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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1】基盛綜合醫院 – XXXXI

夜笙 | 2023-12-31 01:57:19 | 巴幣 0 | 人氣 56


  「為什麼不殺我?」何家駿臉上浮現一絲譏諷的神情,「用你的角度來看,應該很容易吧?」

  「是,不過,沒有必要。」收起托著臉頰的手,黎昕點了點頭,「離第四天還很早,我的夥伴也暫時不需要擔心安危,既然如此,我為什麼不花點時間和作為罪魁禍首的祢聊個天呢?反正殺掉祢很容易——祢需要時間我就給祢,算是我給祢的一點憐憫。」

  「憐憫?哈!口氣真大!」

  「我是不是口氣大,再過一會祢就會知道了,我們沒必要在這種沒意義的地方爭執。」黎昕不以為意地笑笑,「比起這種事,還是請祢回答我幾個簡單的問題吧?」

  「……」

  即使何家駿沒有給予回應,依然頂著一張想將他千刀萬剮再碎屍萬段的陰沉表情,黎昕也知道這是默許的意思,畢竟祂確實需要一點時間——身為副本的Boss,卻被實力更強悍的外來者施以同情憐憫,這該有多麼尷尬、羞恥、可悲?他敢肯定,只要何家駿有本事能殺掉他,就絕對不會讓他這麼輕易地斷氣。

  不過,祂沒機會的。

  身為叛徒的僕人根本不可能得到女巫的青睞……除非,祂親手將執著的愛情送上祭壇。

  「我很好奇一件事,祢有沒有想過,祢這麼做的一切都是在傷害陳醫師?」

  「傷害?」

  似乎沒想到他的第一個問題會是這種荒謬至極的問題,何家駿微微睜大眼,不可思議地大笑。

  「你根本不了解我和勝國的一切,你怎麼可能明白我為了我們的愛情做出多大努力!」

  祂果然沒意識到。

  不過,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如果何家駿真有意識到祂的所作所為都是對陳勝國的二次傷害,甚至是比生前還要更加殘忍的二次傷害,祂也不會到現在還執迷不悟了……祂根本不在乎。

  典型的控制狂。

  「祢想做什麼?除了奪下王子的王冠和權杖,祢還打算舉辦婚禮嗎?」

  「哦?」像是沒想到黎昕會這麼說,何家駿微微挑眉,「以前那些無聊又愚蠢的外來者總認為我只是想得到更強大的力量,你是第一個發現真相的人。」

  「沒這麼難猜。」畢竟那首走音走到連他都不免感到心浮氣燥的童謠已經暗示過。

  只不過……

  「但是祢有沒有想過,也許陳醫師寧願死也不想與祢舉行婚禮?尤其祢們的婚禮還是用這麼多無辜者的性命來作為陪襯?」

  「怎麼會?祂們的死都是有價值的。」何家駿露出偏執的微笑,「你和祂們除了是即將見證這場世紀婚禮的重要賓客,也是構成這場婚禮最重要的部分……尤其是你。」

  「有了我會讓祢們的婚禮變得更盛大是嗎?」

  「是。」就像心情很好,原先還不太願意回應的何家駿忽然變得十分多話,「『永遠的婚禮』可不是那麼容易舉辦的,我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適合這場婚禮的主婚人,直到你為止——放心,主婚人的報酬我會連同你剛才戲弄我的份一起送給你的。」

  「聽起來是份大禮。」黎昕不以為然地點了點頭,「『永遠』聽上去是很美的詞,人們總是追逐所謂的『永遠』,也一再重複『追逐』這個行為所招致的蠢事,祢難道不認為這樣很可笑嗎?甚至可悲?為了無論再怎麼努力去追求都得不到的虛妄事物而這樣汲汲營營?真的很愚蠢。」

  「不過,正是因為沒人能得到『永遠』,所以『永遠』才會那麼吸引人吧?誰讓人性本賤呢?越得不到的事物就越渴求……祢說是吧?何醫師。」

  「……」

  聽出了黎昕的言外之意,何家駿瞇了瞇眼,努力壓下心底再次竄起的憤怒,「勝國只是暫時不能理解我,我相信祂總有一天會理解我這麼做都是為了我們兩個!為了我們珍貴的愛情!」

  「噗……哈哈哈哈……」

  似乎沒想到黎昕的回應就是放聲大笑,何家駿的臉又黑了幾分。

  「理解?何醫師,祢真的很不適合說出這個詞。」笑到流淚的黎昕抬手按了按眼角,「祢從來不知道陳醫師要的究竟是什麼,也從來沒去想過陳醫師真正要的是什麼,卻這麼理所當然地要求陳醫師要理解祢?祢真的是個非常糟糕的另一半。」

  「我和勝國的事你知道多少?什麼都不知道的傢伙,也敢這麼自大地評論我們?」

  「我的確不清楚祢們的過去發生了什麼,我也對此不感興趣,但是——我相信我肯定比祢還要明白死前與現在的陳醫師想要什麼。」笑容浮現憐憫,黎昕同情地搖了搖頭,「比起至少勇於尋死的陳醫師,祢真的是個懦弱到極點的可悲傢伙。

  「不惜讓陳醫師成為傀儡,也不想親自聽聽看陳醫師對這場婚禮的想法,用蠻橫的方式逼迫,讓祂連死後都不得不背負這麼多罪孽,說到底,祢愛的根本是祢自己,所以祢才不敢!祢害怕陳勝國又會像生前一樣,厭倦祢、想逃離充滿罪惡的這一切……就像祢早就知道了殺祂的人是徐慶富,可是祢只敢報復李文陽,為什麼?因為祂是王子,而祢只是僕人,祢連報仇的勇氣都沒有!

  「何家駿,祢就只是個可憐的懦夫,無論生前死後祢都配不上陳醫師……」

  黎昕沒能將下文講完。

  他低下頭,彷彿難以置信般地看著那隻貫穿胸膛的黑色手爪,又抬頭看向表情冷漠的何家駿。

  「時間已經夠多了。」隨著話音,何家駿的外貌也逐漸改變,「你該閉嘴了。」

  祂的手變成漆黑鋒利的尖爪,爬滿由不明符文組成的黑色紋路的臉龐就像被利器從兩端的嘴角割裂開來,血紅的嘴裡滿是令人頭皮發麻的銳利尖齒,陰冷的雙目不再有眼白,腥紅的雙瞳分裂為二,在額頭中央,裂開一道血色的縫,一顆滿是血絲的赤紅大眼帶著不懷好意的目光亂轉。

  那些佈滿相同咒文的裸露肌膚則是時不時就會浮現出扭曲的人臉,有的像尖叫、有的像哭喊、有的像驚恐、有的像憤怒……就像那些死去的人,此時都在祂的體內。

  完全不打算再給黎昕任何說話機會,何家駿拔出右手,看也不看就將掌中的心臟捏爛。

  然而,眼前的男人卻沒倒下。

  不僅沒有倒下,甚至還朝祂露出了一個很複雜的微笑。

  一半是憐憫同情混著嘲諷譏笑,另一半是自嘲、釋然與漠然,就像此時的他是兩個不同的人。

  「……」怎麼回事?

  「何醫師,祢所期望的永遠恐怕是無法得到了。」

  聽見聲音並非從前面,而是從身後靠近院長室門口的方向傳來,何家駿頓時一怔,倏然回頭。

  那個應該要被祂殺死的男人倚著門邊的牆,神色漠然地抱著胸,眼裡是憐憫也是嘲笑。

  為什麼他在那裡?難道又是幻境?不是已經打破了?還是祂其實從來沒有從他的幻境離開過?但如果現在也還是幻境的話,為什麼祂手上會有血肉殘留的觸感?觸感明顯得……讓祂無法忽略。

  ……祂捏碎了誰的心臟?

  一股極度強烈的不好預感竄上心頭,何家駿幾乎沒有勇氣回頭看看坐在那張王座上的人是誰。

  「……如果我當初不選擇自欺欺人,這一切是不是就都不會發生了?」


    ▼


  兩小時前——


  將手中的桌牌放回原位,黎昕看向一旁的陳勝國,忽地露出一抹爾雅的微笑。

  「陳醫師,祢認為祢是屬於哪一邊的?」

  「……」陳勝國不語地用空蕩蕩的眼眶看向黎昕,在這些時不時就會進來一批的外來者看來,祂屬於被害者這邊,與院長、黃護理師、王記者一樣是被殺害的人,但祂真的是嗎?

  生前,祂因為戀人的請求和徐慶富的威脅而不得不成為劊子手,最後因為無法承受這些罪孽,卻又毫無勇氣走上自盡這條路,只能懦弱卑鄙地選擇被殺死。

  死後,祂眼睜睜看著何家駿一步步走向錯誤道路,最終釀成大錯,讓這裡成為比生前的密室還更讓人痛苦卻無能為力的地獄——祂甚至也一起成了何家駿的劊子手。

  跟其他被害者相比,祂完全沒資格能得到救贖。

  這個地獄,一半是祂造成的。

  「看來陳醫師是個很有自知之明的聰明人。」漫長的沉默、複雜的表情,已經足以說明陳勝國清楚自己應該要是哪一邊。

  「那麼,陳醫師又有覺悟摧毀這個地獄嗎?就算可能會面臨第二次死亡?」

  聽見黎昕的問話,陳勝國卻笑了。

  ……你知道在我失去意識之前,我想的是什麼嗎?」閉起眼,就像在回憶過去般,陳勝國的語調很輕,宛如夢囈般,「王記者在被抓到之前,其實我就已經知道祂在調查,但我沒勇氣能面對世人的指責和謾罵,也沒勇氣選擇反抗,所以我假裝沒看見……直到我的內心終於被罪惡感壓垮,我睡不著,還總是會聽見被害者在我耳邊指責我,甚至會看見祂們的身影……

  「在那一刻,我想的是,我終於可以永遠擺脫這些人,好好睡上一覺、再也不需要醒來了。」

  事實卻證明祂沒有資格。

  「黎先生,我想如果是你應該能明白……死亡本身其實一點都不可怕,對有些人來說,死亡甚至是一種慈悲的救贖,所謂的來生,反而是種懲罰。」

  「是呀,我確實能明白。」黎昕笑著點頭,「正因為明白,所以如果不是因為何醫師,我其實不想讓祢得到救贖的,那樣實在太對不起那些因祢而死的人了。」

  ……我很抱歉。」

  面對陳勝國語帶歉疚的道歉,黎昕反而搖頭,「陳醫師,祢的道歉是沒有價值的,因為祢,有太多人留在這個地獄,就連那些最無辜的被害者也被迫成為殘忍的劊子手,因而失去救贖的機會……這點道歉,改變不了任何事,甚至連最基本的安慰也毫無作用,畢竟何醫師至今還是毫無悔意。」

  「……」

  「陳醫師,祢認為對何醫師最殘忍的懲罰是什麼?」

  ……我不知道。」

  「這個答案很簡單。」漫步走到陳勝國面前,黎昕直勾勾看著祂空洞的眼眶,「這個地獄,是何醫師因為對祢的病態執著而誕生,說到底,祢就是支柱,祂做的一切是為了與祢永遠在一起,讓我們試著想想看……當何醫師親手摧毀了這個地獄的支柱,地獄又還會不會存在呢?」

  一瞬間就明白黎昕的意思為何,陳勝國臉上浮現難以置信的表情,……這怎麼可能?」

  「一般情況下的確不可能。」

  黎昕只說到這裡,但也讓陳勝國立刻意識到,這男人很可能有辦法讓懲罰成真,他要的只是祂的回應而已,但是……

  「你認為我還愛著祂?」陳勝國微微皺起眉,表情有些不悅。

  「這不重要,不管愛不愛何醫師,祢都打算以死換取救贖……死在誰手上、怎麼死,對祢來說都不重要不是嗎?」愛也好不愛也罷,這都無所謂,因為那都是「現在」的事。

  對這個副本的一切來說,「現在」是最不重要的。

  「那為什麼你要這麼問?是我的覺悟讓你認為不夠嗎?」

  「這對祢來說,也會是一種懲罰……何醫師始終都不是一個值得祢愛的人。」

  「……你並不清楚我們的過去吧?為什麼你會這麼說?」

  「為什麼啊……」喃喃般地重複了這四個字,黎昕露出無奈的笑,「陳醫師,祢很會逃避呢。」

  「什麼?」

  「算了,明天與何醫師見面後,也許祢就會清醒了吧……要是連在死亡面前都不願意誠實面對自己的內心,祢的死亡就真的沒有任何價值了,最多只是最廉價的自我滿足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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