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參加徵招了。
我很期待這些人會有怎樣的成績。
但另一方面，我也很擔心這些人會不會捅出怎樣的簍子……像是鬥毆。
＊
房門被打開，艾蜜莉轉頭過去，艾洛站在門邊，他沒有披著斗篷，身上穿了件暗色的硬皮衣，腰間繫了條皮帶，一把沒有任何雕飾的樸素劍鞘掛在上頭；腳上套了雙用冬狼皮製成的靴子，褲稍上沾了點泥巴，顯然是早上他們在外騎馬時候沾上的。
瞥了躺在床上睡覺的朵拉一眼，艾洛關上門走了過來，低頭吻了妻子的額頭，雙手搭在她肩上問：「妳們在聊什麼？」
艾蜜莉伸手牽著艾洛的手，「弗莉狄的事。」
艾洛無奈地噴著鼻息，抬頭看著仍然把臉藏在膝下的裴蒂，滿臉愁容。
「謝謝妳，艾蜜莉。」裴蒂抬起頭，把腳從椅邊放下，用手抹去淚水。
艾蜜莉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雖然不知道弗莉狄跟裴蒂有怎樣的過去，但在她心中肯定佔有重要的位置，就像艾洛和朵拉一樣，在自己心中也有著不可撼動的地位，是精神上的支撐。
「既然你剛好回來，那也省了我去找你的功夫。我們來談正事吧，」艾蜜莉吸了一口氣，「我跟朵拉出去的時候看見了那孩子。」
「瑟薇安？」裴蒂驚喜地問道。
「我不確定，因為我對那孩子的印象是藍色眼眸，可是這次看到的卻不同，」艾蜜莉歪頭想了下，「只有一瞬間，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我確信那是她，因為我認為沒有任何一個人類小女孩會在街上跟男人一起走。」
「男人？」艾洛蹙起眉頭，「是暴動人士嗎？聽皮洛恩說最近人類會去襲擊白袍衛士。」
裴蒂的臉色冷了下來，雙手枕在大腿上，手指不安地摩娑。
「妳沒有試著用魔法去跟蹤？」艾洛疑惑地問。
「沒有，但也不能那麼做，鎮上的白袍衛士中有精靈，在感應到魔法波動以後，他們就會來問我為何使用魔法，那很難解釋。」艾蜜莉抬頭看著站在自己身後的丈夫，「畢竟誰會大費周章用魔法去追蹤人類？我又不是士兵。」
艾洛嘆了口氣，抬頭看向臉色不安的裴蒂，「別擔心，我們會在這裡待上一陣子，何況也承諾過會幫妳找到女兒。」
裴蒂點點頭，抿緊下唇，半晌，她艱難地說出：「謝謝。」
＊
艾洛站在衣櫃前，低頭看著自己光裸的上半身，皮膚上有著宛如蛛網般相互交錯的傷疤，它們從腹部到胸口，一路綿延到手前臂，儘管白皮膚淡化了疤痕，但它仍舊醒目。每每看見這些，他都能感受到當初在矛尖城寨地牢裡感受到的無盡絕望，就像在黑夜裡伺機而動的猛獸般，試圖將自己吞噬。
視線落在左手臂上那張開雙翼的老鷹刺青，他莞爾一笑，曾經那裡是刺著從雲霧間俯衝下來、盯著獵物的空中霸主，但在矛尖城寨地牢受到鞭打、拷問以後，牠就像折了翼一般，搖搖欲墜。
如今重新紋了一個，除了象徵新生，艾洛覺得牠更像是在影射自己的人生。以前總是不顧一切地往前衝，在受到挫折後也曾迷網，但後來重新站起，並在這段過程裡學會了更多東西。
艾洛無奈地噴了鼻息，伸手套上了乾淨的褐布衣，試圖將那些不愉快的事蓋住。拿出了方才被自己丟在衣櫃的配劍，把皮帶繞過了後腰，再用勾子固定好以後，艾洛把皮帶綁了個結，讓它垂在大腿前。
戴上皮手套，他拉出斗篷，看向躺在木櫃裡的皮甲，艾洛心想如果只是人類，還需要穿這種東西出門嗎？那些人可以擊殺白袍衛士終究也只是靠暗殺和謀略，正面對決的話，他沒有理由落敗。
在把斗篷披上後，伸手將位於領口的細繩綁成蝴蝶結。他看著衣櫃猶豫了一會，半晌，艾洛伸手把弓箭拿了出來，畢竟仔細想想，最危險的可能不是盜賊，還是得做最壞的打算。
呵，艾洛無奈地冷笑一聲，我也變得這麼識時務了。
「要走了？」艾蜜莉充滿睡意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艾洛回過身，看著坐在床上，頭髮蓬鬆、揉著眼睛的艾蜜莉，他笑著走到了床邊，身上配劍和箭筒裡面的箭矢發出撞擊聲。
斗篷下探出了支黑手套，艾洛摸著女兒的頭，低頭親親吻了妻子，輕聲說：「嗯，裴蒂在外面等我了。」
艾蜜莉點點頭，「我晚點也會帶著朵拉一起去外面走走，這孩子還想多逛些店面。」
「好，」又吻了一次，艾洛站起身，「萬事小心。」
「妳也是。」
他低頭親了女兒的額頭，然後轉身離開，艾洛打開門走到旅店的長廊上時，裴蒂已經站在門口等待，她維持著一貫的低姿態，就和其他奴隸一樣。
「走吧。」艾洛說。
「你是不是忘了什麼？」裴蒂叫住了他。
「有嗎？」艾洛狐疑地回過頭，看見她拿在手上的繩子。
裴蒂眨了眨眼，「我是奴隸。」
艾洛嘆了口氣，但仍用麻布繩套住了她的手腕，用手牽著線的那端走出了旅店。
陽光拂照整條大街，艾洛腳下踩著方型石磚，黑與白的石塊相互交錯，鋪設在坎瓦鎮大道上形成了異樣的色彩，兩側房屋則大多都是用木材建成，屋頂上的磚瓦如階梯似地層層向下堆疊。
今天街上的人不多，幾乎只看得見幾名正在巡邏的白袍衛士經過，別於昨日的熱鬧喧囂，今天反而給艾洛一種寧靜、莊重的感覺。
一隊精靈白袍衛士經過，他們對艾洛微微點頭致意，在回禮以後，他發現站在身後的裴蒂沒有這項待遇，精靈選擇了無視。
「走吧。」艾洛低聲說。
裴蒂沒有說話，默默地跟在他身後。
艾洛的手按在劍上，為了避免被白袍衛士看見，他刻意用斗篷隱藏了起來。眼神掃視四周，試圖從那緊閉的房門、陰暗的巷口，更甚舖著瓦片的屋頂中找出一些資訊，他沒有放過任何死角。
腳步停了下來，他盯著自己昨天來時經過的鐵匠鋪。這間房子細看感覺會比其它房子還來得小，但換來的是屋簷涵蓋範圍比較廣，主要是為了提供打鐵師傅一個工作的環境。
一座圓形池子座落在那，裡面流淌著橘紅色液體，熱氣緩緩飄盪出來，即使站的地方有段距離，但還是能迎面感受到那股沉悶又炙熱的空氣，艾洛隱隱聞到了一些鐵硝味。
池子旁置有一張桌子，上頭放著幾塊灰色磨刀石和抹布，桌下則有幾個木箱和鐵砧，箱子裡面整齊地放了鍛鐵工具；屋簷下則牽了條線，幾塊沾了鐵灰的抹布晾在上頭，看起來有洗滌過的痕跡，水滴仍在微風的吹拂下落至地磚。
「怎麼了？」裴蒂走到艾洛身旁，盯著鐵匠鋪疑惑地問。
「昨天我們經過時，我覺得這裡怪怪的。」艾洛摩娑著劍柄，低聲說。
裴蒂不安地看著四周，現在暫時沒有人注意他們兩個，「哪裡怪？」
「我在這裡看到一個男人，但不是鐵匠學徒，看起來反而像是老大，而且還給鐵匠下某種指示。」艾洛疑惑地眨了眨眼，「有點奇怪，我想進去看看。」
「別傻了，你又不是士兵。」裴蒂伸手指著一旁的巷口，「看看有沒有後門吧。」
艾洛點點頭，領著裴蒂朝一旁的巷口走去。這條巷子裡瀰漫著一股濕氣的臭味，雖然有點暗，但他還是瞥到了牆角下的噁心液體，一旁還扔了個破掉的杯子，木屑灑了一地都是。
有人昨天醉倒在這裡，可能還打了場架？他心想。
在側身走過不知誰放在巷子的圓木桶後，他們倆來到了終點，路沿著左右兩側延伸過去。艾洛回過身看著鐵匠鋪的背面，那裡的確有一扇門，他往旁邊張望了下，確定沒有人在觀察後，斗篷下探出一支皮手套，輕輕地推了門。
動也不動。
這在艾洛的料想之中，他把耳朵貼在門上，想聽聽看裡面有沒有人在說話或走動，但仍是無功而返。他輕嘆一口氣，如果想確認自己的猜測是否有誤，還是得進去這裡面看看。
為了不讓可能隱藏在周遭的人發現，艾洛輕輕地抽出了劍，雪白的劍尖裸露在斗篷外，他雙手握著劍柄，打算用比較野蠻的方式去撬開這扇門。
一旁的巷子傳出了玻璃瓶滾動的聲音。
艾洛立刻轉過頭去，發現一名穿著破爛斗篷的人類愣在那裡，沒等自己反應過來，他轉身立刻拔腿就跑。
「站住！」艾洛低吼，拋開了繩子，持劍追了上去。
但巷口卻又轉出另一個人，純淨的白長髮在空中飛舞，人類女子向前踏出一個箭步，抽出了安在腿邊的匕首朝著艾洛左眼直刺而來。
艾洛立刻揮劍架開了攻擊，雙腳一蹬，往後退了開來。看著眼前那側身盯著自己的女人，他蹙起眉頭，剛剛那招要是沒有用武器格檔，就是往後退了，她可能會拿另一把匕首朝著腹部攻擊過來，太危險了。
白髮女子上身穿著略為泛黃的白襯衫，腳下踩著黑底長靴，在略顯緊繃的黑色長褲上繫了條皮帶，讓她能在兩腿間掛上長短不一的匕首，如今她正在把玩其中一把。
女人的目光沒有在艾洛身上，而是直直盯著站在他身旁的另一名人類。
女子靜靜地說：「裴蒂？」
她站在艾洛身旁，低著頭，羞愧地回應：「靈。」
「真的是妳？」她的聲音帶著驚訝，那棕色眼眸略為睜大。
裴蒂看著自己手腕上的繩子，嘴巴微張想說些什麼，但卻又隨即閉上了嘴，她似乎想起了些往事，所以選擇盯著那緊握的雙拳，沒有回應靈的疑問。
「這人買了你？」靈冷冷地說，「我馬上幫妳脫離苦海。」
艾洛瞥了自己腳邊一眼，白髮女人掄起匕首再次展開攻勢，這次的速度遠比剛剛還要快得多，她宛如獵豹般迅捷，匕首就像獠牙，直逼要害而來。
但艾洛卻將腳邊的玻璃瓶踢了過去，靈咋舌一聲，往旁跳開閃躲了攻擊，玻璃在地上化成碎片，那聲音在小巷裡顯得格外刺耳。
「剛剛的聲響也許會引來白袍衛士呢，還要再打嗎？」艾洛站直身子，但沒有把劍收回，他轉過頭來低聲問：「朋友？」
裴蒂搖頭，「以前的戰友。」
「洛索達人。」靈用通用語低吼：「放開她，不然我會在白袍衛士來之前幹掉你。」
「哦？我很懷疑妳能兌現自己的承諾。」艾洛眨了眨眼，「我在找一個女孩，是從先前被白袍衛士襲擊的貧民窟生還的，藍色眼睛，如果妳能幫我找到他，裴蒂就還妳。」
靈皺眉，「什麼？」
「我想我們沒時間去解釋來龍去脈。」艾洛走到巷口，探出頭去盯著外面的大街，那裡已經開始騷動了，「要還是不要？」
「你找瑟薇安做什麼？」靈望著艾洛問道。
裴蒂一聽到女兒的名字，立刻衝了過去，揪住靈的衣領，張大雙眼低吼：「瑟薇安在妳們那裡嗎？」
「呃？對，」靈錯愕地眨了眨眼，「到底怎麼回事？」
「她是我女兒！」裴蒂激動地說：「帶我去找她，快點！」
艾洛盯著巷口，已經看到了白袍衛士準備衝進這裡，再把劍收回鞘中後說：「趕快離開，衛士來了。」
「你──」
艾洛沒等靈回應，瞅了裴蒂一眼後，逕自轉身就走。
他相信那白髮的女人可以逃過搜捕，現在更重要的是自己該如何擺脫白袍衛士？在走了幾步後，艾洛立刻往右拐進另一條巷子裡，這裡沒有跟大街相鄰，盡頭又是一座木屋。
艾洛將背靠在牆上，轉頭出去看著那些應聲前來探查的白袍衛士。
他們留著金色長髮，尖耳裸露在外，身上穿的袍子在胸口那繡著鑽石和葉子的圖樣，象徵著鑽石條約和精靈。兩人腰上綁著皮帶而且都繫著長劍，腳下的金屬長靴發出匡噹聲，在發現碎片以後，兩人似乎正在交談什麼。
精靈？艾洛咋舌一聲，如果這兩人用探知魔法，那自己可得立刻回到大街上混入人群，否則躲在這裡肯定會被盤查。
但才剛打定主意，艾洛發現剛剛鎖起來的門忽然被打開，幾個人類從裡面跳了出來，手裡拿著匕首，在精靈還未反應過來時，便被人用銳利的刀刃劃過脖子，悄悄地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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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最近大幅增加了一些描述，像是背景、衣服之類的，希望這些不會讓各位覺得把故是拉長、節奏拖慢。
目前還是嘗試細刻，但未來仍希望可以用比較精簡的字句去讓各位讀者更有畫面。
畢竟劇情才是最重要的啊｡ﾟヽ(ﾟ´Д`)ﾉﾟ｡
－LKK 2016 . 11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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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內容
《其他‧短篇集》 (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