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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
不行！不行！不行！
不可以睡著！
不可以在這種時候！
我得醒過來！
用什麼方法都無所謂。
我試著咬牙，但卻發現嘴巴連微笑的力道都沒有，當然，更別提舉起手來了。
把注意裡轉向身體內部，我開啟了「人狼」──推至極限！
平常完全被忽略的感覺瞬間席捲我的腦神經。
水泥面上的任何一塊小砂礫這時都宛如尖針，地面的冰涼變成了嚴寒，遠方數公里外某個人家把杯子摔碎在地的聲音大得足以刮傷了我的耳膜，空氣中充斥著上萬種令人瘋狂的濃烈氣味！
我大叫，因為我得大叫。
但痛苦卻讓我的腦子轉醒。
試著站起身，但肌肉仍然不聽使喚，現在的感覺就像是鬼壓床，腦子醒了身體卻沒有。
……是剛剛那罐黃色的藥，我繼續開始思考：那八成是某種強力安眠藥，搞不好是什麼睡魔的眼淚、夢枕貘（我是指妖異，不是陰陽師的作者）的爪子做成的。
摧吐，但什麼也出不來。
幾個深深的吸氣之後，我開啟了「史萊姆」的力量……
有一回，衣普莉絲小姐帶我到某個地下道裡去追捕某個妖異，在那裡遇見了史萊姆。
牠們可遠遠比電玩裡頭來得強，動作遠比牠們那看似果凍的身體迅速許多（但我猜也有可能是因為我平常都習慣看到靜止不動的果凍），牠們更可以用那佈滿全身的體液來溶化各種物體，甚至百毒不侵……
沒錯，百毒不侵。
身子還有一點點麻，但已經在慢慢消退之中。
在人狼力量的影響下，我能清楚聞到數百公尺之外、依普莉絲小姐的氣息。
那香味是混合了她的汗水、香水、體味、洗髮精的氣味，平時聞起來有點像是熱帶水果飲料的感覺……主要是因為她的洗髮精有頗重的鳳梨香味。
但現在，那股香氣混著血腥。
越來越濃。
我想起東千夜曾經有一次討論到，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動畫中需要有戰鬥的場面時，常常場景明明就是在熱鬧的街區，但四周圍或者背景畫面裡幾乎都沒有人；又或者，是像特攝片那樣，在人多的地方打個幾下，然後下一秒，場景一個跳躍，就來到了像是月球表面般的荒地上。
然而，我想我現在應該理解了為什麼會這樣。
因為如果決戰的地點四周有一群人……看起來會很滑稽。
就像現在這樣。
我跟著氣味，在一家百貨公司大門前的廣場上找到了依普莉絲小姐。
她倒在地上，但手卻被一隻鋼鐵般的銀色手臂給吊起。
手臂的主人──我猜就是思考者──是個看起來有如高大的金屬女神雕像的……東西。
她──或者是祂或它……與其說看起來像是人類，不如說是有著類似人類的外型。全身銀色，有如機械，有四隻手臂，這讓她看起來頗像印度教裡的神祇。
我猜，或許祂是為了追求更長久的研究時間，而把自己變成了那樣，變成了有如機械，但卻極為接近永生。
而在他們身旁周圍，逛街或者是下班路過的學生跟上班族來來往往，有的人從大門走出，有的則是走進，也有的正打算穿過廣場，前往公車站或者是捷運站。左邊有個攤子賣著車輪餅，右邊則是一整桌堆積如山的皮包，攤位前的老闆賣力喊著「每個都一百喔」（但是等到有人想結帳時，他卻告訴對方「這個比較貴」）。
一個穿著短裙的少婦推著時髦的嬰兒車從旁經過，母親當然沒有發現她們，只是下意識地繞了過去。到是車子裡頭的嬰兒，伸出手，指著思考者哇哇大叫著。
當我走上前時，發現依普莉絲小姐已經昏了過去。
她的傷口似乎破開了，原本白色的繃帶此刻已經暈開了鮮血。
思考者顯然察覺到我的存在，祂放下了依普莉絲小姐，像是機械般地扭動著脖子轉頭。
祂銀色的臉上沒有清晰的五官，只有著模糊的人類輪廓。眼窩裡頭也沒有眼珠，更沒以會發亮看起來就像是弱點的東西──但我知道祂正看著我……或者該說是在觀察我。
祂扭了一下脖子，歪著頭，發出了某種聽起來像是詢問般的聲響。
卡喀？
於是，我點點頭。
「沒錯。」我說，「妳要找的人就是我。」
接著，祂說話了，用的不是嘴，甚至不是任何一個器官或者裝置，比較像是電波之類的東西，傳入我的腦中，然後型成了文字跟聲音甚至是圖像。
祂說了一個「詞」，一個東西，一個祂要找回來的東西。那東西有很多名字，也有很多種功用（讓人起死活生、能力成長），而在我腦中，那東西同時也是一罐暗紅色的藥水，中央還有著某個微微閃爍的核心。
那也是依普莉絲小姐當初為了救我而讓我喝下的藥水。
又稱賢者之石。
「沒錯。」我再度點頭，「那東西就在我的體內。」
下一秒，思考者朝我衝了過來。
尾聲
「委託？」東千夜邊說邊瞪大了眼，像是這輩子沒聽過這個詞似的。
「委託。」我點點頭。
「我還以為這個詞只會在什麼工作室……」墓歌推著眼鏡，思考了一下，「或者是小說裡頭，你知道的，那些偵探小說。」
「嚴格說來，依普莉絲小姐的確是有個工作室……雖然裡頭只有一具電話、一張桌子跟幾本打發時間用的小說。」我說，「但我也的確算是他的僱員之一……但我不是很確定我們這樣算不算是什麼偵探。」
「你剛剛說之一？」墓歌說。
「意思是還有其他人囉？」東千夜說。
我點點頭，「她通常負責留守跟接洽委託人。不過只限於晚上，白天似乎都是睡在自己的棺材裡頭。」
「是……吸血鬼嗎？」墓歌說。
「我也這麼懷疑。」我說，「但是我問她卻搖頭──儘管她碰到陽光會冒煙。」
「對了。」東千夜放下筷子，「依普莉絲小姐還好吧？」
「前幾天打了通電話過來。」我說，「不，應該說是火煙小姐打來的，依普莉絲小姐人則在旁邊……據說是傷勢已經復原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墓歌微微一笑，「不過還真快呢……才不過一個星期。」
「是啊，當初傷得可慘呢，我還一度以為……」
東千夜邊說，邊不禁把視線移向我的正後方，而墓歌也忍不住這麼做。
「蒼那。」墓歌對盤腿坐在門旁的蒼那喊著，「妳可以過來啊。」
蒼那用力搖了搖頭，同樣往我的正後方注視著。
思考者就在那裡。
就在我的正後方，「一般垃圾」跟「回收鐵鋁罐」的兩個大型橘色桶子之間。也正好是在後方黑板貼的「段考範圍」的正下方。
「你……真的習慣嗎？」墓歌說。
「一開始很難。」我說，「但還是慢慢習慣了。」
那一天，我跟「祂」做了一個交易。
在我被打、被踢、被倒掛、被刺穿而無法動彈之後，我終於找到了一個空檔提出質疑：妳想要研究的賢者之石已經進入我的體內並且融合，所以妳只能藉由抽光我的血，重新萃取回一點點殘留對吧？
祂點了點頭。
「但是也不見得真的可以萃取得出來對吧？」我說，「而在這個過程之中，如果我努力抵抗，甚至會更減少原本就很低的機率對吧？」
祂再度點頭。
「那麼，」我說，「我有一個可能更好的提議。」
祂沒有回答，但卻把我給放了下來。
「我死了以後的屍體完全交給妳來研究。」我說，「但不是現在，也不是明天或者後天。而是在我自然或者意外死亡之後的屍體……我是騎士，壽命比一般人長，但了不起應該也不會超過兩百年……但是這對妳來說又有多久呢？」
兩百年跟近乎無限。
我猜，對祂來說簡直就像眨個幾下眼。
儘管祂沒有眼睛。
接著，我跟祂開始討價還價。
一開始，是「放過我跟伊普莉絲小姐，兩百年後我的身體歸妳。」
接著是「放過我跟伊普莉絲小姐，一百八十年後我的身體歸妳。」
進一步討論之後：「放過我跟伊普莉絲小姐，一百七十五年後我的身體歸妳。」
省去中間多次的來來往往，最後達成的協議是：
「放過我跟伊普莉絲小姐，一百七十七年又兩百八十二日時小時四十五分三十二秒之後我的身體歸妳。另外再加上『博Ｏ來網路書店』的五十元折價卷序號兩張以及便利商店點數三點（這樣祂自己再加一點就可以換星Ｘ克的咖啡買一送一）。」此外，在契約執行期間，祂有權在不干涉我自由與任何行動之下，就近觀察並且研究我的行為（可以以文字、圖片與影像紀錄，但不得在未經本人的同意之下以任何形式公開播放更不可以賣給「動物星球頻道」。）
「最尷尬的還是洗澡的時候。」我說，「不過也有好處，像是如果忘了拿毛巾或者忘了開熱水器話，還可以請祂幫忙……而且房東小姐跟祂相處的也不錯。」
我猜，大概因為都是「神」吧。
以上，大致是我如何成為騎士的故事。
至於我後來接到的委託，得罪了「克圖格亞」、發現聖誕老人的真面目、跟一個女魅魔變成了搭檔……
這些，都是以後的事情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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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內容
異端之城 (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