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市中心商業區的發條公車,乘客遠比回家方向的多,同路線的公車也時常二三台一起到站。疊疊樂般的坐位讓乘客各個有位坐,但每次靠站疊疊椅就會大騷動,唯乘客們絲毫不驚,反因此歡笑不斷。
雙子坐在習慣的最右最上層。這次換艾靠窗而坐,她壓低輪齒帽舌,假板著臉端坐;璐反跪在椅上,腦袋瓜擠壓著螺旋帽簷,側耳貼上冰涼車身,聆聽車尾發條轉動的嘎啦嘎啦響。
匡噹!一個響聲,公車渾身震動,陡斜地開上槓桿鐵橋,璐的額上也多了紅通通的一塊。她愣了個呆,見到身邊的女乘客在掩嘴輕笑,就壓住額頭轉身,悶不吭聲地縮回椅上,正在淚眼汪汪,艾遞來了晶瑩剔透的水晶三明治。
「姊姊怎麼有?」璐吸回鼻涕眼淚,雙手抓著三明治轉了轉。「怎麼缺了一個角?」
「因為我咬過了啊。」艾的手貼在妹妹的額上,滲出治癒魔法的淡淡藍光。「妳挑帽子的時候買的呢。」已在大口咀嚼的璐,只發出幾個喀啦喀啦音。艾微笑,轉頭望向車外。公車再度一震,窗外的景色緩緩往反方向傾斜;伴隨車內的歡呼聲,公車急遽俯衝下橋,一會兒就抵達菜市場。
下車後,兩人在菜市場與多家道具店鑽進鑽出、跑上跑下,可直到太陽落向的天邊已有泛紅的跡象,也沒有找到任何的發條蘿蔔。
「沒人賣耶。」璐蹲在街邊捧著臉嘆氣。「明明牆上地上都會冒出來的說。」
「道具店也沒有呢。」艾也蹲了下來、翻翻小冊子。「會不會賣完了啊?」
「這麼難吃也有人搶著要呀?」璐打了個大哈欠。「那、去秘密蘿蔔基地吧。」
「要爬很高呢。」艾的眼睛瞇了起來。「來得及吃晚飯嗎?又讓院長等會很可怕喔。」
「不搭公車的話?」璐拎起一粒小石,算準來往行人的間隙彈向對面的垃圾桶,石子卻無聲無息地落入一個路人裝滿食物的菜籃中。「失敗!」
艾拍了一下璐的後腦:「很累的喔?」
「勝利是我的!」
璐搶先站起擠進路上人潮。艾則慢條斯理地站起身來、調整肩包、拍拍塵埃、伸個懶腰、玩玩小動物,等璐又擠了回來,她才一溜煙地帶頭鑽出人群。
雙子竄進一條有死角的窄巷並直抵盡頭的護欄。欄外是大塊的垂直空間,由上至下穿插許多方向和高度各異的橋梁。
「準備好了?」璐指向上方數十公尺外,懸於空中連接六座鐵橋的巨大轉向臺,其骨架間隱約可見轉擺動的零件,也能見到車輛駛進駛出。
「菲雅有什麼建議嗎?」艾上下左右地眺望,拳頂著下巴說。
「有的話姊姊早就知道了吧?」
「那、看著辦囉。」艾說,鮮紫的露趾靴已圓滾滾地脹成好幾倍大。她屈膝一蹬就躍上一旁六樓房屋的紅瓦屋頂;再一躍,就登上對面十五樓平房的頂樓陽台。在這裡,上層街道連往轉向臺的天橋已近在咫尺,不僅能聽到車子開上橋的隆隆聲響,還能感受到車子經過的震動。她再度一躍並屈膝翻轉半圈,只聽得兩響噗嘰,她便頭下腳上地站在橋梁的底部,抱著肩包往轉向臺跑。
「倒著走,很暈吧?」伴隨噠噠噠噠噠規律聲響追上來的璐,雙腳踩在直徑約半公尺的螺旋槳上飛到艾的身旁,與她互相顛倒地對看。
「這樣太引人注意了啦!」
「反正,」璐指指上方:「有掩護呀。」
「也是呢。」艾放慢腳步。「變形積木是從哪借來的啊?」
璐看了眼腳下的螺旋槳,帶著壞笑說:「老師的抽屜。」
「吼——」艾歪舌而笑,伸出雙手說:「載我。」
「好呀!」璐伸手緊扣艾的雙腕。
艾的鞋子旋即恢復正常的大小。她單腳輕蹬橋底,扭轉身軀落入璐的懷中,但隨螺旋槳在空中劇烈搖晃了好一陣才重拾平衡。
艾:「呼!趕快進去吧。」
「了解、抓好囉!」
璐順著橋底飛進轉向臺,各種機械巨響也立刻撲面襲來。她降落在弧形鋼骨上後,迅速把螺旋槳變回方塊的變形積木塞入背包,和艾一起摀著耳朵對喊了幾句,便分頭擠進機械的縫隙間尋找發條蘿蔔。
過沒多久,她們雙手空空地在轉向臺的另一側碰頭。對喊了幾句聽不到的話,艾指指面前緩緩上升的槓桿橋,見璐點頭就躍起攀上橋底,一手抱著支架一手幫璐爬上,兩人再一齊踏上橋下的維修步道,遠離轉向臺轟隆巨響的噪音。她們走至槓桿橋銜接街道的另一端,雙腳懸空地坐在支架上。
「姊姊,這裡也沒有呢。」璐後仰掃視橋底的昏暗空間。
「嗯——該怎麼辦好呢?」
「發條兔們也清理得太乾淨了,原本這裡很容易找到的呢。」
「換個方法吧。」艾眺望隨橋的轉動而愈來愈傾斜的堆疊市景。「搶蘿蔔。」
「但哪裡才有揹著蘿蔔框的發條兔呢?」
「明天不是要去鐘塔嗎?」艾吐舌歪笑。
「對耶!——但是明天很忙呀。」
「讓菲雅也幫忙啊。」
「好主意!」璐也吐吐舌頭。「那、回家?」
「小妹妹,待在那邊很危險喔!」她們的談話引來好幾個從橋上欄桿探頭俯瞰的人。「趕快上來吧!」
兩人一起露出壞笑,牽手從支架一躍而下,順著筆直的支撐巨柱拋下滿臉驚訝的人們,消失在一團團齒輪之間。
(待續|校外教學......嗎?)