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她說著，我卻沒怎麼意外，為了端木斐而進宮，難道她也是個庸脂俗粉？如若如此，看來這蓮華的外號倒有些糟蹋了。惋惜地嘆了口氣：「原來，蓮花也願意附在龍的身畔呀。」
充容瞥了我一眼，嘴角微微勾起幾抹冷若冰霜的笑：「娘娘這是在吃醋？」
吃醋？我忙著把他推向別人都來不及了，怎會吃他的醋。
這話聽著刺耳，但又覺得好笑，便不自覺地笑了出來：「吃醋？妹妹覺得……那人日日都往我這跑，妹妹覺得被冷落了？」
聞此，充容忽然失笑：「娘娘，我這麼說吧。」
她正了正色：「琬言不過是他用來達成娘娘宿願的一枚棋子。」
此言讓我有些訝然。
見我訝異，鄭充容透出抹無奈的笑：「不妨告訴娘娘，我與他不過是合作的對象，就連我的身子他也沒有碰過，這個封號不過是方便我在宮裡行事罷了。就連那林淑妃的事，也是他讓我待在淑妃身旁留意她與皇后的動靜。」
安排鄭琬言在她們身邊做內應，是端木斐所為，我倒不意外。換做是我，或許也會如此，但，我與他早有協議在，這傢伙也不告訴我：「我倒不知道，他走了這樣一步棋。」
她輕笑兩聲：「既然陛下有意瞞著娘娘，又豈能被娘娘察覺？」充容放下茶盞：「再者，娘娘若是知道的琬言是內應，有些計策在實行時便不那麼真了，會達不到想要的效果，於琬言、於陛下、於娘娘，都不見得是件好事。」
既然鄭充容是端木斐找來完成我宿願的，那怎麼不是安排在皇后、德妃身邊而是在淑妃那呢？我不解：「那麼，妳既聽從陛下的命令是為了我的宿願，淑妃的野心，又與我們何干？」
聞此，她不禁失笑兩聲：「娘娘是何等睿智，怎麼連這點小事也想不明白？」
「什麼？」我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調侃，說實在話，雖然心中不悅，但也只能由她說，因為我不知道那端木斐和這鄭琬言是安的什麼心。
充容理所當然地道：「娘娘，就是因為淑妃的野心，能夠為我們所用，才與我們有關係。」
今日，我算是瞭解到那個男人恐怖的地方，淑妃若是知道自己的苦心孤詣，成了他人嫁衣，想必會為此懊悔不已吧：「既如此，就麻煩妹妹了。」
充容長嘆了口氣：「受人之託，忠人之事，琬言自當盡力。」
我看著時辰也不早了，起身向她道：「妹妹，姐姐宮裡還有事，先回去了。」
「等等。」她攔下我：「琬言尚有一事，望娘娘解惑。」
沒有回過身：「妹妹請講。」
她道：「娘娘是怎麼知道，琬言就是那個蓮華？」
門口兩旁挽著在珠簾的金鉤上綴飾著金絲流蘇，金流蘇隨風搖曳著，外頭的日光照著格外的耀人。我攢著把流蘇，淡淡笑道：「金線這東西，不論做得多細，多像絲線，摸上去還是堅硬的。更何況是奪人性命的刀刃。」言罷，便攜著侍女的手出殿。
離了紫雲閣，日光徐徐，夏風迎面而來，帶著微微蓮香，沁人心脾。看來，這夏日現在才正要開始熱鬧起來呢。
夜裡，我帶著蘭心赴端木斐的約，來到紫明殿。端木斐此時已在座上等我。欠身請安，行禮如儀：「參見陛下。」
「快快免禮！」說完，便讓蘇黎扶我入席：「朕不是說了，有了身孕就能免禮的嗎。」
蘇黎扶我坐下，恭順道：「就算陛下有諭，但陛下是君，臣妾是臣，臣妾不能沒有禮數。」
「愛妃，朕看著時辰差不多了，讓他們上菜如何？」端木斐笑著向我徵詢意見。
「陛下決定便可。」才說完，肚子便咕嚕了一聲。瞬間臉燙了起來，真是丟臉……
端木斐帶著笑，沒有戳破我肚子叫的事實，只向蘇黎命道：「蘇黎，上菜吧。」
蘇黎應聲後，招了招手，一列端著膳食的宮女魚貫入殿。將膳食放在我和端木斐的桌上。
玉製的大盤上擱著各式炙燒的肉類，幾樣清爽的小菜、胡餅以玉盤上桌，還有羹、湯。林林總總加起來有十幾道。
端木斐便舉起酒杯向我敬酒，我懷著孕不能飲酒便以湯水代之。
他飲完，讚道：「蘇黎今日備的酒還真是不錯呢。愛妃，不能喝還真是可惜了。」
蘇黎欠身：「陛下，貴妃娘娘不能飲酒，奴才特命御膳房給娘娘特製了碗酸梅湯。」說完，便有宮女將湯端給我。
端木斐樂道：「愛妃快嚐嚐這湯如何？」
我飲了口，味道和平時御膳房做的差不多。但是人家特意準備的，我也不好太拂人家面子：「臣妾喜歡。」
端木斐嘴角微揚：「這樣好的酒水，沒有絲竹搭配可就糟蹋了。」命道：「蘇黎！」
蘇黎擊了兩下掌。隨即，傳出樂聲。
樂音剛下，我便認出是以琵琶彈的陽春白雪。聽著，莫名地覺得演奏手法極為熟悉。
雖然有疑竇，但我還是以「宮廷樂師的技法都差不多」的想法，將其解釋過去。
不過，一邊用著桌上的膳食，一邊聽著這一曲一曲的琵琶。
吃著這菜，越來越覺得不對勁，就是有個熟悉的味道，但就是想不起來。
曲子的手法也越來越與我的演奏相像，只是還有一些些微的差異。聽得出熟悉，就是想不起在哪聽過。
此時，我望了一眼端木斐，發覺他正以奇怪注視著我。他問道：「愛妃，妳怎麼沒有戴朕今晨讓蘇黎送去的那套首飾？是不喜歡嗎？」
「那首飾、衣衫，臣妾還上未跟陛下謝恩。謝陛下賞賜，臣妾很喜歡。」欠身謝恩。
端木斐臉是笑的，卻帶著點疑惑道：「既然喜歡，那怎麼沒有穿戴？」
想起那規制，想著就有些後怕。我不確定端木斐的用意，趁此時問個明白也是行的，便回道：「不知是否是尚宮局弄錯了，所以臣妾沒有穿戴。」
他一臉不解問道：「弄錯？」
這姓端木的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啊……
我有些意外道：「送來的飾品是九尾青鸞，但照四妃的規制，應該是七尾。九尾是皇后的規制，臣妾不敢僭越，所以，才想是不是尚宮局弄錯了。」
端木斐坦然：「朕是跟尚宮局吩咐做九尾青鸞，並沒有做錯呀！」
我霎時間怔住，語帶疑惑地問道：「陛下這樣真的沒問題嗎？」端木斐頷首。
見他點頭，我差點暈倒，好在蘭心很快扶助我的身體，道：「娘娘沒事吧？」
我盡力穩住身子：「無妨……」
端木斐搔了搔頭：「朕……很開心，意歡有了身孕，本想晉妳的位份，可是意歡妳已身在貴妃，所以便就在意歡的規制上做了些更改。」
這姓端木的到底做了什麼……我又差點昏厥過去，蘭心再次扶助我，這次的表情明顯擔心道：「娘娘真的沒事嗎？」
「我……想應該是懷孕的症狀吧。」我這麼跟蘭心解釋，再向端木斐問道：「所以……陛下你做了些什麼更動？」
他笑咪咪地道：「吃穿用度方面比照皇后，衣裙首飾部分還是要有所區別便不能採用明黃色、正紅色一類正色，九尾鳳凰則改成九尾青鸞，服侍的宮人則不變。」
天啊！此舉，定會讓陳皇后定會恨死我的。這人嘴上說要幫我復仇，結果實際上卻是在扯我後腿！虧我還對他另眼相看，我真是錯了！
我強撐著身體，別讓自己又昏倒，道：「陛下……您確定皇后娘娘不會說話嗎？」
端木斐保持著宛如陽光般燦爛的笑容道：「放心！朕已經跟皇后討論過了，她也很同意這麼做。」
這皇后會這麼做，定是不安好心……
好不容易用完晚膳了，感覺額頭些許的濕，雖然是夏天，但我自己知道這汗水是來自端坐在那正座那的那名「陛下」，而非是天氣熱。我還是第一次，體會到吃頓飯也能那麼辛苦……
用完晚膳後，端木斐便向我問道：「意歡，今天晚膳用得如何？」
這頓飯我是吃得頻頻昏厥，哪還吃得出什麼味道。敷衍道：「臣妾覺得還不錯。」
帶著笑意點頭，又問道：「那這琵琶如何？」
端木斐若不問起，我還真忘了這回事。
這位琵琶手的彈奏方式，與我相似，且功力與我不相上下。
我能想到的只有二人，一是師父，二就是師兄了。
可是，師父早已仙逝，況且這樣的琴音還是差了師父一點。
師兄的話，師兄周遊列國，時常不在國內，若是回來，我這也會有消息。可近期沒有又給我遞消息，不大可能是師兄。
但，我似乎還忘了一個人，師兄的徒弟鶯鶯，可鶯鶯的琴技沒有這麼好呀？
也不可能才過這些時日，就有這樣突飛猛進，達到我們苦練多年的程度。
難道又是師兄又在哪收的徒弟？我倒想知道這琵琶手的真面目：「這琵琶演的極是不錯，猶如崑山玉碎，芙蓉泣露。不知這琵琶手是何處高人？」
端木斐帶著笑凝視著我道：「愛妃好奇嗎？朕也挺好奇的，不如讓蘇黎將人請出來，也好我們一同向他討教討教？」
我回道：「那就麻煩陛下了。」
端木斐喚了蘇黎，讓他把人找來。
良久，蘇黎便近來通傳：「陛下人帶到了。」
蘇黎身後走進一個身著一身素色的銀白錦袍，以一只玉簪簪著黑長的髮，他的長相有著不亞於端木斐的俊。
穿著雖素，但穿在他身上就如同他是個來自靈山的仙人一般。
站定時，宛如一棵臨風的玉樹一樣英挺。他向我們行禮道：「在下玄思，拜見陛下、娘娘！」
這位名為玄思的男子，他的長相讓我頓時看傻了眼。直到端木斐向我問道：「意歡可認得他？」
不禁潸然。端木斐和玄思都緊張了起來，玄思便靠近安撫。
玄思以寬袖為我拭去淚：「意歡不哭了，不哭了。」
擠出一抹笑容，看著玄思，以絲絹擦著淚道：「師兄你還是那麼溫柔。」
玄思對我笑了笑，便向端木斐欠身：「在下僭越了，實在罪該萬死，還請陛下賜罪！」
此言一出，我眼淚瞬間停住了，立即起身稟告：「陛下！臣妾的師兄初入宮闈，還不懂宮裡的規矩，還請陛下網開一面！」
端木斐見我為他求情，臉色馬上就變了：「若是朕不肯饒他呢？」
我走出席外，跪下道：「請陛下網開一面！」說完，馬上磕了個頭。
「意歡妳在做什麼！快點起來！」我察覺到他時，他已經走下台階來扶我。
端木斐扶我起身，眼神充滿憐惜地道：「意歡，朕跟妳說笑的！朕特別為妳找妳師兄來，是為了讓妳開心，所以不會對他怎樣的！」
這姓端木的剛剛嚇得我差點要動胎氣了，眼淚又不自覺地流下來。
這次換端木斐以他的袖子為我擦淚，道：「都是朕不好，惹妳傷心了。」
我擦著淚頷首：「陛下的心意，臣妾感受到了，臣妾在此謝過陛下。」
端木斐安撫完後，便讓玄思隨我回宮，特意讓他留宿我宮裡一宿再出宮。還告訴我方才的膳食是特別請我母家的廚子來煮的，難怪我吃著熟悉。
出殿後，一旁一個女聲抱怨道：「師父！怎麼進去那麼久啊！」
我看向那方向，是鶯鶯，她身著一身粉色的襦裙，理著雙丫髻上頭飾著些珠花，手抱著一把琵琶。鶯鶯是高菖人，穿著襦裙裝倒有了我們棠人的氣質，看不出是個高菖人。
鶯鶯見我出殿，歡喜的向我問好：「師叔！」
玄思便拍了拍鶯鶯的頭，微笑道：「為師不是說此行不見得會很早回來，叫妳在客棧等，妳就不聽硬要跟。」
鶯鶯嘟著嘴道：「可是師父！自己在客棧很無聊呀！想說進宮還有機會碰到師叔，可是來了之後，那個蘇公公叫了個叫近安的看著鶯鶯不讓鶯鶯隨處走動！鶯鶯待在哪實在悶的慌！」
此言，我便笑了出來，並對玄思打趣道：「師兄看來妳是收了個跟屁蟲。」
玄思頷首表示同意，鶯鶯見我倆一搭一唱的在調侃她。
看著鶯鶯好像看到了以前的我一樣，跟我以前一樣追逐著他的背影。
鶯鶯臉不禁紅了起來：「師父跟師叔笑話鶯鶯……」
見著這可愛的孩子，玄思便道：「好啦！師父不笑話妳，蘇公公不讓妳到處跑不是沒有原因的，宮規森嚴，妳若是到處跑，被侍衛抓到，可要煩勞妳師叔去牢裡把妳領出來。」
鶯鶯不甘示弱地回道：「師父還不是沒有多了解這裡的規矩，聽見蘇公公在講規矩還一直直呼麻煩呢！師父妳這是五十步……」
還沒說完，就被玄思摀住嘴，玄思不禁向我解釋道：「師妹！別聽小孩子亂說，師兄是很認真在記規矩的！」
這兩人像在演相聲一般，你一句我一句的。我看著不禁笑道：「的確很有師兄的風格。」
玄思便看向，向我問道：「師妹妳有說什麼嗎？」
笑道：「沒有。」
說完，便往前走道：「你們兩個再不走，我要丟下妳們囉。」兩人便慌忙地跟上。
回到宮裡，我立刻讓蘭心把西偏殿整理出來，給他們師徒住。我和師兄便打發鶯鶯先去休息。我倆便在正殿飲茶聊著玄思這些年周遊列國的經歷。
談到他怎麼收到鶯鶯這個徒弟，還有他在高菖、在土蕃等地遊歷的趣事。
原來，鶯鶯原是暘朝人士，只是幼年被人拋棄，剛好被高菖人收養。
當初玄思遇到鶯鶯時，鶯鶯十歲，那時的她整日吹著把排蕭。
吹的是曲暘曲，思鄉情懷表露無遺，當時的鶯鶯將那暘曲感動了玄思。
玄思便收他為徒，且便有了決定要帶鶯鶯回到她出生的那塊土地的想法。玄思還告訴我，他總帶著個女孩子四處流浪、餐風露宿的，不是個辦法，便打算要把鶯鶯留在我身邊，伺候我，順便要我好好調教她。
我們兩人相談甚歡，但基於我有孕，不能太晚睡，就沒有聊得太久。
翌晨，我便送他出太極宮，看著玄思的背影。一樣素銀長袍、玉簪沒有過多的裝飾，背上背著琵琶。
總讓我想起在師父門下一同學藝的那時，那時的我總是追逐著玄思偌大的背影，追到了便挽著他的手，喚他一聲師兄，玄思總會對我笑，給我糖吃。
若是追不到，他也會回來找我。
師父走的那年，也正是玄思離開的那年。
我一樣看著一樣的背影送他出城，他的背影離我越來越遠。我有心想追，可我卻依然站在原地，看著他漸遠的身影。
好想追過去挽著玄思的手，喚他一聲「師兄」，看著他溫柔的笑、吃他給我的糖。可我的腳卻動也不動，甚至渴望他還會回來找我，開始後悔我為什麼不攔著他。
玄思走了，我總想起他的溫柔，想起他的一切。那時我才知道，原來思念能夠殺人。
想著，淚便不禁落下。
鶯鶯見我落淚，便向我關心道：「師叔妳還好嗎？」
以絲絹拭去眼淚：「沒事，只是眼睛進了沙。」
薰風輕拂，帶著艷紅的鳳凰花，歸為塵土。對於玄思的情也是時候該放下了，就像這落地的鳳凰花，為塵為土，再次成就下一個花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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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芍藥第五更！
各種吸引……抵抗不了……
腦袋差點炸裂！
\(´ཀ`」 )_（看在妾日更的份上，賞個ＧＰ、留言吧……
By Senjougahara Sayaka
創作內容
鸞穿芍藥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