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並不是一個足以讓人道的故事。
充其量,也只是一個某年發生的小事件罷了吧……
「妳剛剛說什麼!?快點給我再講一遍!!」
下課的嘈雜聲,讓紫紅髮少女的叫喊屢屢被蓋過,不過對正聽著她講話的當事人而言,這氣魄可嚇人了。
「那個……芝榴她被診斷出抗壓性過低……剛才她跟她媽來學校拿東西的時候……連站都站不太穩了……」
乃娜的話還沒說完,眼前的那人已經完全無法再等她把話說完,身子一轉就朝樓下飛奔而去。
「等一下!妳不要衝動啊!!」
現在哪管得了衝不衝動的問題?她一定要確認五分鐘前擦身而過的兩道人影,真的是乃娜所說的……
她來到了校門口,正好看見那兩人上馬車的畫面。
「……」
一時間看傻了眼,那個緩緩進入車廂的少女,她很意外自己竟然沒有第一眼就認出來。
對方的長髮剪到了耳際的短度,雙眼像關不緊的水龍頭般不斷的滾下淚珠,全身顫抖的那人,在母親的扶持之下才得以踩上踏板。
已經坐在裏頭的那位有些年紀的婦人,在幫忙關上廂門之後,馬車就此揚長而去。
過程中,沒有人看見站在校門邊,長髮迎風飄逸卻帶著愁容的她……
那年,卡蕾‧奧崔里亞十四歲。
※
<兩年多前>
「合唱團?」
看見自己的名字莫名其妙的出現在名單上,卡蕾深深覺得這根本就是弄錯了。因為之前在念初等小學校的時候,就有在各班辦過一次臨場篩選,那時候的她並沒有被挑出去啊!
如今她直升中學部,要說此一時彼一時似乎也不是完全符合?她越來越搞不懂了。
可是從小她就一直很羨慕那些可以代表學校出外表演的同學,成為合唱團的一員理所當然的也成了夢想,如今夢想在她陰錯陽差的狀況下實現,不去集會地點看看怎麼對得起自己?反正如果真的是老師選錯人了,也不差這一點弄清狀況的時間。
如期的依照公告單的指示赴約,發現會場上早已擠滿了同年的學生和不少學姐。她掃射了一下整個環境,意外的發現自己最近剛認識的朋友────鵲子,也被選上了,便理所當然的跑過去跟她湊在一塊。
當時的鵲子正在跟一名女性相談甚歡,看到卡蕾就直接讓出了一個空間讓她加入。那名女性給了卡蕾相當深刻的印象,看起來相當成熟的外表,配上的卻是綁得低低的雙馬尾,再加那不時的輕咳聲......
判定:多病又弱氣的溫柔大姐無誤。
芝榴‧桑芙洛瓦,這是她在指導老師清點名單的時候得知的,這位女性的名字。
同時,她也聽見了自己的,證明她確實是這個合唱團的一份子了。
在興趣相投和友人閒聊的推波助瀾之下,卡蕾跟芝榴的感情也越來越好,由於兩人的班級不同,除了合唱團以外幾乎不會有什麼互動。但因為教室就在隔壁,所以每次卡蕾最期待的,就是芝榴跟她不期而遇的那一刻送給她的柔和微笑,那足以讓她的心情好上一整天。
久而久之,她卻跟其他朋友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就是芝榴與她同班同學的對立。
很多隔壁班的人,都認為芝榴喜歡裝可憐跟裝病,因此不管她受了什麼樣的委屈多半都沒什麼人同情。
因此,芝榴跟卡蕾班上的人相處的時間也越來越多。而對芝榴成見較少的乃娜和少數幾個隔壁班原先就和芝榴相處得不錯的同學,也成為了互動的管道。
隨著那些攻訐事件的發生,以及芝榴病倒請假的增多,同情的種子不斷地在卡蕾的心中發芽滋長,不僅常常主動約她吃飯,連隔壁班的回家功課都是她跟乃娜問清楚後特地再轉告的。
這樣介入越發深入的生活,就這麼平穩的過了兩年,她們也都從合唱團光榮的引退了。
豈料倒數第二個新學期的芝榴忽然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對卡蕾的打招呼完全不理不睬,甚至無視的走過,這樣的反差讓她的心就像是突然被抽空了一樣難受。
她詢問乃娜到底是怎麼回事,隔了一節課後,乃娜送來一張芝榴親筆所寫的信。
Caren:
聽說最近妳覺得我冷落了妳,坦白說,其實這是事實。
我覺得,妳是我的好朋友,當然我也很喜歡妳,但是我跟普通人一樣,很自私、只為了自己著想,所以我不希望妳把我看成一個「特別」的「好人」。
最近,每天看到妳都是一臉陰鬱,我認為,如果妳可以打起精神、繼續快快樂樂的,那樣子會比較好喔!朝正面的事情思考,幸運才會降臨到妳的身上~呵呵,希望妳不會覺得我太迷信了,加油!
Jill
文末附上了一朵對方畫的向日葵,代表她的姓氏與信物,雙重涵義。
大致明白了芝榴的意思,一顆壓在心上的大石就這麼放了下來,殊不知緊接著滾下來的卻是更危險的土石流。
她們兩個過了將近一個月給彼此冷靜空間的時間,都沒有再跟對方說過半句話,變得有點像是陌生人,有時候卻還是會有點頭打招呼的時候。
直到那件事的發生......
※
為什麼上天要這麼殘忍?
她趴在課桌上進行無聲也無意義的抗爭。
隔壁班教室中,原本屬於對方的桌椅,已經在書本清空後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搬走了。
但是,芝榴‧桑芙洛瓦這個名字,依舊掛在班級名冊上。對校方而言,她依舊是在學,只是變成了特殊輔導的案例,每週都必須派出一位老師去她家進行輔導。
那她呢?她能做什麼呢?
現在是十月中,十一月十號就是對方的生日了......
生日兩字一在她腦中乍現,她馬上跳了起來。『看來只能用這個了!』
只有在這種時候行動力才會超群,她在放學後三步併兩步的衝到校務中心,問清了那天排到會去芝榴家的老師之後,進行了積極的各方溝通。她買了大量的信紙,開始在各個班級的好友之間傳閱書寫。
努力的收集各方的祝福和累積,這項龐大的工程終於在十一月九號告了一段落,她抱著塞得鼓鼓的信封,興高采烈的拿去給校方交差了。
她不知道對方在收到信以後會是什麼樣的表情,但是在聖誕節當天,每一個寫了生日祝福的朋友,包含她在內都收到了回信。
有的人在看完信的內容後淚如雨下,有人則是靜靜的含笑不語。
而她,則是默默地收下了這份窩心的溫暖。
至少她也從那封回信中,得知了對方收到禮物時的高興、感動與謝意。
那樣就夠了。
芝榴一直到畢業典禮的時候,才重新在眾人的面前現身。那時候的她,又像是以前她們熟悉的那個成熟溫柔的姐姐了。
不過,整個典禮從頭到尾,她卻只能當個觀眾,無法跟著大家一起領取畢業證書。
那也是卡蕾在初中生涯最後一次見到她。
從此,各人有各自的生活,也各有了一片獨立的天空......
※
<三年後>
「卡蕾!妳在那邊慢吞吞的幹什麼啊!這樣會趕不上健康檢查的啦!」
「不用妳說我也知道好嗎!」
兩抹輕巧的身影掠過了中央水池,朝著健檢中心並肩飛奔,似乎還能看到從她們腳底板激起的塵土飛揚。
「唷~兩個都是慢烏龜。」
已經站在門口準備看好戲的藍髮女子,見兩人到場都忍不住一陣熱諷。
「小藍莓啊,妳該不會都已經全部搞好了才出來的吧?」
「當然啊!有紙筆測驗還有尿液檢查還有抽血喔!加油吧兩位!這些處理完還有體適能呢!我在這裡等妳們喔~」
「......」
聽完泰佩理恩的說辭,卡蕾和太妃的表情都變得相當精采,最後只能苦著一張臉勾肩搭背,以共患難的精神走進去了。
然而,卡蕾的眼角餘光卻不自覺的撇到了一個在室內遠處不斷揮動的手。
是走眼了嗎?這幾天她認識的就只有太妃和泰佩理恩兩個人,還會有其他嗎?
隨著人潮的走動,拼命揮手的人影卻也越來越清晰......
那個人......
......她怎麼可能會忘得掉呢?
她迎上前,對那位女子獻出了三年來久違的擁抱。
「沒想到妳也上這間大學了!妳主修什麼主修什麼主修什麼啊~~」
「呃......拉丁古文......」
「真的啊!我都覺得那種語言根據超難懂的!妳一定沒有問題的啦!」
......
忘我的寒喧了一陣子,她好不容易才放過了走出門外的芝榴,一個轉身就對上泰佩理恩深感有趣的眼神。
「這樣就巴上人家也太快了吧~」
「唔......因為太久沒見了嘛~不過,她真的又變了不少耶!」至少在穿著打扮方面是如此。
「呵,人都是會變的啊!」
卡蕾愣愣的回望著泰佩理恩,反覆咀嚼著剛剛對方說出的饒富意涵的話。
改變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這個世界上,又能有誰維持不變?
她自己,是不是也在冥冥之中有了變化?
現在在她身旁的這兩個人會不會也......
「卡蕾!再蘑菇我就不等妳了喔!」
太妃的大喊跟泰佩理恩的輕輕一推,把她同時拉回了現實。
「我~~來~~了~~!」
她拖著長音應聲之後,便朝著太妃的方向奔跑而去。在室外照亮了她們這群大學新鮮人的朝陽,比向日葵更加絢爛。
<全篇完>
啊哈哈哈寫的好爛囧
總之就是比外篇還要外篇的外篇
也的確像開頭說的一樣,不足為道也在逐漸被遺忘的國中時期小故事XD
當年的熱情與執著,不知道還能不能再找得回來
所想表達的,也是那樣有點含蓄的、有點單純的美麗......
謝謝大家的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