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明天!
「太好了,你們都在──快、快點看外面!」蒼那說。
「蒼那……妳怎麼會──」
「窗戶外面。」她說,「其他的事情待會再說!」
房子的周圍被一團團像人又不像人的身影給逐漸包圍了。
外頭的天色已暗,僅憑著微弱的月光跟自房子內透出來的光線,實在很難判斷外頭那些人影的真實身分。
但隱約可以看見,他們不但在外頭搖搖晃晃著,身體表面還有如充滿沼氣了泥沼般,不斷進行某種翻騰滾動。
「那是什麼東西?」墓歌轉頭看向門旁的蒼那。
「我也不曉得。」她搖搖頭,「長老要我帶些藥去給那女人,結果我去那裡的時候卻看見房間亂成一團,然後我就想說你們可能知道怎麼回事,所以就來這裡看看……就遇到那群奇怪的東西朝著這邊過來了。」
「那些東西是史萊姆之類的妖異嗎?」我說。
「看起來像。」蒼那說,「但聞起來卻完全不一樣。史萊姆沒有那噁心,感覺就像是某種接近固體的膠……外面那些東西聞起來卻像是潮掉的腐肉。」
「他、他們……該不會打算一塊衝進來吧?」東千夜說。
「我認為是不大可能。」火煙小姐看了房東小姐一眼,「這棟房子的周圍,都被邪神的氣息保護著,他們很難突破進來。」
「但是我們也出不去。」我說,「或許這才是牠們的目的。」
「是……思考者嗎?」墓歌說,「他指使這些東西的?」
「八九不離十。」火煙小姐說。
「那些是思考者的實驗品。」依普莉絲小姐說,「與其說是部下,或許更像是某種玩具。」
幾乎所有人都猛然回過頭。
只見依普莉絲小姐靠著牆,吃力地站在門旁。
火煙小姐上前一步說:「依普莉絲,妳現在應該要──」
「休息?」她笑了笑,「火煙,拜託,難道妳跟我還不夠熟嗎?」
「……我知道了。」火煙小姐說,「但妳至少先坐下來吧。」
「這倒沒問題。」依普莉絲小姐點了點頭,拉了張椅子坐了下來。
「好啦。」她輕輕雙將手往桌上一拍,「那麼……先確定一下你們知道了哪些事情吧。」
我們將剛剛發生的事情大致簡述了一遍。
聽完以後,依普莉絲小姐點了點頭,「差不多是這樣。」
「妳到底是怎麼得罪到那個鬼東西的?」火煙小姐說。
「有這裡有些東西原本是那傢伙的……但這很重要嗎?」依普莉絲小姐說,「反正事情已經變成這樣了不是嗎?」
「好吧。」火煙小姐聳聳肩,「那麼,妳打算怎麼處理呢?」
「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讓我自己出去──」
「不行!」我跟火煙小姐幾乎同時這麼說。
另一方面,墓歌跟東千夜則是同時起身,房東小姐則是搖著頭,連蒼那都拍了一下桌子。
總之,我們每個人都用了自己的方式表達了反對的意見。
看著我們的反應,依普莉絲小姐雙手一攤,「……我本來是想這麼說啦,不過也知道你們大概沒人會同意……老實說,這也不是我首選的計畫。」她笑了笑,「畢竟,我也沒那麼急著想去死。」
思考者有一個弱點。
那就是他過於理性。
根據依普莉絲的說法,當他發現自己所必須要付出的代價大過他所能得到的時候,他就會放棄。
也就是說,如果依普莉絲小姐躲藏的夠久,讓他決定不繼續浪費時間,或許他就會自動離開。
「換句話說。」依普莉絲小姐下了一個結論:「我必須衝出他的包圍網。」
計畫非常的簡單。
只是執行上略有難度。
因為無論是蒼那、房東小姐或者是東千夜跟墓歌都不能幫忙──因為他們是妖異跟一般人,無論哪一邊,捲入了異端騎士跟異端騎士之間的爭鬥只會讓事情更複雜。
能幫助依普莉絲小姐殺出重圍的,就只有我跟火煙小姐兩人。
當依普莉絲小姐的手碰觸大門時,外頭那些東西就已經開始產生反應了。
某種像是彼此呼應的集體嚎叫傳入了屋內。
當我們三人衝了出去之際,只見那些原本有如泥漿翻騰的奇怪軀體,開始一一產生起了變化來。
就像是以前在課堂裡的顯微鏡底下看到的變形蟲般,牠們的形狀一個個扭曲。
有的化為四腳伏地的野獸型態,有的生出如蝙蝠般的漆黑雙翼,更有的變成兩倍大的人型。
「快!」火煙小姐大喊。
就再我們三人開始往前衝的下一刻,一些似乎已經變形完成的怪物朝我們包圍過來!
一隻巨犬般的怪物從後方襲來,但牠的爪子還來不及命中依普莉絲小姐,一根半透明的白色利刃卻早一步穿過了牠的胸膛,讓牠碰的一聲墜落在地。
其他的怪物陸續包圍了過來。
巨大的蝙蝠揮舞著爪子從天而降,狼、老虎跟一些猶如奇美拉般的怪物從前後左右涌來。
依普莉絲小姐揮舞著刀,但是受了傷的她,就連防禦都顯得有些許勉強。
「你們先走!」
火煙小姐邊說,邊一揮手,冰作成的飛刃打破了巨大蝙蝠的翅膀,讓牠像是墜機般的掉了下來。正好砸在另外一個巨大的人型怪物上,使牠們摔成了一團。
前方出現了一條小小的空隙,我跟依普莉絲小姐趕緊衝了出去。
天色已經完全黯淡,我跟依普莉絲小姐在看似尋常的巷弄中全速奔跑。
路上幾乎沒有其他行人。
這實在不是個好現象。
因為這表示這附近的居民們,都因為魔法的排斥現象而主動避離……
也就是說,思考者還在追趕我們。
此時,依普莉絲小姐停了下來。
我晚她一步停止前進,轉過頭去。
「傷口還好嗎?」
「死不了。」她試著露出平常的那種微笑,「暫時。」
我還沒回話,她就已經拿出了一罐小瓶子來扔給了我。
跟平時一樣的玻璃小瓶子,裡頭裝著的,是過去沒見過的黃色液體。
「先喝下去。」她說,「以免待會兒遇上那傢伙時來不及。」
我喝了一口,然後把瓶子遞還給她。
「那麼,」她說,「我們就在這裡分別吧。」
「……」
我還來不及問她「這是什麼意思」,身體就不聽使喚地往前倒下。
她即時扶住了我,用肩膀支撐住我的身子,一邊慢慢地讓我坐倒在地,一邊說了句「對不起」。
為什麼?
試著要開口,但嘴巴卻怎麼也張不開。
眼皮像是各掛了十公斤的法碼,重得讓我懷疑用手都不見得能夠撐開。
身體水泥地面的冰冷開始浸透我的身體,渾身使不上力。
「我……」
依普莉絲小姐似乎接著又說了什麼,在我的耳旁輕聲說了些什麼,我聽到了,但又像是沒有聽到,如果思考像是一條不斷前進的河流,這時我的河流已然結冰。
她離開了嗎?還是還沒呢?我不知道。一切彷彿越來越遠,或者該說,我彷彿沉入了一池深不見底的池子裡頭,越來越深、越來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