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換
舊版
前往
大廳
小說

【劍三】那些人,那些事 其四,南柯(唐花)

結夏安居 | 2017-08-06 01:56:53 | 巴幣 6 | 人氣 409

 劍三同人
資料夾簡介
最新進度 【劍三】追憶


  最早知道那個人的時候,對方玩的是藏劍。
  
  穿著一身明黃色的燕虞套裝,手中輕、重劍交錯使用,在刀光劍影中,讓一旁旁觀、才踏入遊戲不久的她第一次那麼深刻且明白的懂了官方對於藏劍標女的設計定位——既是溫柔婉約的大家閨秀,也是不讓鬚眉的江湖兒女。
  
  她偷偷的跟她的師父說:「師父,那個人好厲害啊。」
  
  她師父問她說誰,她標注了對方的名字:「那個叫傲凰的二小姐呀,我覺得她的頭像跟名字好搭配啊,打架的手法看起來也厲害。」
  
  和尚師父想了想,又想了想,才「喔」的一聲:「妳說青鸞?她是挺厲害的,妹子打架能玩的像她那麼好不容易啊。」怕傷害到徒弟的心,他又說:「蟬兒沒事啊,妳好好玩,也會像她那麼厲害的。她以前玩的也是萬花,最早好像跟人綁定了一塊兒,玩的離經,後來不曉得怎麼兩個人不一起了,就轉了花間,整天能看見她在洛陽小樹林那跟人切磋,從老死到後來沒怎麼輸過,我挺服這妹子的。」
  
  「離經易道為一人……好浪漫啊。」她嚮往的說,在聽到對方原來是自己同門師姊時,好感度一下子蹭蹭的飆了上去。「師父,那後來呢?她怎麼不玩萬花啦?」
  
  「聽說是給人盜了號,連號都找不回來,跟客服反應了,沒用,乾脆換個帳號改個門派重新玩了。」說完不忘教育自家大徒弟:「妳自己也要小心啊,什麼奇怪的網頁別亂點,那種裝成官方寄來裡頭有網址的信也別亂收,別傻傻的別人跟妳說點什麼網頁有大禮包、有獎品,妳就真的去點,知道不?」
  
  隊伍頻道裡純陽師父問著他倆沒事在洛陽幹嘛,催促他們大戰接了就飛本,打完大戰等等還有陣營日常要做、有團本要開荒,喊治療時間都不夠用了,別磨蹭。她回了個「好」,按下快捷中的神行千里,卻忍不住多看了那個在人群中豪邁俐落的舞著重劍的藏劍姑娘。
  
  這人的名字真好聽啊,和藏劍那個頭像真是特別般配。
  
  她這麼想著,在讀條結束後跳至半空中,看著畫面一轉,鍍著層暖陽輝芒的洛陽成了淺褐色的過圖畫面,右上角是遊戲的設定敘述,最底下是慢慢跑著的進度條,「七秀坊不收男弟子,也不提供小剪刀」的系統提示掛在那,每一次看到都讓人不由得會心一笑。
  
  她們沒有任何交談,甚至對方根本不曉得她是誰。可她卻因為一個名字記著了一個人,就這麼把對方放進心底,一別經年,不曾忘卻。
  
  她有時會想,如果哪一天,有機會和對方說話的話,她一定要告訴對方:「我真喜歡妳的名字,妳是我看過最適合這個頭像的二小姐了。」
  
  然而,也只是想想而已。
  
  後來她的純陽師父不曉得上哪替她撿了個七秀師妹回來,說是想玩雲裳,讓她把師妹收成徒弟,平時多帶著點,別把好不容易有了的師門治療嚇跑了。
  
  她沒吐槽純陽師父會把人嚇跑的那個是他吧,人家小姑娘安安份份什麼都沒說沒做,就端出一副高玩的模樣,這個不許、那個不准,人都沒說就急呼呼的說什麼「如果找師父只是想要人帶本刷裝刷等級,妳自己退師徒吧」,嚇誰啊?
  
  幸好師妹是個心寬的,沒被嚇跑,反而認真的回了好……然後好幾回她半大夜的看好友頻道師妹在,問師妹做什麼呢,都發現師妹碰到打不過的精英怪居然也不會問她或者純陽師父幫忙,就想著多堆幾次屍體搞不好就堆過去了呢?
  
  也是傻的有些讓人心疼。
  
  於是她開始把師妹拎在身邊帶著,告訴師妹這等級到哪比較好做任務、什麼任務先不接也沒關係等日後等級高了再回頭作……滿級以後,和藏劍師妹一起帶著七秀師妹去混大戰、跑黑龍、跑各式各樣的日常,把每天上限的25個日常全給跑完。
  
  然後帶不敢打大本的師妹去混心如刀削團,密聊說著每個BOSS要注意什麼,把那些她已經不想打、不想碰,可也許師妹會喜歡的玩法手把手一一教給師妹,把那些她從踏入這個江湖以來看過、認識過,曾經在她心裡留過記號的人慢慢的、慢慢的和師妹分享著,看她用和自己當初如出一轍的神情嚮往的說著「好羨慕啊」。
  
  她覺得那樣也挺有趣的。儘管師妹並不認識那些人,可終於有個人,能夠和她分享她心裡的那些「喜歡」了。
  
  她告訴師妹她好喜歡、好喜歡萬花這個門派。從最早在官網上看到這個門派以醫入門、從那一句「只笑桃源非夢中」的門派詩就好喜歡,後來入了門,看著入門誓言,眼淚差點就掉了下來。即使80後萬花一門雙廢,不論大戰、團本都不要萬花,要了也只是圖個利針驅散;即使谷中許多同門被逼著棄了遊戲、轉了門派,憤恨自嘲的說著「離經易道成絕響,人間不見花間郎」,她也還是覺得,哪怕自己玩的是花間,但為了那一句離經易道為一人,她還可以堅持下去。
  
  告訴師妹她有兩個好喜歡的同門,一個叫清揚百合,是她的偶像、是離經一派的大師姊,即使在全門派唯一以醫入門的離經這麼不受重視,甚至可以說是被官方惡劣對待的情況下,清揚百合依舊堅持著把離經玩好,試圖向那些說著「離經奶?那我退了,離經怎麼可能奶的起來」的人證明離經可以。
  
  她說那是她的目標、她的憧憬,支撐著她可以繼續懷抱,並且堅持嘗試離經夢的信念。
  
  而另一個人是青鸞。
  
  儘管不認識,但她喜歡著那個在別人口中,明明花間也可以玩的很好,卻心甘情願為了另一個人切了離經,拿起治療筆退到後頭,專注的盯著前面那個人的背影,並在那個人離開後轉回了花間,真真正正,離經易道只為一人的姑娘。
  
  師妹「喔喔」的聽著,激動的說著她懂她懂,她也好喜歡萬花。她就笑笑,不說話。
  
  後來,再後來。聖火東歸,日月明尊開後不久,某天和七秀師妹一起日常時,打完大戰,七秀師妹在隊伍裡的藏劍標女退隊後,突然說起了自己很喜歡藏劍標女那個和藏劍70聲望敬重裝一樣的頭像,說那個頭像看著特別帥氣,可又溫婉,每次看著藏劍師妹用那個頭像,穿著一身門派裝往那一站,就覺得說不出的喜歡。
  
  她頓時覺得找到了知音,就著隊伍頻道,和師妹說起了自己也很喜歡藏劍標女的那個頭像。
  
  她告訴師妹,她以前看過一個二小姐,用的就是那個頭像,叫傲凰,她覺得那個名字和那個頭像特別相襯,又帥氣又美麗,感覺真的就像隻驕傲的凰鳥一樣。
  
  師妹嗷嗷亂叫著,說那個名字真的好帥氣好襯那頭像啊!她就笑,說雖然不認識,但她真的挺喜歡那個二小姐的名字,以前和師妹說過的青鸞也是那個人的號,她覺得那個妹子角色的名字都起的特別好,都是她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
  
  就在她們兩個說著彼此在路上看過的、很喜歡的名字與門派時,還在隊伍裡,就坐在BOSS屍體旁打坐的炮姊幽幽地丟了一句密聊給她。
  
  [密聊] [竇娥] 悄悄地說:我認識妳?
  [密聊] [川蟬] 悄悄地對 [竇娥] 說:?
  [密聊] [竇娥] 悄悄地說:我是傲凰,也是青鸞。
  
  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
  
  ※
  
  傲凰——竇娥當然是不認識川蟬這個人的。她當年玩萬花時川蟬還在玩網頁遊戲,後來掄著輕重劍橫掃洛陽小樹林時,她還是個在洛道被紅衣妖女追的死去活來、在她純陽師父的嘲笑下終於知道並且學會了用花間心法打怪的新手,純的那種。
  
  但這並不影響她們後來認識了。儘管認識的方式有些奇怪,兩個當事人各有各的尷尬。
  
  竇娥說自己傲凰那個號也被盜了,一樣找不回來,乾脆就AFK了。後來看遊戲出了唐門,覺得設定有趣,定位是刺客、又是以黑色衣服為主的,很合她喜歡的那個風格,於是便玩了唐門標女、聽到川蟬那麼誇她。
  
  說雖然不認識,但謝謝妹子誇我名字好聽,妳的名字也挺好的。川蟬,看起來就很別緻,和萬花很搭,我也很喜歡妳的名字。
  
  很久以前,第一次看到那個叫做傲凰的藏劍標女時,川蟬想過,如果哪一天有機會和對方交談的話,她一定要告訴對方她真喜歡那個名字。
  
  她沒想過儘管是以這麼巧合到離奇的方式,那個心願居然真的有實現的一天。然而奇蹟真的就發生了,由不得她不信。
  
  她想那或許就是七秀師妹曾和她說過的「緣」。
  
  在形形色色、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對方是緣;只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從此一個人默默的、哪怕時光流逝也未曾忘卻,憑著一個名字喜歡了一個遊戲模組那麼久是緣;在每天都有人離開、有人從此恩斷義絕江湖不見的這一方世界,遇見離開了又回來,曾在路上擦肩的人是緣;
  
  於千萬人之中,遇見所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荒野裡,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只是剛巧趕上了,然後輕輕互道一聲「原來你也在這裡」,同樣也是緣。
  
  川蟬將這件事情告訴七秀師妹,換來的七秀師妹「啊啊啊師姊這就是緣份啊!是命中註定啊!師姊師姊妳快加她好友果斷勾搭之!」的興奮亂叫,也和竇娥說了隊伍裡的那個七秀是她的師妹,是個柔軟的、善良的好姑娘,也很喜歡「青鸞」這個人。
  
  竇娥回了個驚訝的表情,沒說什麼,只是把她們師妹倆都加成了好友,然後站起身來,對她們說著:「神行CD好了,我先走啦,妹子們掰掰。」
  
  像這遊戲中,許許多多的陌生人那樣,因為一次團本、一場大戰、一個任務、一句話而交換了好友,從此成為O鍵中的其中一個名字,靜靜的躺在那,或許偶爾會看到粉紅色的好友頻道中刷出對方的名字,但也就只是看過一眼,不會特別留意、也不會特別回應的人之一。
  
  按正常的劇情發展,應該是那麼發展的。
  
  然而正常的發展,架不住竇娥的勇猛兇殘。
  
  加了竇娥當好友的第一天,大戰做完各自神行走後莫約五分鐘,川蟬以及她師妹的好友頻道是這個樣子的:
  
  [19:11.20][好友][竇娥]: [竇娥] 在 絕跡澤 擊殺了[有個天策]
  [19:11.21][好友][竇娥]: [竇娥] 在 絕跡澤 擊殺了[那隻黃雞]
  [19:11.50][好友][竇娥]: [竇娥] 在 絕跡澤 擊殺了[下個無敵]
  [19:12.12][好友][竇娥]: [竇娥] 在 絕跡澤 擊殺了[人劍合一]
  [19:12.36][好友][竇娥]: [竇娥] 在 絕跡澤 擊殺了[一朵焦花]
  
  「……師姊,我覺得我好像被洗頻了。」身為野外專業移動人頭被獵戶的七秀師妹目瞪口呆的說。
  
  「……嗯。我也被洗頻了……」同樣身為野外專業移動戰階提款機的川蟬同樣只能語氣虛弱遲疑且目瞪口呆。兩個不擅長打架,即使切了DPS心法換上DPS裝,陣營日常時依舊是送人頭遠大過獵人頭的師姊妹,看著好友頻道齊刷刷刷過去的人頭名單,邊對在絕跡澤與浩氣對峙的惡人們點蠟默哀,邊對那個用人頭數刷新了她們世界觀的驚羽選手致上了最高的敬意。
  
  此後的日子,川蟬和她的師妹就是過著只要看到竇娥上線,那麼接著的幾個小時內,她們向來安靜且毫無變化的好友頻道就會受到人頭名單轟炸的生活。日子久了,兩人也漸漸從一開始知道這些人頭居然是穿著一身最高211的大戰裝刷出來而且自身死亡數零時,驚覺自己居然不小心加了個PVP高玩的惶恐兼不知所措,到後來還有閒情逸致去數今天竇娥這個畜生又在絕跡澤那刷了幾個人頭、是齊刷刷的一排還是單個單個有間隔時間的殺。
  
  不得不說,引起一個人注意最好的方法就是不斷在他面前出現刷存在感,這句話說的還是有幾分道理的。儘管方式似乎有些血腥暴力。
  
  七秀師妹問她:「師姊,妳確定竇娥真的是妹子嗎?不能有這麼兇殘的妹子吧?」
  
  她不以為然的反問師妹:「誰說妹子玩PVP打DPS就不能玩的好了?誰不想要一個妹子當自己的綁定治療,就連祁風這蘑菇星人都想要有個師門治療綁定著一起做大戰省得每天副本門口光喊『來治療4等1』就喊上個把小時,更何況PVP,哪有男的明明DPS能玩的這麼好,卻甘心切治療不玩DPS?」
  
  這話說的太有道理,七秀師妹「喔」了聲,算是認同了她的說法。「不過我還是很難想像這居然會是妹子啊……」
  
  川蟬乾脆就不回應她了。
  
  她想回師妹一句「不要把大陸的姑娘當成妳們台灣那種軟綿綿、好欺負的姑娘啊,大陸的姑娘有不少也是很厲害的」,然而想了想,又覺得何必呢?於是輸入到一半的字被她一一刪去,變成了轉移話題的:「戰場打了嗎?」
  
  師妹說還沒,她便把師妹組進隊伍,飛長安排隊去了。
  
  這種一不小心就要演變成爭執的時候,還是轉移話題最好了。
  
  畢竟親友可不是用來吵架的啊。
  
  ※
  
  在那之後,川蟬和竇娥其實還是算不上熟。最多就是偶爾竇娥好友頻道開開玩笑撩妹撩到她身上時,她會跟著回撩回去,知道對方還沒大戰時會找上對方一起的交情。
  
  真正和竇娥這個人熟悉起來,是因為一個不太意外的意外。
  
  她所在的幫會,儘管幫裡大半數都是小號以及再也不會上線的灰名,平時在線人數絕不超過二十人,而這二十人中又有大部分是專業蘑菇黨,就連幫主自己都戲稱他們幫會就是大型養老蘑菇幫;然而無可否認的,他們幫會在三星憶盈樓這個鄉下小服中,確實是浩氣盟數一數二的大幫會,一些個別在PVP、PVE有些名氣的人,頭頂掛的也都是他們幫會。
  
  正所謂人怕出名豬怕肥,再怎麼與世無爭,也躲不過刻意的針對。
  
  其他比較激進、認為自己是浩氣老大的幫會,為了搶所謂的「陣營第一幫會」,找各種理由藉口宣他們幫戰已經不是什麼罕見的消息了。就連關起門來自己內戰不休的惡人大幫,看到他們幫會的人也是要重點關照的。
  
  在路上走著走著突然就被人加仇殺、突然被人集火攻擊——像是這類的事情,川蟬已經很習慣了。
  
  因此只是在蒼山洱海跑個日常,卻被惡人谷的黑梅世家盯上守屍什麼的……她也只是嘆口氣,在好友頻道提醒師弟妹們暫時別往蒼山跑以免被守屍,接著拿了本考前預習的書來看,打定主意原地躺屍到對方散去為止。
  
  反正是月卡服,耗的起。
  
  然而躺啊躺,正安慰著自己還挺會挑地方,死的位置以及姿勢還挺好看,一邊在心裡怨懟著這群惡人無聊不無聊怎麼還不走時,竇娥突然密聊她,問了句:「惡人還在那守?」
  
  是啊是啊,而且看起來不像短時間內會散的樣子,要做任務的話晚點再來啊。
  
  回覆的話語才敲到一半,被邀請組隊的訊息音便響了起來。她一愣,確認輸入訊息的ENTER變成了確定組隊,唐門的門派標誌以及單薄的叫人看著就心慌的血條霎時出現在她空蕩蕩的螢幕左側。
  
  小地圖上,不曉得什麼時候多出了一個小小的藍點。
  
  「我數到三,妳原地起來。我替妳把守屍的那兩個人殺了。」
  
  竇娥說。
  
  一件陣營裝也沒有,就這麼穿著一身大戰裝、戴著半臉面具的炮姊隱身半蹲在那,手中拿著被笑稱像是鯊魚的千機匣,毫不猶豫的將目標鎖定在守她屍的人身上。
  
  「一。」
  
  「二。」
  
  「三。」
  
  隨著一句「起來」,竇娥直接一發追命打去了血相對少的氣純大半管血,快速地切換目標給兩個紅名都掛上化血鏢,開始利用地形打起了游擊及掩護。
  
  川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用發抖的手點下原地復活,追著竇娥以及那兩個惡人身後跑去,把自己的春泥、毫針全留給了竇娥,在開一波亂灑水月、被打死以後馬上回營地再跑過去救竇娥的。
  
  儘管加入陣營,每天跑著陣營任務、六日跟著打打攻防,川蟬始終覺得那些認真玩PVP、把陣營玩出什麼熱血什麼優越感的人都是傻逼。也許會有憧憬,但還是覺得不過就是個遊戲,玩的那麼較真幹嘛?說她沒志氣也無所謂,反正她就是沒什麼血性,哪怕被守屍了也能沒脾氣的想著隨便吧你們愛守就守,你看我彩筆我看你2B呢。
  
  直到真的碰到了才曉得,原來自己不是沒有勝負心、沒有血性。
  
  原來所謂的離經易道為一人,說穿了,不過就是一句不想看這個人死在自己的面前。
  
  那一天是怎麼在哭的滿眼淚花中,換上了自己從不曾為了治療誰而穿過的副本治療裝,切了自己嚮往的同時也畏懼著的離經心法,跟在竇娥身後,兩個人和不斷聚集的黑莓惡人換著人頭,死了立刻回營地起來再衝,把裝備死成通紅的0%,川蟬已經忘了。
  
  她只記得那天晚上,下線前她將自己一身的戰無不勝.伏乾裝全部剝離、分解掉,用僅有的威望在威望商那換了一身的力挽狂瀾.慎微裝,將倉庫裡的六、七級石頭全拿了出來,一一打上裝備,弄了附魔。
  
  然後以輕快的語氣留言給師妹:
  
  「我有想保護的人了,以後就改玩離經,不玩花間啦。」
  
  那之後她再也沒切回花間心法過。
  
  從最初接觸遊戲開始便隱存在心、一直渴望但始終畏懼,隨著官方對離經的削弱及玩家的排斥而不敢堅持的離經夢得到了圓滿,她終於找到了一個不但不在意她的治療手法不好,反而還會在有人對她存疑時直接護短的開口反擊對方,無所謂在理不在理,只是憑著幫親兩個字便能理直氣壯,對她說著「即使沒有人願意相信離經,至少還有我相信妳可以」的人。
  
  儘管師妹也會告訴她「離經很好,離經可以、沒有問題的」,但師妹和竇娥畢竟不同。
  
  師妹本身玩的也是治療,主玩七秀,偶爾也會換萬花玩玩,不論哪一個門派都治療的像模像樣,是哪怕對徒弟們一向口頭上刻薄的師父,亦曾難得說出令他感到驕傲這種話的人。當她切離經時,向來萬年治療的師妹會切成輸出心法,磕磕巴巴的打著看起來有些寒磣的傷害,自己留意著躲技能、開減傷,僅可能的減少她的負擔,並在她每一次順利的補過大戰時給予讚美。
  
  但當她因為疏忽而導致滅團,野人不高興,開始在隊伍頻道裡說著諸如「離經果然不行」、「那個七秀妳不能切奶嗎」、「搞什麼別黑CD啊」之類的話時,除了私底下密聊安慰她、告訴她怎麼補可能比較穩之外,師妹最多就是在隊伍中好聲好氣的回著對方,說著沒事再來一次之類就好的話。
  
  就像師妹當初剛玩,被野人罵,哭著一路不放棄的堅持治療過來時,他們也只是在旁邊看著,搓湯圓似的說著沒事,再打一次就是了一樣。
  
  並不是說師妹不好,只是那樣退讓著放軟姿態對野人道歉的話語,總讓她有種說不出的委屈感。好像她的努力、她的小心翼翼並沒有被人袒護的必要,師妹可以的她卻做不到,就連該怎麼治療都必須由師妹私底下偷偷先和她說,才能不被陌生人責備一樣。
  
  川蟬知道誰都沒有錯,但心中的委屈感卻一直存在,沉甸甸的鬱結在那,時不時的抽痛一下。
  
  而竇娥是不同的。
  
  最早玩著萬花,玩著離經、玩著花間,後來又玩著藏劍、玩著唐門,玩什麼都行、都厲害的竇娥和任何人都不一樣。她清楚什麼時候是治療的過錯,什麼時候是輸出自己的問題,她知道不是那些死了的輸出和T先罵先吼就代表他們沒錯、代表有理。
  
  竇娥會在有人進組看見她切著離經心法,表示「再喊個補天或雲裳,萬花切花間吧,不放心離經」時直接把人踢出隊伍,近聊頻道點名刷對方不敢讓離經治療就別點進組,再瞎逼逼當心她手中追命箭。也會在她不小心疏忽,導致隊友死亡時,直接點隊友的名字問對方減傷在哪?減仇在哪?躡雲扶搖在哪?不會開減傷搶什麼仇恨、皮脆易死還不開減仇,連躡雲扶搖拉距離風箏等治療加血都不會,被點名、腳下有圈還不跑,這麼行怎麼不乾脆上天,死了還有臉賴治療?
  
  先她心中的委屈一步,將那些或許是他們自己過失造成了死亡、或許是她技術不足導致他們死亡的野人罵過一遍,有理有據、擲地有聲的讓那些總覺得自己是大爺、死了全是治療鍋的輸出們緊緊閉上了他們尊貴的嘴。
  
  偶爾碰到嘴特別臭,硬是揪著她罵,罵完就自己退隊伍想黑她們大戰CD的人時,竇娥就會切成天羅心法,讓她脫裝在一旁躺屍,一個人將王給SOLO掉,接著讓她完成任務後在主城裡等她一下,一個人上天下海的追著那個想黑她們CD的人仇殺,直到將對方殺到求饒,密她道歉,求她讓竇娥別繼續追殺為止。
  
  儘管彼此都是女孩子,但川蟬覺得,這個遊戲裡,她再也不會像喜歡竇娥一樣的喜歡另一個玩家了。
  
  於是漸漸的,她不再和師門的人綁定著玩在一塊,當他們開口問她要不要大戰、要不要黑龍、要不要戰場、要不要攻防、要不要……面對各式各樣的詢問與邀請時,川蟬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笑著搖了搖頭,告訴他們:「你們去吧,我等小娥上線和她一起。」
  
  輕描淡寫的一句,便將關係畫分成了「你們」和「我們」。
  
  然後過起了當竇娥沒上線時,就開著自己各個角色跑跑任務、練練採集弄弄生活技能,把一些竇娥和自己用不到的制品轉手賣了,一點一點攢錢養著只有自己和竇娥兩個人各種小號的幫會;等竇娥上線後,和竇娥一起大戰、黑龍、戰場、茶館……刷各種兩個人能刷的了的大小副本、一起四處拍照看風景、在長安外頭彼此切磋也與別人切磋、一起刷著競技場打22,假如竇娥去打當前團本,她就換號繼續去採集的日子。
  
  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一年多。川蟬覺得這就是她想要的遊戲生活,口袋裡有點錢,有屬於自己的時間及小幫會,有群能一起逗比犯二的小夥伴,還有能和自己敵愾同仇、說著就是幫親不幫理的朋友。
  
  若要說有什麼美中不足,或許是儘管過了那麼久,師妹依舊在意竇娥的性別,總是和她說竇娥感覺就不像妹子,讓她小心吧。
  
  開始時她覺得那樣的話聽起來就讓人不愉快,她認為因為玩的好、會打架所以不能是女性,那是一種「女性必須是弱者」的刻板印象。為此她也不只一次和師妹鬧不愉快,雖然沒有一次真的吵起來,但僵在那的氣氛是騙不了人的。
  
  她並不討厭師妹,認真來說,她其實滿喜歡師妹的。
  
  但人和人之間,總有親疏遠近之分。
  
  若是師妹他們被人仇殺、被人守屍,她願意和他們一起被守,一起同生共死、風雨同舟,即使被這麼殺壞了一身裝也不眨一下眼。
  
  可竇娥是不一樣的。
  
  哪怕竇娥自己並不在意,但她在意竇娥被打、在意竇娥每一次死亡,在意總有人聽說竇娥打架技術厲害而想和她切磋,切輸了又輸不起,要一再挑戰直到打贏為止。
  
  比起同生共死,她更希望竇娥永遠不會受到傷害。她看不得竇娥受傷,看不得有人對竇娥流露出任何不喜歡、無所謂的態度。她覺得竇娥是那麼好的一個姑娘,即使被所有人喜歡,那也是應該的。
  
  在這遊戲裡,再沒有第二個人像竇娥一樣那麼讓她感覺喜歡、希望對方一切都好了。
  
  為了竇娥,哪怕要和師門撕破臉決裂她也毫不在意。
  
  川蟬是真的那麼認為的,她不在意。並將那樣的覺悟告訴了竇娥,換來竇娥有些無奈、有些好笑的安撫與安慰。
  
  「師妹是怕妳被欺騙,妳也別太在意,有所防範總不是壞事,畢竟遊戲是這樣的,真真假假,誰也不認識誰,妳怎麼就知道我真的不是男的呢?」竇娥笑笑的說:「更何況我從來沒有開過麥,也難怪妳師妹要懷疑我的性別了。」
  
  川蟬問:「那妳是男的嗎?」
  
  「雖然偶爾會開開黃腔,但我是女孩子呢。不開麥是因為我普通話說的不好,你們可能不在意,但我自己心裡那關過不去,總覺得自己那口普通話說出來挺丟人的,就別逼我了。」竇娥用了個害羞的表情,又說:「如果妳也在意這個的話,我傳我的照片給妳看吧。」
  
  「不用。」川蟬毫不猶豫回答。
  
  「只要是妳說的,我就相信。」
  
  ※
  
  後來。
  
  當師妹又一次私底下悄悄的找上她,告訴她竇娥怎麼看都是個男的,讓她自己留意點不要被騙時,她終於還是忍不住指責了師妹。
  
  她跟師妹說竇娥私底下傳過照片給她看,是個模樣很清秀、笑起來很甜的姑娘,甚至把竇娥那個諧音「575」的本名告訴了師妹,卻只換來師妹滿頭問號沒能反應過來,遲疑的一句「衛棲梧?」
  
  跟師妹說讓她不要老是針對竇娥,說竇娥又不找情緣有什麼必要這麼裝妹子騙人,說師妹這種揣度是種讓人不舒服的行為,說比起師妹,她更相信認識了一年多的竇娥。
  
  於是師妹終於什麼也不說,只是在靜默了許久以後,幽幽的回了句對不起。
  
  她心滿意足。
  
  然而即使將這件事情轉告給竇娥,竇娥也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的問了句:「是嗎?」
  
  「是嗎」什麼呢?她試著問竇娥,竇娥卻怎麼也不說了。
  
  後來,再後來。
  
  她都不明白為什麼世界的改變與崩塌竟然可以那麼快,快的讓人毫無防備、措手不及,只能呆若木雞的看著熟悉的一切在轉瞬中改變,在摧枯拉朽的變幻面前,試圖以孱弱的一己之力力挽狂瀾。
  
  當第一個人對川蟬說「妳知道竇娥是男的嗎」時,她以為那是玩笑,甚至還半開玩笑的回了對方「是啊是啊竇娥是男的,我是男的,你媽也是男的」。當第二個人告訴她「竇娥居然是男的」時,她忍不住看向日曆,確定那一天並不是愚人節。當第三個人也告訴她「沒想到竇娥真的是男的」時,她在滿頭的問號中,覺得一定是自己今天打開電腦的方式不對。
  
  在QQ及YY連綿不斷的敲響,以及儘管內容有所不同,卻同樣傳達著同樣一個訊息——竇娥是個男人——中,川蟬顫抖著手找出密保卡,將自己的帳號解鎖,登陸遊戲。
  
  她是最後一個知道一切的人,在被突來的棒槌砸的頭暈眼花找不著北,完全來不及反應的茫然徬徨中,什麼也無法思考,曾經自豪的冷靜與理智像是全餵了狗,除了「必須找到竇娥」外,半點想法也沒有。
  
  川蟬想這一定是個玩笑。師妹他們、幫會的人他們故意聯合起來騙我呢,竇娥怎麼可能會是男的呢?她都把照片發我看了,她都告訴我她的名字叫做吳輕舞了呀……
  
  我那麼那麼那麼喜歡,劍三以來,一起玩的最開心、最喜歡的姑娘,怎麼可能會騙我呢?
  
  特地被拉出來的密聊視窗飛快的刷新著,一條又一條的紫色訊息占據了對話框,密密麻麻的刷的她眼花繚亂。
  
  她看見師門裡排行最小的五毒師姪不斷的刷著訊息,說蟬蟬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說那天宴宴和月月在YY唱歌,唱著唱著大家就按慣例哄小娥開麥,沒想到小娥真的開麥,說了話還唱了歌,因為沒料到小娥真的是漢子,太震驚就忘了關錄音,結果手機QQ自動把錄音檔傳上空間,現在我QQ上所有玩劍三、一個服的人都知道竇娥是男的了!
  
  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把檔案都刪了!可和竇娥一個固定團的妹子她們都知道了,怎麼辦?
  
  怎麼辦?那些一直以來被竇娥騙的人怎麼辦?竇娥怎麼辦?她怎麼辦?越被問,川蟬心裡就越是恐懼不安。
  
  她也想有個人告訴她該怎麼辦,告訴她,她該怎麼去面對認識了那麼久,一直以來視之為閨蜜的姑娘其實是漢子的事實。可誰也給不了她答案。
  
  於是她只能一個人硬抗著。肅然懼,駭然驚,終惶惶然莫知其極。
  
  竇娥是在她幾乎要將密聊刷爆時回她的。
  
  竇娥沒講什麼,只是讓她去看信箱。她在信箱撈了半天,才從一堆的書籍、秘笈、材料等出售成功的信函中找到竇娥寄給她的那幾封。
  
  零零總總,一共十二封,每一封都寫滿了文字,以及放滿格數的五行石、五彩石、各種附魔、材料,以及金錢。
  
  川蟬小心而珍惜的看著那些文字,看著印象中那個強大、自信、驕傲一如凰鳥,從不向任何人低頭的人,是在什麼樣的心情下,慌亂無措的寫下了這麼一封長長的信,只為了向她說聲對不起。
  
  竇娥從來就不是個煽情的人,寫給她的信中,也沒有太多煽情的內容,只有不敢當面對她傾吐的道歉,與被深埋起來,以狂傲掩蓋不曾見人的懦弱。
  
  所有她知道與不知道的,竇娥將自己的一切全留給了她。
  
  在被系統強制拆分成了十二封的信件中,竇娥以宛如閒聊般,蒼白而毫無潤飾、文法頻錯且跳躍間斷,一點也不吸引人的文字訴說了關於青鸞、關於傲凰、關於竇娥的故事。
  
  說最開始玩劍三時,其實沒想那麼多,就是和朋友一塊玩、覺得萬花成女的模樣特別賢淑好看便練了個萬花成女,後來因為總和朋友組在一塊的關係,被人誤會成妹子、以為他倆是一對時,嫌解釋麻煩,乾脆什麼也不說,權當默認隨他們自己想去。
  
  後來玩女角除了好看外,多少也存了點只想好好遊戲,不想被打擾的心。玩萬花時他已經看了太多,操作稍微犀利些的男性玩家、男性角色身邊總是容易出現想要勾搭他們、想求情緣的妹子,不論理還不理、表示還不表示,一個妹子自己都能自娛娛人的演著獨角戲,倆妹子湊一起那更是曠世大戲,更別說三個、四個碰上一塊,那簡直是要亡國滅世的節奏。
  
  可操作犀利的妹子就不一樣。會被崇拜、會被憧憬,但不會有那麼多彎彎拐拐的勾心鬥角,妹子不想撩、漢子不敢撩,多清靜。最多就是常碰到那種喜歡仗著女玩家普遍PVP玩的不大上手、好欺負,故意挑女玩家、女角色仇殺的人渣,但那也沒什麼,翁既要戰便來戰。掩藏自己的真實性別,在遊戲裡以女玩家的身份教訓那些人渣,教他們作人,讓他們知道女玩家並不是可以隨他們欺負的也挺好。
  
  雖然確實裝了妹子,但沒想過騙人的感情什麼的,幾次離開了又回來,以前認識的朋友也都A的差不多,遊戲裡沒什麼特別往來的朋友,一個人獨來獨往,習慣後就更不覺得有必要向人解釋什麼,就一直這麼玩著,直到某天大戰,遇見了她。
  
  四年劍三,他唯一欺騙、愧對的,只有一個川蟬罷了。
  
  因此這句道歉是必須說的。
  
  說最初沒想過騙她,只是不解釋罷了。可後來玩的熟了,覺得她是個好姑娘,和她一塊玩挺開心挺舒服的,又看她對於男、女性玩家截然不同的態度與標準,總覺得要是說了自己真是男的,大概下一秒就被拉黑刪好友了吧。
  
  說本來只是覺得講了反而麻煩,玩遊戲就是圖個開心,何必鬧的大家不愉快所以不說,沒想到騎虎難下,當他想說時,已經沒辦法說出口了。
  
  他一直看著,所以知道川蟬對於網路上、遊戲中的男性包容度極低。她不排斥和男玩家一塊玩,卻草木皆兵的防備、並且在每一個狀況發生時第一時間以嚴厲而苛責的話語指責著男性。對川蟬來說,女玩家都是可愛而柔弱,必須被保護、善待的存在,她可以包容女玩家的一切過錯,卻沒辦法包容男玩家的哪怕一點脾氣。
  
  這樣的知道讓他不敢告訴川蟬真相。他有自己的私心,不願兩個人就這麼決裂,從生死不離走到江湖不見,所以當川蟬問他性別時,他沒有猶豫的說了自己是女的,甚至在空間上找了張老同學的近照發了過去,假裝照片中那個挽著男友甜笑的姑娘是他自己,還給自己起了個假名,叫吳輕舞。
  
  他一心隱藏著,不想讓川蟬知道他的秘密,像走在繩索上的人,身後是毒蛇猛獸,腳下是萬丈深淵,別無選擇,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走,每一次聽著她笑、聽她說「小娥是我在這遊戲裡最喜歡的妹子」,心裡總是不安著、恐懼著。
  
  如今秘密被人攤開在陽光底下曝曬,比起憤怒、驚慌,更多的卻是解脫感。
  
  然後在最後的一封信裡告訴川蟬,他將自己在劍三所有的財產都留給了她,「竇娥」這個角色也會隨之刪除,以後他不會再玩劍三了,也許這樣並不能夠彌補什麼,但希望她能夠原諒他的欺騙。
  
  告訴川蟬,其實到後來,不敢告訴她事實,是因為喜歡她。
  
  明明自己說著只劍俠不情緣,結果也沒能管住自己的心。越是接觸、認識就越喜歡,即使知道兩個人在現實中毫無可能依舊無法阻止與日俱增的喜歡,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喜歡一點一點的滿溢出來、氾濫成災,連她那些不討喜的脾氣都覺得十分可愛,無可救藥的,喜歡著「不可能」的那個人。
  
  越喜歡,便越覺得自己渺小而可憐。
  
  遊戲裡的竇娥是個能靠打團本賺的錢給自己充月卡、買外觀的人,是伺服裡儘管算不上頂尖也說的出名號的PVP玩家,玩什麼門派、什麼心法都能上手,在幾個大團以及PVP幫會的團長、幫主面前都說的上兩句話,看誰不順眼便滿地圖追著誰殺到對方跪下來叫奶奶的玩家。
  
  可現實裡的那個人,並沒有那樣的意氣風發。
  
  現實中的他小川蟬六歲,是即使說了喜歡也會被認為是孩子氣,被當成弟弟的可能性遠大於情人的年紀。她是上海土生土長,留日讀博的白富美,他只是四川鄉下一間名不見經傳的大學出來的學生,一個月的工資,或許還抵不上她一條裙子的錢。
  
  一個原是天上月,一個本是地上砂,他從不敢多做什麼妄想,只想守著遊戲裡一點相處的時光,即使是以「閨蜜」的身份也好,她玩多久劍三、他陪她多久劍三。
  
  這就是竇娥最大的、原想就這麼一路帶到劍三關閉那天的秘密。
  
  ※
  
  「呃……後來呢?」七秀師妹小心翼翼的問著,並配上了一個冷汗涔涔的表情。「師姊妳跟小娥後來怎麼了?」怎麼兩個人像是約好一樣,同時一言不發就A了快大半年的,嚇的五毒師姪天天以淚洗面,哭著跟大家道歉說都是她害的他們兩個不玩。
  
  當然,後面這話她沒敢說,只敢放在肚子裡唸叨唸叨。
  
  川蟬卻不怎麼介意這個,哈哈大笑:「後來?後來因為遊戲、QQ扣他都不回我,我一急就直接撥他手機,他接起來時我才說了句『小娥,我是川蟬』,眼淚就忍不住崩了,哭的他也慌了起來。」笑著笑著,她放輕了聲音:「那個時候其實我很慌,我認識他那麼久,沒懷疑過他的性別,結果才上線,你們一個兩個傳來的訊息就把我砸的頭暈眼花,我本來以為你們是開我玩笑,沒想到不是。」
  
  沒等師妹回答,川蟬又說:
  
  「你們是不是覺得我知道了真相會生氣?沒有,我沒生氣。應該說那個時候整個腦子都木了,亂糟糟的一片,根本沒辦法思考,滿腦子就一直想著『怎麼辦,這個人不玩了』、『他要離開了』、『我要失去他了』……我滿腦想的就只有我不想這個人離開而已。不論如何也不想這個人離開,到我再也看不到他的地方。然後我就發現我完了。」
  
  「竇娥是女的,我當她是我最好最喜歡的閨蜜,竇娥是男的,我沒辦法欺騙自己我不喜歡他,我喜歡這個人,想和他在一起,想獨佔他,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
  
  師妹沉默了許久才問:「師姊,妳……想過現實的事嗎?」
  
  「當然想過。小娥也和我說過他覺得我們倆現實不可能的事,說我爸媽肯定不會放心把我交給他這麼一個年紀比我小、薪水還不多、住的還特別遠的小伙子。」或許是想到竇娥說這話時的表情語氣,川蟬說著說著笑了起來。「可是我是獨生女啊,他們就我這麼一個孩子,只要我堅持自己想和小娥在一塊,他們犟不過我,總是得讓步的。」
  
  師妹又沉默了,川蟬知道師妹在擔心什麼,卻只是傳了張圖片給她。
  
  師妹打了個問號。
  
  「我和小娥不是很長一段時間沒上了嗎?其實今年五、六月的時候,趁著放長假,我從日本飛回了大陸,沒回家,直接去四川找小娥了。」說完她自己爆笑出聲:「哎唷,我才發現我這樣是不是千里送啊?這真的有千里了吧?天啊感覺再來點狗血就可以去貼吧寫篇818水經驗了,哈哈哈哈哈——」
  
  在她邊說邊笑的期間,師妹點開了那張圖片。
  
  圖片中,天上的雲被風吹成了纏綿的綿,一絲絲、一縷縷的片連著,迷濛了豔陽下海藍的蒼穹。
  
  藍天底下,站著一對年輕的男女。留著齊肩短髮、個子嬌小的女性靠在身旁笑的有些靦腆的男性身旁,微微瞇起眼,朝鏡頭笑著一臉甜蜜。
  
  「七天的假期裡,我去了每一處他從小生長的土地,走他曾經走過的路,重新認識了我很喜歡的那個竇娥,也見了他的父母、親戚……那裡的一切都和我生長的環境不一樣,可是我很喜歡。」她在稍作停頓後再次強調:「我很喜歡。」
  
  「我和小娥約好了,他把現在的工作辭掉,到上海找新的工作,等到明年三月我研究所畢業以後,我就回大陸,向我的父母介紹他。如果他們願意接受小娥的話,我們就結婚;如果他們不願意接受小娥的話,我就和他回四川,不回上海了。」她說著那些嚮往的、計畫好的未來,不忘對師妹說:
  
  「宴宴,祝福師姊吧。」
  
  師妹沉默了很久,又沉默了很久,最後終於開口:「師姊。」
  
  「嗯?」
  
  「我……不太會說話,可是我希望妳好好的,他好好的,你們兩個在一塊,好好的。我只有這樣的祝福而已,我希望小娥跟師姊,你們兩個幸福。」
  
  師妹這話說的期期艾艾的,一句祝福說的既嚴肅又沈重,彷彿長輩致詞似的,川蟬卻笑了。
  
  「嗯!我們一定會幸福的!」
  


--

……哎呀。才發現我一直忘了這篇呢。

創作回應

更多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