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里的腿簡直快軟了,面對這麼猛烈的殺意,可能連站直都有困難。可是他還是勉強撐起雙腳,強迫自己瞪視眼前的巨熊。
家鄉的村民們都沒有殺過熊吧?如果自己成功殺了這隻熊,會不會被當作是個特別的事蹟呢?
「哈啊......哈啊。」
賽里回想不到幾個小時前他所做的事--
這是發現田野後第二天的早晨。像是特別為賽里掀起了戰鬥的薄紗,霧氣一大早就散去了許多。今天的太陽為什麼特別大呢?是老天爺眷顧自己,讓他可以看見遠方,不會死在熊的手裡?還是讓路過的冒險者可以清楚的看見自己的身體。
即使如此,霧中的可見度還是不大好。賽里把油燈掛到自己的腰帶上,這盞不會點著任何東西又不會發熱的油燈攜帶起來非常方便,而這個把油燈掛到腰邊的動作已成了賽里的習慣,好讓他可以騰出雙手做更多事情。
牆上有著賽里的字跡:準備用具、尋找食物、保護好自己後出發攻擊昨天的巨熊。
木屋裡放了許多的農務用具,很明顯,這些用具根本就不適合戰鬥,但手邊有什麼都好過赤手空拳,他再度清點:鋤頭、耙子、鏟子、可能是拿來敲碎石頭用的十字鎬,鐮刀,茅草叉,甚至還有一把斧頭就砸在牆上。
賽里首先把靠在牆邊的斧頭拿起來仔細端詳,結果讓人哭笑不得:這把斧頭已經整個鬆脫了,甚至連讓斧頭固定在木棒上都有困難。他本想摸摸斧刃,結果發現上頭塗抹上了一層褐色的色彩。
「是什麼......?」賽里搓動幾下,那些褐色的痕跡就從斧刃上掉落下來,他的腦海裡浮現不好的想法跟畫面。他把臉靠近,聞了幾下。濃厚的鐵鏽味便湧了上來。
是血?
賽里下意識的拋下了斧頭,退後了好幾步。他的臉色倏地發白了。這把斧頭看起來不像拿來砍殺動物的,難不成......?
賽里用力甩頭,接著撿起了掉落在地上的生鏽鐮刀。他脫下了手套,把拇指撫了上去,試著這把鐮刀的銳度。賽里做的這個動作,數年如一日,是他身為鐵匠早就學會的事情。很明顯的,這把刀有非常多的鈍口,完全不是戰鬥的好用具。
剩下的鋤頭、耙子跟鏟子就算了吧。要拿這些東西打架簡直就不像樣。賽里心想,把視線轉向了茅草叉和十字鎬,這兩樣僅剩的工具,賽里勢必要從這兩者之間選出一種武器。
他仔細的思考。茅草叉就像惡魔和神所使用的武器三叉戟一樣,看起來是挺適合拿來攻擊敵人?他舉起那把茅草叉,提到腰際,跨出架式,像是面對著仇人一樣瞪著木門。
「喝啊!」
他大叫,雙手不太熟悉的往前刺擊。往前刺出的茅草叉響起破空聲,把門給撞的乒乓作響,但是沒有像賽里所想的那樣把門給刺出一個大洞。倒是木門嘰嘰喳喳的晃了好一陣子,看起來搖搖欲墜,隨時都會斷裂。
「沒有什麼用嗎?」賽里苦笑著說,看來是想太多了。
他又轉向先前他放在一旁的十字鎬。
十字鎬,說來,鐵錘跟十字鎬的關係可是難分難解。先有了十字鎬挖出了那些珍貴的礦物,才有了賽里的鐵錘,兩者看似沒有關係,但卻有著這樣的淵源。
在十字鎬的尖端,更加銳利的冷光彷彿在賽里面前閃耀。他走了過去,把那把十字鎬舉了起來。這把十字鎬的份量大概跟茅草叉有的比,但是因為比較短一些,因此比較好握。
「唔。」擺好架式,他學著席恩的劍術把十字鎬握在胸前,兩腳稍微張開,身體伸直。「嗯......」他緊盯著剛才已經被摧殘的差不多的木門。然後大喊:「哈啊啊啊啊啊--!」
他衝了上去,舉起十字鎬,猛地正面著門往剛才的打擊點給敲了下去。啪!木門爆出一聲悲鳴,十字鎬紮進了木門,尖端則是穿過了門板,木板上的木條一條一條的跟著紋路炸裂開來。十字鎬直接擊穿了門。
賽里喘了一口氣,把十字鎬拔了出來。那扇木門終於受不了了,它往前岌岌可危的搖晃了兩下。一響清脆的斷裂聲,門板就從門軸上拆落下來,砸到了地板上,甚至翻了一圈,在地面掀起了沙塵。
賽里滿意的看著,把十字鎬給提了起來,走向一旁的廢墟。
他用屋內的一塊光滑的石頭好好把這把十字鎬的一邊給磨尖,同時也用從小河裡取了點水
裝進水壺、用些技巧--其實就是用十字鎬敲打石塊噴出火花點燃了火堆--燒熱了水,現在這壺還在發燙呢。
他還在腰包裡裝了些小石頭,把一把生鏽的鐮刀盡可能磨銳,再掛到腰上。他把繩子捆在瓶口,繞了幾圈後纏在腰包外側,才讓自己沒被燙到。
做完這些事情後,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現在就算不點油燈,眼前的視線竟意外地能看見不遠處的東西。他馬上往森林的方向奔跑,衝了進去。
「吼!嗚吼吼吼吼!」那隻巨熊如今又站在賽里面前了,而且還剛好是賽里走到樹林中的死路時。他的身後是一座高大的岩壁,左右都是樹林,賽里倒是可以像上次一樣逃跑,但是會更危險。
賽里喘了口氣。跟這隻熊的距離大概才只有數十步。這下沒有逃跑的餘地了。他今天本來就是來面對這隻大熊的--
現在,這龐大的敵人就在眼前。這隻熊大概有一個半成年男子高,熊掌比賽里的頭還大!銳利的爪子像是馬上就能撕裂賽里一樣,黑漆漆的毛皮讓人聯想到了死亡。牠往前爬了幾步,差點就把賽里嚇的退後。
「這隻笨熊!快來啊!」賽里怒吼一聲,試圖提振自己的士氣。
這隻熊憤怒的張口大口,露出鮮紅的嘴和一排銳利又寬大的牙齒。牠往前爬了幾步。
恐懼感湧了上來。賽里的手開始發抖。他只能呆站著擺出架式威脅對方。看著熊試探的瞪視自己而慢慢前進,賽里意識到不能再保持這種被動的姿態了。
他不會死在這的!
「嘿啊啊啊啊啊!接下我的十字鎬重擊!」賽里拔腿狂奔,胡亂喊出剛剛取的招式名稱,往左舉起了他的十字鎬,身體向左邊傾斜,歪歪斜斜的準備在短兵相接時往熊的頭或心臟猛力一擊--
巨大的熊卻呲牙裂嘴,在賽里能看見的範圍,猛烈的撲向準備攻擊的賽里。牠掄起大的令人生畏的拳掌,幾步的距離馬上縮短,像是要在下一秒就撕裂賽里!賽里瞪大眼,猛然用右腳煞住過於急躁的步伐。
鞋子在地上鏟起一大片泥土。賽里把十字鎬往後拉,往右後側收回身體,連忙退了好幾步原本可以直接打死賽里的地方如今沒有人了,巨熊的大掌揮了空,連用看的都能看出那掌力量多大。
「吼!」巨熊有些重心不穩,但下一步立刻就將要轉身過來。
賽里的十字鎬收到了右側腰際。他抓住了這個時機點,抓緊十字鎬,擺動身體向左甩去,目標就是熊隻的頸背!「去死吧!咿咿咿咿咿咿!」
巨熊扭動著笨重的身體想閃躲開這攻擊,但用力過猛的十字鎬雖然偏掉,但仍扎實的擊中了熊的背部。鮮血馬上從毛皮之中染了開。「嗚吼喔喔喔喔!」巨熊憤怒大吼,用強大的力量甩動身體。賽里咬緊牙,握緊十字鎬,連人被甩出了幾公尺之外。
碰!
巨熊對天長嘯,賽里的背部開始傳來猛烈撞擊所帶來的痛楚,全身的骨頭幾乎都快散開了。他翻身,拄著那把十字鎬艱難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哦啊.....」
好痛!賽里摸著撞上地面的腰際,臉痛苦的皺了起來。
「才不會就這樣被打倒--」
看著擺動身體再度往自己衝來的巨熊,賽里慌亂的從腰包裡立刻抓出一把石頭,用力的往巨熊的臉上砸了過去,石子啪啦啪啦的落在了巨熊的臉上和眼睛上。
如果說巨熊一開始是充滿敵意、不可侵犯,那麼現在牠肯定是被徹徹底底的激怒了,牠的口中爆出充滿仇恨的大吼,像示威般站立了起來,壓迫感隨之壓上了賽里。
巨熊不顧一切的往賽里的方向衝來。「這樣不行.....!」賽里意識到自己激怒了這隻巨熊,害怕的退縮一步。接下來該怎麼辦?
他的手遲疑著伸進腰包,難道要丟更多石頭?他差點就這麼做了,直到他的手碰到了一個發熱的物體。
他幾乎有些迷惑,不過立刻想起來了,是那瓶燒的滾燙的熱水!
賽里用著穿戴著手套的右手把水瓶從繩子上扯下來。巨熊越來越近,越來越大,逼近到了下一秒就會抓上他的身體的距離--他按耐不住,感受著慢慢燒燙起來的觸感,扭開瓶蓋。
潑出!
賽里下一刻幾乎是滾著逃開的,他往一旁撲去,驚險的躲過撲向前方的巨物,感受到突然失去支撐力而摔在地上的力道。「吼!!吼!!!!」巨熊發出痛苦的嚎叫。賽里把水瓶拋開,抓住他已經準備好的十字鎬。
巨熊已經失去了視力,只能胡亂的舉起大掌往四周無目的的攻擊,口中痛苦的吼聲響徹了樹林。賽里這才發現他們的打鬥把樹上的禽鳥全都給嚇飛了。
抓起十字鎬,看準巨熊攻擊的時間,賽里衝上前去,往巨熊的下顎砸了過去。一個破碎的聲音清楚的傳到了賽里耳中。巨熊頓時停下了攻擊,手腳像是斷了線的傀儡,垂了下來。一陣陣模糊的聲音從熊的口中傳來。
--賽里的手差點就發軟了。
巨熊往後退了,往後方慢慢倒下。而賽里又貼近一步,把十字鎬往巨熊的脖子敲下,這次十字鎬俐落的劃破巨熊的咽喉,巨熊的脖子噴出了大量的鮮血。是錯覺嗎?賽里好像聽見了噗嚕噗嚕的聲響,鮮血灑落了滿地,像是一場雨一樣。
牠無力的身體摔到了地上。
然後死亡。
巨熊的屍體好沒有真實感。賽里喘著氣,同時也感到一陣虛脫。剛才的激昂逐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疲累。他坐倒,看著眼前的巨熊屍體。凌亂的呼吸始終無法調整。
他想不起來為什麼要來殺這隻熊。賽里茫然的注視著這熊的屍體,呆愣了好一陣子,腦內一片混亂。不知道過了許久,他才回過神來。
現在,該做什麼?
他又再度呆愣。直到他想起他帶來的鐮刀。
(賽里把熊頭鋸了下來,並且取了一塊熊的肉,他搞丟了自己在守衛小屋得到的水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