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02、蒙灰的青春與死之軀體(下)
智慧管家透過自動感應，在天抉踏入家門的同時便亮起了燈。寂靜的室內與往常無異，安靜得甚至沒有一點生息。
智慧管家透過自動感應，在天抉踏入家門的同時便亮起了燈。寂靜的室內與往常無異，安靜得甚至沒有一點生息。
莫名地覺得有些寂寞呢。
天抉淺笑了一聲，甩開那一絲無趣的想法。父親今天也不會回家，這也完全都在預期之中。他伸手啟動控制閥，變更了全息投影，將室內裝潢調成他自己最喜歡的古典風格。
家具的置換完全是一瞬間的事情，眨眼之間，玻璃地面已經變成高級的檀木地板，窗外變成叢林景觀，頗有古時候獵人居住的木屋氣息。木質書架上擺有幾本厚重的經典，他隨手拿起一本《史達林評傳》翻閱，紙頁已然泛黃，顯示出這本書的年紀，搞不好比天抉還要年長。
他很喜歡翻閱紙本書的感覺，跟電子書不一樣，可以透過翻閱調整自己的心思狀態，也比電子書要來得有溫度多了。他尋找他最後有印象的頁數，坐回沙發前，享受在睡前的一點安逸時光。
專制的體制、全由獨裁者掌控的生活。
不知道為什麼，即便過了上百年，天抉卻覺得書中所描述的社會跟現在並沒有太大的差異，甚至是相似地有些過火了。尤其當他翻過書頁，瞥見了父親在上頭寫的註解：「人類總是犯著相同的錯誤。」，這簡直是赤裸裸地諷刺，更是忍不住露出慘澹的微笑。
今天把例行的報告打完、看點書、順便再練習一點程式碼就去睡吧……看似繁忙而理想的規劃，在終端響起之後，全都成了泡影。
「抉！」一接通終端，便傳來女聲親暱的呼喚，不但稱呼他的名字為簡稱，還撒嬌一般地問候：「為什麼電話都不接的？你知道我打了多少通嗎？」
天抉一時之間不敢講話，而是把終端放下，切回主頁。
未接來電十六通、簡訊兩則。
臉都綠了。
「對不起對不起……妳知道的，我的工作不太方便接電話。」連忙把書放回書架，一邊對電話那頭的人賠不是、一邊走到自己的房間。聽出對方話語裡的迫切，天抉自己開起了視訊功能，畫面接通。「妳不要生氣好不好？」
終端那端的女孩──綺櫻，巴眨巴眨地看著天抉緊張的樣子，忍不住掩唇、咯咯地笑出聲了。簡直太可愛了啊，她想，這個從第一軍校畢業的高材生，現在居然低聲下氣地在跟她討饒欸。
「我沒生氣。抉，我只是很想你啊。」
在螢幕那端的女孩感覺像是剛剛洗完澡的樣子，就算在異性面前也絲毫不造作，微濕的頭髮用毛巾隨意盤起，水珠滴落在睡衣上，暈出點點深痕。她正悉心調整鏡頭，用最好的角度去欣賞她最愛的男人。「工作怎麼樣？還順利嗎？」
「別提了。」天抉有氣無力地說著，放軟腰間直接倒在架高的枕頭上。好像把這一天所積累的壓力也通通放掉。「我現在只想好好休息。」
「嘻嘻，辛苦你了。未、來、的、大、統、領～」
「真是，別損我了。」
「幫你加油！大家都在等你回來喔。」瞇成月牙的雙眸藏不住笑意。
是嗎？大家真的都還在等他嗎？
天抉偏過眼神，半帶敷衍地笑了，對於綺櫻的話似乎不盡同意。畢竟他離開得有點久了，對於團體裡的某些人來說，他已經被當成是叛徒了吧。
「那個啊，我今天見到Sandra了。」天抉低聲說著，聲音有如玻璃擦刮一般脆弱。他微哽了聲，試圖掩飾自己的情緒。「狀況很糟。」
「嗯……不意外呢，進了審訊室的傢伙從來沒有活著出來過。」
「她現在是如此憔悴，讓我覺得我真的很對不起她。妳能想像在那日以繼夜的嚴刑逼問中，她依然緊守著關於我的事情。那究竟需要多大的毅……」看著鏡頭一端的她將手高高舉起，衣襬上移，露出一小截的腰間，還有那潔白的頸項與剔得乾淨的腋下……天抉呆愣地看著，後續的聲音如蚊蚋一般虛無。
「怎麼啦？你繼續說，我有在聽。」綺櫻睜著單隻眼睛，完全不知道自己現在的姿勢有多麼撩人。這真的是不小心的還是……？
「…」他決定不說話了，難得跟綺櫻聊天，不適合說這麼沉重的事情，是他開錯話題了。轉身過去拿放在一旁的杯水，刻意撇過的視線太過不自然，完全被綺櫻看個正著。
「你──」好像突然意會了些什麼，笑容頓時變得像隻賊貓。「該不會是──起生理反應了？」
「我很鎮定，真的。」強調的同時手卻抖了一下，差點沒把水給打翻，語氣中帶有一點羞赧、一點暴躁，反擊式地回嗆：「不用特地證明給妳看吧？」
「抉最會說謊了，沒關係啦，我都懂我都懂。男人就是色鬼。」
「…」好，我是色鬼。那斗膽喜歡上一個色鬼的又是誰啊？
「大功告成──！噹噹！」將褐色的大捲髮紮成高馬尾，綺櫻高興地雙掌合十，並向天抉詢問看法如何。他注意到她又換了個髮飾，金色的絲質緞帶與捲髮融為一體，做了相當完美的陪襯。「喜歡嗎？」
方才的對嗆完全傷不了他們之間的感情。天抉欣然微笑，語氣充滿無比的溺愛。「喜歡，不管怎樣我都最喜歡妳了。」
綺櫻是他唯一捉摸不透的，一個奇妙的生命、一個對他來說意義非凡的人。也只有在她面前，他才能放下戒心，發自心底地微笑。看著她收到讚美時，可開心得就像四周放小花，一蹦一跳的模樣讓天抉更想寵她。
如果可以的話，好想摸摸她喔。
想撫摸她柔順的秀髮、想戳戳她紅潤的臉頰、摸透她全身上下肌膚與細緻紋路、還有她身上特有的濃郁芬芳。太久沒見面，這些只有他才會注意的細節，都已經快要忘記了……
「這個假日能見面嗎？我想找你去挑衣服。」
「嗯，可以啊。」在自己的行程表上加註紀錄。「約下午嗎？」
「下午兩點老地方見囉！」
天抉自是答應了，希望不要因為工作而耽誤到才好。畢竟他們在離開學校之後就鮮少見面了，就算二課的工作很有可能會超量，他說什麼也不想壓縮到與她相處的時間、不想說出不確定的因素讓她空歡喜一場。
但智慧管家總在非常掃興的時間亮出提醒。
「天抉，就寢時間到了，五分鐘後熄燈。」
「那個，差不多該說……」
「再多聊一下不行嗎？」只見她嘟起了唇，請求著許可。
「不行。父親會查我的作息紀錄。」
「那……晚安前說點什麼？」
天抉將臉湊近收音源，話語細微，甜蜜暱語有如三月微風輕掃而過，撓動著動人的情愫。於是他們都笑了，笑得有些青澀。那便是他們之間不可公諸的愛情。
而在通訊終止之後，天抉選擇刪除了整份通話紀錄。
雖然有點可惜，卻不得不為。其實他大可改動智慧管家的設定，讓父親誤以為他保持著正常作息。但是天抉還不願冒這個風險，就算他熟讀電子儀器竄改的技術，也難保不會被他發現。
思想箝制、控制言論自由的艾麗榭爾。就連怎麼生活都得戰戰兢兢。
「唉……」
天抉忍不住嘆了口氣。居然才上班第一天就這麼懷念軍校時的生活。雖然那時候的管制可比現在多更多了，不過他還仗有學生的身分，就算犯了點錯，至少還有點被原諒的權利。
在即將睡去的前幾分鐘，他拾起放在床頭櫃上的相框。明明現代已經不會使用沖洗照片了，他卻還是將紀念照特地去洗出來，想到的時候就這麼靜靜地觀望著。
照片中是自治會的成員在畢業前夕的合影留念。那個時候的他跟現在並沒有多大差異，站在人群中央，被成員所包圍，制服外套卻是披在小櫻身上，而她熱情地撲在背上，小鳥依人真的可愛到不行。
為什麼才過幾個月，印象就變得流沙一般地模糊呢？
「等我。」天抉獨自說著，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很快就能見面了。」
燈光驟然湮滅。
＊
「昨天沒什麼空閒，虧待你了啊。」一打卡完、K便裝熟也似地勾搭著天抉的肩膀，一股濃濃的菸草味頓時襲了過來，但他也只能微皺著眉頭，再也沒多說什麼。「今天向你正式介紹二課的成員們，好好聽清楚啊。」
「前輩，你是二課的怎不早說啊。」天抉淺笑著，聳了聳肩膀。
「不想給你太大壓力啊。」K比出了個Surprise的手勢，對於自己的演戲技能有著過剩的自信。「嚇到了吧。」
「受寵若驚。」
「這樣就太誇張了，讓你驚訝的事情還多著呢。」
看上去這麼不正經的K居然會是二課的。在那看似開放、散漫的態度下，到底隱藏著什麼與外表不相符的能力？天抉以微笑回應，逐漸地對這傢伙感到興趣。
「萊爾！跟新人打個招呼吧。」
隨著K所指的方向看去，一位大叔正緊緊注視著電腦上的數據，年紀估算起來大約50歲有。精實的身材、削尖的鷹勾鼻、黝黑的皮膚、裸露的皮膚上隱約看得見大大小小的傷痕，感覺身經百戰，應該是處理案件的主要戰力。
他抬起頭，輕輕瞅了天抉一眼，那老練的視線，讓天抉產生出一種自己就要被看穿的錯覺。面對他可不得不慎。腦袋裡瞬地閃過這種想法。謹記身為後輩的禮儀，首先哈腰致敬。
「我叫刑天抉，請多多指教。日後麻煩你們了。」
「呿。」那是個相當不屑的嘖嘴聲。「天蒼在想什麼啊，真是。」
比起那令人不悅的鄙視模樣，天抉更在乎的是他直呼了父親的名諱。這背後的意義是貶抑父親的地位，或是他自認為已經可以和父親平起平坐？「請問……怎麼了嗎？」他裝傻也似地輕聲問著，意圖知道他是怎麼看待他的。
「我擺明說過不收生化人進二課了，卻還是硬塞給我是怎樣。處理起來很麻煩啊……小子，我醜話說在前，你最好不要被查到跟渡鴉有任何關係。前陣子Sandra那潑婦就是從你們學校養出來的，那根本是犯罪巢啊，早就應該勒令關閉了。」
「那樣的話我會被父親殺個十萬遍的。您想多了。」
「好啦，你就別那麼排外了。人家只是個新人，以後都要合作的，就對人家好一點唄。」K持續做著氣氛緩衝，連忙繞到萊爾後頭，按摩肩膀要他放鬆。而對方只以一聲冷笑回應，喝了口水便默不作聲。「天抉，他叫Rynorme，不過我們都習慣叫他萊爾就是。」
「了解。請多指教。」
不是很友善的態度，但這才是天抉預期中的、人類應該對生化人所有的反應。他隨即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把眼光望向辦公室一角，那個從頭到尾不吭一聲的年輕人，打從一開始就定坐著，無機質的瞳眸定睜睜地望著電腦屏幕，倒映著大數據跳動的藍光，甚至連一點動作都沒有，就好像在那工作的其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台工具般。
「那孩子也是生化人，叫做南薰。」K冷不防地推了天抉的肩膀，湊到他耳邊低聲說著：「好好開導他一下。」
「開導？」
「就是那啥……多聊聊天啊，不然你看萊爾那種樣子，業務相處時火藥味很重啊，我的工作可不包含當和事佬。雖然平常也就是碎碎念罷，但是萬一哪天打起來，把晴空塔給炸了都有可能。你也是生化人，同個世界的，照理來說應該也比較有話題可以聊吧。當當溝通的橋樑？」
強人所難。「……我盡力。」
「K，不要聊天了，先把昨天的案件跟他交代一下。」
「啊啊對，這麼重要的事情我居然忘了啊哈哈哈……」
「天蒼不是說他十點就會下指示了嗎？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了你還在混！」
「現在九點五十而已啊。」
「拖拖拉拉的，真想把你從窗戶丟出去。」
「別這樣啊萊爾，這裡是二十八樓欸──」
聽著兩位前輩的對話簡直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活像一對寶似。天抉忍住笑意，也就只是站在一旁，靜靜等待指令。怎麼說呢，K在耍嘴皮子的功夫確實是很厲害。再看看南薰，自始自終沒有說話，只是將眼神轉移到兩人身上，一種稀鬆平常的目光，似是已經習慣這樣的日常。
「咳咳，五十二分了，再玩下去就要被總長罵了。總之，昨天的情形是這樣的：渡鴉分成兩支派系個別發動猛攻，其中一支先在中央廣場發起恐怖行動，由我們二課前往鎮壓，但那只是個幌子，為的是分散我們的戰力。真正的預謀是奪取邊境管制處的生化兵器軍艦。我說這麼快你聽的懂吧？」
「懂。」
K颯爽地扣了一個響指。「太棒了我就知道總長的基因是最優秀的！然後我剛剛講到哪了？喔，邊境管制處由總長親自支援，一共裁決8人，首領在昨日已帶回晴空塔訊問。」
「那個，只靠父親一個人……？」
「還有帶幾個低階生化人去。只不過都在鎮暴行動中毀損了就是。」K滿帶無奈地兩手一攤。持有桑納托斯的天蒼，眾所皆知地、是會行走的致命兵器。在戰鬥中多帶上人的意義，也只不過用來做人肉盾牌、增加進攻的機會罷了。「這次被盯上的貨品是桑納托斯Beta型的試驗品，雖然現在狀況已經排除，但總長懷疑渡鴉在這些貨物裡動了手腳，才會花上一天進行檢修。畢竟是要出貨給外邊世界的東西，萬一出了問題，傷害的不只是經濟層面、也關乎艾麗榭爾的名譽。」
萊爾站了起來，開始整裝。「總長會在審訊室親自『處理』那個人吧。」
「是啊，現在我們就一邊去那附近巡邏、一邊等結果了。呼，好喘。」話語結束，同時聽得玻璃門外出現動靜，K望向自己的錶，十點整，彷彿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時間算得剛剛好呢。」
全辦公室的人都在等著這一刻的到來，看到總長出現，紛紛肅然起敬。整個空間彷彿被凍結了一般，氣氛莫名嚴肅，感覺就像是有什麼無形籠罩了這個空間一般。等到天抉發現這異狀的時候，已經數秒之後的事情，不自覺地跟著收攏了肩膀。
在天蒼的四周發散著不尋常磷光，多個虛擬屏幕顯示出一般人無法處理的大量數據，他快速地利用儀器同步處理，資料輸入並發送的同時，二課的所有人同時收到資料，隨著他的指示迅速進入狀況。
「K，麻煩你跟Rynorme、還有天抉加強駐守。南薰先借我在晴空塔待命。」如鷹般銳利的眼神歛緊的一瞬，天抉彷彿看到冽藍微光閃爍而逝。「若發現可疑人士，老樣子，可直接裁決、不用經過我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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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本作的女主角終於露面了──！(灑花
還有另一個重要人物──天蒼，從序一直千呼萬喚，在本章也終於把前腳踏進舞台了QQ
還有另一個重要人物──天蒼，從序一直千呼萬喚，在本章也終於把前腳踏進舞台了QQ
用連載的角度看我可能關子賣挺久的，但看字數應該就還好
然後那個啥的.....歡迎留言聊天？
一直以來不太能掌握角色性格，好怕自己的認知跟讀者的認知有誤差，需要對照組啊Q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