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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星前傳Part.3

亞蘭 | 2023-07-21 12:40:41 | 巴幣 2 | 人氣 103

異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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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食補

2066/1/29 德國 慕尼黑大學附屬醫院(LMU)單人病房

卡琳沒想到會這麼快,真的。
她環顧四週,病床的周圍已經架設好了直播攝影機,工作人員忙裡忙外正在做最後的確認。
「很緊張嗎?」約西亞看著東張西望的卡琳,微笑著問她。
「我還是搞不懂,為什麼要這麼做。」卡琳關切地看著病床上的班。
「這只是一種宣傳手法而已,妳不用在意。我會搞定一切的。」約西亞安撫地說。
「不,我很在意。」卡琳擋在班和攝影機之間,試圖在開播前盡最大的努力保護他。「不過我根本不在乎你的生意,我只在乎班的狀況!」
「這大可放心,妳弟弟依然會受到最好的照顧,甚至為了確認他的身體狀況,我還加派人力。」約西亞說。
卡琳盯著約西亞看了好一會。相處了那麼久,她還是看不穿他的心思,他的每一步彷彿都有別的含意,讓人摸不清他真實的想法。
「如果班……」
沒等卡琳說完,約西亞就打斷她:「班會二十四小時受到最妥善的照顧,不論這次的直播成功與否,醫生都會以他的身體狀況為最優先考量。而且別忘了,實驗結果是妳們提供的。」
最後那句話深深刺痛卡琳的內心,也讓她陷入回憶之中。
在重新回歸研究團隊後,卡琳與華格納教授很快便找齊了研究團隊的成員。雖然名義上卡琳是徐教授的特別助理,但她大多數的時間仍與華格納教授一起進行研究。與此同時,徐教授則提供了在清華大學最新的研究資料。在這份最新的研究資料中,關於香巴拉菌的繁殖方式有了驚人的發現。
香巴拉菌會在宿主體內結成小型的球狀子實體,並且讓宿主藉由類似反芻的方式,將子實體由口中排出。排出的子實體並非是隨意丟棄,而是在族群的社交行為中,由宿主餵食給其他成員。關於餵食這一舉動,目前研究團隊分成兩派,一種認為這是宿主受香巴拉菌控制的結果,以蔣教授為主,其理論依據是源於其他蟲草菌的特徵,然而這一說法受質疑的點,恰好也在於香巴拉菌是否屬於蟲草菌,還沒有定論。另一派的衛教授則認為,宿主受益於香巴拉菌,因此也會有意提供相同的資源給同類,其論點基於動物行為學以及社會性動物的習性,由於目前尚未發現不屬於社會性動物的宿主,因此這一論點目前受較多人支持。然而,若發現有不屬於社會性動物的宿主存在,則該論點將被推翻。
目前卡琳自己並沒有特別傾向的派別,她只關注如何將香巴拉菌藥物化。然而開始生長後的香巴拉菌會擬態為宿主的血肉,而且子實體的結成速度緩慢且稀少,再加上難以在不殺害宿主的情況下取得大量的香巴拉菌子實體,因此前期的實驗進度非常緩慢。
所幸由於衛教授提出的社會性動物論點,讓清華的研究團隊嘗試以白老鼠作為實驗對象,嘗試透過增加感染率,進而獲得更多子實體。可在餵食了好不容易取得的香巴拉菌的子實體後,老鼠並沒有被感染。這讓研究團隊有些困惑。之後毛教授提議由已知的宿主物種中挑選實驗對象,而繁殖速度較快的鼠兔因此被研究團隊選上,並開始大規模養殖。將從西藏獲得的宿主鼠兔放入群體後,沒過幾個月,研究團隊便發現鼠兔成員中開始逐漸出現感染跡象。得益於這一結果,讓在德國的研究團隊也能夠取得大量的香巴拉菌樣本,並嘗試研究並提取香巴拉菌中的物質來研究。
然而,研究團隊很快就發現,他們無法合成香巴拉菌獨特的化學成分。就在研究進度再度進入瓶頸時,徐教授則向團隊提出了一個建議──食補。
卡琳還記得當徐教授提出「食補」這個詞的時候,德國這邊的研究人員露出困惑的表情。
「在中國的傳統醫學中,我們認為透過食物達到治療的效果,比藥物還得有效。讓我們試看看讓動物直接進食香巴拉菌,是否能達到治療的效果。」徐教授解釋。
一名來自波蘭的研究人員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並說到:「這確實很有道理,食物中含有許多維生素,當初卡西米爾‧芬克在發現維生素後,被人發現自己並不服用維生素片,而他的解釋就是他研究了一輩子的維生素,早就知道攝取什麼食物能滿足需要的維生素。」
「但光靠進食的效率太低了吧?」另一名研究員說。「而且根據目前的資料,香巴拉菌的生殖便是透過生食子實體的方式來感染宿主,雖然並非每次食用香巴拉菌都會造成宿主感染,但只要食用便有感染的風險,關於這方面的生殖機制,我們還沒完全掌握。」
「確實,在食物中包含的營養成分,若沒有長時間進食,很難有明顯的變化。但我們可以嘗試濃縮或者精煉。至於第二個問題,我們可以將子實體進行不同溫度的消毒後,來避免感染風險。」華格納教授想了想之後說。
於是,研究團隊改變策略,開始測試讓生病的動物進食香巴拉菌子實體的萃取物,並觀測其變化。
實驗的結果,讓人非常失望。
研究團隊在經歷半年的觀測後,發現進食煮熟過的香巴拉菌子實體的動物,所有動物的身體狀況依然沒有變化。而生食子實體的動物當中,有約10%受到感染,並且因為香巴拉菌的感染而治癒了原先的疾病,其餘未受感染的,其身體狀況則也沒發生變化。唯一直得高興的,是這是人類首次以人工的方式,完成香巴拉菌的寄生。在此之前清華大學的培育方式,單純是讓已感染的宿主自行感染同類而已,並沒有人力的介入。而透過大規模的養殖,兩國的研究團隊也發現,香巴拉菌在感染宿主時的成功率,並不如想像中的高,大約有四成的實驗樣本在感染初期到中期之間,因為宿主的免疫系統對於香巴拉菌的過激反應,進而導致宿主死亡。不過如果透過藥物抑制宿主免疫系統的過激反應,則可以將感染成功率提高到八成以上。
「太讓人氣餒了!」研究團隊面對這樣的結果,都非常地氣惱。他們最初的目標是希望在食用萃取物後,能達到治療疾病的功效。然而除了生食香巴拉菌後被寄生的實驗體外,所有食用不同溫度煮過後的香巴拉菌的實驗體,身體機能完全沒有任何改變。
「既然只有生食組的才被治癒,那乾脆就直接讓患者服用生的香巴拉菌算了!」有人自暴自棄地說。但這句話卻讓徐教授眼睛一亮。
「或許可以!」
眾人詫異的看向徐教授,只見徐教授飛快地說:「這有點類似所謂的『蛆療法』[1],不是嗎?同樣都是生物療法的一種。」
「但我們並不能確定這樣的寄生對宿主有沒有害,而且讓人被真菌寄生?這聽起來太駭人了!」華格納教授驚慌地說。
「我相信,和治好疾病與創傷相比,肯定有人願意嘗試這種治療。而且目前已知的資訊中,香巴拉菌還會延長宿主的壽命,並強化身體素質。除此之外,在對動物宿主的觀察中,並沒有觀察出香巴拉菌會對宿主產生危害的證明。」
眾人啞口無言,最終華格納教授委婉地說:「即使如此,我們還是再多嘗試別的辦法,並且同時也對受感染的動物多觀察一段時間吧。」
對此,徐教授勉強同意,並提出了半年期限的約定。
然而,半年過去,德國的研究團隊還是無法合成香巴拉菌的化學成分,讓患者服用香巴拉菌萃取物達成療效且不受感染的計畫也沒有進展。在清華大學那邊,同樣也陷入瓶頸。由衛青成教授主導的,對於香巴拉菌在分類學與演化學上的定位這一研究,遲遲沒有結論,而司馬辛教授那邊,對於香巴拉菌宿主的觀察與解剖研究,除了再度確認受感染的動物變得更強壯之外,以及發現香巴拉菌的寄生會從胃壁上開始外,也沒有太多的進展。
最終,在徐教授的要求,以及約西亞打給卡琳的一通電話後,德國的研究團隊開始向政府申請人體實驗。
本來卡琳還在希望,政府會駁回相關的申請,但出乎意料,德國政府在經歷的層層的文件與數據審查後,竟然同意了此次申請。與此同時,還要求實驗團隊加入兩名從美國而來的科學家。後來卡琳才明白,美國政府在得知了此次的實驗申請後,對於實驗的結果寄予厚望,因此透過各種管道給與德國政府壓力,這才有了之後的結果。
由於先前的研究數據顯示,在直接食用子實體的情況下,只有約十分之一的機率受到感染,因此研究團隊想出了一套新的感染方式。這是新加入的美國科學家昆西‧巴克納(Quincy‧Buckner)提出的,似乎美國政府已經透過各種方式,關注香巴拉菌的研究消息已久。因此所昆西提出,直接透過手術將孢子移植到患者胃部的提議,很快得到極為有效的成果。香巴拉菌的感染率直接從原先的一成,提高到五成,再配合藥物壓制免疫系統後,更是將感染率提高到七成!這套手術在經過動物實驗後,很快便應用在一名癌症末期的病患身上。這位病患是淋巴癌末期,癌細胞已經轉移到全身無法進行手術,且有呼吸衰竭的症狀,只能暫時進行插管治療維持生命。
當這位患者的家屬因支付不出昂貴的醫藥費,正準備簽署放棄急救的同意書時,得知了這個消息的徐教授,便代表研究團隊出面,向家屬提出了免費的試驗性醫療的提議。
卡琳認為這有點趁人之危,然而研究團隊內大多數的人,以及後來加入兩位美國科學家,竟然都支持徐教授的做法。
「家屬已經因為付不出錢打算放棄急救了,如果我們的治療能將人救回來,那不也是幫助了這個家庭?」
「我們政府都已經批准實驗了,而且香巴拉菌在動物實驗的效果非常優秀,如果如此重症的患者都能挽回一條命,那將來我們也許還能造福更多的人!」
「美國政府非常關注香巴拉菌在應用上的各種可能,並非常支持相關的研究,並非常期待成果。」
徐教授的提議,讓患者的家屬如同溺水的人看到一根稻草,因此很快便同意了徐教授的提議,並且走完相關的行政流程。
很快,患者的胃部便被埋入了香巴拉菌的孢子,並在嚴密與妥善地的照料監控下,被送到單獨的病房。起初的幾個月,患者並沒有什麼起色,這讓研究團隊非常失望。但半年過去後,患者竟然逐步好轉起來。經過檢查後發現,癌細胞被香巴拉菌所產生的筆狀構造吞噬,並且身體機能也開始強化起來。很快患者就能下床行動。
香巴拉菌驚人的療效讓中德美三國兩地的研究團隊都非常興奮。有一段時間,卡琳每天的任務就是協助徐教授將德國這邊的研究成果翻譯成中文,同時,也將清華那邊傳來的消息翻譯成德文。因為不只是德國這邊的醫療化研究有了進展,清華大學那邊的研究,也同樣有了突破。雖然不及德國這邊取得的成就那麼振奮人心,但由衛教授領導的對於香巴拉菌在物種分類上的研究,已經能得出結論,根據基因定序與分子生物學研究的比較後,香巴拉菌不屬於蟲草科中的一員,甚至不屬於子囊菌門,而是一種比子囊菌門演化得更高級的新物種。目前全球已知的所有真菌,根據分子鐘[2]的推斷,與香巴拉菌的親緣關係都非常的遠,只有最基群且古老的隱真菌門,與香巴拉菌有較近的親緣關係。
對於衛教授的這些發現,卡琳其實並不特別在意。在首位試驗醫療的患者開始出現好轉跡象後,她的心思,便都放在關注治療成效上。如果真的要讓班接受香巴拉菌的治療,那卡琳就一定要先把這套治療的所有缺點一一找出來。
絕不能讓班受到任何可能的傷害。
在此之後,德國這邊的研究團隊又測試的幾位不同症狀的病患,並對得到的數據進行各種分析,當中還有一位情況與班相似的患者。這些病患最終都被香巴拉菌治癒,並且恢復情況良好。研究進度順利的推進,可同時也讓中國對於香巴拉菌的發現地西藏的管控更加嚴格,畢竟沒有國家會希望自己國土內的稀有資源被人肆意開採。與此同時,雖然團隊依然採取嚴格的保密措施,但研究進展順利的消息仍讓香巴拉菌的黑市價格跟著水漲船高。
「卡琳,妳還好嗎?」華格納教授的聲音將卡琳從回憶中拉回現實。
「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先去外面休息一下?」
「不,我要陪著班。」卡琳謝絕了教授的好意。她看著病床上的班,這時候攝影機等器材已經架設完畢,鏡頭正對準著體內已經植入香巴拉菌的班。
這個主意是約西亞想出來的,他同時在德、中、美三個國家對患者進行直播,讓全球同步觀看香巴拉菌的效果。雖然徐教授與華格納教授曾對此表示抗議,認為目前還不能完全肯定香巴拉菌對人體是否都能產生百分之百的效果,但約西亞可雇不了那麼多。他急於向世界展示這種全新的療法,同時也向各界宣示,他的Lucky Life企業對於香巴拉菌療法的所有權。最終,中德兩國的研究團隊,只能向出資贊助的約西亞妥協。
而為了這次的公開直播,約西亞砸下重金,聘請了最好的醫療團隊外與最頂級的器材,同時也請了不少廣告公司和形象行銷公司替他做宣傳。
「兩位準備好了嗎?直播快開始了。」一名員工跑來,對卡琳和華格納博士說。卡琳瞥見他衣服上繡著Lucky Life的標誌。
華格納博士看向卡琳,卡琳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我準備好了。」
她與華格納博士走到攝影鏡頭前,與約西亞、徐教授以及另一名美國學者五個人並排站在一起。站在最中間約西亞面對鏡頭,開始用輕快的語調介紹起他身旁的四位成員,隨後話題一轉,開始介紹起香巴拉菌療法。
「……現在,請這位病患的家屬,同時也是研究團隊成員的卡琳‧邁爾女士,來向各位介紹更詳細的內容。」約西亞說完,看向卡琳,並鼓勵地對她點點頭。
卡琳按照事前排練的那樣,稍微往前站一步,然後對著鏡頭說道:「根據我們的研究發現,香巴拉菌可以提升宿主的免疫力、並修復受損的組織、強化身體各項機能,在經過人體實……臨床的試驗醫療後,一名罹患淋巴癌末期的患者,如今體內的捱細胞已經徹底清除,並且原本受損的肺部組織也完全康復。」
卡琳說完後,轉過頭看向班,過了幾秒後才回過頭。她對著鏡頭說:「目前這套香巴拉菌療法的治療範圍與上限依然在實驗階段,如今我的弟弟班正在接受這套療程,他幾年前發生車禍後因腦震盪與腦膜出血而陷入昏迷。我非常希望香巴拉菌療法能讓他甦醒過來,這也是我會加入研究團隊的原因。」
卡琳說完之後,眼角情不自禁地泛淚。這段話並不在事先的排演中。她擦了擦雙眼,退回到另外四人身邊。一想到要讓班接受這套未知的治療方法,即使卡琳已經研究香巴拉菌多年,但依然對此充滿憂慮。
「感謝卡琳女士為了弟弟如此的付出。在這裡我對她獻上最誠摯的敬佩。並且允諾會提供最好的醫療團隊,盡力讓卡琳女士的弟弟甦醒過來。」約西亞很快重新站了出來,他對著鏡頭繼續說道:「我們Lucky Life作為跨國企業,同時也協助了不少需要醫療服務的人們,這些人當中,也有許多是患有現代醫學無法治療的傷病,而飽受痛苦之人。因此除了卡琳女士的弟弟外,還有另外兩位病患也參與了這次的直播。因為這些病患的病情讓他們無法隨意移動,因此我們將透過現場連線的方式來向各位介紹。首先是來自清華大學的研究團隊以及我們的第二位病人董卓成。」
一旁的投影布幕上,出現了清華大學研究團隊的幾位教授,從他們身處的環境看來,他們也正在某處的醫院裡。而他們背後,則有一名躺在病床上的男子,但看男子的樣子,雖然很虛弱,但神智還是清醒的。
然而,在畫面接通後,那幾位教授並沒有開始說話。站在中間的衛教授還一臉疑惑的看著鏡頭。
「衛教授,該我們了。」司馬教授小聲地提醒衛教授,年長的衛教授這才意識過來,但他還是不客氣地咳了幾聲,露出理所當然的表情。他對著鏡頭簡單的介紹他身旁的幾位成員後,便切入正題:「自從我們發現香巴拉菌後,便察覺到香巴拉菌對宿主獨特的有益寄生。而根據對香巴拉菌動物宿主的研究,我們發現香巴拉菌不只能提高內在的生理機能和免疫能力,同時對於宿主的體表特徵也會有一定程度的變化。不過這些體表特徵上的變化並不會為宿主的日常生活帶來不便,而有一些變化甚至還能加強動物宿主在野外存活的能力。因此推測,香巴拉菌除了治療疾病外,應該也能治療如斷肢等重大身體傷害。這項理論依據的基礎在於,目前捕獲的野外宿主中,有發現宿主粉碎性骨折後癒合的痕跡。要知道,在野外,粉碎性骨折將會帶來嚴重的後果,而且通常會導致死亡。」在說明中,衛教授特意在某些字眼上加強了聲調。
衛教授走向身後的病床,並朝病床上的男子示意。男子虛弱地對著鏡頭抬起雙臂。這時卡琳才明白,原來那名男子的雙手,已從手肘以下全數截掉。看著那雙被截肢後癒合的手臂,讓卡琳不由為這位男子感到難過。
「這位董先生因為工安意外導致雙臂截肢,如今他願意配合我們清華大學的香巴拉菌試驗性療程,嘗試讓斷肢重生。」衛教授輕輕拍了拍男子的肩膀。男子虛弱又緊張的對著鏡頭點點頭後。
卡琳皺起眉頭,她不記得在與清華研究團隊往來的資料中,清華的研究團隊有做過任何與斷肢再生相關的動物實驗。而斷肢再生這項實驗,德國這邊也沒有做過。
作為香巴拉菌的發現者很期待能見到香巴拉菌在醫療領域中,被發掘出更廣泛的用途。也謝謝Lucky Life願意提供贊助。」在衛教授勉強擠出最後一句話後,投影的畫面便終止了。
卡琳看像約西亞,他的臉上然掛著笑容,似乎衛教授的說詞與反應早在他的預料之中。只見他重新站出來,對著鏡頭輕快地說:「非常感謝清華大學的研究團隊,我作為Lucky Life的領導人,同樣也希望看見香巴拉菌在不同的醫療領域能帶來更多的可能性。這也是為什麼LuckyLife願意重金投資香巴拉菌的研究,只要是能為人類帶來福祉的研究,我們都願意支持。」
約西亞停頓了一下,接著話題一轉,開始介紹下一位病患:「我們前面已經聽見過了三種不同的醫療領域,從癌細胞到腦症盪再到截肢,然而,還有一種醫療領域,我們尚未談及。」他刻意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然後才接著往下說:「那就是精神科的領域。根據研究發現,香巴拉菌的宿主,大多是族群的領袖,而要成為族群的領導者,除了體力要夠好,能應付各種事務外,精神方面,也是非常重要的。簡單來說,要成為一個好領袖,最低的標準,至少也得像我一樣。」他俏皮的指了指自己,引起現場一陣大笑。
「因此,根據我們科學家的推斷,香巴拉菌也許在一定程度上,能穩定宿主的精神狀況。所以接下來的一個案例,是關於思覺失調的患者。」
投影畫面重新顯現,這次的畫面也是在醫院裡,不過出現的人數只有兩名醫生,以及病床上穿著拘束服的一名女子。卡琳覺得那女子看起來有點眼神,於是仔細一看,卻驚訝的發現,那位女子,竟然是當年她在Lucky Life總部時,奚落她的接待小姐!
「第三位患者,同時也是Lucky Life內部的員工。Lucky Life企業擁有良好的福利措施,因此在得知我們的成員莎托普‧摩伊拉(Satorp.Moirae)小姐的困境後,給予了她相關的醫療協助。但為了尋求徹底治癒的方法,我們在經過莎托普小姐監護人的同意後,安排她加入了這次的公開治療。」約西亞說。
卡琳有些疑惑的看著約西亞,又看向徐教授。無論是斷肢再生或者精神疾病的治療,卡琳完全沒有印象見過相關的研究資料。過往所做的人體試驗醫療中,也不包含這兩方面。這時卡琳注意到,徐教授的眉頭也微微皺起,他的表情似乎有些不悅。
「我們Lucky Life相信,香巴拉菌療法將會是跨時代的醫療方式。現在我們將展開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全年無休的現場直播,就請各位與我們一起見證香巴拉菌療法的神奇之處吧。」
約西亞說完後,示意站在身旁的眾人依序退出攝影機前。現在鏡頭內只有躺在病床上的班。卡琳回頭看了一眼班,內心暗自祈禱。
「這是什麼意思?」
徐教授憤怒的聲音吸引了在場眾人的目光。他現在正站在約西亞跟前,神情憤怒的質問他。
「斷肢再生?精神疾病?這些完全沒有經過任何實驗程序!」
約西亞伸出一隻手打斷了徐教授的逼問,他說:「這也就是你們實驗不足的地方。我和衛教授討論過,也許可以透過這次的直播,補足這些方面。即使斷肢再生與精神治療失敗了,但我們至少有把握讓這位車禍的患者甦醒過來,不是嗎?」
「你和衛教授談過了?我怎麼不知道?」徐教授又驚又氣的張大嘴。
「徐教授,我可是這個項目的投資人啊!做為投資人,和各個研究團隊保持聯繫不是當然的嗎?」約西亞笑著說:「況且,我記得香巴拉菌研究團隊的領導人,可是衛教授啊!」
徐教授張著嘴半晌說不句一話來。約西亞對他微微一笑,接著說:「你完全可以放心,徐教授。你仍是我首要的合作對象,但你也知道的,對商人而言,不要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說完,他拍了拍徐教授的肩膀。
過好了一會,徐教授才支支吾吾的點著頭,並說了一些表示明白的客套話。
看著如此狼狽的徐教授,卡琳不禁有些同情。同時內心也對約西亞這個人更多了幾分警戒。她再次望向病床上的班,三台攝影機正從不同角度拍攝著他,同時也拍攝著一旁醫療儀器上顯示的各種數字與指標。
卡琳非常希望班能趕快醒過來,這樣她就能夠結束與約西亞之間的契約。而現在,她只想趕快離開這裡,不要再與約西亞有任何的接觸。
 
 
 

2063/3/6 美國 Lucky Life總部 個人休息室

莎托普‧摩伊拉從驚恐中醒來。她慌張地坐起身,四下張望,想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隨後她回想起來,她被保安拖走後,被帶到了一個房間。在房間內,她被要求喝下面前的一杯水,在這之後就沒有任何記憶了。
莎托普從躺著的地方爬起來,她覺得自己的雙腿非常虛弱。四下張望後,她發現自己正待在一間陳設簡單的房間裡,除了一張床,一張桌子與一張椅子外,什麼也沒有。莎托普搖晃地走到房門口,試圖轉動門把,但那扇電子鎖的門把完全不為所動。而這時她腦中閃過一個可怕的名字──懲戒室。
她著急地大力拍打門板,但那金屬製的門板似乎有隔音的夾層,無論她怎樣用力地拍打,都難以發出更大的聲響。情急之下,莎托普搬起椅子,用力地朝著門砸過去。可即使如,依然徒勞無功。椅子撞上門板,也只發出比鼓掌稍微大一點的聲響。
莎托普痛哭著跌坐在地上,本來以為在Lucky Life工作,日子能夠過得一帆風順,怎知現在竟然落到這步田地。
莎托普出生在一個平凡的家庭,父親只是商店的小職員,母親則替人當保母貼補家用。由於家中經濟拮据,因此從小時候莎托普便開始打工。好不容易在靠著學貸讀完大學後,別的同學都在計畫如何慶祝與旅遊時,莎托普卻必須馬上投入職場。但莎托普的求職之路一開始並不順利,由於只有二流大學的學歷,因此莎托普剛開始只能一邊打零工償還學貸,一邊努力物色新的工作。就在這時候,一份誘人的機會出現在她面前──Lucky Life的招聘廣告。一開始,莎托普只是抱著試一試的想法,但在經歷層層面試與淘汰後,莎托普作夢也沒想到,自己竟然能順利被Lucky Life所錄取。對於她能進入Lucky Life,即使只是接待員的工作,家裡的人依然很為她高興。因為這份工作的待遇,比起家中任何一個人的待遇都要來得好。而她進入Lucky Life工作後,她們家在社區間的地位也有所提升,過往不太搭理她們家的人,現在走在路上都會主動和她們家的成員打招呼。這也難怪,能在Lucky Life工作,在當時是一件非常光榮的事情。那可是全球數一數二的醫藥與保健食品製造公司啊!
莎托普非常享受這些隨之而來的虛榮,在經過多年拮据與壓抑的生活後,莎托普感覺生活終於能由自己作主了。她自由了!
然而,當莎托普在Lucky Life工作不久,便聽到一些傳聞,關於Lucky Life會對犯下嚴重錯誤的員工,拖進一間隱密的懲戒室進行不人道的處罰。但莎托普只是將這些傳聞當成無稽之談,即使同事信誓旦旦說親眼見過一名犯錯的員工在被保安人員帶走後,當那位員工回來時,憔悴得簡直變了一個人。每次聽到這類的傳言,莎托普都只是當作嚇唬人的玩笑看待,雖然偶爾她也會拿這些傳言來嚇唬新人,但在內心裡根本沒把這件事情當真。
在Lucky Life的工作,雖然待遇好,但工作壓力也相對更大,主管對員工也非常嚴厲,甚至有時會讓底下的員工難以忍受。而莎托普等接待員們,雖然工作性質單一,但卻經常得在第一線面對難纏的訪客。而Lucky Life作為一間擁有高額產值的跨國企業,時常會有一些窮光蛋或者無賴,試圖以各種方式,來取得和LuckyLife內部的高級主管見面的機會,以博取翻身的可能,他們甚至會不惜做出造假、糾纏等行為。而當面對這種訪客時,莎托普等接待員們便會趁機以言語嘲諷、羞辱,以紓解平時的工作壓力。
對這些接待員而言,與其讓那些無賴糾纏自己,用各種理由和藉口要求與內部高級主管見面,倒不如早點讓他們知難而退,自己還可以省點心力應付這些人的無理取鬧。
但莎托普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奚落的那位穿著簡陋的女子,竟然會是董事長約見的對象,更沒想到,傳聞中的懲戒室竟然真實存在。
都是那個女人的錯。在哭泣中,一股憤怒的情緒開始在莎托普心中蔓延。如果她早點告知擁有邀請函,那莎托普一定會好好接待她。那女人也許根本就是存心想要害人,才會刻意用簡陋的穿著走進Lucky Life總部!
莎托普的內心既難過又憤怒,就在哭累的她盯著門發楞時,那扇金屬製的門竟然打開了。沒等莎托普反應過來,門外便走進兩名壯漢,他們在門前一左一右站好,緊接著又走進來一名金髮的男子,男子看起來大約才30歲出頭,那位金髮男子低下頭,看著跌坐在地上的莎托普,而莎托普只是茫然的張著嘴,看著金髮男子藍色的雙眼。
「知道我是誰嗎?」男子問。
莎托普困惑的搖了搖頭。男子雖然看上去有點眼熟,但哭累的莎托普現在腦子根本無法進行有效的思考。
「你連自己老闆是誰都不知道嗎?」站在門側的兩位男子中,有一名嘲諷地對莎托普說。
聽聞此言,莎托普立刻將眼前的男子和自己曾經見過的照片聯想起來。
「你……你是約西亞?」莎托普遲疑的看著她。她的內心燃起了一絲希望。
「是的,我正是約西亞‧賽克斯頓。」約西亞對著莎托普微微一笑。
莎托普聞言,立刻抓住約西亞的衣襬,哀求到:「求求你,我下次不敢了,拜託!請不要傷害我!」
「傷害妳?」約西亞歪著頭,微笑著問:「妳是不是弄錯什麼了?」
「難道你把我關在這,不是準備要懲罰我的嗎?」莎托普內心暗自祈禱接下來的答案。
「老天,當然不是,這怎麼可能呢?」約西亞笑著回答:「我不知道妳們員工之間有什麼傳言,但這裡只是一間普通的個人休息室啊!」
「休息室?」莎托普吃驚的看著約西亞。
「摩伊拉小姐,妳剛才有點情緒失控了。因此我們讓妳服用了一點鎮定劑後,便把妳送來這裡好讓妳冷靜下來。」站在門側的另一名男子說。
莎托普原先心中沉甸的感覺減輕不少,她覺得自己似乎能安然渡過這一關了。她放下了原本抓住的約西亞衣角的手,並尷尬的笑著站起來。約西亞同時也身手將她拉起來。
「謝謝。」莎托普低著頭向約西亞道謝。看來約西亞似乎沒有要怪罪自己的意思。
「摩伊拉小姐,妳知道我為什麼來嗎?」約西亞問。
這個問題讓莎托普愣住了,她搖了搖頭,一臉茫然地看著約西亞。
「因為我覺得我有必要表明我的立場。」約西亞的語調忽然變得冰冷,他嚴厲地說道:「妳今天的行為嚴重影響了Lucky Life的聲譽,用惡劣的態度對待一位重要的貴客,並且還在大庭廣眾之下失態。所以我必須很遺憾的通知妳,妳被開除了。」
最後那句話如同晴天霹靂,在莎托普耳邊轟然響起。好不容易恢復情緒的莎托普,彷彿又重新跌入深淵。她呆呆地站立在原地,顫抖著想說些什麼辯解的話,但歙動的雙唇卻吐不出任何一個字或一點聲音。
當約西亞轉過身,準備離開的時候,莎托普才終於反應過來,她試圖抓住約西亞,懇求他再給一次機會。
但門口的兩個壯漢一把抓住了她,莎托普哭喊著想要掙脫他們的阻攔,但力氣上她完全不能和他們相比。
「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做什麼都願意!」眼見著約西亞就要走遠,莎托普淒厲的喊到。
聽到莎托普最後那句話後,約西亞停下腳步,然後轉過頭,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神情,重新走到莎托普面前,並示意兩位壯漢鬆開莎托普。
「求求你……」脫離阻攔的莎托普虛弱的懇求約西亞。
「我看過妳的個人檔案了,摩伊拉小姐。妳還有幾年的學貸沒還清,也還有好幾筆帳單未繳,同時妳也是家中最重要的經濟來源。」約西亞藍色的雙眼如同深沉的海洋,看不出他內心的想法。他說:「你的家境確實讓人同情,摩伊拉小姐。」
「求求你,你讓我做什麼都願意。」莎托普不斷地向約西亞哀求。
「也許……我可以考慮看看……」約西亞低聲地喃喃自語。他的話讓莎托普覺得似乎有些轉機,這讓她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她抬起頭渴求地看向約西亞。
「不,我想還是算了。」怎知,約西亞思考了一陣後竟搖了搖頭。這讓莎托普大失所望。她沮喪的低下頭,而接下來約西亞說的話,更是讓她徹底絕望。
「妳犯下了非常嚴重的錯誤。除此之外,對於妳的錯而造成Lucky Life的損失,我們也將向妳提出求償。」
莎托普身體搖晃了一陣,跌坐在地上。約西亞冰冷地審視她垂頭喪氣的樣子,並不發一語。
「不過,」沉默了一陣後,約西亞忽然開口。莎托普茫然地看向約西亞。「我也知道妳不可能有辦法支付我們所提出的賠償金額,所以我能提出另一種解決的方案。」
約西亞向莎托普背後的兩位壯漢示意,其中一名拿出一份文件,遞到她面前。莎托普遲緩的接過那份文件,那是一份保密協議。
「如果妳願意加入我們的藥物實驗,成為新藥物的受試者的話,我可以免除妳的賠償,甚至還能為此支付妳相應的金錢。但條件是妳必須接受Lucky Life的追蹤,植入最新式的監測器,並且接受保密協議。我不會再提供妳第二次機會了。」
莎托普機械式地用顫抖的手,在文件上簽下自己的名字。她明白,從這一刻起,她再也不屬於她自己了。
 
 

2066/7/20 清華大學

司馬辛紅著眼走進研究室,原本在研究室內的張妮看到教授進來,趕忙替他倒了一杯茶。
「昨天晚上又在看直播了嗎?」張妮端上茶,司馬辛疲倦地朝椅子上一坐,接過杯子喝了一口茶,努力讓自己打起精神。
「我也很想多關注德國那起案例,但我兒子哭了整晚,我和老婆輪流哄著,好不容易才把他哄睡。」司馬辛無奈的說。
「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這孩子總是一直哭。帶去給醫生檢查也看不出什麼所以然。我真擔心……」司馬辛沒把話說下去。這件事情他一直沒告訴其他人,連艾芹也沒有。在兒子出生前的那一晚,司馬辛做了一個夢,夢到一個看不清面孔,穿著陳舊黃袍的人,憤怒地指著司馬辛,像是在指責他。黃衣人隨後又用火焰將面前一群綠色皮膚的人燃燒殆盡。在火光之中,司馬辛看見黃衣人對著艾芹的肚子射出一道紅光。夢醒之後,那無以名狀的恐懼感讓司馬辛如今仍感到膽寒。司馬辛一直都沒弄明白這個夢代表什麼意思,雖然他曾短暫的找尋過答案,但繁重的工作以及兒子的誕生,讓他暫時將這夢境擱置。
「教授?」
「啊!沒事。這周我們的病患,他的數據有什麼變化嗎?」
「沒有,並沒有發現斷肢再生的跡象,但身體狀況明顯比以前要好。」
「是嗎?看來斷肢再生已經超出香巴拉菌的能力了呢。」司馬辛喃喃地說。
「不過從德國那邊傳來的數據,感染的進展似乎很順利。昨天在直播中甚至可以看到患者的眼睛有自主反應了。」
「那真是太好了。」司馬辛聽到這個消息,欣慰的說。他還記得那位曾短暫相處過的德國女孩卡琳,當初聽聞卡琳家中發生變故後,司馬辛也很惋惜一個在學術上有前途的女孩,可能就要斷送前程了。想到有前程的女孩,司馬辛忍不住看了一眼跟前的張妮。現在的張妮,已經成為一名研究生,並且即將完成她的碩士論文。想當初,這孩子是因為擔心香巴拉菌的感染對人體有害,所以希望加入研究團隊做相關的研究,但如今她卻反而為那些受香巴拉菌感染的人類而感到高興。
「不過,和之前的實驗數據相比,這位德國患者的恢復速度似乎比較慢一點。」張妮提出了疑問。
司馬辛也思考過這個問題,但他比對過研究數據後,並沒有發現任何可能的原因。
「也許這就是所謂個體的特異性吧。」司馬辛回答。「又或者我們漏掉了什麼?等德國患者康復後,我們再來和之前的數據做比較吧。」
張妮點點頭,並替司馬辛把茶杯斟滿。司馬辛壓根沒注意到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就將杯中的茶喝光了!即使這樣他還是覺得有些疲憊,養孩子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美國那邊的患者,有什麼消息嗎?」喝了一口茶後,司馬辛問張妮。
「似乎沒有特別的進展,雖然直播中病患的精神狀態看起來不錯,傳回來的資料也顯示患者這半年來精神狀況穩定,但精神疾病這方面的鑑定,畢竟還是很不準確的,我認為也許還應該進行腦波掃描。」
「嗯,妳的想法很周到,我也是這麼認為。」司馬辛讚許的點頭。「我已經向美國那邊提出建議了,那邊表示會盡快安排一次相關檢驗,之後如果有資料傳來,再麻煩妳幫忙整理了。」
「是的!」得到稱讚的張妮,臉上泛著開心的笑容。
就在他們討論著香巴拉菌對腦神經系統可能的影響時,司馬辛的手機響了起來。
「喂?」
「是司馬教授嗎?我是董卓成的主治醫生,你趕快來醫院一趟!」電話那頭,是一名急促的男性聲音,在電話中他不清不楚的說董卓成的身上出了某種問題,他不敢下判斷,要司馬辛趕快到醫院來。司馬辛聽完,心中一驚。難道第二號患者出什麼事情了?
他匆匆和張妮一同前往北京人民醫院,在開車的路上,他讓坐在副駕的張妮趕快連上直播,但直播上卻沒有畫面。而根據網站上的公告,該名患者由於出現特殊情況,因此暫停對外直播。
「不會死了吧?」
「大型翻車現場!」
「看看明天會不會上頭版!」
「說好的不間斷播放呢?」
「火鉗留明!」
各式各樣的留言湧進直播室,聽著張妮轉述的留言,讓司馬辛心中更加緊張。
他著急地衝進醫院,在病房外,醫生正和護士竊竊私語,負責直播的工作人員則聚集在走廊的另一側。當他們看見司馬辛到來時,眼神都刻意迴避,這讓司馬辛感到困惑。
「醫生,發生什麼事情了?」
「我覺得你還是親自進去看一下吧。」醫生眼神閃爍,似乎不太想談論這件事情。
司馬辛疑惑地走進病房,二號病人董卓成躺在床上,看起來似乎是睡著了,他的呼吸很平穩,不像是有什麼問題。司馬辛走上前,端詳了一陣,並沒有看出什麼端倪。這時候醫生神情緊張的走到司馬辛身旁,並指了指董卓成的被子。司馬辛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倒是張妮明白了醫生的意思,她先開被子,卻隨即愣住了。過了幾秒後,她整個人尖叫著向後跳開,並不住乾嘔。而醫生也在被子先開前已經先行退開病床,似乎並不想太接近。
等司馬辛看清眼前的情況時,只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董卓成那雙被截斷的光禿禿的手臂上,有數條白色的絲狀體從斷肢處冒出,看起來就像是剛萌發的嫩芽。但不同的是,那些白色絲狀體,正在緩慢的紐動,並隨著董卓成的呼吸輕微脈動。
「這……這是什麼?難道是……菌絲嗎!?」司馬辛倒退了幾步,驚恐地看著那些白色細絲。
「連司馬教授也不清楚嗎?」醫生將司馬辛拉遠離董卓成,並重新將被子蓋上。似乎醫生也不願意多看那些白色絲線幾眼。
「這是今天例行檢查時發現的,當時值班的護理師還以為是沾到棉絮之類的想要拔除,但後來才發現這是從董先生體內冒出來的。為了不讓患者在得知這件事情後情緒過於激動,我先對他施打了一劑鎮定劑。」醫生說。
「這情況我也是頭一回見到。」司馬辛回頭看了一眼,想起剛才目睹的被子下方驚人的白絲,仍感到一陣寒意。而原本一旁乾嘔的張妮,此時乾脆退出病房,根本一點也不願意在房內多待上一秒。
「讓病人先冷靜下來這點做得很好。我們還是先讓病人維持現狀,我會盡快安排取樣以及檢驗。」司馬辛飛快地向醫生交代。醫生則拉著司馬辛往門口走,似乎也不太願意待在房內。
司馬辛火速將董卓成的異狀通報給其他教授,在收到消息後,他們紛紛趕到醫院。
「衛教授,你覺得這是什麼?真像司馬老弟所猜的那樣嗎?」毛教授在彎腰仔細端詳過那些白色絲狀物體後,起身詢問衛教授。
衛教授皺著眉頭,並沒有馬上答話,而是先吩咐人通知醫院準備檢測的儀器。然後他才對幾位教授說:「無論這是什麼,肯定和香巴拉菌脫不了關係。但這個消息在檢驗結果出來之前,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
「那些醫生和工作人員怎麼辦?」蔣教授問。
「這我會處理好,你們現在只需要專心研究這件事情就好。」衛教授朝門外望了一眼,並嚴厲的對眾人說。
檢驗的結果很快就出來,這還得多虧約西亞的大力贊助,讓研究團隊能夠任意使用各種最頂尖的儀器。經過檢驗分析,那些白色絲狀物體,果然如司馬辛最初的猜測,是香巴拉菌的菌絲。
面對檢驗報告,眾教授們在實驗時內面面相覷。他們真得沒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那破體而出的菌絲,一下子就讓研究團隊進入到未知領域。
「趕快終止這次的實驗吧?」司馬辛說。一想到那扭動的白色菌絲,就讓他頭皮發麻。
「老弟說的對,這已經超出我們過往在動物實驗上的理解了。」蔣教授說。
「我的天啊!我們該怎麼移除病患體內的菌絲?用藥物嗎?還是得靠手術來移除?那些外科醫師有辦法分辨擬態後的菌絲嗎?」毛教授捂者頭,苦惱地說。
「不!不能終止。」讓三人意外的,衛教授竟然大力反對終止實驗。「這可是全新的發現,絕對不能終止!」
「什麼!你瘋了嗎?」蔣教授瞪大了眼睛,震驚的看著衛教授。
「我會親自去和Lucky Life的約西亞談論這件事情,但絕對不能終止這次的實驗。相反的,我們還要深入了解那些生長出來的菌絲會對宿主有什麼樣的影響。」
「我們用動物一樣可以做相同的實驗!現在這可是活生生的人類!」司馬辛叫到。
「剛才毛教授也說了,我們以前根本沒考慮過移除宿主體內香巴拉菌的事情,對此根本一無所知。以往實驗的結果顯示,若沒能在初期便殺死香巴拉菌,那香巴拉菌便會對藥劑產生抗體,而用過量的毒素甚至會在殺死香巴拉菌前就先將宿主殺死。現在終止實驗對受試者而言同樣冒險。」衛教授說駁斥。
「即使我們現在不知道如何移除菌絲,但可以現在開始想辦法補救啊!如果實驗繼續下去,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被點到名字的毛教授聽到自己剛才的話被衛教授拿來當作論點,顯得有些氣急敗壞。
「不論如何,實驗不能終止。目前也沒有跡象顯示那些菌絲對受試人有不良的影響!實驗繼續,不管會發生什麼事情,我都負全責!」衛教授對於眾人反駁自己,也發怒了,他對著司馬辛等人吼叫著。
司馬辛不曉得為什麼衛教授會這麼堅持一定要繼續實驗,但他說得確實也在一定程度上有道理。所以最終,他和蔣、毛兩位教授,只能妥協,同意讓實驗繼續下去。
 
「這太瘋狂了!」回到自己辦公室後的司馬辛,將此事告訴張妮。在聽到實驗繼續的消息後,張妮不敢置信地大叫:「他親眼看過那些……那些……那些噁心的東西了嗎?」
「當然,還是他親自取樣做分析的。」司馬辛說。張妮聽聞此事,露出作嘔的神情。
「難道那位患者也同樣願意繼續實驗嗎?」張妮嚥了一口口水,勉強問到。
「目前我們還是決定讓受試人維持睡眠狀態,不過也不可能維持太久。香巴拉菌遲早會讓宿主對鎮定劑或安眠藥產生抗藥性。」司馬辛沉著臉說。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終止實驗嗎?比如向主管單位檢舉什麼的?」張妮在辦公室不停來回走動,努力想著可能的方法。
「然後衛教授就會以貿然終止同樣危害受試人安全為理由,試圖說服負責調查的主管單位。而他有很高的機率會成功,因為他說的也是實話。更別提現在政府,甚至世界各國都在等著看我們的實驗成果,我不認為主管機關會有什麼大動作。」司馬辛無奈的說。對於衛教授那莫名的堅持,他又想起了那些不斷試圖吞掉橡皮的魚。
「我們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趕快搞清楚那些菌絲對宿主的影響,以及背後的機制與原理。或許還有機會中斷寄生的過程,拔除受試人體內的真菌。」
張妮聽了司馬辛的話,也無奈地搖搖頭。他們二人不約而同地嘆了一口氣。
接下來的一個月裡,清華的研究團隊開始針對二號患者增生出來的菌絲,展開大量的研究。
與此同時,在得知了二號患者出現異常反應後,各界媒體紛紛湧入醫院與實驗室,希望獲得更多資訊。雖然曾經見過患者異狀的那些相關人員都簽署了保密協議,但媒體就如同喋血的鯊魚,絲毫不肯罷休。
「教授,請問一下,外傳二號患者已經身亡,是真的嗎?」
「香巴拉菌是否存在致命毒素?」
「這些致命蘑菇是否有人傳人的可能?」
「外傳這是新型的生化武器,可以請您解釋一下嗎?」
每日面對記者們各種道聽塗說的詢問,讓司馬辛感到煩躁。更讓他擔心的是,即使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洩密的情況發生,但難保不會有人禁不住追問或利益誘惑,甚至可能不留神就說漏了嘴。為了盡快平息外界瘋狂的猜想,司馬辛和團隊只得加緊腳步研究那些菌絲,希望能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可研究團隊卻陷入的瓶頸。香巴拉菌的菌絲幾乎完美地擬態成了神經細胞,更具備神經細胞的一切功能,若非細胞外層的細胞壁,根本很難辨識其與正常神經細胞的區別。除此之外,二號患者的斷肢處,原先只是些許穿透身體的白色菌絲,如今已經生長蔓延成兩條柱狀物,而讓人頭皮發麻的是,除了外觀是綠色的之外,那柱狀物的外觀像極了人的手臂。
雖然二號患者如今依然處於藥物沉眠的狀態中,但根據香巴拉菌過往展現的特性,產生抗藥性使二號患者清醒只是遲早的事情,為此研究團隊與醫院不得不數次更換藥物種類,希望這種雞尾酒的投藥方式,能延長二號患者的藥眠時間。好讓研究團有更多時間來研究他體內的香巴拉菌。這是一場與時間賽跑的研究,因為如果當二號患者醒來,發現自己長出了一對綠色的手臂,誰也不知道二號患者會出現什麼反應。
與此同時,約西亞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方式,竟然說服了美國政府,讓美國政府投資了此項目,除了派一名因服役而受傷截肢的軍人參加此次的直播實驗外,美國政府更公開提議要將香巴拉菌列為全地球人類所屬的公共財,但很快便被中國政府回絕,並警告香巴拉菌是屬於中國西藏地區的特有種,任何違法走私與權利侵犯都是違反中國法律的。
世界各國的民眾對於中美兩國的吵吵鬧鬧早已習以為常,此刻他們更關注的是醫療直播所帶來的輿論與收視。而約西亞所聘請的團隊更是透過各種方式,營造這個話題的熱門度。在這一個月裡,出檯了各種活動,像是聘請名人訪問,或者請一些俊男美女的網紅參與直播主持等。一時之間,甚至讓人有種這不是一場關於醫療的直播,而是一齣跨國際的網紅節目。
無論是大國間的政治角力,或者約西亞譁眾取寵的行銷手法,此刻都無法讓司馬辛將注意力從香巴拉菌上轉移出來。他和研究團隊努力地想找出讓二號患者發生異狀的關鍵要素,哪怕是某種未知的化學成分或者某種他們仍不知道生物機制都好,但一切努力彷彿都徒勞無功,而那對如同手臂般的菌絲體,就是對他們最大的嘲笑。
看啊,愚蠢的人類竟然妄圖輕易地駕馭比自己古老的物種,是何等的傲慢無知。
又過了一個月,研究團隊依然沒有進展,而此時那對綠色的「手臂」已經長出了如同人類五指般的結構。一些醫護人員因為承受不住這怪誕的刺激,紛紛請辭或要求轉調。而醫生們也警告,如果繼續再讓二號患者處於藥眠的狀態,恐怕會危及生命。
不過相較於二號患者,一、三號患者的治療可以說是日見成效。被宣稱思覺失調的三號患者,如今的精神狀態顯得非常穩定,負責三號患者的醫生更宣稱三號患者是他所有病人中「恢復情況最良好」的案例。而受傷最重的一號患者,雖然進度緩慢,但目前已經可以短暫的睜眼,以及輕微的指尖運動。而取代原先二號患者的第四個病例,目前則沒有明顯的恢復跡象。對此,輿論大多傾向於香巴拉菌無法治療斷肢等永久性傷殘,而約西亞也有意助長這種言論。在所有患者的直播中,他所聘僱的主持人都說出類似的話。
「治療本身也許存在某種限制,也許斷肢再生就是這種菌類的治療限制。」
「跨時代的新醫療本身就伴隨著不確定性,有時候也許我們太樂觀點,也許醫療技術方面仍有我們暫時無法跨越的鴻溝。」
「自然中,具備斷肢再生能力的生物少之又少,也許我們太高估香巴拉菌的能力了。」
關於斷肢再生,研究團隊本來就對斷肢再生不抱太高的期望,因為最初對香巴拉菌的野外調查只表明,香巴拉菌有可能具備治療粉碎性骨折的功能,但在實驗室環境中,大多數的動物在經歷粉碎性骨折後,即使有良好的照顧,也大多在一段時間後死亡,只有少部分確實依靠香巴拉菌強大的治癒功能而存活下來。而經過手術截肢的動物,在植入香巴拉菌後,即使倖存下來,也同樣沒有斷肢再生的現象發生。唯一一起關於斷肢再生的案例,是一隻受寄生的藏酋猴(Macaca thibetana),該樣本在被植入香巴拉菌後,由於在籠子裡過度掙扎,而導致其指節斷裂並大量出血。在搶救過程中,衛教授獨排眾議,要求不僅是單純包扎傷口,而是要將斷裂的指節接上。雖然將斷裂的肢體重新接上,在醫學上確實可行,但條件複雜嚴苛,而當時的情況下,該樣本被發現受傷時,其斷裂的肢體已經分離了很長一段時間,貿然接上恐怕有壞死的風險。但在衛教授的堅持下,最終研究團隊只得小心翼翼地將斷裂的指節接上。結果則出乎所有人預料,該樣本的指節接上後不到半個月,變徹底恢復。香巴拉菌強大的治癒能力再次顛覆所有人的想像,然而儘管如此,將斷肢從無到有完全再生,在實驗過程中從沒進行過。最初也曾有人提議透過克隆的方式,克隆出兩條手臂,再結合香巴拉菌的植入,來治療二號患者。不過這提案雖然看起來比讓斷肢重無到有重新再生更為可靠,但卻被衛教授否決。而其給出的理由是擔心克隆的手臂具有移植排斥反應[3](transplant rejection)。對於衛教授的一意孤行,研究團隊也曾提出過抗議,但衛教授身為團隊的領導人,本身又掌握著學術界的話語權,讓研究團隊最終也只能無可奈何的聽從他的安排。本來研究團隊也曾希望將藏酋猴的案例以及斷肢再生的實驗計畫與德國的團隊分享,希望聽聽他們的意見,但卻被衛教授大力阻止,並警告所有人不得外洩資料。對此雖然衛教授沒有給出理由,但連司馬辛都看得出來,衛教授不希望將所有資料與徐教授分享。
本來大家都心想,斷肢再生的計畫肯定會失敗,但他們從來沒想過,竟然會變成這般情況。如今每天面對著兩條怪誕的綠色手臂,更上重重打擊研究團隊的士氣。
這一天,當司馬辛照例在醫院觀察二號患者的情況。由於怕感染等因素,目前他只能隔著玻璃觀察躺在無菌室內的二號患者。由於長時間陷入藥眠,二號患者明顯瘦了不少,司馬辛也懷疑,他體內的真菌也消耗了不少宿主的養分。他盯著那兩條綠色手臂想得出神,研究團隊想盡辦法想移除這對手臂,但苦於不理解當中的機制而遲遲無法下手。而在動物實驗上,所有被移除香巴拉菌的實驗動物全數都在一周內死亡,最快的甚至不到二十四小時。這兩個月來,司馬辛也數不清自己參與多少次對動物的移除手術與屍體解剖。而負責控管實驗動物數量的蔣教授更是多次警告,目前實驗團隊中被寄生的實驗動物數量即將告罄,不能再繼續無節制的進行手術與解剖。
一回想到那些解剖畫面,就讓司馬辛覺得噁心。並不是他怕血腥慘面,而是由於香巴拉菌的寄生,讓那些動物宿主的體內產生些許異樣,雖然所有臟器功能都維持正常,但伴隨流出體內的,並不是紅色的血液,而是各種顏色的液體,從最大宗的綠色到土黃色甚至少見的藍色。根據分析顯示,這是由於正常血液中混入了香巴拉菌產生的化學產物而產生的變化,雖然研究團隊目前還不知道這些顏色代表著什麼意義,但那種異樣的感覺還是讓大多數人感覺不舒服。除此之外那些異樣的外觀變化,突變成綠色的毛皮、變得更尖銳的牙齒等,無不讓人覺得自己正在解剖的,是另一個星球的產物。
忽然間,司馬辛的腦中閃過一個怪誕的想法。
到目前為止,香巴拉菌的特色除了延長宿主的生命外,同時也讓宿主的恢復能力提升。但除此之外,香巴拉菌還有一個特色,那就是給予宿主外觀變形,使其更能適應環境。由於之前研究團隊的關注點一直放在香巴拉菌超常的治療功能,以及之後如何移除香巴拉菌的寄生上,而都忽略了關於宿主外觀改變這一特點。也或許大家下意識地認為,人類宿主在透過藥物壓制後,不會像一般的動物宿主那樣產生變形。但話說回來,那些動物宿主們似乎能很好的控制那些獨特的身體變形。如果這對手臂是能被患者控制的變形呢?
「我們實在太無知草率了。」研究的狂熱感退去後,司馬辛只感到一陣惡寒。
此刻,他覺得自己也是一條拼命搶食橡皮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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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約反應,是一種機於反射行為與關聯性學習的生理機制,以「刺激」與「反應」為關鍵要素。最廣為人的例子是俄羅斯諾貝爾獎得主,心理學家伊凡·彼得羅維奇·巴夫洛夫所做的實驗「巴夫洛夫的狗」[4]
一般認為大多數動物都能透過後天影響獲得制約反應,例如在許多人餵食的魚池裡,只要有人經過,魚群就會自動聚攏,進如覓食的狀態,哪怕丟下來的並非食物,也會爭搶。
在人類行為中,在富有爭議的小阿爾伯特實驗(Little Albertexperiment)中,針對兒童的實驗,也發現人類具備相同的反應機制,會於後天學習中獲得關於對特定刺激的特定反應。
 
 
 

 


[1] 蛆療法源自於英國,醫生會根據傷口大小判斷需要多少蛆,將蛆植入傷口表面後以醫療用膠帶貼上,蛆在傷口上只會將腐肉啃食乾淨,而不會傷到健康的肌肉,且蛆不會在傷口裡排泄,是一種新型醫療技術。
[2] 分子鐘(Molecular clock),也叫基因鐘、演化鐘。是一種根據生物大分子的突變率推斷兩個或多個生物在演化歷史上分離的時間的技術。
[3] 移植後的器官並不被受移植者身體接受的情況。
[4] 該實驗在每次吃飯前,給予狗特定的刺激,讓其往後只要得到特定刺激,就開始分泌唾液,進入準備進食的狀態。



第四章:冬蟲夏草狂熱

2068/6/6 台灣 Luck Life亞洲數位行銷部

「現代修仙秘方,百分百純正香巴拉菌散,無論是斷肢或者癌症,都能快速痊癒。現在訂購全額免運!還贈送冬蟲夏草精華飲一組,趕快行動吧!」
「來自古老東方的神祕植物,現代諾貝爾獎認證!史上最強的治療植物,醫療用香巴拉菌株,每份只要9999元!」
「市場對於香巴拉菌的需求目前仍在提升,而根據我們數位行銷部的監控數據顯示,在亞洲,香巴拉菌的關鍵字就佔據了全部網路關鍵字搜尋量的三分之一,並且仍穩定上升中。」主管報告。
「人們對於香巴拉菌的興趣越高越好,在多增加一些宣傳管道,但一定要時時做好監控。」約西亞神情愉快地聽著銷部門的主管的投影報告,並指示到。
「同時也要確保我們的廣告品質,千萬不能讓消費者將我們和那些偽劣產品混淆了,一定要做出明顯區別度出來。」徐凝輝補充道。
「徐教授說的是,不愧是當今最傑出的研究學者。」約西亞轉頭看向與會的徐凝輝教授。
只見徐凝輝教授穿著高檔的西裝,坐在會議桌的另一側,正意氣風發地覽視著一切。對於約西亞的恭維,他滿意的咧嘴一笑,說道:「這也得感謝董事長慧眼識珠,願意在這方面進行投資。」
說罷,二人相互對望,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自從香巴拉菌的研究團隊獲得諾貝爾獎之後,Luck Life的股價也隨之水漲船高,約西亞自此坐穩了全球醫療大亨的寶座,更有望問鼎全球首富。然而香巴拉菌也隨之受到全球各地各熱切的注目。若說在獲獎之前,香巴拉菌是熱門話題,那在獲獎之後,全球對於香巴拉菌的追求已經到了瘋狂的地步。各式各樣的仿冒產品在市面上流竄,一樣產品只要能和香巴拉菌沾上邊,那價格都漲價一倍甚至數十倍。而手裡掌握著和中國政府簽訂的專賣權的約西亞,對於那些仿冒品或者打著香巴拉菌名號的其他產品,則是以先放任它們打廣告吸引關注後,再以法律的方式將其查封,除了賺取賠償金外更藉此賺取免費的廣告機會,另外還能取代那項商品的貨源進而接收那些商品的購買客群。因此市面上的關於香巴拉菌的廣告越多,對他而言並非壞事。而他更是透過一些虛擬的人頭帳戶,在網路上提供廣告,吸引那些抱著僥倖心理的賣家加入這場瘋狂的熱潮之中,誘使他們出售更多產品,以便將來由Luck Life收割他們的成果。
而當初研究香巴拉菌的研究團隊,如今的事業那可謂蒸蒸日上。就以徐凝輝為例,他在獲得諾貝爾獎之後,便辭去在清華的教職,加入Lucky Life企業,成為了Lucky Life在亞洲的分部總管,掌管整個亞太地區的Lucky Life事業。此了他之外,當初另外一位加入德國研究團隊的科學家昆西‧巴克納,也就是那位提出以手術植入的方式提高感染率的人,同樣加入了Lucky Life擔任高階主管,成為了醫療部門的高階主管。
而研究團隊中的幾位骨幹成員,也都有不錯的發展,中國團隊這邊,衛青成教授在獲得諾貝爾獎之後,從學界光榮退休,如今時常參加各種採訪與座談節目,並在節目裡大談香巴拉菌的好處。
而蔣成華教授如今則接任了清華大學的校長,並接替衛教授在研究團隊中的領導地位,繼續帶領團隊研究關於香巴拉菌的總總。而毛治誠教授如今則成為了研究團隊中的二把手,並接任了生物學系的主任。如將蔣、毛兩位教授相互配合,依舊埋首於學術研究當中,但不同的是,如今他們可以動用的資源與人脈,可比過去豐富太多了。
而德國研究團隊,為首的芬恩‧華格納教授如今也大受歐洲學術界的追捧,多次在節目上露臉,但他並未如同衛教授或徐教授一般從學界轉戰到其他事業上,而是繼續與中國研究團隊合作,繼續研究香巴拉菌。而被外界視為華格納教授重要副手的卡琳‧邁爾,也順利獲得博士學位,如今研究團隊裡的人都開始尊稱她為邁爾博士。而她的弟弟,身為被香巴拉菌治癒的首批患者之一,則被Lucky Life聘用,成為Lucky Life在歐洲地區的代言人與形象大使。
如今面對世界上各種疑難雜症,人們最優先想到的,便是香巴拉菌療法。從癌症到截肢手術,從地中海性貧血到雙目失明,幾乎各種疾病傷殘都能被香巴拉菌治癒,對於香巴拉菌的迫切需求,無論怎麼形容都不為過。而香巴拉菌的發現地西藏,也成了各界矚目的地方。在Lucky Life宣布香巴拉菌療法正式上市之後,中國政府首先宣布了加派兵力入駐西藏、強力打擊當地的走私活動以及限制香巴拉菌出口等政策。而美國政府則馬上跳起來以侵害人權為理由宣布貿易制裁。與西藏接壤的幾個國家,例如印度、不丹、尼泊爾等,也因為中國對西藏的加大部屬,而加強在邊境的兵力,國際局勢一度緊張起來。然而隨著Lucky Life企業的對美國政府的遊說,以及中國政府與鄰近各國重新簽訂打擊走私的協議之後,事態逐漸緩和。而市場強烈的需求讓各國也紛紛放棄強硬的態度,沒多久美國便取消了制裁,而同時中國政府也答應放寬香巴拉菌的出口限制。
這是一段充滿奇蹟的時代,人們讚揚著香巴拉菌帶來的奇蹟,人類第一次感受到遠離的病痛的威脅,世界各地的人對於這種來自東方的神祕菌類,開始了各種描繪,而Lucky Life也在徐教授的建議下,隨之以東方傳說中的「納元丹」替香巴拉菌的子實體命名。那一顆顆如藥丸般的子實體,成為了人類眼中的至寶,也喚起了對東方修仙傳說的美好幻想。而Lucky Life則是這場宣傳的發起者,是香巴拉菌社群的領導者!
現在人們已經知道,香巴拉菌對於人類的身體,能夠展現出在其他動物體內寄生時更強力的效果,而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差異,全源自於人類的腦電波比其他動物還要強。根據亞洲某位教授的研究成果,人們發現香巴拉菌的寄生效果,會受到腦電波的影響。當遇到強大的腦電波時,香巴拉菌便會被激發出更強力的效果。雖然當中原理還是個謎,但這不妨礙人們對於香巴拉菌的渴求,尤其是些飽受疾病之苦的患者,以及希望藉由香巴拉菌延長壽命的富豪。至於外觀上的些許變異?在人們看慣了各種影視作品中五顏六色、奇形怪狀的各種角色之後,香巴拉菌所導致的變異,只是更受到人們,尤其是年輕一代的追捧。
但也有一派人,堅決抵制香巴拉菌。雖然並非多數,而且意見雜亂,難以對輿論造成太大的影響。這些人有得認為香巴拉菌研究時間太短,對於宿主是否有副作用還研究的不夠透徹,這也是反對派中為數最多的一派。有得則是因為出於宗教觀點,認為透過寄生的方式做治療是褻瀆人體與神明的。還有得純粹只是出於主觀看法,認為受到寄生很噁心。不過這一代的人們越發世俗化了,而且對於新興事物的接受度也遠勝以往,因此即使香巴拉菌療法可能會讓人產生些許的異變,但人們仍大多認可香巴拉菌療法。即使是保守派,也僅疑慮延長的壽命可能會導致社會價值的重建,以及接受治療產生變異後可能遭受歧視等。而各國政府對於香巴拉菌療法的應對,目前大部分國家也僅是限制對於這套治療方式的應用範圍、管制追蹤、銷售管道或者許可名額等,而不是全然禁止該療法。
約西亞和徐教授等人當然也明白反對派與保守派的這些道理。為了控管風險,也為了區分消費族群,他們出售的產品大致上可分為兩類,一類是屬於保健食品,也是目前銷售量最多的一塊,佔了銷售額的八成。這些相對便宜的產品雖然含有香巴拉菌的成分,但都是經過烹煮,使其喪失活性,即使服用再多也不會被寄生,當然也就沒有香巴拉菌寄生後的種種功能。另一種較昂貴的產品,則是貨真價實的寄生。由Lucky Life企業提供特定醫院香巴拉菌的胞子,並以手術的方式植入患者的胃部。這種手術雖然不難,但卻需要後續密切的觀察,並且依照情況給予投藥壓制人體的免疫反應,以免寄生過程中引起激烈的免疫反應而死亡。對於這些真正做過手術的患者,Lucky Life企業會將其成果大為宣傳,可同時也會密切追蹤這些人的後續狀況。
在結束了會議之後,徐凝輝乘車返家,他指示自動駕駛返家的路線後,便打開影音盒,收看今天的新聞。新聞正播放一名叫趙嫦的女子正在公開呼籲Lucky Life企業降低香巴拉菌手術的費用,並且要求各國政府與保險業者將香巴拉菌療法列入給付的範疇,此外更要求取消對於香巴拉菌療法的資格限制與後續追蹤。
「這是劃時代的醫療進步,企業家怎麼能因為自己的私利而侵犯全體人民的公益呢?政府應該拿出魄力來!生命權是最至高無上的權利,那些對於香巴拉療法的限制就是在阻礙生命權!」趙嫦對著鏡頭大聲疾呼。
徐凝輝鄙夷的一笑。真是一個自以為是的女人,她根本什麼都不懂,那些限制與追蹤恰好是為了維護人們的生命權,香巴拉菌的寄生並不是沒有風險,用藥更是需要精確。雖然在Lucky Life所打出的廣告中並沒有說出這一點,但徐凝輝認為,如果有人全然相信廣告說詞而不自己思考判斷,那就真得太盲目了,況且又有哪家公司會願意在廣告上自曝其短呢?
徐凝輝想起了當初香巴拉療法上市前,司馬辛曾氣急敗壞地找上自己和約西亞,反對他們的上市計畫和廣告。
「我們對於香巴拉菌的理解還不夠透徹!我們甚至不知道為什麼這種真菌會對宿主的腦電波產生反應!」司馬辛大喊。
「但二號患者能夠憑著自己的意志操控那對『手臂』,而且截至目前為止,並沒有產生其他副作用。」約西亞安撫司馬辛。
「只是暫時沒有副作用,但我們觀察的時間還不夠久!」
「在過去所有動物實驗中,都沒有發現宿主產生惡性的突變或者其他不良反應。這點你應該也很清楚才對。此外過去所有的人類患者都沒有產生不良反應,不是嗎?」徐凝輝說。
司馬辛愣了一下,然後才緩緩開口說道:「我只是有一種感覺,我們的步調太倉促了。尤其在確定這種真菌會和宿主腦波產生反應之後,更讓我覺得我們還需要再更了解香巴拉菌,否則可能釀成大錯。」
「但在你的研究報告中也很清楚的表明,是宿主透過腦波控制真菌,而不像是蟲草科真菌那樣反過來,由真菌控制宿主進行繁殖。而我們過去得出的結論你也很清楚,有些成果還是你親手完成的。」徐凝輝說。
「即使如此,現在就商業化也還是太倉卒了!我們進行人體實驗才幾年,對於香巴拉菌的能力界線還不清楚,測試過的疾病種類也不多。更別提你們的廣告文案,根本沒有提到寄生失敗的機率與風險,那可是會出人命的啊!」司馬辛大聲反駁。
「司馬教授,雖然我很尊重您對於生命價值的維護,但在當初的合作契約中,什麼時候進行商業化是由我們Lucky Life企業來決定的。此外,本次商業化,你們研究團隊的領導也是同意的。而且LuckyLife企業也已經遵照各國的法律規範完成必要的行政流程,廣告也並沒有違反各國法律。很抱歉,這是經過各方共識的結果。」約西亞平靜地對司馬辛說。
「難道你不覺得,就這樣貿然商業化太過於短視近利了嗎?要是出了意外怎麼辦?這樣藐視人命是違法的!我相信你可以做出更有智慧的選擇!」司馬辛反駁。
「所有醫療行為都伴隨著風險,總不能因為害怕風險,就放棄治療吧?」約西亞微笑著說道,並引用了托馬斯霍布斯的話。「說到法律和智慧,相信教授您也明白,『不是智慧,而是權力制定了法律』,不是嗎?」
「三個最大的失敗,是缺乏理智、勇氣與警慎!」司馬辛引用了希羅多德的《伯羅奔尼薩戰爭史》中的一句話反駁約西亞。「我只看到你有勇無謀的膽量,更不知道何為警慎!」
說完,司馬辛怒氣沖沖地轉頭離開。
本來徐凝輝以為,自從那次不歡而散之後,司馬辛會退出研究團隊,至少也會在公開媒體上對外反對香巴拉菌療法的上市。但從他聽到的消息中,司馬辛目前仍待在研究團隊裡,繼續埋首研究香巴拉菌,除了不公開表示對香巴拉菌療法上市的支持之外,他並沒有做出什麼妨礙讓香巴拉菌療法上市的言論或行動。
徐凝輝並不特別討厭司馬辛,但在他看來,司馬辛就是書生脾氣,懂做事但不懂做人。雖然徐凝輝從學者的角度來看,香巴拉菌療法的上市確實有些急促,但從商業的角度來看,越早攻佔市場,對打開銷路當然越有利。況且若沒有Lucky Life的資金,他司馬辛也不可能無後顧之憂的進行研究。
徐凝輝又看了下新聞,雖然現在已經不再播放關於趙嫦的新聞,但作為Lucky Life在亞洲區的主管,他可不能任由那些沽名釣譽之徒添亂,更別說是一位根本沒有相關專業知識的網紅了。
想到這裡,徐凝輝忽然有了一個主意。他打了一通電話給約西亞商量,很快二人就達成共識。
「『教育的目的,是用充實的知識,取代空虛的頭腦。』,現在就讓我們來教育一下這位趙嫦小姐吧!」徐凝輝掛掉電話後,引用了邁爾康‧福布斯[1]的名言,並冷冷一笑。
 
 
 

2068/6/10 中國 上海 寶山區大華路13號公寓5樓 營網企業

李宗政很早就注意到了關於趙嫦對Lucky Life的言論,他也預料到Lucky Life很快就會著手處理。因此當Lucky Life的人聯絡他時,他已經做好了充足的前置作業。
有了上一次和Lucky Life合作的經驗,李宗政能敏銳的掌握到Lucky Life需要些什麼。在二號患者出事因故暫停直播之後,李宗政為了替Lucky Life在網路上帶風向,可忙得不可開交。不過這麼做也值得,因為Lucky Life總是準時將錢匯入他的戶頭,更時不時有額外獎金。和Lucky Life合作沒幾個月,李宗政就買下了兩套房!而現在雖然Lucky Life的直播項目停止了,但由於李宗政卓越的工作績效,讓Lucky Life選擇繼續和他合作,改以一年兩千萬的合約,聘雇李宗政繼續為他們維護網路形象與輿論。
這一次,李宗政根據Lucky Life那邊的指示,向網路散布了關於趙嫦過去針對二號患者事件的評論。例如她曾公開批評LuckyLife透過讓香巴拉菌寄生人體的醫療行為是不道德的,甚至罔顧人命的。此外,她也曾公開宣稱二號患者實際已經死亡,並被Lucky Life掩蓋事實真相。
透過這些過往的言論與影像,李宗政試圖喚起大眾對趙嫦過往錯誤言論的記憶。此外,對比如今趙嫦大聲疾呼對香巴拉療法的限制就是在阻礙生命權這一言論,更顯得趙嫦的矛盾與荒謬。
除了將過往言論做對比外,李宗政也透過他的駭客功力,挖出了不少關於趙嫦過往的情報,例如趙嫦只有三流大學的學歷,以及過去因參加抗議活動時,因損毀公物而被逮捕的照片等。
李宗政將這一系列資料,透過不同假帳號放到網路上,試圖營造出趙嫦無知又魯莽衝動的形象。
「可惜啊!」李宗政看了一眼趙嫦的照片,感慨好好一個女孩,竟然因為得罪了Lucky Life而將被人格抹殺。不過即使如此,對於自己將成為劊子手的李宗政,卻沒有一絲內疚。這只是生意而已。更何況,趙嫦也不付他薪水,而Lucky Life可是給了他一年兩千萬美金的報酬啊!
不出李宗政所料,當那些關於趙嫦的資料在網路上曝光後,沒幾天輿論對於趙嫦的看法馬上就轉了風向。
「這種人活生生就是社會亂源!」
「以為自己長得好看就能為所欲為嗎?」
「胸大無腦!那什麼學歷啊,還敢出來丟人現眼。」
「天啊!沒想到竟然是這種人!」
當然,還是有一些人站在趙嫦這邊,認為她不過是在替常人發聲。不過李宗政並不在乎這些人到底怎麼看到趙嫦。他的目的已經達成。就和過去無數次他主導的輿論行動一樣,打亂風向、製造對立、模糊焦點。
在初步行對見到成效之後,李宗政又收到了來自Lucky Life的新指示。聽完之後,李宗政不得不佩服想出這套連環計的人,這可謂一步一步將趙嫦逼到絕境。
果然,針對這些言論,趙嫦很快就跳出來反擊,她很快宣布針對這些爆料內容舉行記者會。而李宗政這時也以自媒體的身分前去參與,準備進行計畫的下一步。
「對於這些日子以來,網路上針對我的流言蜚語,讓我非常的痛心。透過揭發私人資訊來獲得關注,是對隱私權侵害!那些批評我學歷的人更是惡劣,什麼時候我們社會開始如此赤裸裸的學歷歧視?難道學歷是評判一個人好壞的標準嗎?我們應該要唾棄學歷歧視,找回人民的善良!」趙嫦帶著墨鏡,打扮得一身素樸,面對記者與鏡頭,頻頻拭淚。
「那麼過去被逮捕的事情,可以請您對我們說說嗎?」一個人問。
「這完全是執法部門的栽贓陷害!我只不過為需要幫助的人發聲,損害了政府顏面,所以才會被逮捕的!我只不過是一個小老百姓,一個普通人,面對政府的威逼根本無能為力啊。」趙嫦擦了擦眼淚。
「關於過去抵制香巴拉菌療法的言論,您有沒有什麼想對大家說的?」一個記者問。
「過去Lucky Life忽然中斷直播,且沒有將資訊公開透明,這種引起公眾恐慌的行為,難道不會讓人起疑心嗎?」趙嫦又擦了擦眼淚,她回答。「我只不過盡到一個守法公民的義務,希望Lucky Life能給出足夠的解釋與資訊。即使我有一些情報來源並不是完全正確,但Lucky Life沒有給出完整的情報是事實,引起大眾恐慌也是事實,一間大企業難道就不用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嗎?」
「有些人會認為妳對於香巴拉菌療法前後評價不一,有雙標的嫌疑,不知道有沒有什麼想解釋的?」記者又問。
「我想,一個人總要誠實的面對科技進步所帶來的一切知識盲區,我畢竟不能未卜先知。當初輸血手術也曾被視為邪術而遭禁止,但如今卻是我們習以為常的醫療方式,更是常聽見血庫告罄等標語,所以我想我針對已知的證據給出對應的評價,完全是合乎情理的。如果有人能提前知道這一切,那也請麻煩幫我占卜一下下一期樂透的號碼。」聽到趙嫦說的最後一句,不少人莞爾一笑。
趙嫦顯然有備而來,面對人們提出的問題,都能一一給出解釋。聽完她的解釋後,人們議論紛紛,似乎有開始同情趙嫦的趨勢。
對於趙嫦的發言,一切都還在李宗政的掌握之中。不過他並不急著出手,他先是等到其他記者都提問得差不多了,且沒有提出他想要的問題時,他才舉起手,向趙嫦問到:「請問一下,網路上對於您之前的言論,和最近一直在呼籲的,放寬香巴拉菌療法限制的提議都有些看法,認為您轉變立場太快了,對於放寬香巴拉菌療法限制,取消追蹤檢查的規定等,您是否要趁機對著大眾說明白呢?」
聽到這個問題,趙嫦自信的回答:「醫療鬆綁是必然的,那些人是尋求治療的病然,而不是偷竊財物的賊,更不是企業的私人財產!追蹤患者是侵犯隱私的行為,患者自然有對於是否讓身體接受追蹤檢查的意願自由!同樣政府也不應該設下種種限制,一個連癌症、斷肢都能治癒的醫療方式,政府卻設下種種門檻,讓需要幫助的人被拒之門外,更別提龐大的醫療費用,這無疑是在劫貧濟富,是擴大社會差距!」趙嫦激情地喊話。
「這是否有點鼓動患者反抗醫生?有點不太明智吧?」人群中一個人問。
「我不是讓大家反抗醫生,我只是鼓勵人們對於侵犯自己隱私的行為勇敢說『不!』這點還是有差別的,請不要誤會。」趙嫦連忙又解釋。不過李宗政並不在乎她解釋了什麼,他已經拿到他想要的了。
等記者會結束後,李宗政將自己的錄音錄影寄給了Lucky Life,靜待下一步行動的實施。
幾天後,出現了一則轟動全球的新聞,讓趙嫦醫療鬆綁的主張受到各方的抨擊。
「根據佛克瑞斯電視台在美國加州的報導,一名接受香巴拉菌治療手術的患者,因為堅持自己有不受醫療性追蹤檢查的自由,因此拒絕回診。今晚被家人發現於臥室內死亡,根據法醫檢驗,推測為免疫過激反應導致的休克。對此事件,Lucky Life總部表示對於死者不願意接受追蹤檢查而導致的死亡事件感到遺憾,也強調所有手術都有不確定性,追蹤是為了保護患者,請民眾不要聽信不實的傳言拒絕醫療追蹤。美國CDC(美國疾病管制與預防中心)則表示,香巴拉菌手術需要時刻針對患者體內的抗體反應做出調整,因此呼籲民眾配合合法的醫學建議。而……」
在新聞曝光的同時,李宗政也接到了來自Lucky Life的新指示。他開始在網路上替Lucky Life塑造受害者的形象。
「不肯聽從專業醫生的指示,卻偏偏去聽信一個三流大學學歷的網紅,這種人類迷惑行為也真是奇了!」
「任何手術本來就有風險,但真正有問題的是不遵照專業指示!這種行為和自殺有什麼區別嗎?」
「以前得到癌症都還等定期化療,甚至還會因為化療掉光頭髮、感到反胃等等副作用。現在只要接受簡單的後續追蹤就能擁有健康的身體,但是卻拒絕追蹤,那這樣跟對著自己腦袋扣板機有什麼區別?」
「這件事情如果要怪到Lucky Life企業的話,以後哪位醫生還敢要求患者做後續的醫療追蹤?」
隨著李宗政的操作,網路上的風向很快就倒向Lucky Life,並且對於趙嫦大加撻伐。
「趙嫦女士,請問您有沒有什麼想說的?」
「對於這此死亡案件,您有沒有想對家屬說些什麼?」
「有傳言家屬將對您提出跨國際的訴訟,是真的嗎?」
本來樂於接受採訪的趙嫦,一改常態,面對追問的新聞記者們一言不發。頂多重複說著一句:「謝謝指教,謝謝指教。」
看到趙嫦如此可憐的模樣,讓李宗政都不由得有一絲絲的憐憫。但他更享受扳倒一位名人的快感。隨著趙嫦的聲望下跌,Lucky Life則趁機對大眾宣導所有手術都有不確定性,追蹤是為了保護患者。由於李宗政已經先將風向帶好,因此人們相對輕易地接受了Lucky Life的說法。至於一些仍在觀望與困惑的,面對趙嫦的下場,也讓他們暫時不願發聲。而一些氣圖想紅的人,則趁機批評趙嫦缺乏醫學知識,並且開始拍攝了一些關於醫學知識的影片。一時之間開啟了短暫的網路醫療科普時期。當然,這當中都有李宗政的手腳。
對於踩黑幾個人、捧紅幾個人,李宗政並不是太在意。不過他倒是很佩服想出這套連環計的人,那麼輕易的拿捏人性,針對人性的趨紅踩黑、隨波逐流做出一系列的對策。同時這次事件他也明白了一點,那就是絕對不要與Lucky Life為敵。在死亡新聞爆發之後,新聞刻意接露的細節與新聞爆發的時間點,讓李宗政起了疑心。他也曾駭入相關的政府網站,最終得到的結論是,整起事件都是Lucky Life自導自演,甚至可能買通了政府與新聞媒體,上演了一齣假新聞。隨後在用假新聞與自己的手處理掉了趙嫦,使其聲望一落千丈。
「真是幸運啊!」李宗政在電腦前喃喃地說。他慶幸自己很早就站到了Lucky Life的旗幟下。在看清了Lucky Life的手段與所能支配的資源後,更是讓他確信自己站對了邊。
這時候,李宗政又收到了來自Lucky Life的新業務。這次的任務是讓李宗政對香巴拉菌做新的宣傳。從他收到的資料看來,似乎LuckyLife又利用香巴拉菌治癒了幾起罕見疾病。同時,Lucky Life的指示中又讓李宗政開始蒐集關於一間名為追夢公司的新藥劑公司。
「追夢公司?」李宗政搜索了一下關於這間公司相關的資料。這間公司剛上市沒多久,主打的產品是抗真菌藥。公司的規模不大,和Lucky Life比較起來,就如同螞蟻與大象般懸殊。除了抗真菌藥可能對Lucky Life的香巴拉菌療法有影響外,李宗政看不出來這間追夢公司有哪點讓Lucky Life感興趣。不過他還是動手將關於追夢公司的資料記錄下來。畢竟與其得罪Lucky Life企業,還不如乖乖按照指示辦事。他可不想落得趙嫦那樣的下場。如果真只是那樣,那可能還算幸運了。誰知道Lucky Life還有什麼手段呢?
 
 
 

2068/11/22 美國 紐約 布魯林克學院

冬季的紐約,刮著冷冽的風雪。然而即使是這大雪紛飛的日子,布魯林克學院的禮堂哩,仍擠滿了前來聆聽演講的人們。除了學院的學生外,還有不少來自社會各階層的人們。這群服裝各異的人們,對於這一次的演講主題,有著極大的興趣。
「讓我們有請昆西‧巴克納教授!」布魯林克學院的校長帶領著台下的聽眾們鼓掌,歡迎昆西‧巴克納上台演講。
昆西站上台,檯下的觀眾們這時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身上所穿的,並不是上個時代常見的西裝,而是兼具現代化與東方風格的服飾。隨著香巴拉菌療法與東方修仙風潮的興起,這種風格的服飾在全球的年輕人當中越來越受歡迎。而昆西作為香巴拉菌研究團隊的一員,自然也樂見於人們對於自己的研究主題如此關注。因此他自然也配合Lucky Life的政策,穿上了這身新式的服裝,迎合人們的喜好。而且經過現代化的設計與更科學材料,這身衣服除了風格新穎外,功能性更是沒話說。即使在寒冷的天氣裡也能讓人感到溫暖舒適。
「今天的主題是:現代醫療與修仙、巫術的關聯。」昆西對著台下的觀眾們說。這個主題也是近期的熱門。由於徐凝輝想出的點子,將香巴拉菌與修仙結合成話題,讓人們也認識到,中古世紀許多被視為女巫、術士的人,其實只不過是精通藥草學、化學而已,但卻被人們誤信為超自然的力量並加以迫害。而探討現代醫療與過去巫術、煉金術的話題,也因此被人們所關注。
「過去,人們常將一些無法理解的事情,歸咎於超自然的力量。以黑死病為例,現在我們已經知道黑死病是由於鼠疫桿菌(Yersinia pestis)所引起,但中古世紀的歐洲則則認為這是上帝的懲罰,唯有透過鞭笞,才能從上天的懲罰中獲得救贖。因此那時候的醫生,會用木製的枴杖鞭打病人,以赦免他們的罪。當然這對現代人來說是很荒誕,但對那時候的人們而言,這就是真理。反而去喝巫師、巫婆給的褻瀆上帝的藥劑,才是荒唐的。」昆西說,而他身後的螢幕上則出現了各種圖案,如老鼠到拿著木棍、帶著鳥嘴面具瘟疫醫生。看到最後一張瘟疫醫生的圖,檯下的人們出現一絲共鳴。
「同樣在東方,古時候的人們也會將一些無法理解的事情,理解為巫術,或者『仙術』,意思是仙人使用的法術。所謂的仙人,就是以無法理解的方式,達成常人所不能達成之人,例如長生不老、施展奇蹟等。古代東方的人們,很早就對如何成仙,有了完整的論述。在東晉(西元317-420年)時期的著作《抱朴子》中,認為仙人是『以藥物養身,以術數延命,使內疾不生,外患不入』,用現代方式理解,就是透過藥物來讓身體健康、延長壽命。」昆西身後的螢幕閃過幾張著名的古畫,例如黃慎的仙人圖、採藥圖等。
「然而在東方,即使很早就有對於修仙的完整論述,但仍然沒有固定的理論體系,部分原因在於東方的政府普遍對於宗教的管制以及實用主義的影響。因此東方的修仙體系大多各自為政,並沒有統一的系統。這導致了派別眾多,修煉法門各異。」
「但簡略來說,東方的修仙系統主要仍以丹藥與健體、沉思等三項為主要範疇,這當中最速成的,莫過於丹藥。只要服用丹藥,就能長生不老,這當然是很吸引人的。因此即使普遍相信無神論與實用主義的中央政府,也時常有皇帝尋求長生不老丹藥的記載。當然,如果真有吃了就能長生不老的藥,那請給我也來一份。」昆西的話引得台下的聽眾一陣笑聲。
「即使煉丹、煉金術在現代人們聽起來十分荒誕,但其實我們許多的科學成就,都源自於此。古代東方從煉丹中使用的硫磺,發明的火藥。在西方,則透過煉金術累積了關於現代化學的基礎知識。此外,人們也從煉丹、煉金術當中,明白了藥草學的應用,早在蘇爾文明,就被發現了包含鴉片在內的藥用植物記載,而古羅馬時期更是有超過一千種藥草植物的配方被記載下來。而在東方,直到現在人們依然在使用藥草做為醫療的一種手段,例如『中醫、中藥』。而且我們至今仍能從藥草中發現能應用於現代醫學的成分,2015年的諾貝爾醫學獎得主屠呦呦,便是因其從中藥裡的黃花蒿當中,發現了具有抗瘧疾效果的青蒿素而獲獎。」畫面上出現了黃花蒿的圖片,細小的黃色花朵非常可愛。
昆西接著又說:「因此即使古老的傳說與迷信看似荒誕不經,但我們仍然可以從中汲取科學的火苗,並將其培養成明亮的火炬。就如同近年最新的香巴拉菌,也是從古老藏族的神獸傳說中被發掘出來。如今我們從研究中發現,這種菌具備強化宿主的功能,並且能治癒許多以往人們束手無策的疾病。演講的最後,我要很榮幸地在此宣布,香巴拉菌的研究團隊,日前又證實香巴拉菌對於一些遺傳性疾病,具有一定程度的治療能力,我們已經成功改善了一名白化症患者的症狀,並且在另一名色盲症患者身上,其顏色判斷也獲得了顯著的進步!」
最後這個消息讓在場的聽眾們一陣歡呼與掌聲,昆西則在掌聲中走下台,笑著與人們握手交談,享受著人們的祝賀與恭維。
昆西演講的內容很快就登上了各國媒體的頭版,而與神秘的修仙、煉金術等做結合的內容,更是激起民眾的好奇與關注。此外,對於治療罕見疾病治療成功的新案例,更是將全球對於香巴拉菌的熱潮推向新的高峰。媒體更是將過去到現在的這股熱潮,命名為「冬蟲夏草狂熱」。
原本對於幾個月前,因為香巴拉菌療法暴斃事件,對香巴拉菌療法還存有疑慮的人們,早已隨著時間淡忘心中的疑慮。如今又面對媒體大規模的報導與稱讚,那僅存的疑慮也煙消雲散,只剩下少數在世人眼中被視為頑固份子、保守派的人,還對於香巴拉菌療法有所警惕。但他們的質疑也已成不了氣候了。
在這波熱潮中,除了Lucky Life賺進了大把的鈔票外,獲益最多的,莫過於那些網紅們了。他們並非全是受雇於LuckyLife,有許多甚至和Lucky Life從始自終都沒有過聯繫,完全沒拿過Lucky Life一分好處。但這些網紅們,卻因為做起了和修仙相關的題材,而被人們追捧。有的講解修仙的歷史與故事、有的分享修仙的方法、還有的甚至號招大家一起修仙並意圖開宗立派,成立新宗教。
這其中當然不乏許多偽科學、偽宗教,雖然政府曾試圖想要壓制這股潮流,但卻敵不過民間的反對壓力與變通能力,有些人以言論自由、宗教自由為抗議口號,有的則是以各種方式繞過政府的法令。此外,Lucky Life在宣傳上,也有意無意的與修仙做結合,甚至與知名的影片公司合作,做了幾部關於修仙題材的動畫與影集。
在這一波的香巴拉菌與修仙熱潮的影響下,一些學者們開始討論起何為修仙?修仙的方式為何?如何才算成仙?這些問題開始被體系化的探討。當然,精明的約西亞也沒有錯過這波學術熱潮,他以私人名義舉行了幾場對於修仙的研討會,也讓Lucky Life雇用了多位學者,替旗下的香巴拉菌產品,設計修仙相關的廣告。
當然,有捧的就有貶的,對於這股修仙熱潮,很快就衍生出另一股勢力,處處反對香巴拉菌與修仙熱潮,這股勢力不大,但處處針對香巴拉菌的結果,還是導致了一些零星的衝突。雖然反對與衝突略為增加,但整體而言,香巴拉菌的熱潮仍高出許多。
就在許多專家學者以為對於香巴拉菌的熱潮已經達到最高峰的時候,一則新聞的報導,則打破了許多專家學者的預測。
「新聞快訊,法國當地時間上午11點,在巴黎香榭麗舍大道上發生一起車禍,當中有一名兒童被失控的車輛壓在車下。然而在救難單位趕到前,附近一名男子竟以一人之力將車輛抬起,救出該名受困兒童。兒童獲救後已緊急送往附近醫院。根據當地記者採訪後發現,該善心人士曾在三個月前曾因罹患癌症而接受過香巴拉菌治療,之後便發生力氣增大,外觀年輕化等改變。當地政府正考慮公開獎勵這位見義勇為的男子……」
昆西在收到約西亞的訊息後,很快便觀看了這則新聞,新聞中的男子外觀上雖然與常人無異,但指尖的部分卻是翠綠色的。根據其在採訪中的解釋,那是因為接受香巴拉菌療法後產生的外觀異變。
之後昆西馬上與約西亞、徐凝輝等人展開視訊會議,針對這次的新聞做出因應。
「各位,對於今天的這則新聞,有什麼看法嗎?」約西亞問。
「我個人認為,這是一個很好的宣傳機會,讓人們見識到香巴拉菌的功效,再度刺激人們對香巴拉菌的需求。」徐凝輝說。
「我同意徐博士的看法,本來在反對香巴拉菌的人當中,就有一些是反對香巴拉菌對人體產生的額外異變,如果我們能讓人們看見這些額外異能,能夠對社會產生助益,那麼反對派的聲量自然也就小了。」昆西附和。
「而且,本來受香巴拉菌影響的個體,會在外觀上產生一些異變,雖然目前社會上還能接受這些異變,但為了預防將來可能產生的歧視事件,趁機宣揚這些受治療者們能對社會產生更大的幫助,降低人們的牴觸心理,也算是未雨綢繆。」徐凝輝接著說。
「那就這麼定了,接下來的方針就是提高社會大眾對受治療者們外觀上的接受度,以及宣導受治療後的額外好處。」約西亞總結。
「是否需要聯繫這次事件中的那位受治療者來擔任我們的宣傳大使?」徐凝輝問。
「不用,我想我們手邊有一些更好的人選。」約西亞微微一笑。「而且剛好還能符合各方需求,不是嗎?」
徐凝輝和昆西先是一楞,隨後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2068/12/25 美國 紐約 三一教堂

聖誕節,莎托普‧摩伊拉正在教堂外發放愛心物資給紐約當地的窮困家庭。然而在這嚴寒的天氣裡,她只穿著單薄的天藍色連身長裙,除此之外,一點禦寒的衣物與設備都沒有。
她笑著臉,將物資遞給前來的人們。在不遠處,則有幾名Lucky Life的工作人員正在進行拍攝。這場慈善活動是由Lucky Life主辦,目的是向世人們展示接受過香巴拉菌療法的莎托普,所擁有的抗寒能力。與此同時,在地球的另一側,擔任歐洲形象大使的班‧邁爾,也正在進行類似的慈善活動。
他們二人在受到了香巴拉菌的影響後,除了獲得了一些有意的異能外,外型也與過去不同。原先黑髮藍眼的班,變成了藍眼藍髮,而原先莎托普的棕眼棕髮,如今則變成了紅眼紅髮。對於這些接受了香巴拉菌療法後改變外貌的人們,世人們初看覺得新奇,伴隨著一點違和。但新世代人們,早已看慣了動漫中各種誇張的造型,因此大部分的人很快就接受了這種新奇的外貌,甚至是喜愛這種新外觀。而且,相較於外觀上的改變,這些受治療者們展現的變異能力,則更吸引人們的關注。
雖然早在2020年左右,就已經有了智能義肢的雛型,而隨著時代發展,智能義肢已經被應用在各種產業上,且不侷限於殘疾人士,即使是四肢健全的人也能用智能義肢完成難以想像的壯舉。然而,智能義肢在某些人的觀念裡,究竟是外力,所達成的成就亦非自身所為。因此,當香巴拉菌向人們展現出了奇特的異能時,便吸引那些希望靠自身肉體達成「強大」這一概念的人們,而伴隨著修仙口號的宣傳,更是讓這些不希望借助冰冷金屬的人們,有了追求的目標。
因此對於Lucky Life今次舉辦的活動,參加人數與線上觀看的人數,很快就突破五千萬人次。現場許多人好奇圍觀著莎托普,有些更拿起手機拍照。莎托普微笑著面對鏡頭,並不時應現場Lucky Life工作人員的要求,擺出不同姿勢以供拍照。
面對穿著厚重防寒衣物的人們,穿著單薄輕便的莎托普顯得格外突兀,然而人們卻十分羨慕她所擁有的能力。而她臉上愜意的微笑,更是讓寒冬中的人們更加堅信香巴拉菌是未來的主流。
「好,休息一小時!」工作團隊的主管看了看時間,然後宣布道。
莎托普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到了休息區後,在四下無人時,她臉上原先掛著的笑容瞬間變得冷漠陰鬱。她恨極了Lucky Life的一切,但如今她已沒有回頭路。
自從她接受了約西亞提出的「協議」後,變成了一切噩夢的開始。她被迫服用各種藥物,這讓她的精神恍惚,並且陷入間歇性的失憶與抑鬱之中。之後又被強行植入香巴拉菌,參與了那場全球矚目的直播活動。而她內心所有的苦楚,卻因為保密協議而無法對任何人說起,面對家人關心的詢問時,她只能用各種理由搪塞。那段時間,她除了無止盡的頭痛與噁心之外,服用各種藥物導致的內分泌失調更讓她胖了數十公斤。
雖然隨著香巴拉菌的治癒能力,她的身材開始恢復正常,而且頭痛、噁心與失憶的症狀迅速緩解,但她內心的某處,卻徹底崩塌了。在恢復大部分的身體健康之後,莎托普又面對著Lucky Life實驗室的各種實驗與檢測,有一段時間,她的日常生活幾乎全是在實驗室的隔離間中度過,幾乎與家人和外界斷絕聯繫。
直到近期,Lucky Life又為了迎合潮流,開始培養她成為網紅。好不容易離開實驗室的她,又陷入了另一種被控制的生活,一舉一動都有專人在身旁監控與指示。她也不是沒想過逃跑與求救,但體內除了被Lucky Life植入香巴拉菌外,更被裝上了追蹤器,即使逃跑,也會被輕易追蹤。求救更不可能,所有與外界的聯繫都被Lucky Life嚴格把關,而且,無論逃跑或求救,最終都會波及到她的家人。
而家人是唯一讓莎托普覺得安慰的。每當收到家人的訊息,表示生活得到改善的喜悅時,都會讓莎托普發自內心的微笑。和約西亞的「協議」,至少讓她保證了家人們經濟上的無虞。家人們的笑容,也是支撐她繼續下去的唯一支柱。
「該開始工作了!」
當莎托普在腦海中回憶著家人們的面容時,一名工作人員跑來對她說,語氣中有著明顯的不耐煩。
莎托普冷冷地看了工作人員一眼,縱使內心千百個不願意,但卻也只能緩緩起身。接下來的時間裡,她仍要繼續向人們展示她的抗寒能力,以及因為香巴拉菌而被強化的體能。現在的她在力量上,雖然沒辦法像電視上那位受治療者般憑一人之力搬起汽車,但也已獲得超乎正常女性的力量,而且沒有像過去的女性一般,為了健美而練得全身鼓起肌肉。單從外觀上來看,她和普通的上班族女性幾本沒有區別,沒有特別明顯的肌肉或者鍛鍊過的痕跡,而那頭紅髮與紅眼,則是她與其他人最明顯的區別了。而正也正是Lucky Life目前主打的賣點之一,獲得力量但卻不破壞苗條纖細的美。
在攝影機面前,莎托普輕鬆扛起了沉重的物資箱。物資箱的重量當然是提前計算好的,重量超出正常女性的能力範圍,但卻能被莎托普輕鬆用單手扛起。不過,這還不是莎托普目前真正的力量上限。不過Lucky Life並不知道罷了。
即使在Lucky Life鉅細靡遺又慘無人道的實驗下,莎托普仍然隱藏了自己真正的力量。這讓她有著小小的,報復的快感。而她獲得的異能,也遠不僅是抗寒與增強的力氣。
莎托普繼續在攝影機的拍攝下,微笑著發放慈善物資,並和前來領取的人們打招呼。即使她內心正發瘋似的尖叫。她渴望自由。
「聖誕快樂!」莎托普向著一對母女微笑,並遞上了裝有慈善物資的包裹。她看著張大眼望著自己的小女孩,在工作人員的指示下,蹲下身對女孩微笑並誇讚她可愛。緊接著莎托普又被安排和另一名體態臃腫的男子合影。
自由!逃跑!不顧一切的打倒眼前所有人!自由!自由!
 
 
 

2068/12/25 法國 巴黎 聖母院

「聖誕快樂!」卡琳熱情地將物資遞上。一旁的聖母院裡不時傳來唱誦聖歌的聲音。周遭也被妝點著一片熱鬧,金色的鈴鐺、紅色的花朵、五彩的燈光。工作人員與志工熱情地引導人們排隊,而Lucky Life在歐洲的分公司也派出主管經理在現場參與物資的發放。卡琳心想,這也許就是聖誕節的氣氛吧?善良與分享,慈愛且祥和。看著人們燦爛的笑容,讓卡琳相信,自己當初沒有放棄研究香巴拉菌,是正確的選擇。
她回頭看向弟弟,希望能和他分享自己的喜悅。他以前也是最喜歡聖誕節的了,在小時候,每次聖誕節她們姊弟都會一起到教堂唱聖歌。
誰料,這時候的班,並沒有在發放物資的工作人員當中。卡琳四處尋找,在一陣年輕女性的驚呼聲中,她找到了班。他這時候正赤裸著上身,露出健碩的身形,並讓兩位年輕女性坐在自己肩上。女孩們又驚又羞地笑著。任由班扛著她們四處走動。旁邊的工作人員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制止還是該拍攝,而最終他們還是沒有停下攝影。
「注意安全!」不過還是有幾位工作人員忍不住出言提醒,並小心翼翼地盯看著班,以免他跌倒。
「沒問題的。」班不以為意地說,並面對鏡頭露出親切的微笑。「大家看,這就是香巴拉菌的功效,無論是抵抗寒冷,還是舉起這些小甜心散步,都是輕而易舉的!」
說完,他還刻意蹲低,讓他肩上那兩位年輕女性的臉剛好與鏡頭平視。發現自己上鏡頭的二人又驚又喜,對著鏡頭開心地揮手並擺出各種姿勢。
「班!」卡琳吃力地邁過積雪朝他們走來,想打斷班的胡鬧。
「各位朋友,你們現在可以看到,研究香巴拉菌的幕後功臣,幫助我從全身癱瘓到如今堪比海克力斯[2](古希臘語:Ἡρακλῆς,轉寫:Heracles)的力量,這都要感謝這位偉大的諾貝爾獎得主,我親愛的姊姊──卡琳‧邁爾!」班看到她走過來,便用誇張的聲調和語氣,對著鏡頭前介紹起卡琳。
班的這番介紹讓卡琳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原先要讓班別胡鬧的斥責也吞了回去。她不太自然地對著鏡頭笑著,並僵硬地揮揮手。
「兩位小可愛,看來我姐姐有事情要找我商量,只能請妳們先下來囉。」班對著他肩膀上的兩位女性說。並壓低身讓她們從自己肩膀上下來。
「晚點妳們可以去找我的私人助手留下聯絡方式喔,小可愛們。」班對她們俏皮地眨了眨眼,讓她們又咯咯笑個不停。
「大家休息一下吧,讓我和親愛的姊姊獨處一下。」班對著週圍的工作人員吩咐。工作人員也識趣地散開,有得繼續協助發放物資,也得則放下手中的器材,隨意找地方坐下喝點熱飲休息。
「有什麼事嗎?」班笑著望向卡琳。他仍沒有穿上衣服的打算。
「先把衣服穿上!」卡琳看著上半身赤裸的班,有些惱怒地將他原先的襯衫扔了過去。
班撇撇嘴,將衣服套上,但並沒有扣上鈕扣。
「你剛才那樣也太胡鬧了,要是出了意外怎麼辦?」卡琳對著班說教。
「才不會!姊姊,妳應該多看看我的測驗數據,那兩個妞兒能有多重?我才不至於連舉起兩個妞兒都做不到。新聞上那個出盡鋒頭的可是連汽車都舉起來了!」班說道後面,語氣漸漸大聲起來。卡琳分不出他是在羨慕、忌妒還是憤怒。
「即使如此,在大庭廣眾之下這麼做,也太失禮了!」卡琳說。
「喔,才不會呢,他們愛死了。」班反駁。
隨後班朝著人群拋了個媚眼,然後揮揮手。像是要證實班說的話一般,人群中馬上傳來驚呼與尖叫,還有一些熱情的人拿著標語牌對著班揮舞。
卡琳眼見說不過他,便轉頭想找Lucky Life的主管,讓他來克制住班的行為。畢竟班的身分是Lucky Life的形象大使,是受雇於Lucky Life的,必須要聽從他們的指示。
怎知,Lucky Life的主管卻對班的舉動讚不絕口,並聲稱他「親民的行為成功吸引了眾人的目光,並為企業產品傳遞了良好的效果與形象」,這讓卡琳啞口無言。
而當她和主管談話的短短時間裡,班又和人群中幾個年輕女子嬉鬧在一起,並將一名女子舉過頭頂,讓那名女子驚叫連連。
卡琳雖然知道班這個年紀的男性因為賀爾蒙影響,自然會喜歡和同齡女性相處。但班現在的舉動和說話方式,都與以往大不相同,個性也從原本的溫和變成了如今輕挑與玩世不恭。雖然目前班並沒有做出更出格的事情,但她還是很擔心班的轉變。感覺他似乎認為有了香巴拉菌所給予的異變,就可以肆無忌憚的遊戲人間了。
她決定找時間再和班好好談談。她曾失去過班一次,不想再次失去他。
於是等到工作結束後,她約班一起吃個飯,而地點則約在華格納教授的家中。她希望即使自己勸不動班,華格納教授這個幾乎等同於她們父親的人,有辦法規勸班。
當天晚上,她們三人聚在一起,在溫暖的室內吃了一頓豐盛的耶誕晚飯,由卡琳親自下廚,有燉煮在一起的胡蘿蔔、馬鈴薯跟洋蔥,以及新鮮出爐的烤麵包,主菜則是燒烤過的豬排,並搭配附近小酒廠釀製的黑啤酒。
華格納教授很高興她們姊弟能夠一同聚會,晚飯期間他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並熱情地和她們交談,他特別關注班最近的動向。雖然華格納教授和卡琳平時在研究團隊能時常見面,但班由於忙於替Lucky Life代言,滿歐洲出席活動,因此和他們相聚的時光甚少。卡琳也很珍惜三人一起吃飯的時光,並內心暗自希望班能在這溫馨的氣氛中,願意傾聽她們的想法。
用完晚餐後,卡琳從冰箱拿出了一盤奶油布丁當作飯後甜點,趁大家都在品嘗布丁時的輕鬆氣氛中,卡琳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說:「教授,你看過班最近代言的廣告了嗎?」
「喔,關於在雪地裡救出小狗的那支廣告嗎?看過了!」華格納教授放下湯匙,開心地說:「那拍得真的很不錯,看到班能有現在的成就,我真得非常開心!」
卡琳看向班,此時他正咀嚼著布丁,聽到華格納教授的稱讚,他不以為然的說:「攝影組太過於小心了,偏偏要用安排的機關讓我挖掘,明明我不用機關也能夠徒手把狗救出來。那樣更真實,更能展現香巴拉菌的能力,不是嗎?」
「欸,話別這麼說,要是有什麼意外,那小狗的生命可就不保了。」華格納教授和藹地說。
「只不過是從雪裡向下挖一點而已,根本難不倒我!」班自負地說。
「生命可不是兒戲,你不應該在別人的生命上展現你的男子氣概,孩子。」華格納教授溫和的提醒。
「但那只是一條狗!而且,生命本來就是充滿危機與意外的!」班毫不在意地反駁華格納教授,讓卡琳和教授都為之一愣。
「班!」卡琳驚呼。
「孩子,你這樣的言論太可怕了!」華格納教授揪著胸口駁斥。
班用他那已經轉變成藍色的雙眼望著她們,平靜的說:「不要那麼驚訝,會那麼驚訝,只代表你們已經沒辦法用跟我同樣的眼光看待事情了。」
卡琳看著那對藍色的眼睛,只感到陌生與慌張。她試圖勸說到:「你這番言論如果被今天那兩個女孩聽到,不知道她們會做何感想?別再這樣說了!」
「她們只是玩具,玩玩而已,如今我比大多數人類都強,她們自然受我吸引,一切都是她們甘願的。」誰料班的說詞,更讓人感到冰冷。
「孩子!」華格納教授驚惶的大叫。
「你這樣說對她們太不公平了!」卡林也驚呼。
「別那麼驚訝,說到公平,你們看到新聞了嗎?各種體育項目已經明確禁止接受過香巴拉菌治療的人參與。這難道不是對我們歧視嗎?」班反問。
「即使如此你也不應該這樣說!這樣太粗魯了!」華格納教授喊到。
「不要把你們的價值觀強加到我們身上來,我們和你們不一樣!我們不一樣!」班忽然表情掙扎的對他們說。
說完,他衝出門,一頭扎進外面寒冷的風雪之中,頭也不回地在雪地裡飛奔而去,絲毫不受腳下的積雪與呼嘯的冷風影響。
卡琳和華格納教授面面相覷,直到手中的湯匙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才讓她們回過神來。
 
 
 

2069/02/24 司馬辛住宅

「是的,當然,我會努力想辦法的。」司馬辛面色嚴峻的對著電話那頭允諾些什麼。
他沉著臉,看向窗外。外頭此時一片漆黑,幾盞微弱的燈光在無月的夜色中,顯得格外清晰。
「親愛的,我先睡囉?」艾芹的聲音從臥室傳來。
「妳先睡吧,我還有些事情要忙。」司馬辛回答。
司馬辛轉過頭,看到掛在牆壁上的照片,那是他和研究團隊獲得諾貝爾獎時的照片,照片中大部分的人都咧著嘴開懷大笑,但只有他,掛著僵硬的笑容,在人們中顯得格外突兀。
「企圖一步登天的人,往往會發現自己直落深淵。」司馬辛喃喃地說。「我們走得太急、太快了。倉促得看不清腳下的路,盲人瞎馬夜半臨淵,大概也就不過如此了吧?」
他走到書桌前,桌上一疊文件上,赫然印著「追夢公司」幾個字。他沒有翻開那份文件,因為上面的內容他已然熟記。
距離他發現了宿主能夠透過腦波控制香巴拉菌,已經過了近三年。他眼看著研究團隊的人,有的飛黃騰達、有的光榮退休、有的轉換跑道,而他只是默默守著自己的成果,並企圖做出改變。但一個人能做到的事情,實在太有限了。他如今雖然研究團隊名義上的三把手,以及實質上的領導者,但他有太多事情不能說出口。
Lucky Life曾網羅過他,那位名叫約西亞的人,更曾明確對司馬辛表達,若司馬辛願意,完全能取代徐凝輝的位置。
「我明白這些研究成果多半都是教授你的功勞,加入Lucky Life,你能獲得更多成就與光榮!我們有最頂尖的實驗室,也有能說服監督機關的法務團隊!」
司馬辛還記得約西亞朝他遞出橄欖枝時,那勢在必得的表情,以及當自己拒絕他時,那掩不住氣餒。
自從那之後,Lucky Life雖然再也沒有派人煩過他,也沒有其他刁難的事情發生,但司馬辛多少明白,這都是蔣、毛兩位教授暗地裡替他兜著護著,不讓Lucky Life有藉口為難自己。
他曾一度想找蔣、毛兩位教授傾訴自己的臆測,但最終還是吞回肚子裡。他必須掌握更多證據才行。
司馬辛從書桌上的一扇暗門中,取出一份厚厚的報告,上面寫著的,是關於他所記錄的所有接受香巴拉菌治療者的資訊,各種生命體徵、個人背景、接受治療的時間地點、執行手術的醫師、使用的藥物等等,幾乎詳盡的記載在上面。他之所以還在用紙本這種落伍的方式,是因為害怕電子資料有被植入後門的風險。司馬辛甚至偏執的拒絕任何聯網的智能家電進入這間書房。當然,紀錄本身並不是重點,這些紀錄都可以透過Lucky Life提供給研究團隊的內部網頁查詢。這份紀錄最重要的,是司馬辛在每個案例最末所做出分析以及評估。評估如何有效殺死他們。做為最後的手段。
司馬辛在這份文件後,找到關於班的紀錄,並根據他這幾年研究的心得,在紙上草草寫下他認為最能針對班的化合物成分。
「這次是藍色嗎?」司馬辛看著關於班的紀錄,並補充上剛才在電話中聽到的關於班的情報。
在受治療者們開始展現出最初的身體變異時,科學家們便開始了關於變異個體差異的研究。當然,這些研究香巴拉菌的學者當中,司馬辛是最努力的,他不僅鉅細靡遺的為每位受治療者做紀錄,並請求蔣成華教授向Lucky Life要求提供所有接受香巴拉菌治療的客戶們的資料。總之,他動用了一切可能的資源,只為了盡可能獲得關於受治療者們變異後的情報。
有一種寄生蟲,名為魚虱[3](Cymothoa exigua),是一種寄生的橈腳類生物。他們會寄生在魚類嘴裡,透過抽走魚舌頭上的血,使魚舌壞死後取而代之。但魚類並不會感覺到疼痛,並且能如同使用正常舌頭般,將這種寄生魚虱作為舌頭使用。除了替代舌頭外,魚虱並不會對宿主造成什麼傷害。甚至可能會產出保護魚類口腔的分泌物。
但香巴拉菌也是如此嗎?這個問題司馬辛至今沒有答案,但對於受治療者變異後的顏色分別,他已經有了初步的理論。
這個結論他還沒有正式公開發表,在研究團隊內也僅有少數人知道他的結論,除了蔣、毛兩位教授外,就只剩下他的得意門生張妮知道。雖然毛教授曾催促他趕快發表,但司馬辛卻仍按兵不動。因為他知道,他的理論還有很多未能解釋的地方。
他望了一眼關於剛才補上的關於班的資料,上面潦草的筆跡寫著關於德國的研究團隊在對班進行體檢時獲得的相關數據。這些數據和司馬辛理論大致相符,那就是受治療者們的身體變異,其種類和變異身軀的顏色有一定的關聯。而每一種顏色都會對特定的化合物有較高的敏感性,容易產生過激反應。
以班的例子來說,變異後的班,變成了藍髮藍眼,而根據經過歸納的數據顯示,藍色系的變異者,能擁有更好的親水能力,例如長時間潛水不用換氣、抵抗水底高壓、比其他變異者更好的抗寒能力等,而班也恰好獲得了相似的能力。然而,並不是每一位藍色系的變異者都會發展出相同的能力,在司馬辛紀錄的資料裡,也有頭髮變藍,眼睛變綠的變異者,就沒有發展出上述能力,反而其體內的產生了類似電鰻的發電器官。這也是司馬辛一直遲遲不敢發表的原因,因為有太多例外了。
雖說如此,但司馬辛仍堅信顏色與變異能力之間有一定的關聯,這可能是基於保護色的演化機制,或者香巴拉菌在同物種之間的個體差異所導致。
當司馬辛整理好資料後,他嘆了一口氣,將那份資料小心翼翼地收回暗門內。
最初,他認為香巴拉菌是非常有潛力的萬能藥,但等到遇上二號患者的事情後,他開始擔心香巴拉菌會和蟲草科的菌類一樣,對人體造成危害。但直到他發現了香巴拉菌與腦電波的關聯後,越是研究,就越來越無法理解香巴拉菌。他只對其感到敬畏。對此,他轉變立場,開始反對將香巴拉菌用於醫療,因為人們對香巴拉菌的了解實在太少太少了。當反對無效後,司馬辛也曾想過要退出,但他心底明白,如果退出了,就沒有辦法繼續深入了解香巴拉菌了,將來如果真有什麼意外,他一定會後悔。所以他仍繼續待在研究團隊,並努力成為了研究團隊的第三把手。
當受治療者們變異開始顯現後,在人們驚嘆那些經由變異獲得的額外能力時,司馬辛開始悄悄地開啟另一項研究項目,一個對所有人保密的項目。那就是如何有效地殺死受香巴拉菌寄生的宿主。當然,在寄生初期,要殺害香巴拉菌的宿主非常容易,但隨著香巴拉菌寄生時間越久,宿主在體能與體格上獲得強化後,要殺死宿主就變得益發艱難。最初在捕獲受香巴拉菌寄生的野生動物時,就曾出現過身中數槍仍能屹立不倒,並擊退入侵者的案例。而香巴拉菌奇特的解毒能力,也讓許多現有的藥物無法竟全功,不是效果大打折扣,就是全然無效。
不過,司馬辛的進展並不順利,雖然他找出了幾種能稍微抑制香巴拉菌繼續生長的的化合物,但效果都不理想。不過,在他研究香巴拉菌與腦電波的關聯時,卻意外發現香巴拉菌會對人的腦波起反應。會有這一點發現,是因為有一次當他帶兒子到辦公室時,發現兒子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隔壁實驗室的方向。後來經過證實,兒子盯著看的方向,正是香巴拉菌樣本的位置。這讓司馬辛忽然想到,也許香巴拉菌能夠散發出某種頻率的波長,進而使感官能力較強的人感知到。
在深入研究後,司馬辛竟成功從香巴拉菌中萃取出來一種化合物,這種化合物被證實能夠刺激生物的大腦,使其散發出更強的腦電波。同時香巴拉菌也在散發某種微弱的電波,能夠與宿主的腦電波相呼應。
關於這一點,司馬辛一直沒有搞懂為什麼,研究團隊也沒有結論。這樣的生物模式似乎像是互利共生,但讓宿主容易操控寄生物,使宿主握有主導權,似乎有違常理。張妮曾提出,這可能類似於海葵與寄居蟹的關係,海葵任由寄居蟹搬遷自己,並且提供保護,而海葵則能獲得更多覓食的機會,以及寄居蟹吃剩下的殘渣。不過香巴拉菌光是強化健康與壽命的能力,也能獲得大多數宿主的青睞,似乎沒必要再演化出強化宿主腦電波的功能。
司馬辛回到臥室,此時艾芹已經睡去。司馬辛躺在她身旁,閉上眼。沒一會就睡去。
當他張開眼時,他正處在一處原始的叢林中,他試圖撥開擋在面前的樹枝與蔓條,走沒幾步,他看到前方的斜坡下,有許多人影,穿著五顏六色的服裝,正圍繞著一顆石頭進行著瘋狂的舞蹈。他們口裡傳來的,是司馬辛聽不懂的語言。但那癲狂的音調與尖嘯般的聲音讓他頭皮發麻。那些綠色的人似乎正在慶賀些什麼,又或者是在祈禱著什麼。司馬辛試圖悄悄接近他們,但他一腳踩空,整個人滾下斜坡。那些綠色的人影發覺了司馬辛後,開始圍繞著他,跳起了那怪異的舞蹈。
司馬辛害怕極了,他起身想跑,但卻無路可走。而這時他才看清楚那些人影的面孔,他以為五顏六色的服裝,其實全都是各種顏色的菌菇與苔癬,而這些人的五官扭曲在一起,彷彿萬聖節的南瓜燈被風乾之後的樣子。
司馬辛感到緊張惶恐,他握緊拳頭,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這時,一道黃色的身影似乎憑空出現,只見一個高大的人影,身穿黃色斗篷,斗篷的陰影遮住來者的面容。沒等司馬辛反應過來,那些圍繞著司馬辛的怪異人形就朝著黃衣人猛的撲過去。但只見黃衣人輕蔑的舉起一根手指,那些怪異人形就瞬間被燒成灰燼。
「啊!」司馬辛驚醒過來,全身冷汗淋漓。
那怪異的身姿與尖嘯般的旋律仍在他腦中迴盪,他僵硬地長舒一口氣,想要起身喝水。卻發現自己的雙手因為剛才在夢中握緊拳頭,竟然硬生生扎破了皮,留下幾到血痕。
司馬辛覺得自己昏昏沉沉,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他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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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惠利他主義(Reciprocal altruism),是指透過幫助其他個體,並期待獲得正向反饋與回報的行事方式。此觀念最早由羅伯特·特里弗斯(Robert Trivers)提出,最初該概念接近於博弈論中的「以牙還牙」策略。
自然中有名的例子之一為「清潔共生」,一些小魚透過清潔大型魚類的口腔,獲得食物,但同時也替大型魚類消滅寄生蟲。
一些論點認為,互惠利他主義是一種變相的「相互自私」行為。因為該行為基於獲利,並非無私的奉獻。
而互惠利他的機制中,也存有不少作弊者的存在。例如知名的假清潔魚(Aspidontustaeniatus),就在體色與體型上模仿藍紋清潔瀨魚(Labroides dimidiatus),以減少被捕食的機會,並且還會攻擊大型魚類的健康部位,咬下大型魚類的皮膚、魚鱗等部位並躲到安全地方進食。

 


[1] 邁爾康·福布斯(Malcolm Stevenson Forbes),富比士雜誌創辦人,原文為:The purpose of education is to replace an empty mind with an openone.
[2] 希臘神話中的半神英雄,傳說擁有神力與智慧,能徒手舉起巨人安泰俄斯(古希臘語:Ἀνταῖος)
[3] Cymothoa exigua,中文翻譯為縮頭魚虱,體長約3-4釐米,會寄生在墨西哥笛鯛體內,目前在加利福尼亞州、與英國海域被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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