間一過,半人半狼的野獸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少年。尹天仔細看清楚他的外貌:他的頭上戴著紅色的頭巾,但沒有蓋住瀏海,頭髮和所有蠻獸一樣是銀白色的。比尹天矮一點,身材瘦而精壯。完完全全的獵人打扮,穿著用不知道什麼動物製成的背心和皮長褲,跟一雙棕色的獵靴。他有著瓜子臉和英挺的五官,眼睛是黑色的,神情有些剽悍。如果把臉擦乾淨,會是一個英俊的男孩。
他顯然也注意到了尹天的訝異。「我知道你的愚蠢夥伴給我們取了什麼鬼綽號。『蠻獸』對吧?你是看過喀霧人卸去狼甲的第一個外地人,因為我知道你沒像你的同伴那麼白痴才會讓你看的。」
尹天過去讀過許多資料,但這種新字靈「喀霧人」,他們和人類相似的程度實在太高了,況且他也自稱是「人」。但尹天絕對肯定他是字靈,因為今天磊得打他時,他的傷口有飄散出為數不多的細小咒印文字。字靈是由咒印文能量形成的生物,所以受傷或死亡時會有這種現象,這是證明喀霧人是字靈的鐵證。
「現在我要去把我妹妹救出來。喂,你叫什麼名字?」白髮男孩問。
「尹天‧夏尼爾,你叫我尹天就行了。」尹天說。「那你呢?」
「我叫做……」他發出一陣野獸似的叫聲。「這翻譯成你們的語言的話,叫作北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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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和尹天到當初磊得施暴的地點,那裡有一棵樹,極光就被綁在那裡。
當兩人到達時,她正睡得很沉,令北風擔心的是,她的臉就和鹿血一樣紅。
北風將她搖醒。「極光,是我。」他用喀霧語說著。
極光醒了,但她開始咳嗽,流著眼淚。「我的頭……好痛。」她說完注意到尹天,變得相當害怕。
「這個人不會傷害我們。」北風說。幸好尹天的外表很和善,所以極光看了他一下後就變得放心多了。他覺得自己要為族人蒙羞了,居然和這些無惡不做的外地人稱兄道弟。
北風把手按住極光的額頭。天殺的,她發燒了。怎麼會?在被捉住前她一直都好好的。
一陣夜風吹來。今晚的風特別冷,北風這時才想到,這點風對他來說不算什麼,但極光今年只有八歲,而且沒有禦寒的衣物。
「她感冒了嗎?」尹天問,北風點點頭。尹天立刻衝走。「我去拿藥。」他走前說。
北風拿下自己的頭巾,在附近的小溪中沾濕,拿回來敷在妹妹的額頭上。極光用顫動的聲音說:「哥哥……他……咳咳……他是誰?」
「……我也不知道。」北風承認。他到現在還是不敢相信,居然會有一個外地人願意幫助他們。難道這是什麼陰謀詭計?不太可能,白天的時候這個叫尹天的傢伙就三番兩次幫自己。他看起來是個少年,也許保有一絲惻隱之心,不過這種想法令北風恥辱,居然要靠敵營的人的同情苟活。他幾乎願意相信尹天是好人,但不論他是好是壞,北風知道尹天的立場和自己對立。「但他不是敵人,現在沒有敵人,解除你的狼甲。」他又說,極光立刻變回原樣。維持狼甲狀態其實會耗體力。
稍後,尹天提著藥瓶匆匆趕來。「北風,你妹妹吞得下苦的藥嗎?」他問,北風漫不經心的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