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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蜇小說】-冥談- 那個暑假，我遇見了八尺大人（五）FINAL ＆ AFTER STORY

海蜇零 | 2015-08-14 21:44:55 | 巴幣 14 | 人氣 953

【冥談】那個暑假，我遇見了八尺大人（五）FINAL ＆ AFTER STORY

　　「嗚噁……」屋內的腐屍味使我不禁把剛吃下肚的食物吐了出來。由於中午並沒有吃太多的食物，使我到最後吐出的皆是胃酸，喉嚨甚至感到一股快被穿孔的灼熱感，難過得令我窒息。
　　「你……沒事吧……」她貼近在我的面前。但此時我所見到的，她的靈魂外型，失去了白皙的皮膚，只留下了喉嚨上頻頻出血的傷口，和從腹部流出的腸子。臉部和手、腳有些部分只剩下與身體肌肉分離的白骨，和一身染紅的洋裝。

　　無論在味覺或是視覺上，我再也無法忍受了。我像發了瘋似的緊握拳頭猛捶著地面。兩眼的瞪得發直並帶著兩行失去理智的眼淚。那刻，我以顧不了雙手早已滿是鮮血，只想趕快從惡夢中醒來。

　　──這一定是夢……
　　──醒來就沒事了……
　　──這只是惡夢而已……
　　「啊！！！」我大喊著，雙手的骨頭不知道是不是斷了，手掌心已經被指甲給刺穿了，只留下整隻手上的一片鮮紅，而手指也瘀青發紫。但即便雙手再痛，依舊取代不了我心中的悲傷……
　　
　　咚……
　　由於身體劇烈的晃動，不知不覺便把背包側邊的便當盒給晃出來了。

　　因為這個聲響，使我突然定住了身體。
　　我拾起便當盒……我走近那靠近屍體的桌子。並從桌上她生前所放置的袋子中取出，前幾個月我欺負她的那一個便當盒。我重重的將其摔在地上。

　　最後，我將手中那個盛著七個飯糰的便當盒放在屍體的旁邊。
　　我跪著，向她的軀體磕頭。
　　「對不起……我對不起妳……」我語無倫次，哽咽使我的聲音模糊不清。我不知道該怎麼樣向她的家人謝罪，更不知道怎麼樣向她謝罪。

　　「你……別這樣子，你沒有錯……」身後傳來她的低沉而令人恐懼聲音。

　　「對不起……」我還是跪在地上不願意移動。

　　她的靈魂，藉著身高的優勢硬是把我拉了起來……抱入懷中。

　　我不敢睜開眼睛看她那摧殘不堪的魂體。我害怕她的模樣，更畏懼她會永遠不會原諒我。

　　「你不是已經信守承諾來我了嗎？也和我一起去欣賞美景了！甚至把你最後一次沒有給我的便當也帶來了不是嗎？你沒有虧欠我什麼啊！」

　　「有……我背叛妳，我殺了妳，我奪走妳所有一切。為什麼我會活著……而妳卻變成一個幽靈徘徊在這裡。殺了我吧！我是個連自殺的勇氣都沒有的人，像我這樣的孬種，妳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我痛哭失聲，整個人又要再度跪下。但她始終緊緊抱著我，不讓我的膝蓋著地。

　　「妳覺得我好看嗎？穿著一套的白色洋裝、白色的平底鞋、白色的大洋帽。美嗎？」她抱著我問。

　　「好看……很美……」我回答。

　　「長相呢？身材呢？是你喜歡的嗎？我的個性呢？你喜歡我哪一點呢？」

　　「清秀的長相，有著一張瓜子臉，稍微高挺的鼻子……並有著清澈的眼眸與一頭烏黑至發亮的長頭髮……身材高大但是卻不會因此而不和諧，反而擁有完美的頭身比例。我都很喜歡……在性格上就算被排擠，也一直咬牙堅苦忍著。不因為自己沒有人可以依靠而自卑，妳獨立而堅強，就像是姐姐一般的存在……妳還有著……很美的名字……羽音……我最喜歡……我最喜歡妳了！！」我在她的懷中吐露出所有我未能在她活著時，告訴她的話。即便哭喪著臉，涕淚縱橫，我希望她聽清楚我說了些甚麼。而我……永遠不會忘記的是她的名字。

　　「那麼……請你張開眼睛看吧！就算我的身體沒辦法復原了，但至少要怎麼看待我的靈魂是你能夠決定的事！這就是我只剩下靈魂的好處唷！」

　　我張開眼睛抬頭仰望她的臉龐，那如我形容的，如我所想的她……這絕世佳人的容貌，即呈現在我的面前。我緊抱著她不放。深怕再一次的失去她。雖然有著懸殊的身高差距，但我可以感覺到……靈魂的交流是沒有身長限制的。

　　「對了～至於要怎麼報復你呢！啵啵啵～」她笑著說。

　　「殺死我……都無所謂！我真的對妳很抱歉…...」我抱著她說。

　　她撫摸著我的頭頂。

　　「那麼，這就是我要報復你的方法。」
　　突然間，她蹲下身來。

　　她用嘴唇輕而緩的觸上我的嘴唇。

　　我摟著她，她則輕抵著我的頭部。

　　我和她維持了這樣子的姿勢數秒，甚至是數十秒……

　　最後她才有點不甘願的站起身來。

　　「怕你沒有辦法呼吸，就先這樣吧！啵啵啵～」她眨了眨右眼。

　　「我……」雖眼角淚未乾，但我的臉頰卻紅了起來。

　　「怎麼了？對這種報復方式有意見嗎？不接受退貨喔！啵啵啵～因為我……最喜歡你啊！明天、後天、大後天、大大後天，把這個地區都逛過一遍好嗎？我們倆一起。啵啵啵～」不知道是我的錯覺，還是鬼也能在臉上泛起淡淡的腮紅呢？她真的一點也不像是厲鬼，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女子了。

　　「嗯……當然……還有……一起回去吧！」我緊緊握住她的手腕。

　　「啵啵～」她瞇起雙眼，嘴角則揚起了淡淡的一抹笑容。

　　當我們下山的那一刻，時至六點多，不過因為是夏季的關係，夕陽的餘暉透過了山峰之間，透射在樹林、稻田、屋舍間，有種格外溫暖的感覺。

　　回到爺爺家之後，兩位精明的老人家，便發現我雙手皆是傷口。接著就問我今天發生了些什麼事。

　　我則告訴他們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在爬山上坡的時候跌倒了，不小心就變成這樣了。雖然我這扯謊扯得有點誇張，不過他們似乎也知道我有些暫時沒辦法告訴他們的秘密，並沒有追問。奶奶則是拿了碘酒和棉花棒給我，要我把手洗乾淨後自己處理一下。

　　在經歷洗手那種萬箭穿心的疼痛後，我和她一起走上二樓的寢室。

　　有著深紅色虹膜的她，說要幫我擦藥。而我欣然同意。仔細想想之前都是我幫她擦藥呢……想到這一種不可言喻的感慨由心而生。

　　「啊！！好痛啊！！小力點啊……」我大吼著。
　　
　　「忍耐一下啦！不過有些地方只是瘀青很嚴重，沒有骨頭沒碎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呢！活著還真麻煩呢！啵啵啵～」

　　「最後那句話，我可真的笑不出來啊……」我皺著眉頭忍受這技術不純熟的擦藥能力。

　　我沒想到就這麼的跟鬼過了一個晚上。她身高逼近一層樓，棉被根本蓋不住她。但由於幽靈不需要睡覺，所以她就這樣子躺在我身邊，輕輕地撫摸著我的臉頰，陪伴著我走入夢鄉。這倒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有意識到自己是在這麼溫暖的環境下睡去。

　　之後我們還去了很多很多的地方遊玩、參觀……

　　雖然我嘗試過和她合照，但是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把她的身姿收進相片裡……不過想想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就算沒辦法用相片留下回憶，至少她的靈魂會永遠陪著我，待在我身邊吧！當時的我是這麼認為的……

　　我不認為分別的那一刻會到來，因為我們好不容易才又能在一起了……

　　雖然不是彼此都活著的……但是很開心……

　　直到那天的到來……

　　「今天要去哪呢？這附近大致上都逛過了呢！」不知不覺，幾天前剛回到爺爺家的那股疲憊感和壓力已經煙消雲散，最近與她在一起的日子，剛睡醒我便能精神煥發。

　　「啵啵～剩下海邊沒去過了……」她表明今天想要去海邊走走。

　　「對呢～的確，之前感覺一直都是在山和田野間玩，是時候該玩個水了呢～哈哈～」

　　我爬起身來，用最快的速度盥洗、換衣服、叼上一片土司便急著穿鞋，準備出門。

　　「阿峰啊～這早就要出去囉？最近很有活力呢！」奶奶問我。

　　「對啊～今天想要去海邊看看，拍拍照！從這裡到那邊有點遠，所以想說要搭最早的車。」

　　「要注意安全喔！嘟嘟啊（剛剛）！氣象預報講下午會有西北雨，一定要小心喔！」奶奶叮嚀我。

　　「好！我有帶傘！」我便和她一起走出門，來到那個我們相遇的公車站牌。

　　我們必須要先從這裡搭到市區，再由市區轉車至海邊……看起來是會花上一些時間。

　　當我們搭上了車，她開口問了我一句話。

　　「旭峰……如果我們下輩子還有機會見面的話，你會想和我在一起嗎？」

　　「不管妳變成什麼樣子，或是在世界的哪個角落，我都會找到妳。我一定
會和你在一起的！」我是這樣子回應的。

　　「啵啵……謝謝妳。」淚珠從她的眼眶滑落。

　　「欸！怎麼了嗎？」我覺得奇怪，難道是我做錯些什麼了？

　　「時間……了……」她看著我似乎說了些什麼，並用手摸摸我的臉龐。

　　「什麼？」我滿臉疑惑，卻又聽不清她說了什麼。

　　「不……沒事！只是覺得好滿足，能夠遇到你，當你的女朋友，真的是太好了呢！」

　　「欸！？為什麼要突然講這個！」

　　「當然是想要讚美你呀！最棒的情人。」

　　「真是的～不要為這種事情在我面前掉眼淚啊！我明明就很差勁。」我害羞用雙手抱胸看著窗外……

　　「啵啵～」透過車窗的反射，看著她的笑容我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快溶化了。

　　一路上經歷轉車、步行，花了好一大半的時間才到達海岸邊。中午在當地隨便吃了，我便迫不及待的想往海邊去，這也是我第一次和一位女孩子單獨來到海邊呢。雖然不是沙岸有點可惜就是了……

　　從這裡望去便是一望無盡的太平洋……

　　「哇～～好開闊啊～感覺心胸都寬大了起來！羽音快看啊！！那邊好像有漁船啊！」我踩在碎石堆積成的岩岸上對著地平線大喊。

　　「嗯～是啊～好美呢……啵啵……」

　　「你怎麼了，從剛剛就感覺你有點消沉的感覺？不舒服嗎？不對！我在講什麼啊！哈哈～」

　　「沒事的！繼續走吧！可以牽著我的手……一起走嗎？」

　　「何不呢？」我笑著握緊她的手，慢慢地走在岸上……一顆一顆分明的小石子刺著我的腳底，雖然有點癢，但是因為有她在所以很幸福……

　　不知道我們倆就這樣在海岸上走了多久，這時天空開始飄起雨來……
　　
　　「不會吧！真的被奶奶說中了……真掃興啊！」我淋著落下的逐漸轉大的雨點抱怨。

　　「旭峰……答應我……請在我的靈魂消失之後，幫我把我的遺體給埋掉好嗎？」

　　「欸？好哇～那當然是等你消失之後啊！搞不好，你永遠不會消失欸！你應該會陪我到我老死的那天吧！一起邁入下輩子，然後我們會再相聚，然後再……」

　　「旭峰……聽著……我快消失了！」

　　「咦！你不是好好的嗎？」

　　「這幾天下來……和你在一起的時光，讓我覺得很快樂。我活著時的遺憾，在這短短的幾天被你所彌補了……我……已經因為得到了這份滿足感，所以真的沒剩下多少時間了。」她的黑色長髮與白色連身洋裝隨風飄逸著，她用手壓著自己的帽子，並看著我說。

　　大滴大滴的雨點拍擊在我的身上，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下雨了……旭峰……你先回去吧！謝謝你陪著我來這裡，我想這裡就是我的最後了！啵啵啵～」她轉身，朝著海面走去，踏入海水中。

　　「如果我先回去，妳等一下會回來嗎？」淋著雨，我已分不清楚從臉上滑落的是雨水抑或是淚水。

　　「不會的，我已經不會回去了。」

　　「可是我們還有好多地方還沒去過，像是這個縣市之外的其他地方。」

　　「不……」她搖了頭「已經足夠了！我很開心的和你一起把這裡逛完了。這樣就好了！」

　　我朝著她走了過去。

　　「請你停下來吧！不要跟過來了！」她叫我別再跟過去，可是我的腳步卻停不下來。

　　「不要！我不想要你再次離開我……我不想要只是暫時的當你的男朋友……我想要永遠的……」我邁開步伐踏入水中，朝著羽音奔去並緊緊抱著她，深怕一放手她就會消失。

　　雨，大點的像是石子般砸落在我的心頭。不想要她消逝，在我的世界裡。即便我知道自己很自私，但是要我放棄我最心愛的女人……我真的做不到……

　　「拜託妳，不要走……我會很想妳，想念到很痛苦……所以不要走……」我哭著大喊。

　　「旭峰……對不起……此生真的沒辦法再繼續和你在一起了……」羽音的淚水，縱然的從她的臉頰滑落。

　　「……對不起……都怪我在你活著的時候，沒有好好的對待你。拜託至少現在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拜託妳…」我使盡全力抱著羽音。

　　「旭峰……念出的我的名字，告訴我，你愛我好嗎？」

　　「我不要……這麼做你會消失的……就算妳認為我再自私都好，我不會讓妳走的！」
　　
　　羽音跪了下來，我們兩人面對面，看著對方留著淚水的臉龐。

　　接著……

　　抱著彼此，在這暴雨之下，深深的在彼此的嘴唇吻下……

　　「川澄羽音……我愛妳，永遠永遠……都愛著妳……」我與羽音四目交接著。

　　「謝謝你，魏旭峰……謝謝你……我也永遠永遠愛著你……永遠都別忘了我們的說好的事情喔……以後的以後的以後……都要在一起。啵啵～～」流著兩道淚痕的羽音露出微笑。

　　我們給了彼此最後的吻，這個吻……直到她消失的那一刻才停止……

　　雨雲散去，夕陽橙黃色的光芒從雲間透出……廣大海面上……沒有船隻，獨留我孤身一人在及膝海水面上嚎啕大哭……

　　哭泣聲迴盪在這被夕陽染得發亮的廣闊的太平洋中……

After Story

　　那個晚上，回到家之後，我告訴了爺爺、奶奶關於羽音的事。當然我是泣不成聲地說。

　　隔天便找了警察和羽音的父母（他們夫妻倆似乎剛好從海外回來）去了山裡面的小屋子裡，將半腐敗的屍體做了化驗等等的事情。死因是自殺，出血過多致死。

　　而我也做了筆錄，我把自和羽音是同學起的那些事情一路講到最後和她的靈魂在海邊分別……說來和鬼魂相處的那段，警方似乎很不相信，但這或許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這種經驗不是所有人都能體驗到的。

　　幾個星期後，是羽音的喪禮。我穿著父親為我準備的黑色西裝出席。現場除了羽音的親戚之外，我可能是唯一的同學代表……

　　整個儀式結束之後，我和羽音的父母見了面，她的爸爸是位日本人並不是很會說中文，媽媽則是台灣人。

　　「你是魏旭峰同學吧？羽音在日記本上面最後一頁寫著，請將我生前穿著的那套衣服交給魏旭峰同學。」羽音的母親哽咽的對著我說。

　　「是啊！我就是！這套衣服交給我真的好嗎？」

　　羽音的母親將她生前自殺時所穿著的那一套白色禮服交給我，雖然已經經過清洗，但上面仍有爛掉的破洞和血漬。
　　「這是那傻孩子最後的願望……不過我看這衣服破了洞也染滿鮮血，如果你不接受我也無妨。」她母親看著我說。

　　「不……我接受！請交給我吧！我會好好保存的！我答應過她，答應過羽音，她的願望我都會幫她實現的！」我從她的母親那裡接過衣物。並且向她的父母親九十度鞠躬後離開。

　　至今那套白色的衣服依舊放置在我的衣櫃裡，仔細想想那居然是我唯一的一套「女裝」。我不禁認為這是羽音想要看我困擾的表情呢！居然到最後還是想捉弄我一下嗎？

　　雖然洋裝上的血漬看起來怪可怕的，但是我不時會把衣服拿出來看看……因為每當我看見這套衣服的時候……彷彿羽音，她就在我的身邊呢！

　　我會永遠的想念她……永遠的愛著她……

　　倘若能再次聽到那啵啵啵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