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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她跳了起來。
「我說錯了什麼嗎？」
「你說、你說要摸、摸什麼？」
「妳的尾巴。」我說，「我有點好奇人狼族的尾巴摸起來有什麼不同的。」
「我的尾巴！」她先是瞪大了眼……然後瞪更大的眼，「等、等一下！什麼叫做『摸起來有什麼不同』？難道……你還摸過誰的尾巴嗎？」
「嗯。」我點頭，「我摸過。」
「是那女人？還是墓歌的？」
「……她們有尾巴嗎？」
「還是你那個邪神房東？」
「她的下半身應該就只是一團無以名狀的──」
「不是她們又是哪個狐狸精？」
竟然猜對了……這就是所謂的「野生動物」的直覺嗎？
「是狐狸沒錯。」我說，「九尾狐。」
然後，我大致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好吧。」聽完，她輕嘆了口氣，「如果是那位大人的話，我也就認了。」說完，她看了我一眼，然後再度停下腳步。
「到了嗎？」我說。
但是四周圍看起來，實在不像是依普莉絲小姐會選擇的落腳處附近。
她沒回話，而是默默地轉身，背對著我，然後彎下腰，拉起外套下緣。這樣的動作使她的臀部朝著我突出過來。
「來……來吧。」
她轉頭看了我一眼，但視線一對上就立即轉了回去。
「來……什麼呢？」
「尾、尾巴……」她又像剛剛那樣看了一次，「你不是說……想要摸？」
「我以為這件事情讓妳很生氣。」
「我是很生氣啊！」她說，「不過我……對、對了！這是讓你比較，你自己剛剛不是也這麼說嗎？想要比較看看……所以這是讓你分辨狐族跟狼的不同。對，就是這樣，因為要是讓人搞錯的話，那就不好了。」
究竟是哪裡不好？老實說，我怎麼都想不到。
當我伸出去的手輕觸到蒼那尾巴的瞬間──
「啊啊啊啊啊！」
她發出了某種拉長而帶有曲調般的叫聲，轉頭看向我。
「為、為什麼一開始就摸到那裡去？」
「那裡？」
我低下頭。
這才發現我碰到的，差不多是她尾巴根部，也就是跟臀部交接之處。
「這個地方不算是尾巴嗎？」
「我、我不知道啦！」
「那麼，我是不是停下來比較好？」
「別問我啦！」
我輕輕握住尾巴，然後慢慢地順著毛的方向往尾端摸去。
是因為尾巴被拉住而感到害怕嗎？
我從尾巴就能感覺到她正強烈的顫抖著。
跟九尾狐相比，蒼那的尾巴的毛明顯的比較硬實。整個的感覺挺堅固的，甚至有點像是在握住小孩子的手臂一般。
從開始到現在，旁邊的馬路上陸續有許多車子經過。有個騎著馬自達的歐巴桑還停了下來一陣子，但我並不曉得對她而言看到的究竟是什麼。
在人對魔法的抗拒反應之下，或許他們看到了等於沒看到，但也或許，就像是蒼那在教室裡頭的情況一樣，他們會強迫合理化自己看到的事實。
我在大約十分鐘後停了下來。
而她在我停下後的一分以後才察覺到。
「咦？」她轉過頭，不知為何，眼中閃著淚光、微喘著氣，嘴邊更還有疑似口水的液體，「已、已經結束了嗎？」
「已經夠了，謝謝妳。」
「……」
「怎麼了嗎？」
「沒、沒事！」她轉過身，拉好衣服。
就在我們準備繼續前進的時候，她卻突然靠了過來。
然後，拉住了我的右手……旁邊的袖口。
「有事嗎？」
「我、我現在腰很痠……」她說，然後稍微繼續靠了過來，「都是你害的……所以你要讓我……拉著你才行。」
之前曾經依普莉絲小姐自己提起，似乎因為她工作的緣故，搬家這種事情不只是家常便飯，而是根本是一種每個月既定好的行程。
有時，哪裡有工作她就會去哪裡。就像是從我們遇到那天起至今的兩個多月以來，她已經短期出國有四次之多了。
上回她住在一間商業大樓裡，看起來像是辦公室的地方其實只是被她當成了睡覺休息的地方，唯一一張沙發就是她的床鋪。
而這回，她的據點換到了一間看起來還滿高檔的旅館裡。
一樓是寬廣的會客大廳，中央有座金色的噴水池，天花板繪著某個異國天空的景色。櫃檯的左右邊各是一家自助餐廳跟日本料理店，我稍微瞄了一眼菜單後發現，那些恐怕都是東千夜家才吃得起的東西。
蒼那雖然告訴了我樓層跟房號，但她說，擔心我不是忘記房號就是會在旅館裡頭迷路，因此執意一直送我到房間門前才肯先離去。
門是被人工精靈給打開的。
依普莉絲小姐就坐在床上，身上多處都包著繃帶（有些上頭還繼續滲著鮮血），在她正前方的大型平面電視裡，正在播放著ＨＢＯ的某部西方奇幻影集。
螢幕中，某個跟她同樣是金髮的女人正抱著三隻小龍走在長廊上。
依普莉絲小姐的金髮比她更亮。
依普莉絲小姐的五官比她更細緻。
「蒼那說是死靈法師。」我說，「而且是人類。」
「很訝異嗎？」
「一點點。」我說，「所以，異端騎士跟異端騎士之間……」
「妖異並非全非敵人。」她說，「而異端騎士也不是都相親相愛的。」
「但是，為什麼？」
「原因很多。」她說，同時把電視的音量轉小（螢幕中的場景不知為何變到了雪地中），「從單純的看彼此不順眼，到利益上的衝突都有。」
「那這次呢？」
「原因比那些都還更蠢。」她說。
但似乎沒有打算解釋下去。
「妳不打算吃藥嗎？」我說，「傷口看起來並不少。」
「其實偶爾痛一痛也不錯。」她說，「但是主要的原因是……『白色賢人』的主要材料剛好用完了，雖然已經訂了，但還得要幾天才會有貨。」
或許是因為剛好提到這個話題的緣故。
我這才想起來自己來此的主要原因。
我打開書包，從夾層中拿出了一個信封來。
「是什麼？」
「妳交代的功課。」
「……」
「忘了嗎？」
「忘了。」她露出了一副毫無罪惡感的笑容，「啊……是『永夜館』對吧？我要你活用『妖異生成』的特性來假裝自己是妖異，潛入那裡然後……」
「從妳列的清單上找到其中一樣東西帶回來。」
「我還以為你要再過一陣子才能完成呢。」
「其實我原本也只是想走進去看看而已。」我說，「然後不知不覺的就一步一步接著走了下去……東千夜說，這就像是他打電動時，原本只是想在迷宮的出口附近晃晃，結果一不小心就走到深處，還一不小心打倒了魔王那樣。」
「所以……這就是你的戰利品囉？」依普莉絲小姐從信封裡拿出了我放的夾鏈袋來，「妖狐的毛？幾尾的？」
「九尾。」
「……………………」
「怎麼了嗎？」
「該怎麼說呢……」依普莉絲小姐露出了苦笑，「嗯……就用你剛剛的舉例吧，現在我的感覺則是，本來只是要你去打到四天王底下的某位直屬幹部，結果你卻直接跑到魔王城跟魔王平分了一半的世界那樣。」
「太過頭……的意思嗎？」
「是遠遠超出我的預期。」她說，「但是你做得很好，不要誤會。」她再次看了看袋子裡的狐狸毛，「你應該不是用武力搶來的對吧？」
「是對方自願給我的。」
我將那天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話說回來，我現在才發現，自己已經把那天的事情說了三遍了。
這樣看來，以後為了方便起見，我應該在第一次的時候就錄音起來才對。
「原來如此。」她說，「是她的話，那也勉強說得過去了。算是你運氣好，以目前現存的九尾狐……不，恐怕就以所有的至高妖異來說，她也還是脾氣最好、對人類沒無敵意的一位了。」
我基本上認同依普莉絲小姐說她是脾氣最好的這一點。
不過……若是從盧德的角度來說，或許答案就不一樣了。
電熱壺裡的水開了之後，我將滾水倒入了裝有某種藥草包的白色瓷壺裡。然後再用剩下的水跟旅館贈送的茶包，替自己泡了杯烏龍茶。
當我把瓷壺跟杯子擱在窗邊大桌子前時，依普莉絲小姐正小心翼翼地用小夾子將九尾狐毛放入一個小瓶子裡。
桌上另外還擺了好幾個暗紅色的木盒，每個盒子看起來都頗有年代，內裡用差不多顏色的黑色絨布墊著，裡頭放滿了裝有各種顏色液體的玻璃瓶。
依普莉絲小姐先把裝有九尾狐毛的瓶子放入了其中一個木盒的空位裡後，喝了一口她的藥草茶，並且露出了並不欣賞這個味道的表情來。
「『異端騎士』的這個稱呼，其實意思非常的廣泛又籠統。」她說，「但基本上來說，就是定位於常人、妖異兩者之間的存在。換句話說的話，把『異端騎士』當成『跟魔法相關的人類』其實就已經算得上是某種程度的正確答案了。」
我點了點頭。
「每個異端騎士都有不同的天賦，有的人可能是某種獨特的技能──好比你的『妖異生成』。但多數的人，都是在某個方面特別有才華。」
「某個方面？」
「比方說魔法的使用，而光是這一項目就延伸出了很多可能性。有的人則是體能比其他騎士更加的遠遠異於常人。也有的人擅長咒具或者魔導器的使用……當然了，有的人則是擅長於煉金術的使用。」
聽到這句話，我不禁看向了佈滿在桌面上的瓶子。
「我記得妳曾說過，我的『妖異生成』跟鍊金術很接近。」
「沒錯。甚至有人推測，鍊金術的開創者本身就是個『生成者』。」她說，「會這樣推測也在所難免，畢竟，以原始概念來說，確實很接近……生成者運用從妖異那邊複製的妖氣改變自己的體質或能力，而煉金術士則是從妖異的毛髮、體液、爪子……各類肉體生成物中提煉出某種物質，混合成了藥劑來增強自己。」
我不禁想起了那天在森林那晚的綠色液體。
當然，還有在碰上了蒼那那天的紅色液體。
接著，依普莉絲小姐先把已經不再冒煙的藥草茶喝了一大半掉以後，從其中一個木盒子裡拿出了幾個顏色鮮明的小瓶子來。
「鍊金藥的名字多半是用它的顏色、用途、原料來命名。」依普莉絲小姐說，「『白色賢人』是治傷的，主要的成分是來自人狼，效果比你啟動人狼的妖異生成時差，但是因為混合了別的成分，所以不像你有會放大痛覺的副作用。」
「而這罐綠色是你曾經喝過的。」她繼續說，「叫『綠輪戰車』……我猜取名字的人大概也愛算塔羅牌。效果你已經體驗過了，至於原料，大致上是從人狼、血族還有一些某些只生長在特殊地帶的藥草。」
依普莉絲小姐先是一連介紹了幾種似乎是最常用到的藥劑。接著，她拿出了一本筆記本來，裡頭寫滿了許多藥劑的配法。
「這些都是最基本的。」她說，「雖然說即使是同一種藥劑，每個練金術士的配方跟效果都略有不同。但我寫在上頭的，都是那些共通性很高的。」
我邊聽她的解說，邊將筆記本整個快速翻過了一遍。
然後，注意到了一個很不可思議的東西。
「依普莉絲小姐。」
「有什問題嗎？」
「不……沒有。」
老實說……我不確定自己究竟該不該問──
為什麼這個筆記本每一頁的右下角都有畫了一隻趴著的貓（大概是貓）……而當快速翻過去的時候，就可以看到這隻貓滾了一圈又一圈。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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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內容
異端之城 (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